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君——”
“你怎么样?”
“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醒醒。”
细细碎碎,好多的声音,低低的,轻轻的,都是在呼唤他。商君努力地张眼,眼皮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就是睁不开,耳边已经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了,眼睛却不听使唤。
看见商君眼皮动了一下,商笑更加兴奋,趴在商君耳边,不停地叫着他。好一会儿,商君终于吃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两张晃动的脸,窗外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商君微眯着眼,低喃道:“小师叔?笑儿?”
看他终于睁开了眼睛,还认出了自己,商笑忍不住落下泪来,不敢让商君看见,赶紧退后一步,靠在窗沿上,抹干泪痕。
“舒清呢?”他记得,他明明听见舒清叫他的声音,还有她清明温暖的眼睛,难道是他在做梦?
“我在这儿。”依旧是伴着清浅的笑,舒清从屏风外走了进来。
看着袅袅行来的人,商君叹道:“你,果然还是来了。”他不是在做梦,但是看清舒清隆起的肚子时,商君惊得几乎要坐起来。
在床沿上坐下,轻压商君的肩膀,不让他乱动,舒清笑道:“君,我现在很好,肚子里这个也很好,你就不要自责了,把身体养好,才不枉费我跋山涉水来救你。”
“嗯。”轻轻点头,商君上上下下又把舒清看了个遍,心终于放了下来。舒清居然有孕了,老天保佑,她没出什么事。
舒清失笑,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浑身包扎得像个木乃伊,还有心情担忧别人。不过祁风华的医术果然高明,才一个晚上,君就醒过来了。不想让他太过担心自己,舒清笑道:“逸也陪我来了,还有修之他们都在外面,大家都很担心你。”
屏风外,隐隐能看见好多人影,商君低声说道:“多谢各位相救。我的伤没什么大碍,现在感觉已经好一些了。”说起这个,商君忽然发现,这些日子以来,如巨石压在胸前,喘不过气的感觉好像已经淡了,胸口也没那么闷了。
看着商君有些疑惑的样子,祁风华得意地笑道:“那当然了,你身上的毒我已经帮你解了。这次,我还找到了师兄,他让我给你带来了化解聚元丹的药,不过你的武功,或许……”停顿了一下,祁风华没继续说下去,不过在场的人都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舒清淡淡一笑,说道:“只要还活着,就一切都有希望。”
“对对对。”祁风华立刻附和,对这个传说中的表姐,祁风华不得不赞叹,果然是蕙质兰心,气韵天成的女子。
是师父救了他吗?商君的心思并不在武功是否能恢复,于是盯着祁风华,问道:“他好吗?”
“好得很,你不用为他担心。”这师徒俩,明明就是相互关心得要命,却硬是不肯放下。
微垂下头,商君失望地低喃道:“他,还是不愿来见我。”他以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师父还是会来看他的,结果还是他妄想了,他早已被逐出师门。
不忍看他失望难过的样子,祁风华赶紧说道:“小君,你别难过,师兄说,他会在凤凰灵柩等你。”
“凤凰灵柩?”商君猛地抬起头。
屏风外的人,除了陇宜亥也是脸色剧变之外,都是一脸的茫然:“什么是凤凰灵柩?”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祁风华,祁风华立刻摇头,他怎么知道?
现在还不是暴露自己身份的时候,商君想了想,避重就轻解释道:“据说,当今皇上陇趋穆,并非先皇选定的国主。他当年登基的遗诏,乃是自行草拟的。而这个凤凰灵柩,就是收藏先皇留下的亲笔遗诏和奉国玉玺的地方。”
真有遗诏和玉玺?
何绍华最为欢喜,笑道:“太好了,有了遗诏和玉玺,要对付陇趋穆,就易如反掌了。”
舒清暗暗观察着陇宜亥,相较睿王府其他人的喜形于色,他异常镇定,只是略显惊讶而已,或许他早知道有遗诏和玉玺。只见他有礼地问道:“祁公子,凤凰灵柩在哪儿?”
祁风华再次摇头,茫然地回道:“我不知道啊,师兄只说,你们中的一个人,能找到那里。”
谁啊?莫非传说中的高人说话都是这样语焉不详,玄乎其玄?
这次大家都对祁风华不抱希望了。舒清直接对着商君问道:“君,你知道这个凤凰灵柩在哪儿吗?”
商君摇摇头,叹道:“传说,凤凰灵柩是神鸟凤凰涅槃重生之处,聚天地灵气之所,要找到它的具体位置,必须以玄石为钥。不然即使找到,也进不去。”他找了四五年,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凤凰灵柩在哪里,但是他真的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师父也知道关于凤凰灵柩的事情。
“玄石又是什么?”
