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震地,号角声冲天,旌旗招展。
赵铎和李保率着诸将抵达城楼,看看黄沙弥漫之中,远方战车、骑兵、攻城梯子列阵,步兵长枪、刀戟的在太阳底下闪烁着寒光。
李保久与党项人打交道,看到那面将旗,惊道:“党项的左贤王拓跋远也来了,此人勇猛无双,在灵州时,连斩我大晋两员悍将。”
灵州就是拓跋远的所率大军充当主力,攻城之战,必然有所折损,这一两个月能恢复过来,又来参与攻打凉州,实在是性子好战。
但见党项的军鼓暂停,嵬名守全帐下飞出一骑,就在阵前挑衅叫阵,此人汉话不是很精熟,却特意学过几句。
听他叫着什么:汉人是乌龟,汉狗出来之类的。
李保“涵养甚好”,说不出去斗将,就不出去。
斗将在演义中大量存在,到了宋代都还有许多的历史记录,就算名将岳飞也曾斗将。
斗将时,对方若是敢应战,斗将中打赢对方,那是非常杀敌人的士气而大涨己方士气的。
朔方军的几位将领十分气愤,想要上前一战,赵铎却不想有所牺牲,在他看来,兵法在于诡、诈之道,抓住以己之长、攻彼之短的窍门,斗将不过匹夫之勇。
所以赵铎所经战事胜多败少,他善用伏击、奇袭、奔袭、阵法,却极少有硬碰硬的。
赵铎很清楚游牧民族的普通士兵普遍比汉人普通士兵粗犷抗打,他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短处。
小屁孩阿青被赵铎带在身边,早引起河西军诸将的注意了,但想赵铎真是将门世家,这儿子才多大呢,就带来体验铁和血了。
大儿子十五岁,总还有点男人味道了,这小儿子也小得太离谱了,他站在一众西北粗犷汉子中间,跟个豆丁似的。
赵清漪看看对方斗将,自己还是在神话世界阵前和刑天斗过法,此时情感角色不同,但是也引起一阵豪情。
“侯爷,待我去会会他,如何?”
李保以下的河西军将领眼珠子都要突出来,李保看在阿青那张像赵铎的脸的份上,温言道:“赵公子,这是打仗,不是玩。”
阿青道:“李将军,我姓连,谢谢!”
河西军诸将愕然,又不禁去看看赵铎的脸。
(赵铎:河西军,本侯跟你们不熟,你们凭啥也默认阿青是我儿子?凭啥?我明明是个好男人……)
赵铎严肃的俊脸微微有丝异样,这时也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
赵铎道:“阿青,你武艺虽然高强,但斗将太过凶险。”
阿青道:“我有握取他首级,侯爷何不让我试试?此时我军刚抵达凉州,与河西军各方面配合需要时间。我看今日对方有攻城之意,敌军士气正浓,到时损伤必大,我去刹刹他们的士气,他们今日的攻势也可缓缓,给我军赢得时间。”
赵铎原本舍不得这孩子,但听他说得句句在行军打仗的要害之处,惜其悟性,心中甚喜,却道:“你可真有把握?”
阿青道:“当然有,且请世子爷借我长枪,我去与党项人耍耍。”
……
党项大军列阵在城外,嵬名守全帐下的猛将野利勇正在阵前叫骂不停。野利勇身高九尺,跨下一匹西域高头大马,在灵州时就连斩数名汉人将校和无数汉兵,汉人在他眼里不过是两脚羊。(注:野利,古代西夏有这个姓)
野利勇以为这一回汉人又不敢来斗将,虽然扫兴,己方的士气却正高扬,左贤王与嵬名将军两军合一攻城,够让汉人受一波罪了。
却正在这时,汉人城门大开,护城河上放下吊桥,党项大军将士个个瞪大眼睛,看汉人派什么人来送死了。
却见一匹黑瘦的小马上坐着一个白衣小孩,小孩并没有穿盔甲,一袭白衣如雪。小孩手持一把长枪,驱动着他身下那匹可怜的黑瘦马匹从吊桥跑过来。
这令党项将士一个先捡眼珠子,然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一阵哄笑。
小孩瘦马跑到野利勇二三十步远,人虽然小,却有几分神气活现,脆生生道:“朔方军定北侯帐下连青应战,尔乃何人?!”
野利勇更加忍不住仰天长笑,浑身控制不住颤抖。
小黑似乎天生就喜欢和强者比,看到对方的高头大马,打了个响鼻,表示DISS之情。
对方的西域大马也对瘦皮猴似的小黑“嗤之以鼻孔”,小黑不淡定了,马蹄在地上跺了两下。
主人,削它!
阿青坐在马上静静地看他发羊癫疯,尽情地发,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下回要去阎王爷那里发了。
野利勇终于发完羊癫疯,道:“兀那小孩,你……快快退下,饶你命!”
