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容耀廷和白立文倒是有几分兴趣,原本他们是打算出门的,但是自从这个女孩到来,他们两人都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

赵清漪中二地走到钢琴前,朝大家行了一个淑女礼节,在钢琴前坐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手指。

轻柔优雅地放在了黑白键上,缓缓绵长地吸了一口气,那纤长的手指就在琴键上跳动起来。一曲《秋日的私语》旋律缓缓流淌,荡涤在整个空间,哀而不伤。

如耳边的细语呢喃,如意中人的温柔目光,渴望着爱情的缠绵,点点滴滴在心田。

爱情是美丽的初见,像是等候了千年万年,只为那瞬间的依偎,直教人生死相许。

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守着甜蜜的初见回忆,任寂寞风干了风华,灵魂如浮尘游荡。

霍飞是一个山东汉子,自小学些武艺,十七岁离开家乡来江海闯荡,就在江海底层混了三年,直到遇上老板,当初还只是一个不满十四岁的小女孩。

两年的时间,她逐渐长大,她的聪智自信,她的嬉笑随心,她的善良和霸道,早已经吸引住了他所有的关注。

她还弹得一手好琴,纯洁的音律,似能江浑浊的世道荡涤干净。

陈铎习惯她的假小子和不知天高地厚,却是不知道假小子的极刚之下,拥有水莲花一样的柔美。

容耀廷怔怔发着呆,任音符轻轻拨动心弦,可他绝不想承认,他天生有些不对盘的少女是让人心碎的美丽。

白立文在美国也听过音乐会,但那离得远,或者弹琴的人不是这样一个美丽的东方少女,这样近在直尺。

一个再假小子的女子,拥有十级钢琴造诣,那她总有点优雅的女人味,正因为反差衬托,才更少女和女人味到人震撼。

赵清漪终于收了《秋日的私语》的最后一个音符,长长呼出一口气。

她休息了一下,又重新弹一曲,这时曲调要轻快许多。

remembering me

discover and see all over the world

she's known as a girl

to those who a free

the mind shall be key

forgotten as the past

cause history will last

god is a girl

wherever you are

do you believe it

can you receive it

……

赵清漪这世的声线不是那种天生完美的,但是她在技艺音阶和丹田发声上的功力却深厚无比。

赵清漪这么多世,特别是都在上流社会混,其实艺术是学了很多了,歌剧都会唱一点,只不过那种太曲高和寡了,并且她唱歌剧曲目功力只是一般,不如流行把握得准。

像是前世的赵清漪再会作,也多是会为丈夫或友人品茗时弹古琴,享受那种古蕴空灵的意境,可以静下浮躁的心。

但她一生那么作却从来没有在大众面前唱歌表演,她已经看不上这种KTV麦霸就能做到的事了,这在她眼中并不是高明的“作”——那会降低她的格调的。

共情的赵清漪现在还真有那种早期穿越文的女主喜欢唱流行歌曲表现的心情,丫鬟的喜好品味还是比较大众的。

她的执念就是夺走苏若雪发光的机会,现在的经理人带她飞,有钱有势,满腹经纶,想要得到什么男人根本就不需要靠这个。

但是能在音乐上秒了靠拉小提琴来吊多个男人(包括别人的丈夫)又作践别的无辜女性、连累死了人全家也不会愧疚的苏若雪,她就暗爽了。

——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又不是不给你拉,有本事你就拉呀!想要比得上我这么有才,那是不要想了,哈哈哈!

——偿我平生不足,解我一生之冤。

苏若雪一拉琴就会吸引住容耀廷的目光,她依附容家生活的那三年,苏若雪优美的琴声是原主的自卑的来源。而去港岛当佣人时,爱拉琴的太太一拉琴,同样是原主“赵妈”想起往事的噩梦。

赵清漪唱完了《god is a girl》,容倾城第一个鼓掌,赞道:“太棒了!我从来没有听过这首钢琴曲,也没有听过这首歌,你哪里学的?”

赵清漪虽然做了任务,又纵性恣意,但倒还没有厚脸皮说是她作的词曲的程度,说:“很小的时候听一个传教士弹过曲子,时间久了,我也不知道弹得对不对。”

“就算不一样,也浑然天成呀,漪漪你怎么这么厉害,连钢琴都弹得比我好。”

赵清漪搂着她的肩膀,说:“宝贝儿,其实你也已经很厉害了,你是全女高最可爱的女孩。”

“你又没有去过我们学校。全江海我见过的人也不少了,我还会骗你吗?”