“上哪里找玄石?”
凤凰灵柩还没弄明白,又来一个玄石?
“玄石。”舒清低喃着,思考着,正巧与修之的视线对上了。两人仿佛同时想到什么,一同说道:“玉玲珑!”
两人相视一笑,舒清对着御枫说道:“御枫,去把莫残请过来。”
“是。”
她见过的能称之为玄的东西,也只有那对玉玲珑了,希望真如她所料吧。
不一会儿,一抹红影率先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依旧冷傲的莫残。
走进屋内,看见一群人,薇娜低呼:“怎么这么多人?”
莫残也立刻皱起眉头。舒清适时上前,笑道:“莫残,能否借你的玉玲珑一用?”
不喜与生人接近,莫残本想一走了之,但是舒清说话了,即使心情极差,莫残还是从袖间掏出两块用丝帕包裹着的东西,但是他仍站在门边,不肯走进去。
舒清本想过去接,腕间忽来的凉意让她停下了脚步。腕间的镯子,平时就和普通镯子一样,但是每次遇见玉玲珑,都会有反应。尤其是这次,镯子散发出的寒意,让她心不由得微怔,不安的感觉让她退后了一步,对着秦修之说道:“修之,你仔细看看,玉玲珑上是否有线索。”
“好。”秦修之接过两块玉玲珑,轻轻打开包裹的丝帕,仔细看了玉面,除了傲梅、幽兰、两句诗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东西。秦修之将系于上阕顶端的殷红锦线提起,让其悬于半空中。众人好奇地看过去,那是两块扇形的玲珑白玉,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玉质柔光,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奇特之处。
见过两块玉玲珑合在一起时,紫光环绕奇景的人,都是一愣,怎么没有光呢?
薇娜绕着玉玲珑走了一圈,奇道:“怎么不亮?那晚我明明看见它会发光的,难道是因为现在是白天?”
秦修之也觉得有这个可能,刚想把玉玲珑放下,忽然,玉玲珑响起了低低浅浅如铃声般清脆的响声,比夜间的时候更加响亮一些,四周的光线仿佛瞬间就聚集在白玉之中,两块玉玲珑由内透出一道道紫光,光芒越来越盛,在日光充盈的房间里,竟是一样的光芒耀目。
“这怎么——”众人都惊叹于眼前唯美而神奇的一幕,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舒清感受到,每当玉玲珑合起来的时候,她腕间的镯子流动的寒气就更加强烈。思索了一会,舒清说道:“修之,你试试把它们重合起来。”
修之点点头,将手中提着的两根红线交叠,随着他的手势,玉玲珑发出更加绚丽的紫光和渐强的低吟。但是不管修之如何努力,两块玉玲珑交相辉映,却怎么也贴不到一起。
缓缓将玉玲珑放下,光华瞬间消失,修之无能为力地回道:“不行。好像有一股力量让我控制不了它们。”
“给我。”莫残冷声说道。
修之把玉玲珑递还给了莫残。如修之一般,莫残也将玉玲珑提起,一切都和刚才一样,莫残也感受到了修之所说的无形力量。试了几次之后,莫残不甘心,一手提着棉线,一手抓住两块玉玲珑,硬是要将它们重叠在一起。缓缓收紧手劲,莫残感受到两块玉之间排斥的力量。提气于胸,莫残不肯放弃,更加用力地拧着玉片,低吟之声愈来愈强,竟有些刺耳,忽然一道极其耀目的白光由两块玉之间闪出,让所有人眼前一花。
莫残更是被一股力量震得手心发麻,胸口发闷。
舒清手上的镯子也随着那道光的闪耀,剧烈地抖动起来,虽然只是一瞬间,还是吓到了舒清。一直将舒清环在身侧的轩辕逸感觉到舒清身体一僵,问道:“清儿,你怎么了?”
回过神来,光芒已过,手镯也安然无恙,舒清轻轻摇头,有些恍惚地回道:“我,没事。”
强光过后,两块玉依然各自分离。莫残被力量反噬,一口浊血顺着唇边溢出。薇娜赶快掏出丝帕,为他擦拭,急道:“莫残,你怎么样?”
莫残轻推开薇娜的手,用手背擦掉唇边的血渍,将玉玲珑放在桌面上,他没有能力让它们合在一起。
盯着现在没有任何光华,极其普通的两块玉片,薇娜低喃道:“怎么会这样?”她想不明白,在场的人更不明白,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舒清忽然上前一步,走向玉玲珑。
轻轻提起棉线,玉玲珑再次发出低低浅浅的轻吟,美丽的紫光莹润美丽。
不过她这举动可吓坏了轩辕逸,走到舒清身旁,低吼道:“清儿,你快放下?”
