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耀廷像是想起什么,看向这个已到他肩头的妮子,有些不确定。
“倾城?”
少女抬头,向他展露明媚的笑容,双眼饱含亲人的思念和依恋,容耀廷温和一笑:“倾城都长那么大了,再不是七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了。”
少女天真好奇:“哥哥,美国好不好玩?”
容耀廷笑道:“等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去看看。”
少女似懂非懂,却没有纠结,又带着几分委屈说:“你说过会常常写信给我的,可你一年也没有写几封信,都是一句‘倾城,好好学习,代兄尽孝父亲膝下’。”
容耀廷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避开她的发饰,说:“好,是哥哥不对。”
容倾城讶然地看着这一切,暗暗好笑,又想:哥哥连我都认不出来,以后要给他好看。
但是,她扶着容延宗的胳膊,还是轻咳一声,让容延宗和跟来的陈氏父子都听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容延宗也是无奈,谁让他最宠爱这个名义上为女儿的外甥女,上前睁眼说瞎话:“倾城,不要闹你哥哥了,还是上车吧。”
赵清漪学着容倾城的走路仪态回到容延宗身边,又用她的语气说:“爸爸,我也是太高兴了嘛!”
容耀廷又介绍了身边的白立文:“爸爸,这是白立文,他是普度大学的物理学博士,是我的好朋友。”
赵清漪想起这个男人,是容耀廷的好友,1934年从圣约翰大学转去了青花大学教书。战争爆发后,他写信来谈论时局,邀容耀廷撤向西南从事教育,但是没有等到拖家带口撤退,容耀廷为救苏若雪就死了。
容延宗是何等人,一听这样的身份就知不凡,连忙道:“白先生,年轻有为呀,耀廷有你这样的好友,是他的福气。”
白立文微微欠身,说:“容先生过誉了,是我的福气才对。”
容耀廷说:“父亲,立文是宁州人,还要买火车票去宁州,但我想这得担误两天,他还说要去饭店住,这也太见外了。我邀请他去我们家住几天,刚好我还想带他在江海玩玩,有些想法还可以交流交流。”
这个年代的火车可不是现代四通八达,天天有到各地的班次的,有些是要隔好几天的,票也难买得多。
容延宗笑道:“贵客驾临,那可真是好事呀!”
白立文早就和容耀文在船上就过了过于客气的时候了,这时倒是落落大方,笑道:“那就打扰伯父了。”
这时叫伯父也显亲近,容延宗更加高兴,这时习惯性要介绍一下女儿们,但是一看身边两个丫头,容倾城勾着胳膊摇了摇,她就想看看哥哥到底要多久才能看出她来。
她今天可是被赵清漪化了妆,与她平日模样大相径庭,现代的化妆术当然像是有魔法。赵清漪的空间里还有很多前世的护肤品没用过,空间时间静止,倒都没有坏。
送了一套精致的东西给小姑娘,她当然如获至宝,赵清漪除去标签,慌称是从一个法国商人那买到的,江海没得卖。
容延宗只好说:“这是我的……两个女儿。”
“白大哥好!”两个女孩向白立文问好,白立文也笑着寒暄。
容耀廷这才看向穿着粉衣的少女,说:“这就是赵家妹妹吗?听父亲信中提起,果然是很不一般呢,早听父亲和倾城来信,说你可是一个天才。”
容倾城说:“……义兄过奖了……义父和倾城是夸张了一些。”容倾城学赵清漪正经时的语气就难多了。
容耀廷微笑道:“我怎么……觉得赵妹妹这么面善……”其实七年不见,容倾城本来就大变样。
容倾城暗想难道这就被揭穿了:“这个,因为我……”
“大众脸。”赵清漪接着用容倾城说话习惯的声阶笑道:“哥哥,你也是的,头回见到漪漪,怎么学贾宝玉,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妹妹我见过?’”
容耀廷淡淡一笑,又冲容倾城说:“赵妹妹莫要误会,我没有此心,我是真觉得有些面善……”赵清漪当然也是化妆了的。容倾城是杏眼,而她是今生是有点上挑的丹凤眼(丹凤眼不等于单眼皮),所以化了眼妆。
赵清漪过去挽住容倾城的胳膊,说:“漪漪,我们先走。”
……
两个女生蹦跳着先跑开了说悄悄话。
容倾城压低声音说:“漪漪,你演得真好,哥哥都认不出来!”
赵清漪说:“也没有人能想到你调皮成这样呀!义兄可是刚回来呀,谁知道他的亲人们会开他这样一个玩笑。还是告诉他吧!”
