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我是文盲!

赵清漪病好原本也是喜事,她要重新“开工”,天天定时和另外几个洒扫丫头去园子里打扫。

其实赵清漪并不觉得打扫的工作有多苦多累。

在现代时,赵清漪并不是完全认同一种网络上的论调。

说是白领或者什么工种整天坐在空调房里多轻松享受,环卫工人怎么怎么辛苦赚不到他们的零头,世道对环卫工种不公平。

好像这种论调就是站在政治正确制高点上,就是站在劳动人民立场上了,看到什么就来一句对比的话,以表达自己的委屈。他们却忽视了,任何工作都是劳动者。

每个人都有权力去提高自己的学识水平,但是不同的个体少年时有勤奋和懒惰的区别。

让一个人一天维持高度集中的精神去学高数和理论物理的难度和辛苦程度一定高于让一个人一天去扫四个小时的大街。

除了命实在太好的人继承了家业,可以躺在父母辈的成就上。大部分白领在少年学习时付出的汗水痛苦基本上是高于环卫工人之类的人的,余下的是少有的天才,那没有那么大的痛苦。

赵清漪深有感触,至少对她来说扫园子的工作比她以前几世所做的工作强度、难度、风险都低得多。

现在让赵清漪为难的不是扫园子的事,而是另一件大事。经过几天的工作,头天她没有发现,第二天发现异常时,她以为灵魂和这个身份结合得不好,过几天会恢复。

但是一直到了工作的第五天,风寒都完全好断根了,她这毛病还没有恢复。

这天下午,她做完事,悄悄来到一个凉亭外,看着亭子上的匾和柱子上的对联,还是一脸的震惊。

她不识字!

她堂堂赵大教授、影后赌王、学者皇太后、世界冠军、赵总理、怼王之王、作中女王居然不识字!

她明明腹有千秋锦绣,这个位面时代是作为一个唐之后的朝代,上面写的一定是汉字,但她就是没有办法。

系统球君忽然在她脑海中说:【你要在这一世当文盲。给你设了和书写障碍。】

赵清漪:【为啥呀?!】

系统球君说:【原主恨死了李清玥那翻作态,什么诗书风流,想要看看:她就算诗书风流是天下第一才女,你也能以文盲之姿将她打肿脸。你就算是文盲,你还是尊贵的,她就算读再多书,也是下贱的。】

【这不是坑自己兼坑我吗?】赵清漪目瞪口呆。

系统球君叹了口气:【既然是委托执念人的心结,你用心去感受她的一切,自会明白。如果解开她的心结,你这书写障碍才有机会清除。就酱,我走了。】

赵清漪还能说什么,只能无奈找了个台阶坐下,与原主共情,回忆着她的回忆。

因为李清玥占了她的身份得到了最好的诗书教养,从小就是才女,得张氏的宠爱。

未揭破真相前,她也和曹江诗书往来,两心相许。

赵清漪出嫁后,因为李清玥那一身比真千金更胜一分的气质来源于所谓的“腹有诗书气质华”。因为有才女假千金的对比,真千金遭所有人嘲笑、遭亲生母亲失望而想念假千金、遭丈夫鄙视、遭婆母嫌弃无能。

假千金不通诗书是她的错吗?凭什么以这一点来让她逐渐失去一切。

她想证明,不靠几首酸诗词,不靠李清玥那种扭捏作态的楚楚风姿,她也能将李清玥比下去,也能昂首挺胸。

说到底,原主懦弱柔弱的外表下有一股蛮劲和倔性:不是我的错,我坚决反对要为错承担后果。不通诗书不是我的错,你们不去谴责施害人的罪过,却来嘲笑我的目不识丁,我不服!我就目不识丁给你们看看,我一样比她强!每一份嘲笑,都要让本最该负责任的人付出代价。

赵清漪长长叹了口气。

原主真是个倔强的傻瓜呀。

这个世间讨厌有两种:一种是真的讨厌;一种是嫉妒。前一种是绝对排斥,不想效仿;后一种拼命的想要以身代之,角色互换,好去享受所嫉妒的人的一切。

原主是真的讨厌极了李清玥借“才气”上位这一点,一生不想当“才女”。

真坐着发呆,却忽听见脚步声响,但见一个嬷嬷四个丫鬟随着一个极美貌少妇行径此处。那少妇一身雪青色的襦裙,外穿着天青色的褙子,一条白色的披帛,气质若空谷幽兰。

赵清漪不禁一怔,她原就是让自己完全去接受原主的一切情感,这时一见张氏怎么不激动。

她有一种又孺慕又怨恨的复杂心情,要不是她心软接回了李清玥,她就算受人嘲笑也不至于丧命。还有张氏每每感叹李清玥能聪颖能领悟她的意思,对她失望,都像一把最尖锐的三棱刺刀,把原主的心刺成碎片。

可是那些也许对于一个善良感恩的女人来说只是人之常情,一个悉心教导十三四年的女儿,她怎么会没有感情呢?