躺在床上的商君也惊得赶紧劝道:“清,太危险了,不要冒险。”
舒清轻轻一笑,回道:“放心,我不会勉强的。”刚才莫残会被反噬,完全是因为他在强迫玉玲珑,而她觉得,她的镯子与玉玲珑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
轩辕逸还想说什么,舒清已经伸出手,用戴着镯子的手轻轻抚上玉玲珑。轩辕逸大惊,赶紧扶着舒清的肩膀,怕她被玉玲珑的力量所伤。其他人也别开眼,那道白光实在太过耀目。
但是——
没有尖锐的声响,没有刺目的白光,舒清也依旧安好地站在那里,而她手中的玉玲珑却已经乖乖地交叠在一起。
低低浅浅的轻吟声消失了,紫色的光芒渐渐扩大,在舒清的面前形成了一道淡淡的紫色光膜,美丽异常。
薇娜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叫道:“她为什么就可以做到,还不费吹灰之力?”
正当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舒清感觉到腕间的紫镯不再冰冷,而是隐隐地发烫。随着镯子的变化,她面前的紫色光膜上模糊地显现出图像,一开始并不明显,随着镯子温度渐渐升高,画面越发清晰。
舒清早就知道投射原理,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但是屋子里的人却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都瞪着平空出现的画面,惊异不已。
图像越来越清楚,好像是一座山。好一会儿,大家终于回过神来,也开始思考画面上的山峰是哪里。
“这是?”
天下间山峰这么多,只是这样一幅画,哪里看得出来。
商君微微眯眼,隔着屏风,虽然模糊,还是认出了这个地方,沉声说道:“幽风山!”那是当年他劫法场,救出笑儿之后躲藏的地方,在最痛苦、最悲伤、最无助的时刻他和笑在那座山里,住了一个月,他永远不会忘记。
听商君这么一说,在天城长大的何绍华也想了起来,叫道:“对!就是幽风山!”怪不得他觉得那么眼熟呢。
“如果这两块石头就是玄石,那幽风山就是凤凰灵柩所在的地方了?”何绍华说完,想了想,又立刻摇头,说道,“但是幽风山离天城才不过三百里,虽然那里少有人经过,但也不是人迹罕至,若是凤凰灵柩在这样的地方,不是早就被发现了吗?”
商君本来也有这样的疑惑,毕竟他当年在哪里待了那么久,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但是看过刚才那一幕之后,他相信,有些玄妙之事,确实不是寻常人能了解的。
舒清微笑,回道:“我们身边没有关于玄妙之石的任何线索,只有这两块玉玲珑,而它也招来不少人的觊觎,可见必有蹊跷之处。商君的师父又说我们之中有一个人能找到,确实也只有我一个人能重合它。凡事不可能有这么多巧合,我猜玉玲珑应该就是玄石,既然它指引的是这个地方,我们或许可以去试一试。”
说着,舒清轻轻松开手,两块紧贴着的玉玲珑立刻分开,刚才还清晰的影像瞬间消失,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眼前奇幻的一幕,已经足够说明一切,谁也不能反驳。
薇娜接过舒清手中的玉玲珑,一边把玩着,一边问道:“什么玄石、凤凰灵柩的?和莫残有关吗?”莫残极其重视这两块玉片,说是和他身世有关,她只关心,他们找的什么凤凰灵柩和莫残有没有关系。
“玄石就是玉玲珑,而凤凰灵柩,就是玄石守护的地方。”看向莫残,舒清轻声说道:“莫残,你若想知道更多关于它的消息,不妨去看看。”
莫残思索了一会,最后冷声回道:“好。”昨晚秦修之已经和他说了拥有玉玲珑的缘由,只说是当年一个女子临盆之前交给他父亲的,然后女子就离开了,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或许,那个凤凰灵柩有他需要的答案。
“清儿,你也要去吗?”
轻靠着轩辕逸,舒清低声叹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必须去。放心,只不过三百里,我坐在马车上,一天就到了。”
即使轩辕逸百般不愿,但只有清一个人能重合玉玲珑,她确实非去不可。将舒清环在怀里,轩辕逸只能安慰自己,孩子和清儿都很坚强,这样的波折总会过去的,只要他们在一起。
撑着床沿坐直,商君微喘着说道:“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就出发吧。”
看他辛苦的样子,祁风华拿起靠垫,让他坐得舒服一些。屏风外都是人,祁风华只能微微伏下身子,在商君耳边低骂道:“你伤还没好,在家养着,哪里也不许去。”
祁风华一边低声数落着,一边给他盖好薄被。商君忽然伸出手,拽着他的衣袖,紧紧地!祁风华一怔,转头看去,只见商君低垂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久久,他闷闷的声音轻轻传来:“我想见师父,我想他……”
该死。
他最受不了小君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这次无论小君说什么,就算他对他发火,他也不会让他再到处乱跑,但是他忘了,师兄在凤凰灵柩,小君怎么可能不去?
