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起“试点改革”、“五年计划”之类的创想,郭延锦带着一点鸡血与弟弟及弟弟的门客商量,完全不顾弟弟已经五味陈杂的心,弟弟震惊于他的创新、谨慎、务实。
郭延铮看着范、吴二人,吴涯还罢了,范子良虽然是武人,明显对太子的气度和脑子十分景仰。
郭延锦见郭延铮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五弟若是一时接受不了我的设想,不如你也多想一想,时候不早了,咱们下回再商量。总之,也是册立新太子妃之后再上奏了。五弟也知,哥哥命里遇上灾星,那李氏可害苦了我。此次,我也只盼和太子妃否极泰来。”
吴涯听他言及李氏,心中一跳,说:“太子妃原是圣上为殿下鳞选的闺秀,虽然‘病逝’,倒是李家也对殿下助力良多。”
吴涯是知道真相的,因为他是郭延铮的心腹,李家也被偷偷降罪罚奉,但是明面上却是“病逝”。
郭延锦还有点奇怪吴涯怎么会这样说一句,本是不会和外人评论外臣,沉吟片刻,还是说:“李业此人,行事不折手段,言行矫诈,李氏之教养,‘闺秀’还真谈不上,肖似其父。”
郭延铮道:“三哥!此话如何能说?”
郭延锦道:“有何不可说的?五弟识人,往后也得小心。”
说着,郭延锦也真的起身告辞了。
而郭延铮肚子里却是冒着酸水,他多想在太子和诸王相争时背地里搞个小动作,但是人家却是这样坦坦荡荡当他是心腹好兄弟、且爱屋及屋对他的门客也丝毫不见外。
至于将来的联名上奏,只怕也推脱不了,其实父皇对于吏治之败和国库空虚确实发愁,想要改革也不知从哪里入手,也没有人才,况且他年事渐高,并不想自己冲杀。
……
过了重阳节后,各地秋闱的结果也出来了,不过这不是春闱,并不需要皇帝见那些贡士,然后举行殿试。
所以太子妃的册立大典就借着秋闱各地中举的举子的喜庆开始,郭延锦和赵清漪身穿大妆服礼到紫宸殿参拜,听礼部尚书宣读册立圣旨。
然后,去太庙祭拜后,宗正室记入宗牒,晚上宫中还举行大宴。
除了成亲的仪式之外,这风头也不下于太子大婚了,众朝臣和诰命心叹这位太子妃的好命,深受皇帝偏爱和太子的宠爱。但是皇家这种以妾为妻的风格还是让清流多有微词,只不过自古皇家就是不同的,妻死之后,立妾为妻的还少吗?皇家的妾可也是有品级的。
太子新册太子妃的事也早就以邸报的方式传至全国各地,扬州的知州赵文广家也接到了册封其女为太子妃的圣旨,让全家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但是只有把圣旨用香案高高供起来,全家主仆行大礼,至于本来还要守家中老太太去逝的孝也顾不得了。
女儿之前嫁去了皇家,皇家要立太子妃,可不会管你赵家的孝。赵文广身有职,虽被夺情了,平日也是绝不饮宴的。
此时,赵家新贵,江南各官宦大族要与赵家往来,想要奉承,却是被赵家以守孝之名多婉拒了。
此事暂不细表。
过了十月,天气转冷,各地税收运进京都,今年其它地方好在没有大灾荒,税银总数超过了3500万两,加上太子运回的银子,让国库一下子丰盈了起来,郭永崎心情甚悦。
郭旺财一直想要赵清漪给他生个儿子,但是自他爬床后两个月,赵清漪的肚子也仍然没有消息,他也在晚上乐此不疲爬床继续努力。
但是他见赵清漪不管他晚上怎么侍奉,白日仍然练武,那身手却不像是适合怀孕的,趁无人时,他小小的提了提意见,好让太医给她调养,并且不要这样苦练武功了。
赵清漪却和他说:“我避孕了。”
郭旺财晴天一个霹雳,说:“你是不愿意生孩子吗?”
赵清漪说:“生孩子什么时候都行,急什么?我才十七岁,盆骨发育不太成熟,二十岁后我心情好想生再生,不想生你就再纳个妾氏给你生嘛!”
郭旺财哪里抓住她的胳膊要讨个说法:“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赵清漪说:“发什么神经,我对你还不好吗?给你出谋划策还管着里里外外,不用精力吗?”
郭旺财说:“你根本就没有把这当作你的家!”
赵清漪只好说:“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多受宠,过犹不及。你现在没有孩子还更稳,子嗣艰难也是一种示弱的手段。”
郭旺财怀疑地看着赵清漪,赵清漪拍拍他的肩膀,又更衣出去看徒弟了。
……
男装的赵清漪来到了教室外,在窗台看着顾如意正在给三个娃讲解《千字文》,三个猴儿虽然调皮,却因为出身低,明白读书是很奢侈的事,却也很珍惜机会。
顾如意照样讲解了今天的句子,让他们朗读,然后就开始学写大字。
“赵大人来了。”顾如意出了教室,向赵清漪盈盈一拜。
赵清漪时揖回礼,这也是让顾如意及其丫鬟更为“他”心折之处,他真的是一个世间难寻的“男人”。不贪财好色,翩翩君子,对女子不以身份为忤,平等尊重。
顾如意请了他在四角亭奉茶,顾如意才说:“大人多日未来,是正值户部秋税入库、吏部考核正忙?”
