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陆煦父亲现在被朝廷召回去补缺了,现在家中只有早就致仕的老太爷和二叔、三叔。
赵清漪年纪虽小,但是她好歹是蓬莱派掌门,她无意递上拜帖,她只在陆家小住。
陆煦仍将她当作是个陆煦招揽的江湖门客,虽然礼遇,但是不用长辈出面,对她来说刚好不用应酬。
陆煦叫破了她的身份,此事很快就传到陆家老太爷那了。
翌日一早,陆煦去请安时,老太爷就已经问起,陆煦亲口证实,但是隐瞒了她的真实身份。陆煦不傻,明白她可以被人知道是女子,但是暂时不可以被外人知道宗室的身份,如果她的身份被外人知道,她的复仇计划只怕有妨碍。
陆煦只说海匪在她和霍家的调解下同意归还货物和通行,但他们陆家的商队也要守一些规矩,自家生意可通行,不得为江南别的家族提供这种方便。
陆老太爷听后,蹙眉道:“这不是招了江南其他家族的眼了吗?江南的这些大小财阀朝中也都是有人的,他们要是心中不平,参我们一个勾结海匪的罪名,可大可小。”
陆煦道:“我们也考虑到过这件事,我们可以和那些家族的人说是请了武林朋友出面调解,海匪才给这个面子。他们不能请到武林朋友,难道能怪我们吗?真的会闹到朝廷中去,有多少文臣家族敢冒险与我们死磕?朝廷这时候没有能力管武林中事,各家商团自己跟我们吵一吵也没有什么结果。”
这时朝廷军事糜废,如果要灭武,势必引起大乱了。
陆煦再提起西夷人的事和三方合作投资航海的事,陆老太爷是传统士大夫,眼界没有这样广,还是陆煦介绍他从赵清漪那学来的地理知道,还有西夷人的航海图为证。
“这一个大洲听说有丰沃到超出我们想象的广阔土地,全是无主之地,没有人耕种的;这里还有我们中原百倍的银矿,也是无主的。这边一个大洲还是无主无人耕的地,金矿也远超我们中原。西方民族不怎么爱种地的,人口要少,却很能开矿。现在西方的西班牙、荷兰、英国、法兰西各国都向这两块大洲开发,他们的殖民地已经扩张到了这里,菲律宾,离我们很近了。朝廷没有这个能力,不如我们去参与到这个机会当中,我们陆家如果不参与,蓬莱派和霍家也准备联合了。”
陆老爷子看着他画出来的陌生的航海图,叹道:“世界真的如此之大,我大晋不过偏于一隅吗?”
陆煦指着地图解释,说:“其实在《后汉书》上也有记载,班超出使西域,遣甘英出使大秦,甘英到达波斯一带,就是这里,而再往西才是‘大秦’。我所说的西班牙离‘大秦’就比较近了,在这个地方。”
陆老太爷到底是个饱读经史的人,听着他这样解释,就兴致勃勃问起来。赵清漪称结合她得到过的西域地图结合西班牙人画的航海图画出的更详细的地图,陆煦拓抄了一份,这时给祖父介绍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陆老太爷听了半天,说:“几十万两的银子不是小数目,但是我陆家也不是出不起,也给族中子弟多寻条路。如果像你所说夷人的扩张势不可挡,兵器都比我们强,早晚会扩张到我们土地上。那时想避也避不开了,仓促之间也对付不了。”
陆老太爷隐隐觉得这有违传统士大夫的立场,可是他们不干,别人也要干,西夷人更要干,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
陆煦回自己的院子来,正想找赵清漪,玄霜告诉他,她和赵家兄妹一早就出门去了。
陆煦心想,老带了下属去找,扬州街头的人多,陆家这种地头蛇要打听人不难。
况他们出门时总有必经之路,没有掩饰行踪,半个时辰后终于找到他们。
赵清漪正由古代的“房产中介”带着看房子,借宿在别人檐下久了不舒服,赵清漪手上有几千两黄金和一箱珠宝,就想置办一个小院子。
赵清漪和房产中介谈好价格,说起要办房契时,她还没有个身份。本朝虽然没有严格限制人口流动,但是要办地契房契总是需要你交代清楚姓名、籍贯、原家庭住址的。她这情况,要是交代是镇国公府出来的,那可就麻烦了。
赵清漪就让先买在赵锦绣名下,赵锦绣说不行,赵清漪说:“又不用你填房产税,你的身份方便一点。房子还是我的,最多给你一间,不要想太多。”
赵锦绣尴尬到不行,也不好说什么了。
赵清漪也没有想过房契记别人名下会被人夺,但想将来大晋江山都没有了,大晋的房契当然都要重办,那时想记自己名下就可改了。
她是赵大掌门,自己门派内的人还不敢吞她的房产吧。
两人商量好之后,赵锦绣负责去和房产中介交涉,前往县衙办理手续。
出了这座房子的大门,就见到赶到的陆煦,赵清漪一听说要参加陆家老爷子的宴会,兴趣缺缺。
她摸着鼻子,说:“干嘛这么客气呢?”