屏风外的人只听见里边窸窸窣窣地说话,片刻之后,就见祁风华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不甘不愿地说道:“好吧,大家准备一下,明日一早立刻出发。”
官道上,两辆简朴的纯黑马车极速向前奔驰着,马车前后,紧随着数位骑马者。即使他们都着布衣,但那凛冽的气势和矫健的身手,皆显示着这一行人的不凡。
“你……”
“你……”
商君和秦修之对看一眼,尴尬地笑笑。
“你先说。”
“你先说。”
再一次异口同声,两人都是一怔。自从上次修之表白之后,两人不管是见面或者说话,总觉得别扭。商君故作随意地轻掀起竹帘,看向车外苍翠的树林,实则是不敢看修之深沉温润的眼,他有些后悔没让笑笑跟来。有笑笑在,起码没有这么尴尬,他的心也不用跳得这么快。
他凝视着窗外,几条交错的鞭痕由脖子蜿蜒到脸颊之上,在绝美的面容上留下了痕迹。但是他还是他,清冷而淡雅。他的美,从来都无关样貌。秦修之看得有些痴,直到商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秦修之才回过神来。
他这是怎么了,在海域时,他不是已经决定,不再用这样的感情,烦扰商君吗?收回视线,秦修之低声说道:“我还是出去吧,你的伤躺着比较舒服一些。”
“等等。”听到他要出去,商君回过头,迎着修之温情的眼,轻声说道,“修之,谢谢你这些天以来为我所做的。”
秦修之轻轻摇头,似低叹,又似苦笑,“我们之间,就只剩下这些可以说的了吗?”
“不是。”修之言语中的苦涩让商君急忙解释,“其实,我——”我什么?商君语塞。不自觉地抚上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手腕,层层纱布下的狰狞只有他明白,这样的他能和修之说什么呢?
“商君,我明白,你我同为男子,上次我说喜欢你,造成了你的负担,对不起。但是我是真心的。”他不想让商君觉得他是在儿戏,但是商君欲言又止,神色凝重,已经给了他答案。背靠着车厢,修之带着淡笑,沉声说道:“你的心意我了解,我会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也只会是好朋友,你放心吧。”商君已经救出来,他也应该信守承诺,回到海域了。
“你真的很笨!”他就认定他是男子了,商君心里又气又恼又是无奈。笑笑说的很对,秦修之真的是根木头。而且还是方的,踢了也不会动。
秦修之莫名其妙地看着商君,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主子,秦公子,幽风山到了。”马车停下,御枫的声音适时响起。商君懒得理他,挣扎着站起身,出了马车。秦修之还是没想明白,商君为什么忽然说他笨。直到商君出了马车,秦修之才赶紧跟上。
商君身上缠满了白纱,弯腰很不方便。秦修之率先下了马车,手扶着商君的腰,几乎是将他抱下马车的。舒清早已经站在旁边等着商君,看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抹流光,嘴角轻扬。
薇娜下了马,站在高耸的幽风山下,嘟囔道:“幽风山这么大,哪里才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再次回到这里,无数的感慨涌上心头,眯眼看去,观察了一会,商君淡淡回道:“玄石上显示的,应该是山峰的北面。”
天快黑了,舒清朗声说道:“那我们过去吧。”
陇宜亥和莫残他们走在前面,御枫、卫溪垫后,中间自然是伤员孕妇了。修之搀扶着商君走在前面,舒清和轩辕逸缓步走在后面,看见祁风华要走向商君,舒清微笑叫道:“风华,过来扶我一下。”
祁风华一怔,她不是有轩辕逸护着吗?但是看看舒清肚子大得吓人,祁风华还是走向她,一边给她把脉,一边问道:“表姐,你觉得哪里不舒服?”