“赵季青”虽然是东宫官员,但是也要为太子参详的,太子协助皇帝处理朝政,这两项正是重中之重。
赵清漪也早知她怕是出身官宦人家,所以她这么问,她也不以为奇。
赵清漪道:“总算是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大宴小宴却是不少,三个猴子多劳你教导了。”
顾如意道:“非是小女推托,只是……小女如此身份,便是教他们识几个字,只怕将来不利他们的前程。”
赵清漪笑:“四书五经你不是都会吗?让他们读完也要好几年了,其它的则要看阅历和资质了。也不一定非要钻到进士科去,你且放心。”
顾如意思索片刻,道:“小女只怕并不能教导他们这么久。”
赵清漪奇道:“怎么,你要走吗?”
顾如意见“他”如此问,可见在“他”心里一直没有把她当作自己的官奴姬妾,而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人。顾如意知道,如果自己有更好的去处,“他”一定不会强留,而是欣然成全。
这样的君子,她还犹豫怀疑什么呢?
顾如意站了起来,忽然跪倒,赵清漪微微吃惊:“如意姑娘这是干什么?不可如此。”
顾如意道:“赵大人,实不相瞒,小女本是前户部左侍郎顾明之女顾婉。家父于永盛十三年以贪墨、通敌、私藏兵械入罪身亡,男子全部流放,女子充入贱籍。但是,家父冤枉!”
本朝律法还是相对宽容的,对士大夫格外宽容,但是顾明表面上的罪太大了,他只有死,没有波及顾氏三代之外的族人。
赵清漪讶然:“顾明之女?”赵清漪对现在的朝上重臣还了解,前大臣却是不熟。
赵清漪说:“你起来说话。”
顾如意这才站起身来,赵清漪看她梨花带雨的,不禁心软:“永盛十三年的事,我倒真不知道。你也处于闺中,又如何能知你父亲冤不冤枉?”
顾如意道:“只因为家父久无子嗣,自小将我当男儿教养,后来我弟弟才出生。当年弟弟还年幼,父亲已发现户部卷宗里的端倪,永盛十三年,边疆又起战事,父亲被任命押运粮草和兵械去边疆,也有意调查清楚。交代我好生照看弟弟和体弱的母亲。可是一去半年多也没有消息。等到消息时,就是朝廷降罪,朝廷应该派人去追拿归案,由三司审理,可是我听人说家父当场畏罪自杀,我便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赵清漪道:“你不过十岁出头,朝廷大事又能懂几分,如何能断言?”
顾如意骄傲地说:“我乃吴郡顾氏之后,便是到了本朝,祖上也是世宦之家。家父并非嫡支,但是吾曾祖、祖父都进士出身,曾祖二品告老,祖父也是三品,一直到了家父三代单传。我家家资富饶却清贵传家,三代文臣,若说收收官场份例还能说得过去,但何至于通敌?顾家的根在吴郡,家父履历上做翰林、知府、郎中、侍郎,也从未去过西北,如何通敌?”
赵清漪暗觉有理,不禁眯了眯眼睛,顾如意又说:“赵大人是君子,如意左右也无路了,便以性命相赌,若是赵大人不能帮我,我自去见家父,若是赵大人愿助我,我此生来生都甘愿为牛马。”
赵清漪说:“这话言重了,若是你父亲真的冤枉,我定然为他昭雪,倘若他并不冤枉,那我是无能为力。”
顾如意道:“赵大人,家父生前阅览户部卷宗时,发现了粮草、兵械支出可疑的地方,另摘录了一本账册,不知可否为凭证?”
赵清漪道:“账册予我瞧瞧!”
顾如意道:“但是账册并不在我手上,是在相国寺的空性大师手上,家父生前皈依为居士,圆空大师正是家父的师父,此事外人不知。”
“怎么会有此事?”
顾如意道:“赵大人有所不知,因为我顾家子嗣艰难,只怕是福缘不厚,不单家父,祖父也是居士。家父离京前,母亲身体不好,我与弟弟还年少,家父不放心交给我们。是以,他偷偷地告诉我,如果他有什么不测,寻机找到空性大师将账册交至圣上手中,家父还有一线生机。”
相国寺乃是名刹,世宗、太宗和今上都去礼过佛,空性虽然不是主持,但是在相国寺中也受礼遇。
赵清漪道:“你父亲既然有这个,为何当初不直接交给皇上?”
顾如意沉默了一会儿,说:“家父曾经将此事告知了当时的阁臣,此事没有下文。”
赵清漪道:“哪位阁臣?”
顾如意心口砰砰直跳,忽低声说:“枢密使,魏大人。”
赵清漪差点晕去,魏大人不就是太子的舅舅吗?本朝枢密和兵部是分工的,枢密是指挥机构,枢密使又被称为兵相和枢相,而兵部相当于总后。
赵清漪说:“如意姑娘可知魏大人是何人?”
顾如意说:“我自然知道,可是我愿意相信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