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延锦在内堂等着,而外头两个护卫守着,赵清漪一来,护卫便在门外禀报,郭延锦令人进去。
赵清漪一进内堂,就见男子倚在的坑上,案上还放着一卷书,他只身穿便服,但仍然掩不去卓尔的相貌气度。客观来说,他也当真是封建时代男人中的绝世佳公子了,何况他如此身份,也难怪郭延铮当上皇帝还因为他的存在而不安。
冷香、凝香也在一旁侍立,随时侍奉茶水,见自家主子终于出现,朝她福了福身。
她们是二等丫鬟,对于今天发生的事也不甚明了,只是太子下午过来垂询一些小姐的事,她们也是据实以答。
她们根本不知道这一整天小姐又去哪里了,作为一个小妾,不像太子妃,没有什么陪房和嬷嬷,只带了三个丫鬟,所以在礼仪上倒是暂时没有人管到赵流氓了。
郭延锦见她不伦不类的打扮,一身江湖富贵少年郎的衣着,但是偏偏没有掩饰自己是女儿身,没有盘髻,只将长发一半简单束在头顶,一半在脑后打了一条长辫。
赵清漪见这里没有天罗地网,看来郭延锦是要暂时忍她,人家敬她一尺,她也敬人家一丈,反正现在不把她当小妾,她就心满意足了。
这种原则问题,在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她是不会让步的;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识实务者为俊杰,只能徐徐图之扭转小妾身份,当然不是常规的爬上正妻之位,而是断绝这种关系。
她朝郭延锦抱了抱拳施礼,郭延锦凤目淡淡,像是她做什么怪事他都做过心理准备。
郭延锦让心底对魔女怀有恐惧的刘德忠带着两个被自家小姐吓到的丫鬟先下去。
赵清漪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说:“你多担待,我也不是故意的。”
郭延锦眯了眯眼睛,说:“你到底是谁?”郭延锦询问丫鬟,丫鬟口中的小姐与这人相差也太大了。”
赵清漪叹道:“那个……你当我是鬼是妖都行,你有精力让人抓我去烧也随便你。但是我是真心想帮你的。”
“你给孤捅个大篓子,就是帮孤?”郭延锦见她似不愿明确说明身份,只怕逼她也不成。
赵清漪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说:“对不起,我也不想,我刚来,如果不先改变自己的位置,活得多累呀!更重要的是你要是起点色心……我不追求当贞洁烈女,但是不碰已婚男人是我的原则,被人逼迫另当别论。”
郭延锦呼吸微重,说:“你是毫无女子的矜持。”
赵清漪摆了摆手:“那我们还是谈谈别的,你现在……接受我当门客了?”
郭延锦喝了一口茶,强自忍耐这个带着邪气的女人,说:“孤不接受,你就不搂破天了吗?”
赵清漪说:“不接受我就先走了。”
“你这是威胁孤?”
“哪有?你不请我工作,我赖着也没用。”
郭延锦说:“你这是仗着会武功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赵清漪说:“我不想知道天高地厚这么深奥的学识,我就是小燕雀,只要管自己吃饱穿暖就好。让你失去一个小妾我在别的地方可以补偿你的,你就不要执拗了。多一个朋友比多一个敌人更好,是不是?”
郭延锦冷笑:“孤身为大周太子,还要你来给孤什么补偿吗?”
赵清漪浅浅一笑,说:“殿下,恕我直言,你应该通读史书,史上太子能顺利继位,当上一代明君雄主并且在位长久的人有几个?有我为你效命,至少你不管遇上什么麻烦,你都有最后一线生机,你就算受冤上了断头台,我也给你劫法场。以你的身份才干,有了命在,登高一呼,群雄响应,自能诛杀不臣叛逆。当然,最后村长还是要封我的。”
这话很诛心,许多人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没有人敢这么说出来,但是这话确实击在郭延锦的心里。
最后一句又很破坏气氛。
郭延锦说:“孤又如何可以确定,你不会背叛孤?”
赵清漪瞪大眼睛,说:“你背叛你干哈呀?我要是没有诚意,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
郭延锦闭上眼睛入定了一会儿,睁开眼时已经一片清明,说:“孤可以容你,但是你不可再如今日给孤把天给捅破,你既然为孤效命,便要谨守臣子本份,令行禁止。”
赵清漪说:“这个可以,但是我只听你一个人的,别人的话我可不听,包括你老婆和你将来的儿子。”
“好。”
赵清漪也不管他是否还带着试探,此时他愿补上窟窿,接受她的条件,她也愿意配合。
她现在名义上还是他的良媛,他也不想被外人得知府中的女人都压不住,又把小妾小门客用。
晚上郭延锦还是歇在这里,赵清漪也没有服侍他更衣的自觉性,把床让给他睡,本来还想学小龙女在绳子上睡觉却见四周也没有扎得住绳子的地方。要是直接钉上墙去,明天被人看到这根绳子,难道解释是用来上吊的吗?
