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说:“你在扬州的院子里,五月都有桃花开。”
陆煦说:“有人说桃花极俗,没有梅花的风骨,可我从小便喜欢它。原来是因为他同你一起看过。”
赵清漪看他一眼,红袍美人身材挺拔,墨眉朱唇,他也专注地瞧她。
赵清漪转开眼睛,抿嘴笑道:“你这么喜欢桃花,怎么不改穿桃花色?”
陆煦说:“那是女孩子才爱穿的。”
“走吧,没有什么好看的,现实和梦想天差地别。”
“那倒不会,还有你在。”他揽着她的腰,微微一笑。
赵清漪说:“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老不正经的事?”
陆煦抬头看花,说:“你不是不喜欢我君子端方的吗?”
“你还有理了?”
“漪漪,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赵清漪想了想,笑道:“回去的路太远,你背我回去吧。”
赵清漪伏在陆煦的背上,见他如绸墨发半束,不禁伸手拢住散发。
“一个男人,头发长得这么好……”
陆煦耳朵都红了,赵清漪见了勾起她的坏心思,靠过去在他耳朵边吹了一口气。
陆煦耳朵上的麻痒漾开,心跳难以抑制,沉下声说:“别闹了。”
赵清漪咯咯笑了起来,说:“我给你梳头发吧。”
说着,她从腰带上的口袋取出一把小小的玉梳,温和细致给他梳了起来,然后将其长发分成两股打成两根辫子,拆了身上络子的红绳,将辫子扎了起来。
赵清漪趴在他肩头,笑道:“多好看呐,我手艺好不好?”
陆煦说:“你快些拆了,待会儿有人来看见,不是让人笑话吗?”
赵清漪温热地手指划过他的俊颊,调笑道:“这么爱面子吗?”
陆煦身子一僵,觉得颊上她划过的地方麻热,最后连脖子都红了,喉节动了动。
她掏了一方丝帕又给他擦了擦额头,说:“现在还不到夏天,有那么热吗?”
“漪漪,你别闹了,不然,我不保证自己会做什么。”
赵清漪一声长叹,百无聊赖地趴在他的肩头:“干嘛说这么……总裁风格的话,我好怕,嘻嘻。我睡一会儿,到了后叫我。”
陆煦负着心爱的姑娘,她的头靠在他肩颈间,温香透过春衫传来,他只觉身子摇摆飘荡,一段半个时辰能走到的路,他走了近一个时辰。
…
时值仲春,杭州湖畔山庄,江南五省群豪聚集,甚至连川陕、豫中的门派、世家都有人来到来。
明月楼几十年来是江南武林之首,霍青武功虽然不及其父霍明,但是在为人处事上也被江南武林中人信服。霍青有三个兄弟,五个妹子,四个儿子、三个女儿,霍家与名家各派多少有些姻亲关系。
霍青虽是江南武林的总把子,但是从前并没有严密的组织。
霍青的大公子霍天放青出于蓝,建议成立江南武林的知事堂,从各省挑选武林名宿进知事堂,从而可以更好的调解武林纷争。
经过两天的擂抬赛,终于比武选出了江南五省入“知事堂”的人来。
浙江省就是明月楼少主霍天放本人了,而安徽省是黄山派掌门的李少雄,江苏则是太湖金龙帮的帮主海通天,江西为紫霞山庄的欧阳霆,福建为长风镖局的总镖头邱远山。
这“知事堂”成立后,霍青这个江南武林的总把子的身份更加抬到明面上来。而太湖金龙帮、江西的紫霞山庄、福建的长风镖局都是霍家的姻亲,黄山派武功虽有百年传承,人数却不多。此时黄山派在知事堂有一席之地,其实他们并不太通俗事,在知事堂也独木难支。
黄山派的王少杰便和掌门师兄李少雄说起此事,担心霍家这是要真正一统江南武林。
李少雄说:“倒是奇怪了,蓬莱派玄竞散人、飞花公子与霍家交情非凡,都没有出席。”
王少杰当初被李少雄派去吊唁紫阳真人,见证了蓬莱派内部的乱子,也参加了赵清漪的掌门接任大典。
王少杰说:“飞花公子如果来了,江苏的知事堂代表就轮不到金龙帮了。”
李少雄勾了勾嘴角,说:“只怕这是防着我黄山派和蓬莱派、陆家联合。这样做未见太过小人,没有想到霍青这般小气。”
王少杰说:“早知这样便不来参加这个什么江南武林大会,师兄何必当这个知事堂代表?”
李少雄说:“倘若不来,岂不大大得罪人了?”
师兄弟聊了一会儿也觉无趣又无奈。
武林大会选出了知事堂代表后,湖畔山庄大宴武林群豪三日,展露财大气粗的一面,让各派也叹为观止。
赵清漪知道这件事时,已经是大事已定的二十一天之后了,她刚率弟子们从蓬莱派出来,抵达淞江一带。
赵锦山等弟子之前没有返回蓬莱,跟她做了汇报。
赵清漪手指敲了敲桌子,暗想:难道是她去年离开江南之前和霍天放说的话起了作用?动作这么快就开始整合了?