舒清轻轻一笑,回道:“没有,我很好,就是觉得你在我身边更好些。”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对璧人相携而行,怎么看都是一幅美丽的画面。祁风华终于了然,“原来你是怕我碍事。”
轻拍祁风华的手背,舒清一手拉着祁风华,一手拉着轩辕逸,一路晃晃悠悠,终于在日落前走到了幽风山的北面。
陇宜亥早就到了,看见舒清上来,迎了过去,说道:“应该就是这里了。不过我刚才看了一圈,都是岩石,没有任何类似山洞的地方。”
舒清抬眼看去,确实是一片岩壁,想了想,舒清对着莫残说道:“莫残,给我玉玲珑。”
莫残拿出玉玲珑,舒清轻轻举起,将它们合在一起,紫光缭绕下,一道白色的强光射向山体正前方的岩壁,平滑的岩壁居然将光线反射到了右边的侧峰上,几次反射之后,光束停留在主峰与侧峰交界的地方。
“在那边。”舒清放下玉玲珑,交还给莫残。
莫残没有伸手接,满不在乎地回道:“你先拿着吧。”
舒清点头,把玉玲珑包好,随手放在袖间。
陇宜亥将一切看在眼里,暗叹一声,好潇洒的人,世人心里的稀世之宝,在他们看来,或许也就是两块玉牌而已。
一行人好不容易走到光束提示的地方,居然是一个小山洞,所有的人走进去之后,连转身的地方都没有。众人在山洞里摸索了好一会,除了杂草,什么也没有。
无聊地靠在洞口,薇娜调笑道:“不要告诉我,这么个小山洞,就是凤凰灵柩?”
商君走得慢,没有走进洞内。修之陪着他背靠着洞外的石壁休息,才靠着一会儿,商君就感到背后什么东西硌着他难受!转头看向背后的石壁,一块微微凸起的石头上边长满了杂草。商君轻轻拨开杂草,一个小凹槽出现在眼前。商君与修之对看一眼,两人都觉得这石缝有些蹊跷。商君轻唤道:“清!你出来一下。”
众人走出来一看,有些失望,这个凹槽和玉玲珑的大小并不相符,或许只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石缝吧。
虽然凹槽的大小对不上,舒清还是拿出玉玲珑试了试,玉玲珑刚刚拿出手,才靠近凹槽,它居然自己合并在了一起,莹润的紫光包围着凹槽处,最后竟悬浮在凹槽之前,接着就听见山洞里发出巨响,山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怎么回事?”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山已经不震了,巨响也停了,待他们再次走进山洞的时候,被眼前的奇景震慑住了。
山洞的一面石壁完全不见了,由外面看去,就如同一扇门,门内外,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里边是一个巨大的空洞,四周闪着耀眼的金光,看不见边境在哪里。入眼之处,尽是金黄。地上与四周,都是金色的凤凰浮雕,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一样。
“好美。”好奇的薇娜第一个跨进了这个金黄的世界,手还忍不住抚上金光灿灿的美丽神鸟。谁知,她的手才碰到凤凰的羽毛,只听见一声高亢的鸣叫,原来不动的凤凰居然动了起来,吓得薇娜大叫。莫残飞身而入,将薇娜护在身后,好在凤凰只是绕着他们飞了两圈,鸣叫了几声,一飞冲天,美丽的凤尾拖出一条金色的绚丽轨迹。
薇娜愣愣地盯着头顶消失的瑰影,低叫道:“太神奇了!”
真的太神奇了。每个人都带着敬畏的心情,踏入了这个奇幻的空间。
好奇而小心地走在黄金地面上,每个人的心思都在周围各异的凤凰上,不过再也没有人去碰触它们。走了一会,舒清终于发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长方形的金色灵柩,那个是不是就是凤凰灵柩?
舒清正想走过去一看究竟,忽然感觉轩辕逸手下使力,狠狠地推了她的肩膀一下。舒清侧身,一把长剑从他们中间刺了过来,剑身一转,劈向舒清。轩辕逸不得已,只有放开舒清手,迎了上去。
轩辕逸才放开舒清的手,舒清立刻被一道白影掠去。
“啊——”
众人只听见一声惊呼,回头看去,舒清已经被白衣男子擒住。
又是他!银面白衣,商君不由得浑身微颤,低叫:“闫洌!你放开她!”
斜睨着商君,闫洌冷笑,“商君,别来无恙,我的长鞭可是很想念你啊!”
此人就是折磨商君的人,想到商君回来时的惨状,御枫、卫溪的长剑都已出鞘。
看着想要一拥而上的他们,闫洌不急不慢地用折扇轻抚着舒清的肚子,嘶哑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不想一尸两命,你们最好乖乖听话。”
“你敢伤她,我绝对将你碎尸万段。”轩辕逸双眼几乎充血。
“走。”一手紧扣住舒清的脖子,闫洌根本不把轩辕逸放在眼里,推着她走向中间巨大的灵柩。舒清在他手上,其他人只得戒备地紧跟着。
两人走近灵柩,立刻感受到一股吸力,仿佛要把一切都吸入盒子中一般,低头看去,灵柩的正中,还有一个木盒,看不见里边是什么。闫洌停下脚步,用折扇上的利刃抵着舒清的背心,说道:“你去拿。”
刃尖直顶着舒清,舒清退无可退,只能将手伸向灵柩,却被一层无形的气墙弹开,但是这些只有舒清感受到了。闫洌看她久久不把手伸进去,手中的扇子更逼近几分。舒清低眉思索着,最后一手抓住灵柩的外壁,一手用力地戳向气墙。果然如舒清所料,气墙受到冲击,一股强大的力量从灵柩内喷涌而出,因为舒清抓着外壁早有准备,只是踉跄地跌倒在地,闫洌不明就里,突来的力量将他击出三丈开外。
趁着这个机会,轩辕逸飞身向前,护住舒清。莫残的猩红长剑,也缠上了闫洌的殷红折扇。
“清儿!”将舒清抱在怀里,轩辕逸紧张得已经语无伦次,“你怎么样,哪里痛?肚子呢?痛不痛?”
