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不是干不了郭延锦希望她做的事,只是她不乐意为他兜这种事。郭延锦不是笨人,但是赵清漪更不是蠢人。
他确实比那种面上当着正派大气的男主人大家长**官,所有姬妾都巴望着他争宠的男人强,他是想要留住她,他乐意当荒唐刻薄恶人。
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必要来当这个好人。
一个和善贤良的虚名对于普通女人来说重要的很,对她来说不过是鸡肋。
因为中馈自古是当家太太的权力,他想给账本,给她内院一切处置权,她就看透郭延锦想要留住她的阴谋。
郭延锦虽然是自己当恶人,可她却不想担着阖东宫上下的责任。就算她能开源节流,她能创造无数财富,她能赚的钱,为什么她赚的钱要给郭延锦抛弃的女人使?
自古升米恩斗米仇的,这可和统兵不一样。统兵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勇夫付出了值价的代价,养女人,又不能当奴婢使,她也不好女色,有什么用。
她们是很命苦,但是这是时代的错、社会的错、她们父母的错、郭延锦的错、李氏的错,跟她没有半文钱的关系。
赵清漪想清楚这些事,一夜好眠,翌日起来,晨练、洗漱、早膳诸事不提。
早膳后,她便又换了男装,先打发了铃兰、冷香、凝香去她在外买的小院去收拾干净,她要去小住。另一边又叫了小太监去通知张无忌、李寻欢、王挽春三个娃,师父要带他们出东宫去。
她打抱好了简单的行礼,她的贵重钱财都在空间收着,负了行礼包,正要出门,刘德忠就带了十几个管事太监和嬷嬷过来拜见。
刘德忠还让人带着账册,一身男装的赵清漪背着包,手中拿着红色金丝镂花镶宝石的唐剑出门来。
“奴才给良媛主子请安!”
面前跪倒一大片,赵清漪说:“起来。”
刘德忠再忍不住了,问道:“良媛主子,你这是干什么?”
赵清漪说:“东宫不是节俭改革变法嘛,我决定支持太子殿下的变法,我这院子封了,本就是东宫的奴才就调别处去,我自己带的人我自己养。”
刘德忠目瞪口呆,跪了下来,说:“良媛主子,你不要吓奴才呀!太子殿下会打死奴才的。”
赵清漪说:“我走我的,关你什么事儿?”
刘德忠也顾不得僭越,说:“良媛主子,恕奴才无礼,殿下是真的把你放在心尖儿上的,奴才跟了殿下十几年了,从来就没有见他这样。您纵使有什么不顺心的,也可以好好说,犯不着就要走呀!这事若是闹到皇上那去,殿下也难给良媛主子兜住呀!”
赵清漪说:“有什么天塌下来的事,那也是我自己给闹出来的,我顶我自己的事,我心甘情愿也不冤枉。最多要头一颗,要命一条,又能如何?”
刘德忠说:“良媛主子就不为娘家考虑一下吗?”
赵清漪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赵清漪看到三个徒弟过来了,此时王挽春的情绪也安稳下来,又见男装打扮,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少年“赵季青”,王挽春的少女心又一阵酸楚。
“徒弟给师父请安!”
三个徒弟朝她揖手,赵清漪点了点头,说:“你们跟我走。”
说着,她一马当先走出自己的院子,没有太监嬷嬷敢拦她,三只徒弟跟在她后头。
刘德忠忙让人去禀报郭延锦和侍卫统领周桢,所以赵清漪带着徒弟们走在通往侧门的甬道上时,一群的侍卫围了过来。
不少是和她熟悉的人,赵清漪冷目一扫,他们也自知不敌,她继续往前走去,终于一个侍卫上前说:“赵主子,您便是有什么事,跟殿下说一声再出门,属下们也不是要拦你。”
赵清漪说:“刘德忠会转告的,我没有什么事,就是不想在院里住着。”
侍卫们很为难,身为太子良媛不在院子里住着要去哪里呢?
刘良娣、冯承微、张奉仪等妃妾正要去赵清漪院子串门,顺便问问关于东宫削减俸例的事,正在这条甬道遇上,不禁惊呆了。
刘良娣道:“你们大胆,你们敢对赵良媛无礼?!”
