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熟人

赵清漪微微有丝意外,但想他一直做戏伏低,没有想到会这样爆发。

她泠泠美目审视着他,郭延锦也是五味陈杂,他一声苦笑,说:“都说无情帝王家,你是比我们还要无情。”

赵清漪淡淡道:“这世上哪有不用代价的东西?作为你的事业的支持者,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不要和我做那种戏。

你也不用对我有负担,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总是有始有终,你看人间白头皆老的夫妻,终有一天有一个会先撒手人寰。

我是看不过眼男人一边嫖、一边爽、一边收好处,一边说你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大丈夫做了就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自可广纳姬妾,展你的鸿图霸业,但我心底已不承认你是我丈夫。

倒不是说你就不能上我的床,而是我们其实不是一家人,我做什么个人私事上的决定不再另行通知你。也就是说当你另外爬别人的床时,那么咱们事实上已经和离,往后为了谋共同利益的人前当恩爱假夫妻,就算一起睡了也就是红尘凡人男女的寻欢作乐而已,没有别的。

你不要说我无情,我这人对你已是有情极了,我也不知道这样无奈的境地是谁的错,可是既然不是我的错,我不也不是靠你养活,自然不会吃那个苦。我现在知会你一声,也是因为我是讲道义的人,尽管我任性之极,也是有始有终。不告知你就另结新欢,我是作不出来的。”

郭延锦俊脸阴沉,说:“你有没有爱过我?”

赵清漪浅浅一笑,说:“人非草木,我也不是圣人。我对你自是喜爱的,不然也不会尽心维护你的利益。”

郭延锦说:“可是说着喜爱的你也能说出这样颠三倒四、离经叛道,弃我如草芥,与天下为敌的话来。你觉得我还不让着你理解你吗?”

“让着我、理解我不一定要当夫妻,也可以当知己朋友。反正你有自由的,只不过我不会让自己拥有畸形性关系连接的家庭,你另爬别床时就是咱们和离之时,不需再行掰扯麻烦。到时咱们仍当知己朋友,可坦诚相待,事业上合作,面上还得做夫妻。”

“你就是要在外面找面首!”

“我也没有那么好色,只是万一我要是遇上别的缘分,勿谓言之不预也,往后不要在我头上做什么道德文章。我总不能为了你耽误我自己的精彩人生,你只要风流快活就有助于自己君临天下,我帮你那么多得到什么?你又不是为我卖身的,我没有那么傻的。”

郭延锦操起桌上的糕点就往某不负责任的女人扔去,但是某女伸手一接,全落入她的手中,以她的武功,徒手接暗器都是平常,这糕点算什么?

郭延锦怒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要我的命,等你登基了,给你便是。”

郭延锦看着她半晌,发现她俏脸平淡如水,不甘心地说:“你是仗着武功胡作非为,可是这天下并不是有武功就可以解决一切的。”

赵清漪看看自己优美的指甲,谈谈道:“我就这么个人,只求活得痛快,不怕不得好死。人生人生,生在世上时才为人,死只不过是一瞬间,为了一瞬间的安然误一生的痛快,这么赔本的买卖我是不做的。好了,这事儿,咱们说清楚了就行了。左右现在你还是我的人,在和离之前,咱们能快活几日是几日,别一副别人欠你三百万两银子似的。”

郭延锦阴森森瞄着她,说:“好话歹话,你一个人决定了,你现在又爬到制高点,是觉得我是那个看不破红尘的人。你一切都高风亮节,可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这样折磨我?依你看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活该承受所有的不幸。”

“那也别这么说……”赵清漪轻叹。

郭延锦冷笑,说:“生在我这位置,不进就得死,况且生而为男子,有抱负还是错吗?天意都要捉弄我,把我置身在这样的境地,我总想至少你是对我不离不弃的人,可偏偏就是你对我能说弃就弃。不要说什么广纳姬妾,但凡女子真心爱着一个男子,若有情敌出现,总要争取一二。而你呢,你争取过吗?你的态度就是,有人加入,扔了便是,不跟你们玩。你凌驾于世外,却嘲讽着俗世无奈之人的愚蠢和可笑。你不会武功试试,你敢不敢这么对我!”

赵清漪不禁一怔,却也没有生气,苦笑道:“你倒是终于对我说了一回真话。你怎么知道我凌驾于世外,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尝尽了非常人之痛苦才走到今天?哪里有嘲笑?只不过那些劫我已经渡过了而已。处在你们的那个阶段是看不到我的劫难的,我只有比你们更加的悲惨。我哪有闲心去嘲笑你们,作为比你们更加悲剧的我更没有资格同情你们。在我有限的人生里,世人皆负我,我若自己都负自己还活着干什么?”

