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漪长叹一口气,说:
“那我和你谈一谈文化,你们的‘菊花与刀’虽然很有一种凄美的意境,可是我欣赏过就够了。
我们两国一衣带水,东倭虽然吸收了种花文明,但种花千万不能以为东倭文化就是种花文明。
我们的‘菊’虽然也有一种祭奠缅怀的意义,却并不是相信宿命的悲剧,而是一种一生与天抗争的豪情。”
斋藤新之助不禁奇道:“菊花……与天抗争?”
赵清漪道: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菊’与天争,体现在‘傲霜’之上。
与天相争,死则死矣,死而不屈,胜天半子。这是种花人与倭人最根本的区别。
倭人色厉而内荏,对自己的一切带着悲观;而种花人外柔内刚,只要激发他们,他们就是傲霜的菊,死而不屈。
我们的传说中,发大水了,我们自己治,天漏了,就去补天。我们敬畏宿命,却敢于去挑战宿命。
如果你们的侵略也是我们的一场宿命,那就来吧,再大的风霜,我们也不怕你们!”
斋藤新之助不禁沉默深思,说:“如果没有‘种花神龙号’,你们真的不怕吗?”
赵清漪说:“没有她,不会怕,有她更不会怕。我不会杀你,当是我对东倭人的一丝人性的怜悯,毕竟满国这么多的疯子,清醒的没有几人。”
斋藤新之助说:“赵桑,你说,如果我们生在和平的年代,我们能不能成为朋友?”
赵清漪说:“种花人愿与世界各族人交朋友。大唐时,你们派了那么多遣唐使来种花,我们没有把你们当朋友吗?先做敌人之事的从来是你们东倭呀!”
斋藤新之助长叹一口气,说:“那么……种花的,女人,会不会嫁给东倭的男人?”
赵清漪想起后世许多精日、哈日,疯了一样要留在东倭的人,无奈地叹口气:“怕是会的,也有许多人喜欢东倭的文化的。”
“你呢?”
“没有侵略,就能交朋友。”
斋藤新之助悠悠道:“也许是宿命,我……仰慕赵桑。”
“纳呢?”
“我知道不可能。你不杀我,那我要离开了,不知何日再能相见。遗憾的是,我终不能与赵桑比试一场。”
赵清漪不禁一脸的“井”,实在无法理解倭国男人的逻辑,仰慕敌人?
这时,林青云走了进来,说:“斋藤先生,你要离开,我们就不送了。”
斋藤新之助看着他们一对伉俪站在一起,身旁再难容别人,心中一酸,终是告辞。
林青云揽着赵清漪的肩,忽说:“你不会看他帅,就心动了吧?”
赵清漪仰头,伸手撩了撩他鬓角的发丝,说:“我觉得你更帅。”
林青云微微一笑,轻轻拥住了她,说:“少操些心吧,能享受一下清闲,就尽情享受,将来可能会更忙。”
赵清漪忽问:“三弟去港岛,一切进行得顺利吗?”
林青云说:“他应该快要回来了。”
赵清漪说:“弟妹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希望他回来陪着她。”
原主当年在林家久了,也是听说过一些事的,所以知道林诚的第一任妻子是他心中的白月光的,就是在这时候难产死的,他人还在港岛。
赵清漪让杨廷芳平日不要补太过,孩子太大了不好生。又要求她天天走几步,增强体质。
赵清漪的小蝴蝶还是有用的,林诚在港岛办事就急了一点,他赶回来第二天,杨廷芳才发动了。疼了三天,才生下一个五斤二两重的女儿,林家大摆宴席庆祝。与这个时期紧张的局势,倒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全国的抗倭情绪高涨,上一回江先生督促章将军剿赤军,章将军身负国仇家恨,又背着全国全军的压力,力争出兵东北,与江先生大吵。
到了10月底,章将军前往洛阳为江先生祝寿,再次劝江先生先打倭国,再遭到拒绝。
章将军也是没有办法,东北军上下早就厌倦了无休止的内战,况且几次与赤军交手,都是对方以少胜多,被打得灰头土脸。只怕去打东倭还不用受这气,并且驱逐外虏,打回老家,要痛快得多。全军上下已然军心不稳,这时候章将军再退缩,只怕要镇不住人了。
祝寿这一回,赵清漪作为江夫人的助手,倒是也在场,不过看到江先生这个样子,心中也是无奈。这人太固执了。
11月下旬,赵清漪回到了江海,正在着手工厂因为搬迁而或遣散,或者调骨干去四川的事,这事还有许多思想工作要她出一下面,工人们更相信她。
她正在厂区的食堂给骨干工人讲话,却是卫佬和卫羽突然急匆匆赶来了。
赵清漪还以为是大同会有急事儿,连忙简短地结束了讲话,把场面交给了副总经理。
赵清漪出了食堂,卫佬也顾不得礼仪,说:“子净,不好了,果府派人抓了江海抗倭救国会的人!听说要以‘危害党国’的名义处死。”
赵清漪因为太忙,把这件事倒忘了。说起来这个抗倭救国会中的人很多都是她的朋友,是文化界的人。
她还在经费上资助他们的活动,这两年他们也体谅她身份招疑又实在太忙,他们自己搞活动,没有请她这个号召力惊人的种花女侠。
赵清漪安抚道:“卫佬,你先缓缓,几位先生都是社会文化名流,不是说杀就杀的,总得要上法庭吧?”
