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卸下身上的钗环珠玉,驾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飞速在马场奔跑,手中拿着一张一石半的弓,背上是一筒二十支羽箭。
她先是一个右手持弓、左手持箭,在马距离约一百步外拉开弓放箭,嗖得一声就正中靶心,六公主看看这个距离,自己是如何也射不到的,艳羡不已。
然后马仍然在跑,她连珠三箭射出,另外几个靶上也纷纷中箭。
忽然,那马场门口人声顶沸,郭永崎远远爽朗笑道:“好身手!”
原来他们皇家子弟在看戏时,也发现小孩们要么溜走了,要么就将要溜,郭永崎也坐了有一个时辰了,正得起来走走,便在龙子龙孙的簇拥下过来。他也没有乘坐御辇,而是听从太医的指点,每日多走走有助于通气活血。
八皇子、几个公主纷纷过来行礼,赵清漪也连忙下马,都忍了这么久的礼仪了,还是要再忍段日子,平静的日子不多了。
“参见皇上、各位殿下!”
“平身。”
“谢皇上!”
郭永崎看看那匹高头大马,惊道:“那可是西域进贡的良驹,你好俊的骑射功夫。”
赵清漪想想,武则天在唐太宗面前出降马的风头,其实想必她为自己少年气盛而后悔的,她往后并不得唐太宗多少喜爱。
不过,她又不和武则天一样,打算在后宫呆一辈子。
“谢皇上夸奖!也不是我的骑术好,而是我告诉它,我可以带它玩好玩的,它就跟我玩了。”
恭王郭延钟道:“你能带它玩什么好玩的,你懂兽语吗?”
赵清漪见皇帝也有意垂问,便回道:“我师父说,每一匹好马都是寂寞而骄傲的,但是它们又很调皮,会有奔驰的欲望。让它们玩又实施它们的才华,它们就我们好了。”
郭永崎抚了抚胡须,暗想着这话倒是浅显又有深意,人何尝不是如此。
四皇子郭延钰笑道:“太子倒是好福气,纳个良媛,还是个木兰呢!”
郭延锦还是示弱,说:“女人而已,应以贞静为佳。孤也常说她,可她又仗着父皇宽仁,孤竟是也管不住她了。”
郭永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倒是六皇子郭延钧提议,今日天气晴朗温和,不如来打一场马球。
马球在前唐时风行三百年,唐朝二十二个皇帝中有十八个是球迷,其中唐玄宗还是马球超级高手,曾率四人力战吐蕃十人,来去如风,所向披靡。竞技场上扬我国威,比现代的奥运冠军早了一千多年。
郭永崎出生在天下一统,大周根基已定时,也是太平盛世的开端,作为皇家子弟,郭氏祖上精通骑射,自然也是这项贵族运动的爱好者。
本来他们六个成年皇子想要玩,正好每队可分到三人,结果今天刚刚十六岁的八皇子郭延铠也要玩,而九皇子却才十三岁,太小了。
正要找侍卫凑数,六公主说自己要上,郭永崎知六公主虽然比旁的公主身手要好得多,可是和哥哥们打马球,还是太危险了。
郭永崎说:“赵氏,你会不会?”
赵清漪想想自己是有多少年没有玩过正规一点的球赛了,最近的还是前前前世知青女儿的角色年轻时和体育界的朋友们玩过,但是那是现代,玩得还是多少不尽兴的。
赵清漪心中大喜,嘴巴自然就甜了:“皇上,我会!您真是太有眼光了、太伟大了!”
郭永崎笑道:“这何须什么眼光,你这样的身手,就算不会,也极易学会。”
赵清漪赔笑:“皇上英明睿智,总是会举一反三。”
于是,几个皇子分队,大皇子郭延钟和太子郭延锦是兄长储君,所以当了红蓝两队的队长挑人,赵清漪是太子小老婆,当然是要跟他一队的,倒不用被挑了。
郭延锦谦让道:“皇兄先挑人。”
郭延钟道:“太子还有个贴心人帮着,那我就不客气了。”
郭延锦心中想着是贴心个鬼,面上却笑道:“孤也只想活动活动,并不求胜,皇兄尽管先挑。”
于是,郭延钟挑了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八皇子太小,力道自然要弱些,倒是中间就跳过了貌美如花的郭延铮,总觉得他像是被兄弟们嫌弃的一个似的,让人看着,最为尴尬。
郭延铮城府太深,倒朝郭延锦拱了拱手,微笑道:“愚弟技艺疏赖,还望皇兄不要嫌弃。”
郭延锦温和握着他的手,笑道:“五弟何出此言?想是大皇兄也知,你素来与孤最为默契,如此正好。眼见我们女的女、小的小,胜败乃兵家常事,五弟也不用太挂心结果,尽力而为就是。”
这时皇帝已经入座了两百来个太监迅速准备好的御座观赛台,一应瓜果糕点都备好,细心服侍着。而宫里的娘娘、太子妃、王妃们也弃了听戏,过来凑热闹了。
总之,这时候,他们要上场的队员们离皇帝远。赵清漪在皇帝、妃子等长辈面前还能忍,只当自己到底是晚辈,她敬老是美德,拍点马屁也没啥,但是听旺财说的话,真的很难忍。
赵清漪见郭延铮、郭延铠先行一步由太监服侍更衣去了,偷偷和旺财说:“殿下,我女的怎么了?女的女、小的小,你发明的新词?要不,我去问问恭王爷,我去他们队里,让他换个王爷来助您?”
