农历十一月廿七,是镇国公府嫁女的日子。嫁的是吏部左侍郎陆江的二儿子。陆煦在扬州称“三公子”,因为二公子是出自二房,但是他是其父的第二子。
镇国公府嫁的是庶女,京圈的宗室世家贵族的女眷从来没有见过她。她虽是宗室,宗室国公府门第品级不下于陆家,可事实上宗室贵女何其多。就算各家王爷加在一起都有十几家,此外还有公主府,之后才轮到国公府。
陆家虽无爵位,但是陆家世代为官,是大晋三大豪富之家,一个从未在女眷交际圈露面的庶女配陆家嫡次子,已经让人眼红了。
赵峰嫁女也不高调,但是让姜夫人和两位姨娘准备了大将年了,可不敢像打发赵彤一样。除了陆家的聘礼都给赵清漪之外,国公府准备的嫁妆也都是好东西,压箱银子也给了二十万两银子。
赵清漪知道国公府内囊统共只剩下百来万两银子,赵峰还有一大家子要养,纱机的图纸又献给皇帝了,他这是很有求生欲了。
赵清漪也不禁感叹,果然大师说得一点不错,当你强大了,整个世界都会对她微笑。当她自己有钱了,别人才会欢欢喜喜给她送钱。
收了渣爹的钱,再见他是那么多女人的主骨心和靠山的份上,将来就不让他孤独终老了。她估计老畜牲要是死了,姜氏也要不活了,她活在自己的梦中的爱情和婚姻里,老畜牲是她的良人,白马王子。
两个姨娘也是从来没有想过找下家,别的被他救助的女子也大部分觉得他是好人,少部分还想给他作妾。只不过老畜牲与几位夫人感情甚好,又怕多纳人了自己摆不平出人命,所以都没有想再抬进门来。
至于未来,她也没有把握了,她都是武林公敌幽冥王的外曾孙女了,她怎么知道未来还有什么意外呢?
赵清漪穿上自己设计、缝制、绣花的唐制嫁衣,花细青制连裳,青衣革带韈履。由于大晋不像明朝一样尚红,贵族婚礼多传唐宋时的一些特点。
赵清漪对着镜子,画着眼妆,忽见柳姨娘带了一个中年女子进来,正是红尘。
“见过姑娘。”红尘朝她施了一礼。
赵清漪回了礼,说:“前辈太过多礼了。不知令师……”
红尘道:“家师去见镇国公了。让我过来送礼给姑娘。”
说着,她递上一个盒子,赵清漪接了过来,份量也不重。
“多谢了。”
红尘说:“家师一片心意,姑娘不要辜负了。”
赵清漪说:“好,我一定好好收着,将来传给我女儿。”
……
赵清漪梳好妆,吉时将到,才由柳姨娘和红尘带着诸多丫鬟陪着,依俗去拜别父母。赵清漪的母亲早逝,但是礼法上,姜氏是她母亲。
既然入乡随俗办婚礼,也不差这一场了。
大厅上赵峰和姜氏在场,客人座位首座还坐着上官尧,今天他没有穿白衣,穿了一身孔雀蓝色的锦袍,头戴网巾和乌纱冠,掩饰了他灰白的头发。
赵清漪进了厅中,朝赵峰和姜氏行完大礼后,再朝上官尧单膝跪拜礼了礼。上官尧知她这是认了他,不由得五味陈杂。
上官尧扶了她起来,说:“你以后好好的,你也不用担心。”
赵清漪明白,他是说只要她不想承认,他就不会外传他们有血缘关系。
“我也不是很担心,大不了从头再来,就是可惜了。你也多多保重,从前的恩恩怨怨,别人负过你,你也负过别人,只要一生不是太亏,就放过自己吧。这世上有比那些更值得做的事。”
两人相视一笑,听说吉时到了,花轿到了门前。
再有姜氏亲自给她盖上盖头,她没有兄长,蓬莱派其他弟子也不参加京城的婚礼,所以由绝尘的大弟子负着她出了门。
镇国公府门前放起了鞭炮,陆煦身装大红喜袍,喜色盈腮,俊容美好,微微一笑,似令万物生辉,让男人的心都暖了起来。
迎接队伍浩浩荡荡往侍郎府行去,赵峰想起大魔女的近些年对他的诸多压迫,因为她,生生改变了他今天的枕边人。这时她终于嫁了,他心底五味陈杂,被虐习惯了,他不会恨了,竟然有些舍不得。没有嫁人之前,她名义上还是他家的人,出嫁后,依礼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
……
赵清漪和陆煦在喜堂行完大礼,由喜娘丫鬟簇拥着入了洞房。
陆煦挑开盖头,见到她容颜绝代,星眸璀璨,心头涌起绵绵满足感。
他握着她的手,说:“我去应付一下宾客,很快回来,你先吃点东西吧。”
赵清漪说:“不用这么快,别喝太急了。”
他凤目一闪,轻声说:“我怎么舍得让你久等?”