她只好和衣躺在地上睡了,郭延锦忍了没有人服侍更衣,也自个儿除去外衣睡下了,见她一个小姑娘睡地上,毫无铺盖,微有怜香惜玉之心。
但是转念此女让他当女娲去给她补天,性子如此桀骜不驯,心中一狠,侧过身入睡。
这一夜却是睡地上的人还呼吸均匀,内力在周天运行,卯时就醒来,神采奕奕。
而郭延锦大约是被坑得太郁闷了,半夜也没有睡着,凌晨却是困倦之极,好在今日休沐,他在卯时末刻才起来。
他醒来时,赵清漪早就穿戴好了,今天她的打扮却还正常,挽着一个随云髻,穿着水红缎面的银狐皮子的袄子和红色的百褶裙,头上素净得很。
这样简单普通的装束,却不失动人风致,她确实是极为美貌的女子,就算是弱柳扶风的韩良娣也是不及的。
她答应要听话的,所以他未起床时,她也不好出房间去闹,只不过她是在房间里自己闹。
在他还是在床上睡得深沉时,她打一套无声的掌法,当是晨练了。
“殿下,你起来了?”
郭延锦怨念极深地自己披着衣服,她一点上来服侍的自觉都没有。
他正要叫人进来服侍洗漱,忽又看看床上的帕子,前日他没有休息在这里,所以昨天是当补洞房了。
郭延锦指着床榻冷冷道:“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赵清漪抽了抽嘴角,按正常画风,这时候她应该割破手滴一滴血上去,对方是太子,她是正经的正四品良媛,也不是二嫁女,这种事还是要记录在册的。
赵清漪一本正经走了过去叠好被子,然后捡起那条帕子,说:“殿下你的帕子掉了。”
郭延锦:……
她还给他折成方块塞到他手里,说:“殿下的帕子样式好土。”
郭延锦:……
她一边去整平床单,一边还碎碎念:“我以为殿下的帕子上怎么也得绣一条龙的,绣两只水鸭子,不太配殿下的身份。”
她整好了床榻,拍了拍手,一脸“夸奖我”的模样,说:“解决了。这点家务我还是会做的。”
郭延锦心头邪火上升,再好的涵养也崩了,将手中的帕子往这魔女脸上掷去。
魔女提起一口真气,吹了出去,但见那帕子飘了起来,展开就要罩住郭延锦的头。
须知,这方帕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它敢飘下来真罩孤头上来试试!
——它还真敢。
郭延锦连忙伸手抓住了帕子,他凤目圆睁,正派样子十足指着反派魔女怒喝:“赵氏!别以为孤奈何不得你!”
赵清漪一脸无辜,对了对手指,歪了歪脑袋,说:“殿下,那……我该怎么说?难道水鸭子和殿下相配?”
忍不了了,郭延锦丢了那帕子,扑了上去要打人,两人居然就这样过起招来。
郭延锦一拳虎虎生风朝她的脸打去,赵清漪只得溜,郭延锦改拳为掌再扑,又是打空,知道这活泥鳅不好打,他就放弃招式,直接追着人,抓到再说。
然后,人影晃动,他忽然又瞧不见人了,但见眼前掉下一个瓜子壳,他抬起头,就见那女子坐在房梁上,红色的百褶裙下一双腿晃动着。
“你给孤下来!”
郭延锦会武功,也会点轻功,但是要体面的跃上房梁,不会撞到头,却有难度。
“……”
郭延锦说:“你昨日说过什么了?你说会听孤的话的!”
赵清漪嗑了一个瓜子,思考了两秒钟,还是如燕子一样轻跃了下去。
郭延锦指着她骂道:“你个混账!孤要罚你,你服不服?!不服你就休想当上……村长!”
赵清漪服软:“好,殿下要怎么罚?”
要是平常的人,找人拖下去打几棍了事,但是这家伙不好办呀。
郭延锦举起掌,想了想还是掏出一把匕首扔给她:“你自己解决!”
“不会,你要我自裁?我不想死呀!那我辞职……”
郭延锦将地上的帕子踢过去,说:“你胡闹试试,孤还治不了你了!”
……
吃早餐的时候,赵清漪说自己“失血过多”需要多吃一点,郭延锦不忍直视。
不知不觉当中,太子的忍功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赵清漪放下碗筷,拿手绢擦了擦嘴,说:“殿下,这是标准伙食,我甚是满意。”
刘德忠又过来禀报,说赵家二郎进府来请安了。这请了安后,这个小妾家的舅子也该南归了。
郭延锦带着赵清漪在花厅接待了赵家二郎,这时候他倒不担心她再出什么岔子。如果她再不靠谱,正好让她娘家人看看本太子被坑得有多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