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晓云知道亲生母亲翻身再嫁,原不相信,直到大婚那天,她从门口看到一切,那样的繁荣盛况,让她久不能平静,艳羡无比。她想攀上赵家,但是赵家对她的态度很冷淡,而这事也被王薇知道,她近来在王薇跟前也渐失宠。
芷香也道:“昨天,你又偷偷去赵家敲门了,你说夫人知道会如何?”
若是可以,沈晓云当然是想要自己的亲娘,可是亲娘已经不要她,宁把碧草那贱丫头当女儿。如果这边王薇也不要她,她真无立身之地了。
一个原本王薇的二等丫鬟,名唤兰香上前说:“大小姐,你做错事了,应该向孙姐姐道歉,不然我们是不怕请夫人做主的。”
沈晓云气急,扭头就跑,十几个小妾不禁鄙视一眼。她们当初虽然是和王薇多少有关系,但对于沈晓云的品德还是十分鄙视的。
沈晓云又跑到沈归云那,沈归云忙将一小叠核桃酥藏了起来,这是沈张氏给他的,虽然沈张氏也疼那些弟弟,到底沈归云跟她最久,长得又最像沈俊。
沈晓云却是狗鼻子闻到了香味。
“弟弟,你藏了什么,快拿出来给姐姐尝尝。”
“没有。”
沈晓云说:“那也行,以后我得了什么,你也休想得到。哪一天我见着了王府里当世子妃娘娘的娘也不帮你说话。”
沈归云现在九岁,人却有小心思,为了利益他只好拿了出来。
沈晓云一看,更是悲从中来,这府中人人有人疼,只有她没有。沈张氏从前就把弟弟当宝贝,现在对他也不差,可她的待遇就差多了。
沈归云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点心,却也忙抓了几个来塞嘴里,不然可就没得吃了。
吃完点心,沈归云又问:“你又要去找娘吗?”
沈晓云道:“听说大哥和碧草那丫头都在王府里当主子了,我们才是娘的亲生儿女呀!就连赵家那两个表兄过得都是少爷日子。”
沈归云艳羡无比,说:“可娘不要我们。”
沈晓云说:“不能说她不要就不要,我们是她生的,她尊贵富贵,哪有让我们吃苦的道理?”
“姐姐,你想怎么做?”
“我打听到了王府在哪里了,我明日要去王府找娘,你要不要去?”沈晓云知道,她若一个人去,被王薇发现,她更无立足之地。但若有沈归云,不管他犯了什么错,沈张氏还是他的靠山,那么沈归云能回来,她没道理不能回来。
“要!”
沈家也不是什么深宅大院,两个孩子原就是农家子,不会怕出门。他们这就出了门,依着沈晓云的打听路线寻去英亲王府。
那离家也好远的距离,好在两个孩子有些小聪明,到下午总算寻到那条最为富贵之家府邸的街上。
赵清漪午睡醒来听到下人来报这个消息,忙理了理衣裳,赶去西花厅。
沈家的两个孩子早被这比当初的状元府还要好一百倍的王府闪花了眼睛,心生向往,便是在花厅等再久,他们也心甘情愿。
赵清漪一来,两个孩子就想扑上来叫娘,但她一双眼睛冷若冰霜,这才让他们止了步。
“娘,我好想你,我终于再见到你了。”沈晓云委屈地说,“娘,你原谅我吧,我不要王氏当我的娘。”
“娘,你是我们的亲娘呀!”
赵清漪让丫鬟们挡下他们,她现在可怀着孩子。
“我不是你们娘,王薇让你们来的?”
沈晓云说:“你生我养我,怎么不是我娘?”
赵清漪不禁冷笑:“现在知道我生你养你了?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不必多提。你们回沈家去吧。”
“娘!!”沈晓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沈归云也忙跟着跪下。赵清漪真不知道原主是怎么生出这两个东西来的。
“娘,你原谅我们!我们是不得已呀!一边是爹,一边是娘,这让我们怎么办呢?”沈晓云磕着头说。
赵清漪说:“你这么滑头会没有办法?我没有什么好对你们说的,以后不要来了,我会吩咐下人不要让你们进来。”
沈晓云哭道:“娘,你不要不理我,我在沈家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将我当小姐。爹有那么多孩子,眼里只有王氏他们,府中的妾氏们联合起来对付我,而王氏只是利用我,不是真心疼爱我。我是你的女儿呀,你怎么宁愿对碧草好,也不要我?”