野利勇汉语说的不是很好,简单的话却能说,并且汉语日常能听懂一半以上。
阿青道:“还是你退下吧,退下能活命,你太胖了,不方便整个活的打包带走。所以,我只能砍了你。”
野利勇听不懂啥是“打包”,但是“砍了你”是听得懂的,被一个小屁孩这么冒犯,这位党项将军心头大怒,道:“罚酒不吃吃敬酒,我才要砍了你!”
阿青不禁哧一声笑,说:“当然不吃罚酒,你们不但要敬小爷酒,你们的王还得给小爷跪下敬酒!”
汉语谚语没有学好,却又喜欢用,这就用错了。
阿青说话声使了点内力,所以后方赵铎、李荣、赵清宣、杨冲,及河西军的几位将领都听到了。
他们本还有紧张之情,这时远远听到小孩的话,不禁莞尔。
野利勇听到“王,跪下”之类的,也算懂了一半,说:“大胆小孩!找死,我砍死你!”
白衣黑马小孩手中长枪耍了个枪花,枪尖指着他,叱声道:“来呀!互相伤害呀!小爷还怕你?!”
赵清宣本来是担心“弟弟”的,但是听到这样新奇的叫阵怼人方式,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杨冲道:“阿青少爷能胜吧?”
杨冲只知阿青武功极高,但是没有亲眼见过,赵清宣是见识过的,说:“咱们朔方军中,要是他打不过,那也没有人打得过了。”
杨冲看着那黑瘦小马上的白衣豆丁小孩,那枪都有他的人两个这么长,野利勇有四个阿青这么重,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呀。
但听党项军阵中鼓声又响,示意野利勇砍了汉人小孩,蚊子肉也是肉,攻城前见点血,可以提升将士的杀性。
野利勇驾着高头大马,持着长戟策马奔来,长戟对着小孩的心口,就想把小孩挑下马来。
正在凉州城墙上的汉军心提起来时,但见白衣小孩长枪如龙飞快刺出,哐当一声与野利勇的长戟相交。
阿青也觉得虎口一阵发麻,此人外功当真不弱,她施了巧劲,然后被震动虎口,一般的汉将还真打不过他。
野利勇咦了一声,他这一戟本想将小孩挑下马来,没有想到刺去时被他一击,他的力道就偏了。
野利勇力偏还没有换招时,就觉那小孩变招,枪头一掉刺他胁下,野利勇收起小觑之心,一戟虎虎生风划向小孩的脖子,以攻为守。
阿青平平向后一仰,那招刺他胁下的招式却是虚招,事实上坐在马上太远了,他要是以躲,只能给他造成一点轻伤。而这时他伸出手臂来以攻为守,却是送上来的大餐。
阿青半躺在马背时,银枪斜斜顶向对方伸来的手臂。
阿青内劲摧出,一招划过他手臂,野利勇只听到一阵闷声,觉得左手陡然重了。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看长戟的戟干,上头还握着一只断手,断口血淋淋的,隐隐见到中间的白骨。
他这才感觉右臂传来巨痛,啊一声惨叫,右臂在喷血,久经战场,他第一时间就要逃走。
但是一切已经太迟了,汉人白衣小孩趁他病要他命,长枪斜斜向上一刺,正中其颈。
党项将士也已看到斗将战局的骤然变化,心下骇然,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野利勇也是党项人中一流的勇士了,此时居然被一个汉人的豆丁小孩给斩于马下?
党项将士三观俱碎,心中迷茫。
阿青拔出横刀策马上前几步,砍下野利勇的首级,用长枪挑了起来,朗声道:“尔等可还有勇士来与我一战?!”
城墙上的汉人将士无不放声喝彩,赵清宣哈哈大笑,赵铎胸中涌起强烈的自豪感。
他的小奶狗原来是头狼呀!
阿青又吹了个口哨,吊桥上策马跑来两个少年,将野利勇的首级和战马带走。
大英雄是不太注意这些细节,不过阿青却觉得这些细节重要,古代的好马按照消费比例来说比现代的车贵多了。
党项人看到野利勇战死,心中已然大怒,汉人小孩还这么不要脸的画风,当真是叔叔婶婶都忍不了了。
左贤王拓跋远喝道:“何人敢去把那汉人小杂种杀了?”拓跋远倒是想要上前一战,但是对方一个豆丁大的小孩,他堂堂左贤王上去和他斗,不怎么好看,仍然觉得野利勇吃了轻敌的恶果。
此时党项折损了士气,于攻城不利,要是能把汉人小孩斩于马下,总是夺回一局。嵬名守全虽然觉得这汉人小孩不简单,但也想野利勇战死大约也有轻敌之故,是以也不阻止拓跋远。
嵬名守全道:“汉人小孩武艺精深,可不简单。
拓跋远帐下一名武士道:“王爷,将军,让我去会会他。”
拓跋远道:“不可轻敌。”
“是,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