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林青云近来也忙得很,除了正常生意要看着,还要应付敷衍蓝衣社的人,上一回有一个堂口的人贩卖大烟被处置了头目,下面的人还要安抚。

这些事情之外,却是妻子的一些事要揽过来。许多敬仰声望如日中央的赵清漪的人,他不得不帮妻子分担应酬,他知道妻子已经够忙够累的了。

他和帮内的骨干们吃了晚宴才回到赵家,赵清漪难得贤慧一回,给他放了洗澡水。

在他洗澡的时候,一边帮他搓一下背,一边提起许瑾的事。

“妹妹学校的老师?”

赵清漪点了点头:“我现在也不清楚,你说蓝衣社的人是不是有足够的证据了,许老师是不是还活着。”

林青云用水抹了抹俊脸,水珠粘在他如玉俊颜上,长眉沾湿,在灯光下显示出莹亮的光泽,他搭上她的脖子,歪了歪头,说:“老婆,你的前辈被抓了,又不可能供出你来。”

赵清漪说:“青云,我和你说正事呢。”

林青云舒展着精壮肌理分明的身体,带着丝慵懒:“我不开心。”

赵清漪讶然:“你有啥不开心的?”

林青云说:“我老婆太物质,太现实,一点都不懂爱,当老公的能开心吗?”

赵清漪摊了摊手,说:“嘿,兄弟,我又不是法海,我怎么不懂爱了?”

林青云睨着她:“这又是什么典故呀,不要欺负我是‘古人’。”

“不谈典故了,我在讲正经事儿。”

林青云行为再忠犬,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心思活跃、行事狠辣霸道的男人。可是爱上这样一个大女人,注定难以拥有大男子主义的享受。

他老婆不靠他也能活得如鱼得水,他即便出卖男人尊严了,几乎所有人也会接受,还觉得他高攀了。

只怕家里的那些女眷包括他妈妈都这么想,比如说他妈连“我们漪漪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么丧心病狂的话都说得出来。

结婚这么久,她就没有什么事求到过他,还有这种放洗澡水、给他擦背的待遇让他受宠若惊。

这突然大转变的行为动机终于找到了。

林青云伸出手去,霸道王爷式抬她的下巴,清亮的俊目就看着她。

“你今天这么体贴温柔,是为了你的前辈,不是因为爱我。”

“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所以,你不懂爱。”

赵清漪觉得自己是活该,干嘛因为担心就找这些奇怪的事做,现在男人有意见了。

她就说了嘛,如洗衣做饭侍候人这些事就要装不会做。她不能在外比十个男人还强,回家还要做比十个女人还强的家务事。

今天突然做了,人家就挑刺了。

“老公,咱们先谈正事,行吗?”

“我不舒服谈不了别的事。”

“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她飙出一句台湾腔。

林青云却猛得抱过她来,强势地拖进浴缸,猛然吻上她的唇,手缠绵悱恻抚摸着她。

赵清漪懵了,等他松开她的唇,解她的衣服时,她推开他的胸膛。

“青云……这时候你还有……”

林青云轻轻挑逗她的身体,她也不禁越来越使上不力气。

他咬着她的耳朵,声音沙哑,说:“让我欢喜,明天……我去蓝衣社给你打听一下。”

赵清漪好气又好笑,说:“这是两件事,干嘛这么闹呀,弄得好像我卖身似的……”

林青云亲吻着她,说:“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最重要的人?”

赵清漪捧着他绯红的脸,问道:“青云,不要胡思乱想了,你是我丈夫,当然重要。我知道我不够温柔,可是我也是想和你一生一世地过下去。不管风吹雨打,有彼此就好了。”

林青云提条件:“那不能将大同会排在我前面。”

赵清漪哧一声笑:“这个年代的前辈是有这样的人,但是我们后世更讲究以人为本,不会把一切都献给大同会。毕竟革命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让所有人都去悲壮牺牲,去大公无私。”

林青云揽着她的背,说:“那我们来继续做私事,国家民族大事,先不管了。”

赵清漪睨着他,说:“你怎么这么好色呢?”

林青云说:“你不是说你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吗?我能不好色吗?”