容倾城却拉住她,说:“不要,哥哥要是认不出我,我明天早上再告诉他。”
赵清漪知道小女孩还是很在乎哥哥的,也难怪她知道身世真相后很快就把兄妹情转为爱情。如果真的这样喜欢,大约也是命吧。
容倾城是既想要伪装成功的成就感,觉得好玩,又想要容耀廷能够认出她来。女孩九岁到十六岁之间,变化是非常大的,容倾城就是那种比寻常少女变化还要大的女孩。
赵清漪心想着原主记忆中容耀廷对妹妹可没有这么上心,真要一点都没有认出来,那岂不是伤她的心?
大家出了码头,有两辆车来接人,其中一辆是赵清漪的座驾。
赵清漪却让容倾城和容耀廷、容延宗坐他们自己的车,以自己想开车为名另座,他们一家人相处,总能认出来。
而白立文、陈铎坐不下那辆车了,只好坐她的车,看着容延宗的车先开走了,赵清漪才笑道:“铎哥,你开。”
“小姐,你不是说你想开吗?”
赵清漪说:“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陈铎跟她混过很久,知道她性子可与任何女孩都不一样,抿抿嘴,上了驾座,赵清漪才对白立文道:“白先生请。”
白立文感觉现在的她气质说话与方才完全不一样,心下也微微有点奇怪。
大家都上了车,陈铎才开着车,赵清漪坐在后座,想到白立文是“物理学博士”不禁有些好奇,问道:“白先生学物理的,是哪个分支?核物理吗?”
白立文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会问她这个问题,回答说:“是工程力学。”
赵清漪叹道:“这可是涉及很多学术分支的,这是基础理论研究又要与工程技术结合,种花家的工业基本为零,你回国英雄无用武之地呀。”
白立文不禁吃惊,然后又有些触动:“正因为没有,才更需要我。容小姐也对物理感兴趣吗?”
赵清漪说:“基础的力学、电磁、核我还是知道些的,工程力学分支材料力学也有接触过一点,不过这些东西在种花家都是空想。种花家连一把手枪都造不出来,重工业都还是洋务时期的水平。像你们学工程力学的,一定需要在研究中实践,在实践中研究,比如说:应力状态分析,肯定要设计应用了,你能得到实践数据的应证。科学这种事,离开实践,那是比说书的还不如呀。说书的反正他说了算,观众吆喝就行了。”
白立文看看这个明明还很年轻的女生,不禁讶然,说:“容小姐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呀!”国内知道物理的这些常识的人都不多,更别说是这么年轻的女孩了,最重要的是她好像明白物理的意义。
赵清漪说:“所以,你回国需要一个好工作,有实践的机会的工作。”
白立文微微蹙眉,说:“容小姐似乎一点都不……”
“见外是吧?俗话说的好,四海之内皆兄弟,你又是我哥哥的朋友,我这是关心你。你要是需要工作,找我就好,我一年给你二千美元,别的地方可是难有的。要是兼职也行,那就只能是一千美元了。”
这个时代两千美元绝对是一笔巨款了,一千美元可是约等于两千四百大洋,这个时代的江海市普通家庭一个月收入大约才十几个大洋。而她是一个月给他四百大洋了,最高学府的教授都没有这个工资,而且这个时代教授常常被欠薪。
在赵清漪看来,博士的脑子和别人不一样,只要实践锤炼一下,对她的工厂很有帮助。她对三十年代的技术前沿是能查出来,但是她一个小女孩在这个时代的学术界没有人脉,但是这个人一定有。
白立文错愕:“容小姐,这是容伯父的意思吗?”
陈铎都听不下去了,赵清漪有时就是个流氓,陈铎是跟她久了,知道他的脾气。
“什么容小姐,她是赵小姐,老爷的义女,她伙同着大小姐欺负捉弄少爷来着,老爷也纵着她们,少爷真可怜。”
“陈哥,这是你说的,倾城要发火,你给我担着。”
陈铎:……
白立文不禁愕然,好友家的两个妹妹都是什么人呀,还有容伯父也是的,他一个长者怎么就会做这种事呢?
容延宗是很欣赏赵清漪的,是真正恨不得女儿是他亲生的,现在他是真的对这个天才后辈疼爱,而容倾城又与她处得这么好,他当然开心。
容延宗看着风光,但是他到底撑着容氏的旁大生生意多有艰难,陈铎是个好帮手,但是哪里有赵清漪聪明绝顶,精明强干,还会以膝下撒娇。
这是多功能选手,有小燕子的热闹,能耐却比五阿哥和尔康加起来都强多了,她自己有风声水起的事业,却在他需要时会尽心帮他,给容延宗老怀大慰。
陈铎这个他视之为子侄的家仆之子当然退一射之地了,好在陈铎不会嫉妒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