卫羽恨道:“他们已经丧心病狂了,只怕就直接处决了。”
赵清漪道:“这怎么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卫羽说:“他们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如今东北分裂,关内还在加紧……”
卫佬喝道:“羽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赵清漪说:“我这就飞金陵去,劝劝江夫人,看看她能不能出面说服江先生。对了,孙夫人还在江海吗?”
赵清漪找到了孙夫人那里,孙夫人也得到了这则消息,十分愤怒。
听说赵清漪拜访,连忙请进家去见面,赵清漪说明来意,问她的意见。
孙夫人沉吟片刻,说:“你代我带句话给他们,这种事是耻辱,我坚决反对。我会团结其他的民主人士和国内外朋友联合起来向他们抗议。”
赵清漪要的就是一张“金牌令箭”,这时候她就算受江夫人宠幸,但涉及这些事的,她还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但是如果是代孙夫人传话,那又不同了。
赵清漪道:“夫人,你也别气坏了身体,好好保重。我想只要他们还没有杀人,总是能救的。”
孙夫人对她倒是很慈祥,说:“你一个女子尚且心怀国家大义,可是那些身居高位之辈,反而一心争权夺利。”
赵清漪道:“夫人您才是女豪杰,我处处以夫人为榜样,却难及夫人之万一。”
孙夫人失笑道:“你是不是在她身边久了,竟是对我也是这样了。”
赵清漪道:“江夫人也是很了不起的女性。”
孙夫人又让她等等,手书一封交给了她,赵清漪再乐见不过了。
于是,赵清漪就带了孙夫人一封亲笔书回到金陵了,抵达官邸求见江夫人。
官邸附近有严密的警卫,这对于平常人来说是苍蝇难以飞进,但是赵清漪却是能进的。
是江夫人的亲信,在晚辈中,除了孔家儿女,江夫人最亲近的就是她了,而在工作上很多事还倚重她。
江夫人刚午睡了醒来,正在喝下午茶,看到清漪过来面带微笑让她过去。
赵清漪交出了孙夫人的封,她只一提是孙夫人的信,江夫人就叹了口气,说:“我不看也知道里面写什么。”
赵清漪道:“夫人,孙夫人也是为了党国呀。校长承先总理之志,就是要复兴种花,正是需要民心的时候。此事社会各界沸沸扬扬,几个不知国事艰难的人的命还是小,但是被人抓住此事为柄大肆宣扬,不说他们有没有胆子攻击政府,却不正是给了……大同会机会吗?”
忽然,听得一个冷然的声音道:“怎么给大同会机会了,我倒想看看!”
赵清漪说:“他们不明白校长您的战略格局和苦心,但是心中一有不满,不是……更容易……受到大同会的煽动吗?此事立在国家兴亡大义上,一上纲上线,于校长你的民心和威望不利呀!学生斗胆进一言,但想古时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齐桓公‘尊王攘夷’,都是自己占住大义的最高点,就是占住了最大的格局上。校长先占住抗倭卫国的大义,那么倘若他们反对你,就是没有大义,必然受到人民的唾弃!”
赵清漪曾在中央军校当教官,不过在老江面前自称属下感觉太憋屈,但又不能像面对江夫人一样随意我来我去的。
于是学着他的亲信们一样会称他为校长,自居学生。老江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
此翻话别说江夫人了,连江先生都有些讶异,同样是劝他抗倭,但是赵清漪这个少女劝起来听着却令人舒服多了。概因是站在他的利益点上劝的。
江先生因而也不会以为她与那些反对他的人一样,叹道:“国事之艰,顾此失彼,哪里是那么容易的?打虎不死,放虎归山呐!”
江夫人也叹了口气,达令能在赵清漪面前说出这样的话,也是极难得了。赵清漪现在还是得他们的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