陆煦说:“师妹乃是蓬莱掌门,这是应有之礼数。”
赵清漪叹道:“我不喜欢这些应酬的,有什么事,我们商量就行了。”
陆煦说:“师妹对付老人家不是挺有办法的吗?师父都很喜欢你。”
赵清漪说:“老道士是玄门中人,你家老爷子从前官拜二品,朝廷中人,这能一样吗?”
陆煦说:“祖父也并非迂腐之人,师妹助我们解决了海匪之事,我们也理应酬谢。”
赵清漪叹道:“好吧,我去。下回你让你们家的人不要太客气了。”
他们这才打消了在外多逛逛的打算,结伴返回陆家。
陆家在正堂设宴款待,陆煦之父进京任职了,陆家老太爷和二老爷在场,另只赵清漪熟悉的二李二薛为陪客,她是女子,因为是蓬莱掌门,他们才亲自招待,却又有男女之别,没有让别人来。
“赵掌门!老朽先头不知,实在失礼了,恕罪,恕罪!”赵清漪带了赵锦山随陆煦一起进正堂,陆老太爷亲迎上来。
赵清漪也换了一张合适的应酬面孔,一派风流飘逸潇洒之态,揖手道:“借着师兄同门之谊,叨扰贵府,承蒙招待,因我年纪尚小,又是女子之身,不敢多扰诸位贤主人。未想贤主人如此盛情,我就更不知如何自处了。”
陆老太爷见男装少女如此美貌,举止大方,双目如星,暗暗赞叹:天下竟有如此不凡的少女。
陆老太爷道:“不敢。我陆家与蓬莱素来交好,煦儿又是师从蓬莱,赵掌门天纵奇才、巾帼不让须眉,若能为佳客略尽绵薄之力,乃是天大的福气。赵掌门如此多礼,倒令老朽难有置身之地了。”
陆煦虽知赵清漪虽然大胆胡闹时多,但是她这等聪明人,如果不是蛮劲发作,行事一定是有分寸的,但是一路上他还是有点担心,这时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这种担心就像是每一个担着男朋友回家的女人一样,也像带着女友回家的男人一样,怕两方有什么大矛盾。
陆家二老爷道:“爹,时辰不早了,不如先请赵掌门入座吧。”
赵清漪朝他揖手说:“这位是二老爷吧。”
二老爷也回礼:“赵掌门不用多礼。”
赵清漪被迎上左首上座,以她蓬莱掌门的身份,还有帮着陆家解决了当前难提的事,她年纪虽轻,自然有资格坐上座。
陆老太爷在右首相陪,只不过坐得离她比一般的男客稍远。
二老爷和陆煦又坐在小圆桌的下首,而赵锦山与几位门客另开一席在下方。
酒,梨花酒,清澈、香醇、美极了。
主人盛情,一杯饮尽稍解颐。
她本年少,但是陆家父子见她饮酒之态甚是豪迈,与江南女子很不一样,心道:果然是有大能耐的蓬莱掌门。
蓬莱派可不是小门派,陆煦的师兄弟,功夫都相当高,一介少女能当掌门,自有服人之处。
此时桌上也没有外人,赵锦山是赵清漪派内的人,而李氏、薛氏兄弟也是极其敬佩她的能耐见地的。陆家老太爷、二老爷、陆煦自然是基本的利益共同体。
陆家老太爷问起海洋利益的事,赵清漪也简单介绍西夷各种文明和风俗,说了古希腊的“三贤”。苏格拉底就是像东方的孔圣一样的地位,接着是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也被他们理解为亚圣之类的。
陆老太爷是进士出身,反而相当好奇,赵清漪就介绍了对话录,陆老太爷理解为西方的《论语》。
“原来那西夷与中原四周的夷狄之国不同,竟然也有这么深刻系统的学说。”
赵清漪说:“他们人虽少,可以全世界跑,跑到了我们家门口,这足以证明他们在某些方面强于我们。这不仅仅是两国之争,而是西方文明与我东方儒家文明的争夺全界地盘的时候。等西夷占有消化了所有的殖民地,就是用比现在更强大的军事力量武装的西方文明对儒家文明思想的华夏民族形成大包围的时候。必须尽快参与到大航海的时代中去,否则太可怕了。”
陆老太爷说:“这么说应该上奏朝廷重视海外发生的变化,训练水师。”
赵清漪不以为然,说:“朝廷没有钱吧,真的有钱,也被当官的贪拿了,用到训练的有多少?”
陆老太爷还要说什么,赵清漪摆了摆手,说:“我不想和朝廷中人打交道,这些事你们陆家看着办就好。”
陆煦忙又打圆场,然后再杯盏往来,至午时过后才散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