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永崎果然表情凝重,又说:“你可真会闯祸!难道你还要朕给你收尾不成?”
赵清漪说:“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我要是和那些朋友解释清楚,对皇家有没有关碍,我总得问一下您,怎么做才好一点……”
“你现在知道不体面了?”
赵清漪还颇为得意地说:“文武进士多是我的朋友,我很体面呀!只不过,总有点……障碍。”
郭永崎冷哼一声:“你自己想办法去!”
赵清漪想了想说:“那……我让太子和我朋友说赵季青壮烈牺牲?找人假扮我父母扮个丧事?奠仪我自己收着……”
郭永崎将茶碗扔在了地上,骂道:“你真是荒唐透顶!”
赵清漪退后一步,说:“我没有那么差吧,作为皇上的子民,不是忠心才是第一位的吗?其它不过是细枝末节……我承认我是贪玩了点,我也没有别的缺点了。皇上您包容得了天下,还包容不了小小的我吗?”
郭永崎气笑了,说:“敢情你闯出祸来还是朕的不是?”
“我没这意思……那要不皇上让我当回良媛也行,您给太子再找个太子妃吧。”
“你以为一国储君立妃是儿戏?还是以为朕不敢废你?”
赵清漪刚想说话,郭延锦抢道:“父皇息怒!此事也不怪太子妃,有许多误打误撞。”
郭永崎沉吟片刻,说:“你还和姚家人相熟?”
赵清漪咧开嘴,看了看八皇子和九皇子说:“这有内情,要是别人知道了,对我有大碍。”
九皇子说:“嫂子,你是说我和八哥是那嘴快之人?”
“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郭永崎却问:“什么内情?”
赵清漪想了想说:“我和诚王府的姚王姬在少时有点龃龉,当初在汴河偶遇诚王和姚荣,我听说他是姚王姬的兄长,我不是想耍耍他嘛,没想到他人还不错。”
郭永崎说:“你竟是一点男女之防都没有的?”
“清者自清,我怕什么?那诚王府里的吴涯先生和武状元范子良我也熟,不过真的只是君子之交。”赵清漪暗暗给诚王上点眼药。
郭永崎其实也知道一点,却觉得这太子妃缺点多多,但是优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文武双全,对他是忠心不敢欺瞒的。郭永崎果然也有几分怀疑诚王,心想他这样不争的人怎么偏偏几个文武双全的人都出于他门下,但是这想法也转瞬即逝。
“听你说还有徒孙辈的人中武举了?”
“其实不算徒孙,崆峒派与我有交情,喊我一声师叔祖,但毕竟不同派的。只是我父亲毕竟是朝廷命官,不然我也不会得皇上赐婚。从前我以为我是江湖女子的命,所以学闺中规矩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我一直以为将来是当光个儿掌门的。”
“你小小年纪,辈份倒高。”
“嗯,当世武林,同辈的人还有,辈份比我高的,应该难找。”
郭永崎心中正考虑科举结束,要动手解决西北,太子太过可怜,此时朝局未明,他又不想现在就给太子赐姬,若是不好的人家,岂不是又连累太子。
太子妃再荒唐,还有赵家和武林为根基,而她本人才干卓著,太子现在需要的不是温婉的妻子。
郭永崎呵了一声,说:“瞧你这德行,了不起了你?”
“谢父皇夸奖!”
郭永崎又后:“回去抄三十遍《女则》,后日进宫交给李贵妃检查!摆驾回宫!”
“……”
郭永崎起身离去,而八、九两位皇子跟在后头,不久就有太监、宫女、侍卫迎驾。八、九两位皇子心头还惊讶不已,这太子妃嫂嫂是比哪位皇子的胆儿都要肥呀,这么大的祸,父皇也就轻轻放下算了。
恭送走了皇帝和尚住在宫里的两个弟弟离去,郭延锦看看赵清漪,说:“你的事儿可真多。”
赵清漪眯了眯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衣襟,说:“你要是真不懂,我当我命苦,摊上你这么个人;你要是得了便宜装不懂还要当道德圣人来指责我,我当我命更苦。我对不起很多人,唯没有对不起你,这种话你不要在我面前说。”
郭延锦不禁哑然,他也只是想要和她说话,因为她的冷漠,他越发要刺激她注意自己,因为他明白自己光辉表象后的处境,本能想要挽尊。
郭延锦双睫一颤,他更害怕孤独,一把拥住她,说:“你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赵清漪一把推开他,还是十分冷淡,说:“回去吧,《女则》你自己抄去,我累了。”
当夜,郭延锦回了赵清漪的院子,可是她总难以提起对他的温情。她分析过他们之前冷战的因素,他也有苦衷和心灵上的伤害,可惜她也需要缓缓。
翌日大朝后,郭永崎招郭延锦一起处理政务,一直到下午才回东宫,就回太子妃那去抄《女则》——他都会背了。
赵清漪出去见了自己的徒孙也才回来,郭延锦忙迎了她入座,丫鬟及时上了茶水。
“父皇今日问我,文武进士的人事安排,我一时也没有主意。”
赵清漪喝了口茶,说:“这本是吏部的事,皇上真要你拿出章程也得给你个方向上的提示。”
郭延锦又问道:“我也这样想。还有,你看西北之事该派谁去好?”