众侍卫、太监都半跪于地上,口称不敢。
赵清漪也看看刘良娣她们,道:“你们来送我,我心领了。削减份例的事儿,还是自己想办法,我也没有法子。殿下变法之心已定,我也支持殿下变法,我出去住,开销全是自己担着,不用东宫内务出一分一毫,该能俭省下不少银子。你们就自己保重。”
郭延锦今日没有早朝,只有午朝,得报后匆匆赶来,他原来还等着刘德忠来回报赵良媛接手了东宫管家权的“好消息”的,没有想到有小太监来报时,他微笑迎接的是她要“抛夫离去”的噩耗。
他飞快赶过来,见到的就是这样大小太监、丫鬟嬷嬷、高低妃妾、东宫侍卫聚集的场面,只那男装少年郎持剑抱胸,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慵懒的微笑。
因为这种漫不经心,更显得他无与伦比的贵气和风流倜傥,难怪少女王挽春不知她是女子,便把她放在心里,知道她是女子才这么失态。
郭延锦说的话不会假,如果相遇的方式不同,他是皇家储君,可以让理智告诉自己不要爱上她。可是因为她是赵良媛,他便一直安慰自己她是属于他的,就像是沾了毒品后没有极早发现断了戒了,等发现这件事困难之极时已经迟了。
郭延锦走到赵清漪面前,说:“婉妍,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赵清漪说:“你这里我住得不舒坦,我自己住去。”
郭延锦说:“是谁没侍候好你?刘德忠,是不是你?!”
刘德忠跪在郭延锦跟前,说:“奴才冤枉,奴才哪敢呀?”
赵清漪说:“不关别的人事,是我自己住的不舒坦,庭深深的,上街忒不方便。”
郭延锦想了想,说:“这东宫也不是孤建的,等孤有钱了,孤给你建一个方便的院子。”
赵清漪说:“不必等了,我自己去买个就行了,你有事儿,派人来说一声就是。”
郭延锦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也顾不得平常时候,皇太子的体面了,又冲在场的妃妾、侍卫、太监、嬷嬷们喝道:“都退下!马上退下!不然就打五十大板!”
众人反应过来,人仰马翻,作鸟兽散,连着三个小徒弟也先下去了,赵清漪再不爽也要顾及他一点储君的颜面威仪。
郭延锦说:“婉妍,你不要骗我了,你轻功好,这离坊间也不远,你要出去不会这么不方便的。你是哪里不满意?”
赵清漪说:“你这儿住着麻烦,你都让人抱账册过来了,我不想沾这事,烦得紧。”
郭延锦委屈,嚅嚅一时没有开口,说:“婉妍,你不是来辅佐孤的吗?孤也是没有办法。”
赵清漪说:“我是要辅佐你呀,但是照顾小老婆是你自己的责任,推给我干嘛?我眼不见为净。”
郭延锦说:“这……这……”
赵清漪说:“我又没有睡过她们,你不要指望我负责她们的人生。你真没有钱养,担不起了,谁给你的,你自己送回去,但不能送给我!我是谁呀,我风流不羁,潇洒倜傥,喜欢我的黄花大闺男一打一打的,我还接手你不要妾干什么?我钱多还是闲的?”
郭延锦愣了半晌,这位满腹诡计、深通帝王心术、颜好戏好的储君居然在家事和爱情上被KO倒打滚。
赵清漪看着发愣的俊美男人,拍了拍他的肩,又抱胸看着天空慵懒一笑,说:“自古升米恩、斗米仇,江湖救急不救穷,烂事管不过来的。无亲无故的、不能为我所用、给我带来足够利益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当菩萨呢?我有能力赚钱养人,我也给自己养面首,凭什么给你养小妾,天真!自己约的炮自己打完,看开点。走了,不用送。有朝堂上的差事要商量,派人传信给我。”
赵清漪持剑往门的方向走去,出了甬道,郭延锦看着她风流潇洒的背影,内牛成河。
她,够狠!
赵清漪还是出东宫去暂住了,而郭延锦自己回到书房不让任何人进来,坐在椅子上痛哭不止。他为什么就这么苦命!
父皇给他赐婚个李氏也就罢了,他爱的女人弃他如草芥。
他只是想有个夫妻恩爱的家,为什么就这么难?
是,她说的没错,她没有义务照顾他的小妾,他只是想自己当这恶人,建立她的威信和贤名罢了。
她坐上太子妃之位也就稳稳当当的了。他不是要她给他养小妾,他只是因为想嫁,不,是因为他想娶她嘛!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女人为何这么无情无义呀!
抹泪,再抹泪……
不行,不能这么算了,郭延锦擦到眼泪,目露精光。
郭延锦想着,最多就是不当这太子,父皇春秋正盛,他办差能力不差,私事上胡闹被人诟病一点也不见得就动摇根基了。
……
皇宫,御书房。
郭永崎手中的茶杯啪一声落在了桌子上,惊讶地说:“太子,你再说一遍!”
郭延锦说:“百姓艰辛,儿臣觉得自个儿院子里太过奢靡了,反正她们也不能给儿臣生孩子,儿臣不要了。谁给儿臣的,儿臣都送回去,有些是父皇赐婚,有些是娘娘们送的,儿臣自己偶然收用的,没有品级的都遣了。儿臣能省下好大笔银子,打算捐给慈幼局。”
(注:中国古代其实就有官办慈善机构了,两宋时到达巅峰。)
郭永崎深呼吸,费了好大的劲才平定心绪,说:“你这混账!你看看你现在还像一个储君吗?是詹事府哪个混蛋给你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