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亲自下令查明的案子,又本有太子做到的基础,很快一个个人审问过去。
那些奴才对哪些人下过手,而且东宫哪些人掉过孩子也都对得上。
案卷一条条陈明记录下来,而太子妃上了堂被秘密审问时,已经推脱不掉。
二月初一,郭永崎就下旨废掉了太子妃,此事朝中宗室皆是震动。郭永崎又令李贵妃在宫中择了两名美貌宫女赐给太子。
郭延锦遇上如此倒霉又失了威信的事,其他王爷都在怀疑郭延锦是不是已经被太子妃坑得不能生育了,心思都浮动起来。
郭延铮也难免一时乱了心,请了住在王府中的吴涯来议事。
吴涯本认为龙子之中郭延铮最有帝王之才略,自己有“王佐之才”,自然辅佐他。
吴涯此人倒不是一味爱富贵,就像现代有些人工作不是为了钱一样,总有几分施展才华、改变世界的欲望,钱够花就行了。
吴涯在原来的结局里,郭延铮一登极九五,他便退江湖之远,行踪如烟了。伴君如伴虎,相处十几年,吴涯明白自己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而他的智谋也会被太过了解自己的帝王所忌惮。
而此时大业未成,郭延铮对这位谋士倚重不疑,倒是坦诚相待。
郭延铮道:“倘使太子不能再生育,朝中必定有变,我只怕失了先机。”
毕竟他是一个淡泊的贤王,迄今为止也只是管着盐税,表面看起来在朝中势力别说恭王了,连谨王、信王都不如。
恭王毕竟掌着一个卫的禁军,但谨王的母族曹家,曹德妃的堂兄已经入阁,信王又有柳家、杨家扶持。
当然,事实上,养母李贵妃和生母王淑妃娘家都有得用的青年才俊暗中支持,与他意气相合,也正是他们提议争上一争,但是郭延铮却要先问过吴涯。
郭延铮的心当然乱了起来,只不过他的面上没有别人那么显露声色。
如果这是一个更换储君的时机,他若失去了,下一次机会不知是什么时候。
古人夺储的例子在现代人的上帝之眼看来有时是有点搞笑的,比如唐太宗时的魏王李泰为了让唐太宗传位给他连“杀子传弟”这样的承诺都做得出来。
现代人的上帝之眼当然觉得这不可信,但这事就是这位历史上才华横溢、聪颖绝伦的皇子兼职文学家、书法家做出来的。
吴涯微一思索,说:“皇上不可能随易换储君,王爷不可自乱阵脚。”
郭延铮说:“但是如今东宫乱成一团,而太子注定与李家、范家交恶,刘家、韩家的心也是不稳,便是魏家只怕也难免会有些心思。太子素来与我最为交好,如若他不能有后而下台,如果他能改为支持我,他日我也定善待……”
这是很自然的想法,太子不能有后,皇帝若要更换储君,若是获得前太子和前太子的派系的人的支持,那么他顺势而起,实力大涨,而且更加名正言顺。对于前太子那些追随者来说也是一个令他们满意的结局。
成年皇子中,只有郭延铮和太子素来兄友弟恭,太子待他亲厚,有些话太子不和别的兄弟说,只和他说。这种自信,郭延铮却是有的。
吴涯摇了摇头:“殿下,不可做这出头鸟!”
郭延铮虽然心头火热,但素来敬仰吴涯的才能,说:“还请先生赐教。”
吴涯叹道:“王爷,如今东宫内院之事爆出,太子自然是受害者,可是他也是搅动一潭浑水!此时,诸王各显神通,最先冒出头来,被皇上和太子见了,他们做何感想?王爷一动不如一静!”
“可是……”
“王爷,太子中毒而不能生育也只是谣言,太子如今年岁,就算暂时不能有子也是无妨的。易储是何等大事,对于皇上来说,定不能让朝堂失去平衡。况且太子恩宠圣心未失,皇上此时八成没有此心,只怕正是要看看诸王和朝臣们暗中的心思。此时冒出头去是极危险的。”
郭延铮不禁一惊,说:“幸而先生提醒,但是依先生看,此次太子可有危险?”