赵清漪说:“这岂是我能决定的?”
“父皇说你去过西北,总比别人更知道情况,问问你也是应当的。”
赵清漪说:“呵呵,现在几位成年王爷的人肯定不行,皇上还是希望把西北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新入仕的武进士资历浅、地位低,能力如何还不知,皇上不放心的,一般的文官处理不了那场面。”
郭延锦心里也这么想,他倒也想掌握西北。可他要是争着去了,父皇不知怎么忌惮。太子之位看着荣宠,实则是处处伸展不开手脚。
赵清漪说:“八皇子武艺高强,精于骑射,身为皇子,也镇得住西北。”
郭延锦吃了一惊:“你说父皇会派八弟去西北?”
赵清漪说:“八皇子虽然没有开府,可是去年开始就在京营历练过,他背后又有潘家辅助。”
郭延锦大为失落,竟是说不出话来,他究其到底还是想去把那一切收进囊中的。可是他也明白,父皇看着宠他,也不能让他胡来,而从社稷稳定上看,可以派储君去赈灾,但是涉及西北整体军权就太危险了。
赵清漪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失笑道:“这只是暂时的,皇上真疼爱你才不派你去。难道让你去亲手结果了前岳父,之后一连串牵扯出你的亲舅舅吗?天下人可不管国家大义,只当你是刻薄无情、待亲戚下属全无心肝之辈,跟着你这样无情无义的人干只会落得不得好死,那么今后朝中谁能竭力效忠于你?这样你的太子之位才真正不稳。”
郭延锦叹道:“我是怎么做都不对。”
赵清漪看着青花瓷杯中的嫩叶,淡淡道:“老天爷给你的本来就是死局,有什么奇怪的,一线生机只隐于死地之中。”
郭延锦说:“八弟是否又是一个好弟弟?”
赵清漪见他说得露骨,倒对他有了一分另眼相看,说:“你急什么?皇上会不清楚吗?皇上如今身体康健,他有的是时间给你安排。”
郭延锦嚅嚅半晌未语,忽又说:“你……你家里便没有一个能堪大用的人吗?”
郭延锦也见过岳父,就是文官,有点税赋上和地方治理的才干,两个舅兄一个病弱,一个也还没有入士。
赵清漪说:“说了让你不要有幻想。”
郭延锦说:“那么你师门和江湖关系呢?”
赵清漪说:“你还想怎么样?这样就可以了,你不放心自想办法联姻去。”
郭延锦失落许久,说:“你什么心态才把我当小倌呢?千年来后妃制度难道有错吗?”
“自我安慰的自欺欺人。难不成外戚就会忠心了?朝代更迭,多少人就是外戚?本朝外戚权柄原本轻了,父皇登基后又重起来了。”
“你敢说是父皇的错?你就这么想一个人霸占我吗?”
赵清漪一愣,然后不禁大笑,说:“你当自个儿是谁呢?天仙呀?”
郭延锦见终于逗得她笑,说:“我觉得我是父皇的儿子中才貌最出众的。”
“不要脸呢。我只不过是……在有限的条件里选择轻松一点的生活,不因为你是天下第一美男,而是现在我不能走人。”
郭延锦说:“我不管,你要想霸占我,你得想办法。”
“对不起,我没有那么想。升官发财死老婆是男人三大幸事,我是女人,没男人这么不要脸,但合理的换老公未必是坏事。”
郭延锦抓住她的手腕说:“你想换谁?”
“我哪能现在就想到?”
赵清漪收回手,郭延锦又逗她说话,赵清漪虽然辨不清真假,却也懒得和他冷战下去,毕竟为了任务,那样也没有意义。
这种事情越冷战越矫情,越冷战越代表输了,而她却认为他们之间从来不是纯粹的爱情,哪里需要冷战下去。
第二天进宫,给李贵妃请了安,李贵妃也得到了郭永崎的吩咐要给检查她抄的《女则》,多年枕边人,心底也明白这反而是皇上在乎小辈,对赵清漪自然是态度温和。
李贵妃道:“太子妃也写得一手好字,架构俊秀潇洒,不似一般女儿。”
赵清漪说:“贵妃娘娘谬赞了。”
回去告诉郭延锦,他的书法又精进了,晚上加两个菜,以示奖励。
李贵妃说:“皇上也是关心你和太子,说起来,近来请脉如何?”
赵清漪低下了头,李贵妃道:“你们还年轻,耐心一点吧。”
“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帝又派人来传太子妃,赵清漪起身说:“贵妃娘娘,只怕我还得去请罪,皇上还生我气呢。”
……
一进御花园,也只见皇帝和太子两人,四周都清了场。
赵清漪请安后,郭永崎也没有拐弯抹角,说:“你规矩差,官瘾重,爱胡闹,却不知道你敢不敢办点正经差事。”
“皇上让我办差,我就敢,皇上不许,我是不敢了,《女则》太难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