忽然,赵纯走了进来,给赵清漪行了礼,俯身轻声说:“娘,交给我吧,你去休息。”
赵清漪张了张嘴,赵纯又说:“爹回来了,在外面等你。”
果然徐昀已经在花厅外等她,他也是刚回来,听说此事就叫了赵纯过来。
因为妻子怀孕,徐昀现在是能在家里做的事一定不在外面多呆,也少去应酬,下午回府都比较早。
徐昀的意思还是将孩子带出沈家,就算不安置在王府,那也送去读书,总还有些希望。
赵清漪不禁讶异,徐昀说:“你知道你心中的顾虑和不甘心,但是他们还小,性子再不好,还要给他们一个机会好。此事就由我和纯儿出面,总不会在沈家人面前吃了亏去。你也不用为他们操太多心,只好好给我安胎。”
赵清漪却说:“你何必淌这样的混水?”
“我是你丈夫,我能不管吗?对儿女也计较不了那么细,他们有一万个不是,你真忍心他们毫无生机,最后走上绝路?”
赵清漪也无言以对,她不禁想到了头一世的弟弟赵清河,在人生关键点上改一种可能,有的人是有希望的。幸运的是赵清河只要改变一个点,他就不一样了,而那两个孩子她给过他们一次机会,他们却选择了沈家。这一点让付出过所有的赵清漪心底是不满的。
……
沈俊赶到望鹤楼上,包厢门口守着两个身穿蓝绸衣的小厮,开门进去,正见窗边的桌上坐着一个年轻公子。身上穿着藕色绣了金边云纹的锦袍,看料子是内府专贡皇家所用,外还套着一件银色纱罩袍,一头乌发用金冠束于头顶。
但见他龙眉凤眼,模样极是俊美,一身清贵风流气度也与寻常书生不同。
沈俊是头一回见到这个人,但不是头一回想这个人,没有想到他是这样的男子。
若是从前,沈俊对自己的相貌是极自信的,他就少有遇上比他长得还好看的才子。
但是这人模样未必比他从前差了,现在他没了头发,年纪也比他大,身份更是天差地别,他心中生出一种噬心的嫉妒。
不管怎么样,这人不还是捡他不要的粗妇,脑子有病。
“下官参见世子爷!”沈俊抱拳施礼。
徐昀放下酒杯,看了他一眼,说:“平身吧。”
沈俊道:“不知世子爷叫下官来有何指教?”
徐昀淡淡道:“坐下吧。”
沈俊谢过入座,还做得如从前的才子一样讲究气度潇洒,徐昀目光闪烁,读书人的装他到是学了十成。
徐昀说:“昨天你家的两个孩子跑来找内人,虽然他们确是内人所生,却是原就跟了你的。”
沈俊说:“下官回府后一定严加看管。”
徐昀凉凉一笑:“说起来,我对你也是久仰大名了。你说我是该感谢你呢还是敌对你?”
沈俊感到一种强烈的屈辱,他一生汲汲以求功名,十年寒窗,算计一切,还不如赵清漪那个贱妇嫁了个人吗?这世界何等的不公平?
至于他攀附王家,再娶了一个千金小姐的事,在他看来是天经地义的,本来他高中状元了,赵氏就配配不上他了。他就是双重标准的。
沈俊抱了抱拳:“世子见谅,下官与赵氏的恩怨却是从前的事了,下官当初也无法预料到赵氏能入世子爷的眼。”
徐昀目光一冷,说:“放肆!赵氏也是你能叫的?”
“世子爷恕罪,下官一时疏忽。”
徐昀把玩着手中折扇说:“沈俊,你有十几个孩子和姬妾,偏偏家境贫寒,你一个月能给孩子多少月钱?每日吃穿用度如何?”