吴涯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伏。圣心不失,祸便不是祸了。”
郭延铮说:“若是太子真的不能……”
吴涯说:“历代帝王中尚有无子为继的,圣心若在太子身上,嗣子也是子,皇上却也未必就打算易储。”
郭延铮的心扑通一声掉进了冰水里,冰爽无比。
须知,本朝可是大周朝呀。太祖郭荣,郭家是连侄子都没有,不还是当皇帝,最终郭荣还传位给嗣子。
这位嗣子连郭家血脉都不是,而是郭荣大老婆的亲侄子,也就是他们的世宗皇帝。
所以吴涯对于现在的机会并不看在眼中。
二月里,京城中就陷入太子被太子妃毒害无嗣的风言风语之中,恭王、谨王、信王、勇王争相表现,便是李贵妃、王淑妃也是心动不已,而十皇子作为第二任皇后武氏的儿子也是嫡子,武家也不是没有心思的。
这些人冒出头来,底下的人依附巴结,又有人传言太子治家无能,何况是治国,郭永崎看在眼里就糟心得很了。
一看太子郭延锦平日兢兢业业做事,决不争抢,偶尔来请安,看着他时就是一股渴望父爱的样子,郭永崎更觉得郭延锦是儿子,那些是冤家。
……
这日,郭永崎在御书房当着众兄弟的面说恭王匹夫之勇,又因为信王被不知哪个兄弟揭发了母族一些丑事,皇帝说柳家人微贱浅薄,还罚了信王外祖父的俸禄。
下午回到东宫,被皇帝留了午膳的郭延锦心情还是不错的,因问赵清漪,下人回报说是在讲武堂。
讲武堂不是一个厅堂,而是处于东宫东南方的一个的开阔院子,平日东宫禁卫会在这里受一受训话,练练简单的队列,学一点规矩。
任何人进东宫任职,这些事不是生来就会的,和现代的警队、保安一样,都是要受训导和训练的,就算是宫斗电视剧中宫女都还要受训呢,何况是禁卫。
“杀!”
“杀!杀!”
“杀!杀!杀!”
赵清漪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下头三十个东宫侍卫新练她的夺命三招。东宫侍卫当然不止这些,不过,总有人放假或者正在巡逻。
赵清漪接过铃兰端上来的茶,现在她有时在东宫来,有时又会去照看一下赵清漪自个儿整的院子。因为赵清漪“受宠”,在东宫是“站住了脚”,铃兰也是抱紧大腿不放松。
赵清漪说:“周桢,这些侍卫武功这么差是怎么选进来的?”
周桢脸色不禁涨红,这也是说他武功差吗?
“回良媛,这有部分是上峰介绍的,有部分是世家之族中的子弟,还有部分军中来的。”
赵清漪说:“大周儿郎的中上水平就这样,我是不信的。”
周桢说:“良媛武艺高卓,我等自是不及。”
“我也没有让你们跟我比,只是有的也实在太差了!你看那个练了这么一会儿都喘上了!这简直是胡闹嘛!”
周桢一看那位,正是太子舅母娘家隔房的一个侄子,不禁低下了头。
忽听太监传报:“太子殿下驾到!”
众人一听,连忙按规矩排列,就见一角藏蓝色的袍子掠过眼前。
“参见太子殿下!”众侍卫单膝跪地。
赵清漪此时也谨守礼仪的谋士之风,也要参拜,但是郭延锦却扶住了她:“婉妍不必多礼。”
赵清漪正要避开他的手,但是忽然一帧熟悉的画印入眼帘,只见他胸面绣着一只狗狗,不,卡通龙宝宝,憨态可掬地贴在地上摇尾巴,两只大眼睛萌萌哒。
赵清漪一个没有控制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郭延锦微笑道:“婉妍笑什么?”
赵清漪嗯嗯好半晌没有扯出谎来,一个劲在忍住仰天狂笑的欲望。
“是,今天天气好,今天厨房做红烧鲤鱼吃……”
郭延锦道:“婉妍喜欢吃,便让厨房天天做,有什么大不了的。”
“呵呵,呵呵。”赵清漪干干笑了两声,又“贪婪”地看了一眼长着一张绝世美男的脸身穿“狗袍”的太子。一想着他还穿着从自己的院子到了这里,真的非常考验她的笑点呀!
其他侍卫还不太敢直视太子,周桢是近臣,又站得近,见了不禁咋舌。
郭延锦说:“婉妍这是指点侍卫们吗?你觉得如何?”
赵清漪:“得练练,不过也不用他们保家卫国。”
郭延锦也明白了,但是此时也不用深究,却又邀了赵清漪去花园走走。
赵清漪觉得他有事相商,到了拢翠亭坐下,两人一边手谈,一边闲聊。为防被人抓住把柄,郭延锦也暂时不会让她和自己的属臣一起议事干政,仅仅是自己会和她聊聊天。
郭延锦说起朝中情势,诸王异心,流言漫天。
“但是孤抽出身来也看清了,不论怎么乱,他们现在确实谁也没有能力爬上来。”皇帝的态度正是印证了赵清漪的判断。
赵清漪说:“这才刚刚开始,一直是殿下被架在火上烤,现在殿下暂时挣脱,时机不成熟时不要冒头,殿下就一直有优势。”
郭延锦忽又说:“父皇今日问起重立太子妃之事,婉妍有何高见。”
赵清漪道:“这是殿下家事,我不便过问。”
“婉妍……我也不想这样儿女情长,可是我管不住我自己。我有时也会想,如果有路可退,你喜欢归隐田园,我就跟了你去……”
赵清漪脸色一阵惨白,手中的黑子没持稳,啪一声落在棋盘上。
“殿下!你开什么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