靠着轩辕逸,舒清第一件事,也是轻抚着她的腹部,直到确定没有异样,才微喘着笑道:“我,我没事。”
那边舒清已经无恙,众人的视线,都紧锁在莫残和闫洌身上,只见长剑与折扇针锋相对,一时间难分上下。忽然,闫洌猛地收回折扇,轻跃而起——
想起这是他的惯用动作,祁风华赶紧大声提醒道:“小心他的折扇有毒!”
话音未落,一抹黑雾从折扇的间隙喷洒出来。莫残微惊,虽然及时抽身,但也躲避得狼狈,一直在为莫残担忧的薇娜,看见闫洌使诈,大叫一声:“可恶!你以为就你会用毒?”
随着这声大喝,嫣红的长绫如有生命力一般,直扑向闫洌,闫洌出扇隔开,谁知红绫上竟有玄机,扇子击打在红绫上的同时,一阵轻薄的红雾弥漫开来。闫洌大惊,正要躲避时,莫残再次迎了上来,长剑直指他的咽喉。闫洌侧身险险闪过,玄铁面具应声而落。
面具掉落,闫洌的真面目展露出来,只是,待看清那张脸,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莫残的长剑,也僵在那里!
“这——怎么会?”
玄铁面具下,那是一张被烈火施虐过的脸,半边脸面目全非,而未被火烧过的侧脸,正是引起众人惊呼的原因。
飞扬的眸,挺傲的鼻,他竟和莫残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莫残冷漠,闫洌邪气。
薇娜惊呼:“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莫残长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闫洌冷残的眼中划过一抹深刻的恨意。睨着莫残刚毅俊朗的脸,闫洌忽然扬起一抹邪肆的笑,冷笑道:“你想知道我的身份,我告诉你。我们是亲兄弟,一奶同胞的兄弟。”
众人并不惊讶,只要看过闫洌样貌的人,都不会怀疑他们是兄弟。修之想了想,说道:“但是我听父亲说,当年那女子只生下一个孩子。”
闫洌冷哼,他也希望当年那个女人只生了一个孩子。扫了众人一眼,视线最后停在莫残脸上,心中涌现一股灭天的恨意,他要让莫残也尝尝他知道真相时的打击:“莫残啊莫残,你可知,你帮他们对付的人,正是你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
莫残竟然是陇趋穆的儿子!
众人大惊失色,莫残面色如常,寒声说道:“说下去。”
我要看看你知道真相之后,还能不能这么潇洒。
挣开莫残的手,闫洌漠然说道:“当年,老头子虽然已经登上皇位,但是遗诏和玉玺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为了寻找玄石,他多次到东隅、燕芮寻找。有一年,他在东隅遇上了一个女子,她才华横溢,风雅多情,两人很快互生情愫。老头子决定带她回国,封她为妃。回程的前一天,女子拿出自己的心爱之物玉玲珑,毫无保留地说出了它的秘密。而女子的师父,正是陪伴先皇多年的术士。为了得到另一块玉玲珑,老头子哄骗女子回去偷另一块。可惜女子何等聪明,很快看穿了他的把戏。只不过那时候那个笨女人已经有孕了,不甘被愚弄,她跑了出去,在路上把玉玲珑交给了秦修之的父亲,也生下了我。后来她逃到悬崖上,还是被老头子找到了,他抢了我,逼迫她交出玉玲珑。打斗中,女子被打落下悬崖,她可能自己也没想到,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掉下悬崖她还生下了你之后才死的。”
商君蹙眉,竟还有这种事?落崖之后,居然还能生下孩子。或者这一切只是闫洌的编造?
