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赐表字

赵鸿波心怀忐忑地在花厅候着,他们赵家只是五六品的地方官,因为妹妹入了东宫,也沾着几分皇亲国戚了。原本他们赵家还以为妹子会进五王府,没有想到竟然是当了太子的人。

“太子殿下到!赵良媛到!”

听得太监通报,赵鸿波连忙起身来,恭谨候着,大周优待士大夫阶层,赵鸿波也有秀才身份,他倒还不至于如奴才一样跪迎。

他垂首不敢直视,但觉一抹明黄挺拔身影进了花厅来,身后跟着一个红裙佳人。

郭延锦在堂上入座,赵清漪这时乖觉一些,坐在他身旁,赵鸿波才上前跪下行礼。

“学生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郭延锦声音平和中带着大气威严之感:“平身。”

“谢殿下!”

郭延锦一见赵鸿波的模样,只是二十岁上下年纪,身形秀拔,姿容风雅,容貌五官却与魔女有五六分相似。

两人看着确实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郭延锦又赐了座,赵鸿波谢过后才仪态优雅谨守礼仪地坐下,郭延锦看着装得一脸好逼的反派大魔女,说:“你也坐。”

“谢殿下。”她柔柔媚媚,状似娇羞新妇,直把郭延锦一阵膈应。

装,你接着装。

敢情那些糟心的事就对着孤来的?在你兄长面前就是三好妹妹了?

郭延锦看看赵鸿波,微笑道:“赵卿仪表不凡,江南果然人杰地灵。不知,今年几岁了?”

赵鸿波恭敬地说:“殿下过誉了,学生今年二十了。家父常说我资质平庸,唯能下点笨功夫,又得朝廷天恩,方能得秀才功名。”

郭延锦说:“二十岁已中秀才,已不算资质平庸了。还当勤勉,以图将来为国效力。”

“学生谢殿下指点。”他又站起来施礼。

郭延锦对比一下两兄妹对他和态度,实不像是一家出来的。

郭延锦又问:“赵良媛在家时与赵卿兄妹关系可好?”

赵清漪娇羞地说:“殿下,奴在家时谨守闺训,到底兄长忙于学业,而奴也得学习针线女红,不能时时一起玩乐。但是我们是亲兄妹,感情是旁人好些。”

郭延锦听她自称“奴”,心中如吃了死苍蝇一样,郭延锦呵呵,然后让赵鸿波摸不清头脑地看着他,问道:“赵卿,你妹子的闺训女红是谁授的?”

赵鸿波诚实回答道:“是家母。舍妹,不,良媛自幼得母亲教导闺训女红,妹妹天姿聪颖,家父还常说学生多有不及妹妹。”

郭延锦看赵鸿波不像说谎的样子,这脸不红气不喘的。

赵清漪像是羞了一样跺脚,拿着帕子捂脸,说:“哥哥怎么在殿下面前这般说了,京城卧虎藏龙,殿下何等妙人没有见过,便是东宫姐妹们,妹妹也多有不及。哥哥这不是王婆卖瓜,让殿下看笑话了吗?”

郭延锦眼角抽着,又笑着说:“赵良媛还会女红呀!那在家时可有给父兄裁衣做鞋?”

赵清漪只做娇羞状,不回答,赵鸿波却说:“妹妹甚是有心,每年总会给家父与学生做几身。”

郭延锦笑着点点头,说:“如此甚好!女子本应如此!那赵良媛在腊八前就给孤做一身便服和一双靴子。赵良媛,不知孤有没有这个荣幸?”

赵清漪:……

这是现世报吗?

郭延锦又冲赵鸿波说:“赵卿,看来孤在令妹心中远不及你们呢!”

赵鸿波忙跪了下来,说:“殿下乃天皇贵胄,良媛能侍奉殿下左右是她的荣幸,她定然愿意,殿下莫要误会了良媛。”

郭延锦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那孤就等着良媛给孤制衣做鞋了。”

赵清漪微笑,她只是想用最简单的方法打发掉娘家人,不然他们诚惶诚恐定然来烦她,这个小心眼的太子还想占便宜。

(太子:谁说孤小心眼,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哪个太子经历过孤面对的糟心事!哪个太子被妾氏这么狠打脸的?孤是大心眼,心眼不大能容下魔女吗?)

太子又例行赏赐了赵鸿波文房四宝,便让他们兄妹说会儿话,自己先行离开了,赵鸿波真正是拜伏谢恩,恭送太子离开,这才起来。

赵鸿波说:“妹妹在东宫可好?”