赵清芳也叹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弹得和姐姐一样好。”

赵清漪抚了抚她的头,说:“姐姐相信你能做到最好。”

陈铎也过来说:“赵小姐,你弹琴唱歌的时候都不像你平时。原来你也可以这么亮的……”

赵清漪一多汗,说:“陈铎,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真是忍不住让人想削你。”

其实陈铎是故意的,这样才能让她注意到。

白立文也是一通绅士却真诚的赞赏,容耀廷却想到了刚才还说她说汉语时夹杂着几个发音很汉式的英文单词,她故意唱英文歌,无言地反击他呢。

赵清漪忽又看向苏若雪,说:“苏小姐也奏一曲吧,想拉就拉,新时代的女性嘛。”

苏若雪气势哪及,她那如梨花零落般柔美的少女风情,哪里能和舞台的女王争辉?

——即便前几世赵清漪是在舞台上做别的表演:最美教授、最佳女主角、皇帝生母、天帝陛下或者光时正大地作尽触及凡人想像的天花板的作女。

苏若雪适合在寂静的幽谷等待有心人寻芳踪。一站在舞台,和赵清漪这样的人相比,别人是看不到她的,她若去演奏只是一个衬托者,自取其辱。

赵清漪能说“想唱就唱,唱得响亮”,但她不能说想拉就拉,她的身份、经历让她底气不足,不同时代的女性风姿也不一样。

其实赵清漪这不过是仗着多世积累的金象腿压人,并不光明。

原主倒也不是说要变态报仇,只是给一个欠了自己那么多的人当了一辈子佣人、还要听所有人说苏若雪“有情有义,对她有大恩”这事耿耿于怀、死而不甘。

玛丽苏不是病,不害人的话只是她自己的事,但是恩义颠倒,就太欺负人了。

原主不是周海,不是贪得无厌,也没有带着恶心人的目的,而她的儿子、丈夫全因苏若雪而死了。

当了二夫人就是容家的人,原主是这样的嫁鸡随鸡的观念,可最后让她这个容家人当佣人,欺负她无家寡妇没有地方可去了。

苏若雪涵养是有的,微笑道:“我不过末学,就不献丑了。”

赵清漪又问容倾城和苏若雪在圣延节表演什么。

“《仲夏夜之梦》的序曲,学生们还要表演话剧。”

“门德尔松的作品,我也很喜欢。莎翁的喜剧,嗯,演起来有意思。”赵清漪淡淡一笑,又用英伦腔英文气从丹田用说:“ ‘女人呀,当有人为你哭泣时,你能不能找到你该走的方向,带着迷人的面容,诱人的香和华丽的泪珠,步入那圣洁的殿堂’是不是这样?”

容倾城拍着手,说:“是呀,我好像听老师朗诵过,不过我没有记住。”

赵清漪微微一笑,抚了抚她的头,说:“我还是最喜欢那句‘失去,不一定再拥有,转身拥抱,不一定最软弱。’”

赵清芳却问:“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赵清漪这句说的虽然是中文,小姑娘哪里明白。

赵清漪说:“这是说正视自己的爱情,失去了你才感受到最珍贵,但再也不会拥有;对感情的转身,也是认清自己的一种负责任的行为,而不是软弱。所以说,你长大了,要是看到‘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锨兮,赫兮喧兮’,那就先下手为强,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然你就得体会那种‘失去,不一定再拥有’的感觉,一生活在这种感觉里,然后就老了。诚然,倒追男子,好像是拉不下脸,但是你自己追的一定是‘君子如玉’,你等到白捡的九成九是‘歪瓜劣枣’。一辈子的事,你要‘君子如玉’,还是‘歪瓜劣枣’?”

赵清芳脸蛋通红,她十四岁了,当然是知事了,而容倾城也是十六岁年纪,她脸皮可没有这么厚。

倒是陈铎忽然问:“赵小姐,那你看我是‘君子如玉’吗?”

赵清漪挥了挥手,说:“你就普通‘瓜枣’,认清现实啦,你不自己努力讨房媳妇,那是不会有媳妇送上门来的。”

陈铎喘出一口粗气,说:“那大少爷和白先生总是‘君子如玉’了吧。”

赵清漪哈哈,说:“不知道,白大哥是有钱都不赚,义兄以大欺小显然不太君子。”

容耀廷忽说:“我不是君子?我对淑女当然是君子,不是淑女就不一定。”

“势利眼!这能是君子吗?”

容耀廷不禁气结,他明明是和“晏子使楚”有同工之妙,她就这样解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苏若雪见自己总是插不进去话头,也无人来欣赏她的美丽,心中失落,然后提出告辞,容倾城起来送了送人。

苏若雪背着琴盒出了容公馆奢华的镂花大铁门,转头看看里头那栋欧式的城堡,全江海也没有几人住这样的房子。

她这才低头回去,还要走好一段路才有电车,她住在接近租界的华区。这个时代的江海,只有上等人才在租界有房子。

所有人都将她当空气一样,还有那个光彩夺目女孩,她那无心的话,她永远不会明白给她造成的伤害。

只不过是有钱人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苏若雪倔强地坚定了自己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