一手拽着莫残的衣襟,闫洌甚至有些得意地大笑道:“怎么样,很精彩吧,你我不过就是一场欺骗所诞生的产物,这就是你想要知道的身世。”
刺耳的笑声在空旷的凤凰谷里回荡,如一把爪子,在撕扯着人的心。莫残脸色一如往常般冷傲,只有站在他身边的薇娜感受到他极力控制但已明显紊乱的呼吸。瞪着闫洌,薇娜劝道:“残,这人阴阳怪气的,你不要相信他!其实仔细看看,他那张恐怖的脸和你长得也不是很像。”
“恐怖?”闫洌怒目圆睁,逼近莫残,两人的脸就这样相对着,火燎过的脸颊因为恨意的侵蚀越发狰狞,“你想知道,我的脸和声音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恐怖吗?因为老头子说,我长得像那个女人,他不想看见我这张脸,也不想听见我的声音。”
虎毒不食子。陇趋穆居然——
莫残的手下一颤,趁着这一个小小空当,闫洌翻转折扇,隔开莫残的手,白影纷飞,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闫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凤凰谷中。
薇娜惊呼:“他跑了!”
正要提气追出去,莫残一把握住薇娜的手。好痛,薇娜看向莫残,只见他额前的青筋若隐若现,正在隐忍着什么。
那人毕竟是他的兄弟,舒清能明白莫残心中的纠结之情,于是朗声喝住追出去的卫溪、御枫:“别追了,先拿出遗诏和玉玺,离开这里再说。”
走到灵柩旁,舒清把手放在灵柩上,一道薄薄的膜立刻显现,舒清叹道:“遗诏上方有一层气墙阻隔,力量很大,刚才我已经试过一次,不行。”
陇宜亥走进灵柩周围,就已经感受到那股力量,停下脚步,“用玉玲珑试试看吧。”
“好。”舒清拿出玉玲珑,将它们合在一起,再伸出手靠近灵柩,玉玲珑上紫光一闪,但是依旧没能破除那堵气墙。舒清试过几次之后,只能收回手,“还是不行。”
祁风华不信邪地伸手去碰触灵柩。没有玉玲珑的保护,祁风华的手才靠近,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得发麻。祁风华一边揉着自己的手,一边低骂:“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会不行呢?”
正当众人再一次陷入茫然的时候,一道清朗的男声幽幽传来:“因为玉玲珑是进入凤凰谷的钥匙,而不是打开灵柩的钥匙。”
众人回过头,只见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信步行来,浑身上下洋溢着潇洒脱俗的气质。
商君眼前一亮,叫道:“师父!”
荆蜀眼光在商君身上稍作停留,看他一身的伤,眉头不禁紧锁在一起,随手搭上商君的手腕,片刻之后,缓缓收回手,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即使是这样,商君已经很满足了,因为师父还肯为他把脉,说明还是关心他的。
舒清总觉这个人很眼熟,他们应该见过才对。果然,男子回过头,对上舒清的眼,大方地笑道:“舒清小姐,别来无恙。”
思索了一会,她终于想起,两年前,他给绿倚解过毒。轻轻点头,舒清回礼,笑道:“先生,原来您是君的师父。”第一次见他时,就已经感觉到此人道骨仙风,气质非凡,也只有这样的师父才能教出君这样的人物来。
薇娜双手环胸,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就不要寒暄了。这灵柩的钥匙是什么?快点把那个什么玉玺拿出来,我们好离开了!”莫残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很差,她只想陪着他快点离开,没时间听他们叙旧。
荆蜀并不在意薇娜的不敬,走到灵柩旁,接过舒清递过来的玉玲珑,解释道:“守护凤凰灵柩的玄石一共有两块,分别由天、地凝聚而成。地石,被天机老人所得,后来他传给了他的第一门生,邪医楚吟,也是楚吟将之一分为二的。天石,一直是我师父收藏着,得知地石一分为二之后,师父也将天石分作了两块,一块传给了我,师父说,另一块属于异世的有缘人。”
说完,荆蜀不着痕迹地看了舒清一眼。舒清一怔,异世有缘人,说的可是她?抚上腕间微凉的玉镯,舒清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安,让她心慌。
原来玄石不止一块啊!“你应该有一块吧,快拿出来试试。”薇娜好奇,所谓的天石和莫残的地石有什么区别。
荆蜀从怀里拿出一块锦帕,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眼中尽是怜惜之情。众人好奇地盯着他手中之物,这是什么样的宝贝,让这个潇洒的男人也如此珍视。
锦帕缓缓打开,众人愕然,他手中的东西,不过是几片支离破碎的玉块,材质看起来和玉玲珑有些相近而已,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祁风华一脸可惜地问道:“师兄,它怎么碎了?”
如抚摸最亲密的情人一般,荆蜀眼里交杂着遗憾与疼痛,轻声叹道:“当年,我把它送给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谁知一场误会,让我与她有缘无分,就像这块玉玲珑,破镜难圆。”
又是这个表情,自从他懂事以来,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夜晚,师父常常这样仰望着天际。商君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师父在悼念他的情殇。
破镜难圆,好熟悉的话,对了,祁月!