赵清漪说:“二哥哥,你不用操心我,你回家后,好好孝敬爹娘就行了。”

赵鸿波却说:“我南归后,妹妹一人在京里,我如何不挂念呢?妹妹如今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平日万不可任性了,好生侍奉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也要顾念自身安危。倘若能为殿下生下一男半女,父亲母亲也可安心了。这话本不该为兄同你说,只是如今京里也只有我。”

赵清漪本来是想和原主家人关系疏远一些,但是经理人一接受任务,毕竟就是共情,她今生就是这个角色。此时听得兄长这样嘱咐,心头难免一酸,但想今后是真的山高水长,除了兄长五年后中进士,曾来探望,就无缘相见了。

赵鸿波中进士时,那时太子已经被废后又立,境况艰难尴尬。

他中了进士后被外放在偏远县里任知县,一直到新帝继位也没有进过京,也不知是他的幸还是不幸,对原主来说却是必然不幸的。

原主今后忍爱着亲人永远分离,随着太子的悲剧人生而起伏,她一生不在对的时候爱对的人,最后被恶人以非人的残忍手段凌辱虐杀至死。

在被扔进豹笼时,最后一丝意识,像是笼罩着天堂的灿烂金光中。

她似回到童年,被兄长逗着在自家院子里奔跑。母亲走了出来微微责备兄长将她带野了,母亲给她擦着汗,她沉醉在那种幸福和温柔时。

母亲和兄长又忽然朝她喊着“快跑”,可是他们也不知道,她真的跑不动了。

却说这时面对着现实中的赵鸿波,赵清漪转头拭去泪水,说:“我……我一定会活下去,活得好好的。二哥哥也一路上保重。”

赵家大哥赵鸿海身体不好,赵鸿波虽然无心争家财宗祧之任,但是他却是赵家传承下去的希望,赵文广也更看重次子。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赵清漪倒又暂时打消了让丫鬟们跟着他南归的打算,她一提,兄长必定不安追问。

赵鸿波也不好多留,告辞出去,因为赵清漪只是妾,进来请安,能得太子亲自会见已是恩典。

他连午膳都没有留用便走了,虽然人家真留下吃饭未必敢吃得畅快,可是赵清漪此时却涌上一股心酸。

一个千里迢迢送妹妹出嫁的兄长,妹妹出嫁了,他却不是妹夫的正经舅兄。

赵清漪情绪触动,行至花园游廊倚柱坐下,看天阴沉沉的,欲来风雪,可是赵鸿波却还要在过年前往家赶。

赵清漪看着风雪,想起今生角色的许多事,忽拿起竹笛吹起一曲空灵中带着浓浓乡愁的《故乡的原风景》。

听到脚步声渐响,赵清漪才收了笛子,看到披着宝蓝色镶着金边的狐皮大氅,脚下一双黄色绣蟒的靴子。本朝之中,除了皇帝和储君之外,没有敢穿这种靴子。

只怕这也是让他的兄弟们眼红的地方,这种靴子也没有见得比别的舒服呀,当过几千年天帝陛下的经理人感叹。可是活在局中的是凡人,凡人哪里能看得透。现在她也是凡人,也会被七情六欲所困,连对亲人疏淡无情都不能做到。

赵清漪不想理会郭延锦,一支腿很不淑女地支在游廊上,看着园中寒风吹着落叶,时而飘在空中,时而在青石板上打着旋。

“你吹得挺好的,为何又不吹了?”

“你打扰我了。”

郭延锦说:“赵氏,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说过的话?”

赵清漪说:“殿下,你不要‘赵氏赵氏’地叫我,你可以叫我赵姑娘。”

郭延锦呵呵:“赵良媛,你应该是‘姑娘’吗?”

赵清漪也老大没趣,抚了抚额头,说:“我叫赵清漪,字子净。”

“子净,呵呵,你爹连字给你取好了。”

赵清漪说:“不是我爹取的。知道自己要进府,我自个儿临时取的,不然旁人都有字,我没字,太没面子。”

郭延锦说:“这字不好,孤给你换一个。”

赵清漪笑道:“也行,你给我换个字的话,那我送你个别名儿。”

郭延锦好气又好笑,说:“你敢给孤起别名?”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我的原则。”

郭延锦暗想:你真给孤取别名,谁敢用别名称呼孤?

郭延锦笑道:“好,孤就赐你表字‘婉妍’。”

赵清漪一听就是标准古代直男,就想女子温柔和顺、美丽鲜妍。

赵清漪说:“嗯,我赠你别名‘旺财’。”与他的话对仗工整无比,语气也挺像的。

忽然,听守在游廊门口的周桢手中的刀哐当掉在地上,郭延锦的俊脸也变成了猪肝色。

郭延锦说:“你胆敢……”

赵清漪说:“殿下,我……打听过,您名中带个锦字,所谓锦绣前程,锦绣前程就是升官发财。但是你将来的‘官位’也没有什么好升的,那就指望一路发财了。您旺财了,我们这些跟着您的下属就能吃香喝辣的。您旺财了,国富民强,有何不好?”

信她有鬼!

“不行!粗鄙不堪,太难听了!”

“那我也不行,‘婉妍’也难听!”

“你就叫‘婉妍’!”

“好,旺财,我给你面子。旺财、旺财,你最有才!哦吔!”

“混账!”郭延锦一掌拍出,但他只够沾到衣角,但见红影一飘跃上了树。

女子笑魇如花朝他挥了挥手,说:“旺财哥,我出去玩啦!晚上不回家吃饭啦。回见!”

但见红裙女子又从树上飞往墙头,几个起落不见踪影,这等轻功,当世罕见。郭延锦胸膛起伏,最终压下恼恨之气。

而魔女却是要去看看铃兰,再去五王府看看姚芙昨日新婚是否愉快,好期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