“下官虽然贫寒,但也没有饿死孩子,不劳世子爷挂心。”沈俊心中却生出一丝得意,不管怎么样,有两个孩子在手上,也能让赵氏那贱人坐卧不宁了。
徐昀道:“本世子虽然不认你两个孩子,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原本只要你与他们断绝关系,本世子也可代为抚养,但是看来你是宁愿毁掉自己的孩子也是不同意了。”
沈俊冷笑道:“世子爷何出此言?虎毒不食子,我自己的孩子我当然会尽力给他们最好的。世子爷确实不必强人所难。”
徐昀手中一动,扇子一挥打在他的脸上,扇子拍下他头上的巾幞,露出一个光滑的脑瓜,这让原只想打他一顿的徐昀都不禁目瞪口呆。
沈俊慌忙地摸了摸脑瓜,然后来不及与徐昀理论,捡起巾幞带上。
徐昀说:“沈状元原来有出家之心吗?”
沈俊竟不知如何回答,特别是对上他的戏谑目光后。
“世子爷不但以强权压人,还要动手打人不成?”
“你实在长了一张欠打的脸,怪不得我。”
沈俊怒道:“世子爷竟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世子妃与我有仇,你便要与我为难?”
徐昀又将沈俊的巾幞拍飞,讥笑道:“就你也配?”
沈俊再露光头,不禁也恼恨,道:“你若是为了她来为难我,大可不必,那个不贤疯妇,早与我恩断义绝!”
徐昀一把将人按倒,目露阴毒之色。
沈俊半边脸贴在桌上的点心盘子里,用力挣扎也挣不开,徐昀阴笑:“你真当自己了不得了?”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赵氏若想报复我,有种光明正大的来!”
“我不正是光明正大让你送上来挨打吗?”他将人摔到地上,上前踩了好几脚,这才扭头而去。
……
徐昀坐在马车中,看着往来行人络绎不绝,眼神没有平日的少年活泼模样。不仅仅是沈俊的问题,他对一切都忍耐得太久了。
他是因为她才重生的,她的神秘性和变数让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要得到她。而她才华横溢,他也不容许这样的一个女人最终让徐晟得到,让徐晟一脉得那一线生机。他不怀疑,如果徐晟真的收她进后宫,她定能活下来。
她对自己有救命改命之恩,加上自己对她无限的好奇,他不忍杀她,只好娶她。
他以为未必动真情,却没有想到自己沦陷得这样快。前生身受重伤,最后是一个渔夫救了他回家,因为起初救治不好,大伤元气。
等他千辛万苦回京后,他的身体底子已毁,后来几年常缠绵病榻,最后病逝。但意识还在皇城中飘荡,英亲王也不会少了他的供奉,让他的意识未灭,直到英亲王府完全败落,他又未寻到黄泉之路。
他觉得自己要灰飞烟灭时,回到当年身受重伤时。一股真气让他醒来,看到一个村妇带着一个女孩。那村妇不是说有多美,但是有股说不出的灵秀之气,眼睛粲然生辉。
她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命运,所以他当时是真的决定要报达她。她的才华、还有周皇后那种女人和妻子特别的敏感造成的敌意,让他生出娶她的想法。
前世他是没有野心的,但是因经历了在病榻缠绵不起和那无奈的十几年当鬼的生涯,他知道徐晟的结局,所以生出了野心。如果说英亲王有两副面庞,而他则青出于蓝了。
原本带着目的想娶她,之后他真的喜欢她,娶她是欢喜的。但是娶了之后却不是喜欢了,已然无法自拔。
从前可以忽视的事爬上他的心头,他又怎么能容许别的男人得到过他最爱的女人。纵然心中恨得要命,但他又怎么能在最爱的女人面前失了男人的风度?
回到府中,听说赵清漪和赵悦在翠微亭,他忙赶了过去,却见赵清漪正坐在软橔子上教着赵悦弹琴。
赵悦一见他来,忙起身行礼,徐昀笑着让她别多礼,下人拿来一个软橔子,他坐在她旁边。
“女孩儿是也该学些琴棋书画,倒是我疏忽了,便只想到纯儿要科考请了个先生,没有给悦儿请个女先生。”
赵清漪淡淡一笑,说:“花这个钱干什么,悦儿平日去听听纯儿的课,有空我也能教,总不会教她差了别人去。”
“有你亲自教她,那便胜十个先生了,我只是不忍你多操劳。”
“我有何操劳,倒是你不忙差事了?”