经理人从来都是要把原主交给她做主的一生过得不辜负时光的,她权衡之后,一边完成任务执念心愿,一边都是让主导的角色以最不委屈的方式活着,也最有尊严地活着。所以,她是自私的,她的无私——原主已经为了他付出了灵魂代价还不够吗?经理人能给原主的就是让她看到更多,品尝更痛快的人生。

郭延锦不禁蹙眉,暗想:这女子猖狂桀骜之极,从来没有展示过软弱,她还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你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可参详谋划。”

赵清漪说:“你帮不了我的,也不必强求我了。”

赵清漪敛衽起身,出了屋子,到外头走走。

两人都不是笨人,这样已然说清楚。

郭延锦是个好胜的男人,藏在那一副宽仁谦和的外表之下是一种舍我其谁的霸道性子。

以前还觉得在感情上可以征服这个女人,没有征服不了的女人,只有没有能力并且付出代价不够的男人。可是现实是她永远是她,就算睡了,就算她动心动情了,也不会褪去她的颜色到他的后院做个温良贤惠以他为天的妇人。

……

四月仲春,万物生机勃勃,大周朝在科举殿试之后又举行的武举。在京营校场角逐出一百名武举人,然后殿试兵策后选了二十八名武进士。

其中又有文武双全的新秀出现,如扬州姚荣春闱进士出身,又考中了武进士,又一时成为帝王眼中的好苗子。

卓昱也中了双举,但是武进士的名次较后,他在武艺上还是不及许多江湖上的好手的。

范子良也已然高中武状元,骑射博斗兵策均是不凡。

姚荣家摆了酒宴,早前帖子就发到了赵季青家里,她的徒弟传来了消息。

于是,她就带着徒弟们去走动喝喜酒,结果正和姚荣、范子良、卓昱等寒暄着,忽然跑出两个男人上前一拜。

“徒孙拜见赵师叔祖!”

众人大惊,赵清漪也瞪大了眼睛,看到眼前人的模样,不禁吃了一惊,退后一步。

你道这两人是谁?

不正是崆峒派的俗家弟子谭启和外室弟子王总镖头,名叫王晋。

当初她在西北为了打探消息接触过的崆峒派,倒从来没有听说他们还会出现在京都。

原来赵大神棍忽悠西北大营的崆峒弟子吴亮时,谭启和王晋偶然听得几句生出功名之心,知道朝廷这回重视武举,也就过来试试。

他们当然不知道玄贞派的赵大神棍师叔祖还会是“詹士府少詹士赵季青”,只当玄贞派是高来高去的神秘门派,后腿来了京都也找不到她。

但是他们中了武举,与姚荣同科,这日姚家摆宴,他们同科之谊自然过来参宴。只不过姚家是官宦富贵人家,而姚荣同科有文有武,还有名士,像他们武艺虽不错,却输于兵策,名次靠后,就不是贵宾了。

但是赵季青一来就是贵宾了,派头还不小,一身锦袍,风流倜傥,但是你道他与之前在西北江湖神棍高人模样不同,换了马甲他们就不认识了吗?

赵清漪认出他们暗暗心惊,第一时间想的是:一、不要泄露她当时去了西北;二、可不要泄露她是袁竞“师弟”的身份。

这一泄露,不是坏了事,就是有麻烦。这武举结果才出来,皇帝还没有做好人事布局呢。

赵清漪面上和气,说:“快快起来吧。你们二人怎么也识得姚兄吗?”

谭启揖手道:“回师叔祖,徒孙二人前来应武举,与姚兄正是同科。”

赵大神棍恍然大悟,又笑道:“你们二人倒也有功名之运呀,事在人为。”

二人不禁大喜,只盼师叔祖往后再多指点一二,范子良过来说:“子净,你竟是师出崆峒派吗?”

他们是师出崆峒派,范子良也是知道的。

赵清漪见他们就要解释,忙道:“虽然不是,不过先师在世时与崆峒派交情甚深。多年不见,我倒不知他们也来了京都参加武举。”

赵清漪朝他们瞟了一眼,谭、王二人也不是笨人,接收到她的眼神,听了她说“多年不见”,便是不想对外人说早前几个月刚见过的事。

姚荣过来笑道:“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谭兄弟、王兄弟与子净有这样渊源,我此时方知,多有怠慢。”

“如今也不晚。” 赵清漪又冲谭、王二人说:“你们师父、师叔们安好?”

谭启道:“师父……已经大好了,师叔们也好。师叔祖对崆峒的恩德,师父也铭记在心。”

赵清漪不想他多说,只道:“你们师父倒不必如此,都是武林同道,举手之劳。回头我再与你们聚聚,你们也对我好好说说近年的事。”

谭启连忙闭嘴,虽不知赵大师叔祖为何要瞒着,但是他可不敢违逆他老人家,坏了他的事,只怕要倒霉。

卓昱忽笑说:“好你赵子净,他们喊你师叔祖,你竟是占我辈份便宜不成?”

王晋说:“赵师叔祖要占人家辈份便宜,那还是极大的好事。得她指点一二,受益无穷。”

赵清漪暗想:谁让你帮我吹牛了,你们越吹,破绽越大,咱要补的地方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