“得了,你走吧。”
陆煦起身离去后,赵清漪就先吃了些东西,由喜娘丫鬟服侍下方便了一回。因担心有人来闹洞房,不敢卸了行头,就靠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陆煦果然回来得比较早,几个兄弟姐妹和亲戚、世交家的青年少年男女簇拥着他来了。陆家是世家豪族,扬州是陆家根基,但是京城中的亲戚、世交也是不少的。
大家都是见过世面的,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绝色美貌的女子,不由得呆了去,纷纷出言开两人玩笑。
只有少年陆煦站在一旁,静静瞧着她。赵清漪也有两年没有见他了,他和她同龄,在满十五岁时便外出游学,而她忙得很,由此各奔东西。
这时见到他,朝他微微一笑。
当场男女中,除了陆熙之外没有人知道她是蓬莱掌门,只当她是国公府的小姐,他们闹新娘时自然没有让她演示武艺。
喝了交杯酒后,最终陆煦写了两诗情诗打发了他们。宾客、喜娘都散了去,才只剩下两人。
“娶媳妇可真不容易。”
“也没有很难,你家有钱。我嫁人才不容易,我不努力,别人也不会给我。”
“我不努力,也娶不到你。”
赵清漪暗想:那也不一定,最多她嫁了之后枕边教夫,他要受虐。
陆煦握着她的手,说:“夫人,我们早些更衣休息吧。”
“纯睡觉?”
“你说呢?”他搂住她的腰,笑盈盈瞧她。
赵清漪推着他的胸膛,说:“其实我还有一件事瞧着你。”
陆煦没有在意,说:“你瞒着我的事多了,只要无碍夫妻关系,我也不强求你。”
赵清漪说:“这件事还是比较要紧的。”
陆煦问道:“你缺钱花?”
“不是。”赵清漪这才将她和幽冥王的关系娓娓道来。
“这……师父和同门会怎么想?”
“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
“没想好。”
陆煦深吸一口气,说:“明日愁来明日愁,我们先别管这些事了。”
赵清漪睃了他一眼,又说:“在他们偷偷绑走我爹之前,我真不知道还有这种曲折。张云海原来和我同辈,现在成了我的外叔祖,我的天啊。”
陆煦喃喃:“现在也是我的外叔祖了……”
赵清漪说:“之前他想要和我交换条件,我还怼他呢。”
“看张云海所做所为,确实令人不耻。”
“幽冥王只有他一个儿子了,幽冥王也活不了几年。他被囚三十几年,也不知他都怎么熬过来的。幽冥王确实杀过不少人,武林中人当初也把冥幽王城的人不分男女老幼都杀了七七八八。这些恩恩怨怨,没完没了,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陆煦知她性子,就如赵峰,她自己欺负归欺负,总是自己生父,别人要欺负,她心底也不舒服。只怕对幽冥王也是这样,这种血缘因果,是最难解开的。
陆煦柔声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总和你一起面对。”
赵清漪说:“还有,我得告诉你,我……”
陆煦深吸一口气,无奈地说:“娘子,天也不早了,那些事,以后再告诉我,好吗?”
赵清漪似了解了什么,眯着眸子,睨着他。
他勾起嘴角,忽然抱起她,说:“去更衣吧!洞房花烛不能毁了。”
红烛泪尽,一室春风。
……
翌日一早,新人沐浴梳妆后前去正堂认亲。
左右一生一世也就这一年这一两个月拘束些,她不欺负别人就好,别人也欺负不了她。赵清漪就打扮得很像那么一回事,与陆煦相携前往。
陆江夫人孙氏,作为陆家长房太太,当然也是世家出身,其祖已逝,曾官拜兵部尚书。
新人依礼敬茶,收了红包。
因为陆煦的长兄在外地为官,他们那一房的人都不在。除了陆熙之外,还有一个十五岁的庶妹陆苑,已经定亲;十四岁的嫡妹陆兰;才八岁的小弟陆熹。
兄弟姐妹和她见礼,互相吹捧几句,赵清漪也应付过来了。
坐在一起喝了茶,长辈也没有多留他们,告退出了正堂来。
陆兰是嫡女,活泼许多,便拉着赵清漪说话。
“我从小跟着父亲母亲在京,不像七哥,从前也没有见过嫂嫂,原来嫂嫂是这样的人物。难怪三哥追得紧,从前怎么也不肯成亲。”
赵清漪也不脸红,微笑道:“也就是他追得紧,不然我可不嫁他。”
陆兰说:“我要是有嫂嫂的武艺就好了,可以自由自在。”
赵清漪笑道:“要不妹妹拜我为师?”
陆苑插话道:“那辈份岂不是要乱了?”
赵清漪说:“哪里会乱了?各算各的便是。”
陆煦说:“你要教女孩子习武,我不反对,但是拜师就免了。你已是掌门,若又在这里占我辈份便宜,我还有什么地位?”
几人说着笑,只陆熙悄悄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