“如今皂引的事已经放出消息,只等秋季各大商贾进京招标。刚好这段时间我可陪夫人安胎。”
下人端上补汤来,赵悦亲自去盛,又奉到赵清漪面前,徐昀接了过来,笑道:“悦儿琴艺如何了?要不弹一曲我听听。”
赵悦满脸尴尬,但赵清漪却让她弹,她只好顶着头皮上。
一曲《沧海一声海》弹得磕磕碰碰,这首穿越男女最爱曲,事实上却不难弹,赵悦的水平学一学正好。
赵悦弹完,说:“孩儿资质愚顿,丢母亲的脸了。”
徐昀笑道:“不必妄自匪薄,你总有一天能弹好。况且,悦儿在厨艺上的天分却是高过许多人的。今日,我还想尝悦儿的手艺。”
赵悦欣然去厨房了,她本是烧火丫头,从前在沈家也吃不太饱,小孩子贪嘴爱吃,后来在赵家学做菜,这方面极会钻研。
赵清漪微笑道:“悦儿有这天分,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了。”
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她现在不能操劳,而赵悦只要她教过的菜能学九分以上,因为食材充足,还能创造性举一反三,比王府厨子做的好吃许多。英亲王和李王妃都挑食得很,就爱吃赵悦做的菜。
徐昀说:“可惜,像我这么好的就没有了,以后有好的苗子,我给她挑个童养夫。”
赵清漪不禁扑哧一声笑,但是一深思也不过道理。赵悦身份多少有些尴尬,她虽视若己出,但是别人都知道她不是她亲女,而她现在又是世子妃。赵悦在别人眼中就是连拖油瓶都不如。与王府相配的家世的人家是多半不可能聘娶她的。古代嫁人真的很难,能教养个童养夫倒是好。
徐昀忽又轻声道:“那沈俊应该不至于想出家吧,今日我见他一根头发都没有。”
赵清漪不禁心虚,面上却道:“怎么会呢?”
“看着模样甚丑,不知道王尚书女儿看中他什么。”
赵清漪却中肯说一句:“他长得是不错的,还中状元了。”
徐昀心中不舒服,却搂了人在怀,趁四下无人看见,在她胸口摸了来。
赵清漪不禁吓了一跳,手抵在他肩上,他却轻掬了一把。
“你干什么?”
他咧嘴一笑,抱过人又是吻上她的唇。
自己丈夫,她也不会太矫情,没有拒绝他。
他松开了嘴,赵清漪才说:“你今天怎么了?”古人在屋外亲吻还是比较大胆的吧。
“你更喜欢我对吗?”
“什么?”
他侧开鼻子再触上她的唇,环住她的身体,一点点的侵入品味,他怕伤到她终是松开。
“你心里不要想他,你只要想我就好了。”
赵清漪这才有些明白,小狼狗是不许她夸沈俊,尽管她不觉得那是夸,只是陈述一件事。
她不禁抿嘴一笑,说:“我怎么会想他?你还多心什么?”
徐昀说:“我就怕你这么讨厌他是因为当初深深的喜欢他。”至少前世时沈俊的仕途很顺利,经营不过二十年,朝中人脉遍及,在英亲王嗣子和永王争位时态度模糊,最后才倒向永王,也得到了登基后的永王的赏识。
抛开立场,原本徐昀对沈俊还是有些欣赏的。父亲嗣子当年太过急切,结果让父王为难,到最后已经不能抽身。
……
沈晓云和沈归云早听了赵纯的话,他们有机会过更好的日子,但是需要他们自己争取。上一次母亲有爹犯错的把柄让他们跟她,他们不从,现在母亲是争不过父亲的。
两人出门来与赵纯相会,赵纯好好嘱咐两个弟妹,再带他们到官府办理了身份文书,又将户籍落到赵纯户下,沈晓云改名赵晓,沈归云改名为赵正。
沈俊哪里甘心,就告赵清漪夺子,开封府大堂不禁传讯她。
徐昀亲自陪了她上堂来,因为他们宗室的身份,还要赐座。
范大人道:“赵氏,沈俊告你夺他儿女,你可认罪?”