郭旺财心中暗恼,说:“你放肆!”
“我怕您委屈,这是忠心!”
“混账!”混账骂多了,她听习惯了,威胁力为零。
两人说了一会儿,郭延锦还是让刘德忠分了两个小太监来服侍赵清漪去更衣,最后她最上了小号的球衣,束了袖口、换上胡靴,女子的发髻也拆下束成了男子模样束在头顶,扎上了红队的发带。
赵清漪跟着郭延锦去挑马,她仍然选了那匹黑色的良驹,而郭延锦作为太子,自然也有多匹常骑的宝驹,他选了一匹白色大宛高马,而郭延铮选的是一匹赤兔,郭延铠骑一匹骢马。
郭延铮看着赵清漪受父皇纵容,以一介太子府姬妾身份和众皇子打马球,当真是极大的恩宠了,心头更觉得自己的一笔卖身的生意亏出跳楼价来。
寒门难出贵子,但是有真本事的人,到了哪里都可以破例。赵清漪受小公主和小皇子亲近,又为皇帝表演过,长得舒爽,又一派“天真讨喜”的样子,又没有像欺负旺财一样爬到皇帝头上去,皇帝自然能想到她。
恭王妃看看太子妃,笑着说:“这位赵良媛可真受宠,您说是不是,太子妃?”
太子妃脸上端住表情,说:“只是打一场球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信王妃却插口说:“太子妃,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您看,几位驸马不也在宫里吗?便是人数不够,找一位驸马顶上去,也比东宫的一位良媛合适?”
诚王妃袁氏为人贤惠,觉得丈夫郭延铮非池中之物,丈夫行韬晦,所以现在的风向是帮着太子的,此时少不得插话相助太子妃,说:“六弟妹,合不合适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赵良媛武艺出众,便是父皇也有几分赏识,父皇准了,便没有不合适的。”
恭王妃和信王妃本也是女人家无聊,刺激一下太子妃。
恭王妃笑道:“五弟妹说的是,这是父皇给的恩宠,怎么样都合适。”
袁氏本要为太子妃回一句话,这时才发现只怕是没有帮上忙,暗自后悔。
太子妃李氏心头确实一点都没有被安慰着。
她更升上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自己六年无一子半女,本来便是犯了七出之条,就算太子妃的位置暂时能保住,将来太子登基,皇后之位是轮不到她了。
现在赵良媛不但受太子的宠爱,父皇、娘娘、公主和小皇子们也是多欣赏她,倘若她产下太子的长子,自己怕是要给她腾位置了。
别的清贵世家没有以妾为妻的,但是皇家不同,就算皇帝的第二任皇后武氏,进宫时本是惠妃,后来才被册为皇后。天家的妾,还有品级,还天然就比别家同品级命妇尊贵,赵良媛本就受人喜爱,产子有功将来被立为皇后,她可要去哪里?
在太子妃的心纠结时,红队、蓝队的球员们驾驭着马出场,太子所率的红队,有两个人身材比其他选手瘦小许多,正是十六岁的八皇子郭延铠和赵清漪。
四人对四人的比赛倒是清爽,若如盛唐时皇室贵族不分君臣、男女上百人同场竞技的盛况,那倒让人目不暇接了。因为人多了就不仅仅是技艺的问题,而是场上太挤了。
只有一个球,要是上百人上场,那么多数人倒像是堵塞马场似的,再高的技艺,能显露的机会也不多。
所以本朝打马球,每队上场的选手一般不会超过十二人。
皇帝在台上示意正式开场,这时由太子开球,他驾着马,挥动球杆,一球打向目标球门的那个方向。
郭延钟、郭延钰、郭延钧、郭延铎都散开阵形来,郭延钟一马当先去截击球,郭延钧、郭延铎则小心防守拖滞着郭延锦这一队的选手,郭延钰则准备着接应郭延钟传球。
只不过,郭延锦这一队人也不是这么好防守的,郭延锦、郭延铮此时倒没有把这场胜负看得那么重,但是年轻的郭延铠却很痴迷这项运动,练了多少年,终于有机会和年长的哥哥们同场竞技。
郭延铠冲过两位兄长的防护,却发现有人比他更快,一骑黑马,上面坐着一个个头要小许多的选手,与郭延钟一起冲向那个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