……

江海一中的周宁老师摔伤了被送往仁爱医院,给他检查的正是卫羽等几个医生。

周宁平日和许瑾关系颇好,或者说江海一中的老师都还在蓝衣社的监督之下。

但是在看腿的时候,周宁还是把消息传给了卫羽。卫羽回到家就和卫佬将纸条上的代码译了出来。

许瑾的一个下线叛变了,将她出卖给蓝衣社了。

卫羽道:“许瑾同志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会那样随便发展会员。”

卫佬却是担心:“必须尽快救出许同志,她可是有我们江海地下分会的骨干名单。”

卫羽说:“如今形势严峻,到处都是特务,我们一来不知道她被关在哪,二来人手不够又没有武器,怕是没有能力救人。”

卫佬想了想许久,忽说:“找赵小姐帮个忙……”

卫羽想到她,不禁心中一酸,强忍了,说:“她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吧,她……”

前段时间报纸上登着的都是她和金陵果府江先生的合照,又写着她被授衔进了中央军校当剑术教官。她和金陵果府高层可都很熟悉的。

卫佬却说:“赵清漪不是那些被功名利禄迷了眼的人,她的格局和胸襟,我应该不会看错。”

卫佬也观察了赵清漪多年。

她连修校舍都要派亲信来看看下面工人的工资有没有按时发放,有没有被工头扣钱,更不用说她的工厂了,还让他们建立工会维权。这不是一般的黑心资本家会做的事。

她是坑东倭人,不过又是千金散尽的气度,要为了国家培养更多的人才。

这种拥有大格局、大胸襟的人又怎么会痴迷于为了维护当权派的即得利益体而当走狗呢?

就算她不会帮忙,其人品高华,也不至于出卖他。

……

赵清漪看了一眼邀请函,冲卫羽淡淡一笑说:“令尊深藏不露呀,居然还藏有一幅郑燮的字画。”

卫羽微笑道:“家父也不过附庸风雅,其实也不知是不是真迹,听说赵小姐于字画也有几分眼力,家父可不忍不住想要讨教一二。”

赵清漪虽然奇怪,但想下午抽一个小时去瞧瞧也无防,之前修复学校、图书馆,与卫佬相处也颇为愉快。他虽是文人,做事却十分务实,与那些喜爱清谈的文人不一样。

……

下午三点钟,她就由几个下属保镖护着来到卫家,卫家位于华区,是一所传统江南民宅。

卫佬笑着亲自出迎,奉了茶,卫佬也笑道:“只是偶然得此画,是真是假,我仍未下定论,便是想邀几位老友赏赏,又怕万一是假的,失了面子。这才劳烦赵小姐。”

她虽然已经结婚,卫佬叫习惯了,一时也改不了口。

赵清漪笑道:“卫先生不用客气,我也很好奇。”

“那也不耽误了,还请赵小姐移驾书房。”

赵清漪跟着进了书房,卫家的书房并不大,几架子的书和一套桌案。

卫羽在门外守着,卫佬取了画却没有打开,忽说:“赵小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赵清漪眼皮微跳,愣了愣,说:“卫佬有什么话不防直言。”

卫佬说:“我想请赵小姐看看,有没有法子,帮我救一个人。”

“什么人?”

“……如果是……政治犯呢?”

赵清漪吸了一口气,讶然地看着他,顿了顿说:“卫佬,你会不会太高看我了,我一介商人,哪有这个本事呀。如今什么局势,有些事,卫佬也多明哲保身吧。”

赵清漪在一旁的旧椅子上先坐了下来,卫佬却觉得有谱。

卫佬也在一旁坐下,说:“不管是分属什么政治倾向,但是都是种花家的兄弟,如今兄弟倪墙,徒然内耗,何日才是尽头?东洋人占着我们的国土,西洋人把我们当狗,有志之士,谁又不想看着种花家的人民能够结束这些煎熬。难道敢站出来为了家国百姓革命的人是大罪人吗?”

赵清漪瞧了卫佬一眼,说:“政治的事,我从来没有兴趣,不过卫佬既然找上我一个外人,想必也是走投无路了。”

卫佬说:“赵小姐,我从来不觉得你是外人,我们拥有共同的理想,就是让种花家不再受列强的欺压,让种花家的百姓富足安康。这样看,我们一直是路上的同志。”

赵清漪抿了抿嘴,说:“要我出手也行,卫佬要是能把我介绍给伍先生,那什么都行。”

“这……我怕是……”卫佬不禁讶然。

“做不到吗?那……让茅先生把那首《沁园春》写幅字送我珍藏……”(注:《沁园春-长沙》写于1925年12月。《雪》写于1936年,还没作出来。)

“……”

“也不行?”

“此事卫某如何能做主?”

赵清漪悠悠长叹说:“那真是好词呀,我至今写不出一首能及得上茅先生的词,唉……听说伍先生帅得天上的鸟都要掉下来,可惜我也见不到……”

卫佬眉角抽了抽,说:“赵小姐的要求,卫某实在是做不到,如今局势严峻,谁也不知明天会怎么样。不过将来要有机会,我虽不能做主,但一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