徐昀道:“非也,非也,范大人,内人是英亲王府的世子妃,已入宗牒,户籍自然在英亲王府,而内人刚怀有身孕,孩子尚未出世。我们乃是宗室,皇室血统岂可混淆?是以,我们夫妻在宗室族谱中尚没有一个儿女。这一点管理宗室的理亲王叔可以为证,范大人若是不信,可请来一问。”
沈俊时不时朝穿着华贵的宫装、头上插着九尾金凤钗和步摇的女子看去,她比初嫁他那一年还更有风姿。当初虽然也是水嫩水嫩的,到底是一个乡下少女,现在的她成熟却不显衰老,一颦一笑都具风情,浑身的贵气和清华之气,便是王薇也差了三截。
在他身边就是略通文墨的乡下妇,到了别人身边就养成这样了。
范大人如何不明白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哪里需要去查?
范大人道:“沈俊,你可相信世子的话?”
沈俊哪能不信?
沈俊道:“我是说他们不经我同意带走了我的孩子,并不是说入了宗室。”
赵清漪道:“范大人,我嫁进英亲王府前是育有三个孩子,当时的情况大人也清楚。长子纯孝跟了我,后来我让他另立户籍改姓赵,我嫁了之前,他便是一家之主了,遑论现在?如今他念同胞血亲之情,去看看弟妹,有所照拂,这怎么能说是我抢了沈俊的孩子呢?如今孩子们就在堂外,何不传上来一问?”
赵纯领着赵晓和赵正上来,跪在堂上:“赵纯赵晓赵正参见大人!”
范大人道:“你是赵纯?”
赵纯道:“草民正是,因父亲另娶王氏,母亲让出正室之位与父亲和离,我跟了母亲,是以改名赵纯。”
沈俊气乎乎的正要插口,范大人道:“是你带走了你的弟弟和妹妹?”
赵纯道:“是!草民曾回祖父家,因与沈家近,弟妹寻机来求我救他们,我念手足之情不得不管。”
沈俊道:“你这个不孝子,你胡说八道!”
赵晓道:“爹,确实是我去求大哥的。在沈家,王氏是主母,她深恨母亲,而爹你畏惧王氏,想保我们平安也有心无力。那十四个妾氏个个有儿傍身,结成一团,也不好惹。只有我们在府中毫无根基,吃不饱、穿不暖,人人可欺。女儿现在能依靠的就是大哥了,蒙大哥不弃收留,请爹爹成全!”
赵正也哭道:“求爹爹成全!”
徐昀道:“范大人,本世子是很理解沈状元的,毕竟家里有这么孩子,王氏来头又甚大,他也是左右为难。纯儿性情敦厚,不忍同胞弟妹受苦,这才想照顾他们。如果这都要被沈俊告不孝,那岂不是太没有天理了吗?”
赵晓机灵,拉住赵纯的衣袖,说:“大哥,你不能不管我们!”
赵正抓住赵纯另地边的袖子,说:“我要跟大哥在一起!”
徐昀道:“正儿,你已经九岁了,叔叔问你,你在沈家,沈俊可有给你请先生?”
赵正摇了摇头,徐昀又问:“那沈俊是天天自己教导你读书吗?”
赵晓道:“爹很忙的,一回来就陪王氏,便是有空也有应酬或是看看那十五个弟弟,没有时间教导正弟。”
徐昀又说:“晓儿,你已十二岁,王氏可有请女先生教导你琴棋书画女红,可有亲自教导你主持中馈?”
赵晓低下头,说:“没有。只会教我去捉弄爹的那些小妾,不然王氏就不理会我。”
徐昀叹道:“真是可怜。”
赵晓机灵,说:“娘、叔叔,你们要救我们脱离苦海呀!”
赵清漪道:“当日和离,你二人已经选择与我恩断义绝,我不会跟沈俊争你们,将来也不指望你们孝顺我。但是纯儿还是你们兄长,他会原谅你们帮你们,我却不能阻止你们孝悌。”
徐昀道:“范大人,所以此事与我们夫妻无关。而纯儿的孝悌行为是否有罪,还请大人定夺。”
沈俊道:“你们休要不认!那为何将他们改姓赵?”
赵清漪道:“纯儿姓赵,是一家之主,他长兄如父愿养大弟姐,与他们当一家人,改姓有什么奇怪的?”
徐昀又说:“我问你们,你们想跟爹爹姓沈呢,还是跟大哥姓赵?”