赵锦山也说起霍家在陆煦不在江南时开这江南武林大会,是不是故意将他排除在外的。
陆煦微微一笑,说:“我陆家除了我之外,都不是武林中人,金龙帮确实更合适。”
赵清漪说:“这些是他们江南武林的事,我们不多管,我且问你,有没有买到一个印刷坊?”
赵锦山说:“买了,买了,掌门师妹特意吩咐的事,我们怎么能不做?就在江宁城,文风兴盛之地,倘使掌门师妹要出个什么书,这买书的人应该会比较多。”
赵清漪叹道:“文风盛的地方,印刷坊也多,还有许多人抄书,一点知识产权保护都没有,搞不好咱们的印刷坊要破产。得换个思路经营。”
陆煦是服了她了,说:“师妹,我们刚回来,你就先把这些事放放吧。”
赵清漪一想此时无暇去江宁,只得暂且作罢。
翌日,前往船坞,就见两艘刚刚造好的大舤船,船桅高耸,还没有拉开舤来。赵锦山和陆煦的族兄陆燕陪着他们上船玩玩。
这是船坞成立两年多以来造的第五、六艘帆船了,前四艘造了小型的宝船。等工匠和工人都做熟了,管理也通畅一些,得到了更多的好材料,就开始造大帆船。
陆燕笑着说:“我们想在端午前下水,正想要你们都来见见。”
赵锦山抱胸道:“可惜咱们这船上没有火炮。”
民间要造火炮也不是这么容易的。赵锦山是武将世家的旁支,他的眼光来看,没有火炮的帆船就是等着海盗来抢。
赵清漪走到船沿一看,笑道:“垛口你们倒是留了。”
赵锦山道:“本就是仿西洋船造的,当然要留着放火炮。”
“这么急干什么?”
大伙儿从船坞返回住处,赵清漪正偷偷和陆煦商量炼铁铸炮的事。
陆煦说:“我得回家一趟,与祖父商议。”陆家豪富,名下倒有得到开采权的矿山,但朝廷盐铁专卖,矿山炼出的生铁也多在朝廷监管之下,偷偷私炼铁器铸火炮被在朝中参一本,那可是大罪。
赵清漪一想,翌日一早便又叫来赵锦山和安东尼奥,让他们带人出海一趟,去东海寻找可以住人的大岛。海盗势力在闽、粤一带,浙江一带的人不多。
赵锦山还以为掌门想要在东海一带另找个蓬莱派的据点,蓬莱派本就是海岛;安东尼奥可以出海就很满意了,不带那群西班牙水兵勤于训练,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返回,又怎么发财?
陆煦奇怪问起,赵清漪道:“你家能炼生铁不能造炮,但是海岛上朝廷多半管不到。东海海岛比较近,把生铁运去那边造炮不就可以了吗?”
陆煦说:“你还真敢呢?”
赵清漪道:“赵师兄和西班牙水兵都是我的人。霍家已经开始了,远洋公司的话语权可以让一分,他们还联结五省势力,我们需要这样的盟友。但我们也需要核心的安身立命的底牌。”
陆煦听她说“我们”,心头不禁高兴,她不知不觉中将陆家和蓬莱派放在更加紧密的立场上。
……
霍天放在杭州忙着,赵、陆二人就在淞江多留了几日处理远洋公司的事。
直到霍家来了信,听说霍天放将要成亲了,娶的是娶的是蜀中巨贾刘家的大小姐。这位刘家大小姐自幼与旁人家的姑娘不同,拜入了峨眉门下,习得一身武艺。
拖到二十岁也没有嫁人,这在古代也算是剩女了。霍天放也年已二十六岁,与她正合适。
赵清漪看看请柬,笑道:“霍兄的速度很快呀,头发长长了,就要成亲了。”
陆煦却想着:何日才轮到我成亲,小妮子坏得很,一点都不急。
陆煦说:“可要备好大礼?”
赵清漪说:“对,你把我的那份也备了,我再亲自添一两件。”
第三天备好礼后运上了船,两人便前往杭州。
霍家亲事也放在湖畔山庄,赵清漪和陆煦早到了一日,被安排到贵客住的院子。
刚刚安顿好,霍天放就亲来探望了。
赵清漪听说后,出了客户,朝院中和陆煦叙话的霍天放拱手道贺,霍天放也揖手回礼寒暄。
她及笄之年,半年不见就长高了,少女的身段也更加明显。
她穿了女装,墨发挽了灵蛇髻,一身淡蓝色的束腰纱袍,展风流之韵。
赵清漪道:“我早听说了,新娘子是蜀中人,还曾在峨眉学艺,你们明日便要拜堂,想必她已是到杭州了,她住在哪里?”
霍天放道:“刘家在杭州也置有宅子,在那宅子出嫁。”
刘家是蜀中巨贾,与江南一带素有商贸往来,在杭州也有房产。
赵清漪于是喊了随行的赵锦绣,让她携她的礼品去刘家,送上她的拜帖。
送礼给男方和送礼给女方本来就不同,这是新妇的脸面。想必将来她也少不得和霍天放的妻子打交道,就算从前不相识,也周到一分。
霍天放道:“理这些俗事做何,今日难得,不如去园中坐坐,小酌一轮。”
陆煦笑道:“霍兄明日便是大喜之日,还有这闲功夫。”
“明日之事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