可是为什么,所有的恶果都要她来承担呢?

母亲呀母亲,是因为你生了我,所以我要用生命来成全你人之常情的母爱,还你赐予的骨血吗?

你若要我死,我怎能不死?

原主死前的绝望,如黑夜的幽灵一样爬上心头,想要将她拉回地狱。

她不禁伸袖抹了抹涌出来的泪水,却没有想到一抹却更忍不住了。

张氏原本算了阖府的账册,也有些闷,春光正好,就到园子里走走。

到了红英亭,就见一个小丫鬟坐在亭下哭泣抹泪。

“丫头,你怎么了?”张氏看她哭得可怜,她平日管家虽严,但不犯事的下人,她素来和善,于是走近一问。

那丫头抬起一张泪眼朦胧的面庞,但见她眉清目秀,见之只觉似曾相识。

赵清漪起身福身:“给夫人请安。”

张氏微笑道:“你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赵清漪跪下磕头,说:“奴婢不敢委屈,奴婢只是想起之前犯得错,深深惶恐。”

张氏让赵嬷嬷扶起她,一起进了亭子,她坐下后才问道:“你这般小年纪,能犯什么错,这样惶恐?”

赵清漪于是将自己好奇弄坏了小姐的琴,被罚跪两个时辰,病了四天的事说了。

赵嬷嬷道:“大胆奴婢,犯了错,还要向夫人告小姐的状不成?”

赵清漪是“文盲”,幸好“文盲”不耽误她戏好,于是跪下言辞清晰道:“夫人明鉴,奴婢绝无此意。奴婢知道自己命贱,远不值一把名琴。也只怪我娘是个命贱之人,她常对我说,身在侯府切不可为这侯门富贵迷了眼,要谨守本份。我娘说:我是贱命,一分富贵也不可享,便是被罚跪,也是以微芥之躯触了尊贵之物折了福,万不可心怀怨怼。我娘还让我发下誓言,倘若我生出一丝贪恋小姐那样的不属于我的富贵,我生时为娼,人人作践;死时千万万剐,死无全尸,尸体为野狗啃食;死后投胎为粪坑蛆虫。皇天后土,实鉴此心,如背此誓,天人共戮。”

赵清漪对张氏又爱又怨,她不会去在相认之前当什么小甜心,然后相认之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在感情上完全取代李清玥了。她本来就是赵铎的亲生女儿,她需要取代谁?

但是,她不甘心,她也想让张氏看一看,是非颠倒,她这一生到底是被谁毁的。也给玉娘母女挖一个坑。

张氏都不禁被吓了一跳,赵嬷嬷道:“你这小丫鬟,怎么能说出此等吓人的话来?”

张氏虽被吓了一跳,但心想她年纪还小,有些怜惜,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母亲是谁,竟让你发这样的誓言?”

因为玉娘害怕真相被揭开,才让“莲香”当个洒扫的三等丫鬟,不让她在小姐和夫人院子侍候,所以张氏还是在她更小的时候见过。

赵清漪道:“回夫人,奴婢名叫‘莲香’,母亲是‘玉娘’。”

张氏啊了一声,说:“原来是你这孩子,快快起来,过来我瞧瞧。”

赵清漪走了过去,张氏拉着她看,近瞧那极好的眉眼,更觉有缘,拉着她的手说:“我说怎么觉得眼熟,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赵清漪故作疑惑,也不因她这一句亲近的话感动。要说亲近疼爱,这样拉着手说话哪及刚相认时她的心疼。可是,一切激情都不是长久的,她终还会因为她是文盲和愚笨而失望,她的标准太高,无法理解一个被作践了十三年目不识丁的少女要短期内在已不是最佳学习年龄时学会一切学识和贵族小姐琴棋书画撞得头破血流的努力。

赵清漪福了福身说:“奴婢命贱之人,承受不起。”

张氏看着她一身三等丫鬟的装束,叹道:“也是玉娘太过谨小慎微,她与我有故,我本想让她置些田地,有侯府护着,你们请些佃户,自己也能过好。她却是偏执,要进府来做事,当初我也拗不过她。你若不想当丫鬟,那便不当,想学琴也未偿不可。”

赵清漪说:“我答应了娘,不贪这些,这些是小姐才能做的事。”

张氏看她眼中的倔强,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有些话她一个夫人也没法和一个八岁的女孩说清楚。

张氏遂又令赵嬷嬷吩咐下去,赏四盘点心给“莲香”,让人送她屋去,此事也就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