赵晓也怕沈俊,一时不答,赵正却道:“爹爹有那么多儿子,大哥却只有我一个同胞弟弟,我以后都陪着大哥。”
赵晓也点头说:“我们都陪着大哥。”
赵纯道:“范大人明鉴,俗话说,长兄如父,沈家既然无力教养弟妹,为免弟妹误了前程,赵纯愿担起长兄责任。”
沈俊怒道:“你这个不孝子!”
徐昀说:“纯儿确实不肖你,他从小由内人抚养教导长大,像内人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俊道:“他一个孩子有什么能力教养弟妹,还不是你们在背后搞鬼!范大人,这样的伎俩你都看不出来吗?”
徐昀道:“怎么会呢?纯儿名下已有房产和田产,他这样纯孝,内人便是起先偏爱他些也是正理。至于他要抚养弟妹,这样的纯善孝悌和责任心,我这当爹的当然支持他。难道我要教导他忘恩负义、胆怯懦弱、自私自利吗?那岂不是愧为人父?”
沈俊不禁脸都气红,说:“范大人,世子再巧言令色,也无法改变我才是他们的爹的事实!便是身份尊贵,也无夺人之子的道理!”
徐昀说:“纯儿当初内人与你和离就跟了内人,纯儿是我的养子,这才是不可改变的事实。纯儿孝悌照顾弟妹虽是他的事,但是这样要治他的罪,我也不服的。”
沈俊一心想留下两个孩子,他觉得赵清漪既然在乎,留下对他总有利无害。
“大人,孩子们还小,不过是受人蒙蔽,请大人做主让他们与我回家,我定好生教养。”
赵晓赵正急道:“我不要回沈家!我要跟大哥!”
沈俊道:“范大人,他们背父改姓,不孝忤逆,请大人为我做主!”
徐昀哈哈大笑,说:“在他们进京之前,你是当甩手掌柜的,全是由内人抚养;他们跟了你后,你不思教养疼爱,忙着和小妾们生儿子。如今他们尚小,你就急着想他们孝敬你呀?一个月要给你多少钱?”
沈俊道:“世子!请你不要管我的家事!”
赵晓呜呜哭了起来,叫着不回沈家,要跟大哥生活。
范大人叹道:“此时正是青官难断家务事,沈俊,本府念你妻妾孩子诸多,又要俸养二老,实是无心照料这两个孩子,你身为人父从前未尽父职。孩子的教养生活才更重要,况他们三人兄弟情深,你何忍为了一口气而误了儿女呢?”
“大人,沈俊不服!孝悌孝悌,自古孝在前,悌在后。孝道大过天,他们敢忤逆于我?”
徐昀道:“孝虽大,却不能愚孝,若是为父者品行不端,孩子也要学不成?那么天下将多出多少鼠辈?难道你敢对着全东京的百姓指天发誓自己是端方君子?连儿子奶娘都要……这样如何教养孩子?”
沈俊不禁后退三步,气着胸膛气伏,但这事如何能争辩,他是一点都不想提。一个月生十四个儿子,就算是最荒淫的皇帝都做不到。
赵清漪道:“沈俊,你我和离,赵正也当不了你嫡长子了,他改姓赵,将来自是不图继承沈家家产,赵晓也不图你和王氏能给她攒嫁妆。将来你的另十五个由你养大的儿子若个个不奉养你,他们若是有能力赚钱,每月给你些米粮度日,纯儿也不反对。”
沈俊说:“赵氏,你当真后悔当初竟会娶了你这样的恶毒女子。你不贤善妒不识大体,连累我一生。”
赵清漪道:“我曾经后悔,现在却不后悔,劫难磨练人的毅志,增长人的阅历。没有你,我永远不知道自己的潜力有多大。况且,有纯儿这么好的孩子。”
徐昀道:“沈俊,你放肆!内人乃宗室亲王府超品世子妃,你一个六品小官胆敢冒犯!”
赵清漪拉拉他的衣袖,说:“夫君,不必跟他说这些。”
沈俊说:“大人,孩子真要跟他们也不能改姓落户,否则沈俊恕难从命!”
赵清漪道:“那就算了,晓云、归云,你们跟你们的爹回去吧。纯儿,弟妹不跟你落户,后患无穷,将来难免有人利用这一点生出事端,你的心意弟妹们知道了,你也尽力了,不要强求。”
两个孩子一听嚎陶大哭,这时是真的害怕,赵晓是急切的向范大人磕头,哭着不回沈家,赵正哪里愿一人在沈家。母亲虽然不喜爱他,但有大哥在,他的日子也不会差。
“肃静!”范大人一拍惊堂木,说:“沈俊,事到如今,你还要纠缠吗?本府判孩子跟赵纯,但是将来孩子也有义务奉养你,如何?”
赵清漪道:“大人容禀:我与沈家已毫无瓜葛,赵纯的钱财是我给的,所以孩子们不得用赵家和王府那得来的财产奉养沈家人。我提议赵正十八岁后可以奉养沈俊,但是如果孩子还未自己赚钱,则不得给沈家一文钱,否则他就回沈家去。而赵晓十八岁后,如果带的是赵家备的嫁妆出嫁,则不得用赵家准备的嫁妆给沈家一文钱,一经发现赵家有权按单子收回给赵晓的嫁妆。而赵正给沈家的钱,不得超过自己本事所赚收入的一半。如此,以免沈家利用两个孩子讹诈赵家的财产。沈家的好处就是,从现在开始,不用承担抚养子女的义务。”
范大人道:“赵家和王府的财产自是你们自己做主,无需本府来定。”
赵清漪微微一笑:“大人恕罪,我也是先小人后君子,主要是怕了。另外,既然一子一女由赵纯照料,当初我给沈张氏的嫁妆中金镯银钗应该还我,请大人做主。”
范大人道:“沈俊,此时你们自应归还。”
徐昀道:“沈状元,你若不还内人嫁妆物品,本世子只好亲自带人登门讨还了。”
……
沈俊回到家时一脸的颓丧模样,本来他与亲王府为敌就是以卵击石,他本着一股不甘和对赵清漪的鄙视,又想着孝道大过天,才敢去告。但是两个孩子的表现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加上他们施以巧计推脱,两个孩子是赵纯出面领走,并不是王府抢走。
王薇见他样子也知道不好,沉着脸说:“现在对抗王府,岂不是以卵击石?最后谁输谁赢谁知道?”
她记得英亲王世子体弱,明年就会死了。
这个将来的死人却来得很快,带了表哥李笑,还有四位勋贵宗室的子弟来沈家讨还妻子嫁妆物品。
沈俊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此时气已衰竭,心已生怯,派人去叫沈张氏拿出东西来,但是下人来报沈张氏不给,说是已经当了。
李笑道:“沈状元,本少爷知道你儿子小妾多,家计困难,但也没有当世子妃之物的道理呀?”
康宁郡主的儿子镇北侯世子蓝瑾笑道:“是呀,沈状元,像我们狎玩姬妾,那是绝计不能让妻子嫁妆贴补的。”
荣郡王世子徐昱说:“对呀,我昀哥哥是个痴情人,哪里舍得世子妃之物被你这样糟蹋呢?世子妃之物应该是我昀哥哥的。”
另外平西侯世子欧阳青和卫大将军家的公子卫长华也纷纷咐和。
平西侯世子欧阳青还笑着说:“沈状元,你要是没钱赎回,本世可以借你。本世子也不求别的,本世子久慕你有十四个如花似玉的小妾,个个给你生了儿子,你让她们出来陪本世子喝杯酒,本世子帮你赎回来也未尝不可,就当交个朋友!”
蓝瑾哈哈大笑,说:“在下也想一睹美人芳容。”
沈俊气得浑身发抖,说:“各位稍等,在下这就去为世子赎回东西。”
说着径自离去了。
几个东京有名的贵公子此时又不禁讨论起十四位佳人来,等了好一会儿沈俊没有来,就出了大堂来欣赏院子。
向下人打听十四个小妾,下人吱唔着说了,一帮不怕事大的纨绔就往南边一个小院子走去,沈家不大,不一会儿就到了院门口。
院门口也没有人,几人往里一看,只见院中有好几个三四岁的男孩在院中玩,还有几个年轻女人看着。
看到真人后,几个世家子弟却失望极了,这些女人在他们看来最漂亮的也是中人之姿,沈俊是有多急色呀。
他们品头论足惊到院中的人,但女人们看到是一群衣饰华贵的年轻男子却羞红了脸,反而没有惊叫。
还是沈俊赶来才打断了这场玩笑。
拿到东西,徐昀心满意足,还答应明日宴请诸位朋友亲戚,几个公子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