舒清仔细地盯着荆蜀的脸庞,果然,祁睿竟与他有三分相似。
“你是……”舒清有些不敢确定。荆蜀已经缓缓抬头,看着舒清的眼睛有几分迷离,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舒清,你和她真的很像。”不一样的容貌与气度,却有着一样的才华与气质。
“我只用了一眼的时间去沦陷,却用了一生的时间来怀念。”这是祁月手记里最后的一句话。手记里,满是她的清冷,她的孤傲,她的不屑,她的决绝。他果然就是当年弃祁月于不顾的男人?不像,他一点也不像那样迂腐的人。
舒清忍不住问道:“我想替她问你一句话,为何要辜负她?”
舒清话音才落,原来洒脱风雅的人,却是立刻大喝一声:“我没有。”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商君更是担忧,师父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
久久,荆蜀掩下胸中多年来仍抑制不住的心痛,沉声回道:“当年匆忙离开是因为师父的急召,我留有信给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
舒清叹息,只是一场误会吗?寥寥几句,已经够让人心碎。祁月早已成为一抔黄土,而留下来的人,继续承受着离殇之痛。归咎起来,又岂是“误会”二字可以概括?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薇娜也觉得荆蜀有些可怜了,看他捧着碎玉无比珍视的样子,他还是忘不掉他的爱人吧。她最敬佩这种长情的人了,走到荆蜀身边,薇娜朗声说道:“你就别再难过了,玉虽然碎了,但是她还在你心里嘛。佳人在心,何需恋物?”
佳人在心,何需恋物?
荆蜀忽而大笑起来,荆蜀啊荆蜀,亏你自认聪明,竟是不如一个小女孩看得透彻。
荆蜀缓缓将手中的碎玉与玉玲珑一齐放在灵柩之上,一道紫光笼罩着灵柩,气墙明显弱了一下,却依旧存在。
手托着腮帮,薇娜嘟囔着:“现在怎么办?还有一块没有着落,真是白折腾了。”
心中的不安日益扩大,舒清虽然不愿,却也不得不说道:“最后一块,应该是在我这儿吧。”
在舒清身上?难怪她能重合玉玲珑,既然在她身上,为什么不早说呢?轩辕逸也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将玉玲珑和碎玉交到舒清手里,荆蜀说道:“舒清,你试试能不能拿出来。”
“好。”轻轻扬起手腕,应和着手中的玉玲珑,镯子也放出了淡紫流光,舒清将手伸入灵柩内,果然未有受到任何阻力,轻易地拿出了木盒。
“君。”将木盒交到商君手上,舒清终于送了一口气。却见商君一脸惊愕地盯着她看。
木盒拿出来之后,灵柩里冲出一道金光,在舒清身后形成了一个可怕的漩涡,而舒清浑身上下都被一道金光所覆盖,仿佛随时要消失一般。
“清!”商君大惊,想要抓住舒清的手,还未靠近,已经被一股力量震倒在地。
“清儿!”几乎是同时,轩辕逸也冲上前去,一样无法靠近舒清分毫。
这股力量之大,让已经遍体鳞伤的商君站不起来。修之将他护在怀里,低声问道:“商君,你怎么样?”
商君低喘着摇头。
“清儿。”轩辕逸发疯一般撞向舒清身侧的气墙,每次力量越大,反噬也就越大。几次之后,轩辕逸的嘴角已经染血。他眼中只有舒清,似乎没有感觉到疼痛,一次次靠近,一次次被弹开。
舒清的脚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动弹不得,看着轩辕逸狠狠地摔在地上,口中呕出的鲜血滴在黄金地面上,舒清心疼地叫道:“逸,你别再撞了。”
“清儿——”轩辕逸踉跄地起身,眼睛已经模糊,却依旧朝着心中那道身影,一步步走近。
舒清迎上前去,一样也被弹了回去。担心肚子里的孩子,舒清不敢再上前,眼睁睁看着轩辕逸再次撞上来,舒清大叫道:“炎雨、苍素你们快拦着他啊。”
“清儿!”
炎雨、苍素回过神来,抓住轩辕逸的胳膊。谁知他的力量居然大得惊人,多次的撞击,他的鼻子也流出了鲜血,粗鲁一抹,脸颊上尽是血痕,仍是倔强地迎上舒清。
“我求你别撞了。”舒清半跪地上,泪水打湿了清丽的容颜。但是无论她怎么喊,轩辕逸仍是重复着同样的冲撞,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只想将舒清拥进怀里。
轩辕逸的深情感动着所有的人。商君抓住荆蜀的衣袖,急道:“师父,为什么会这样,舒清她怎么了?”
有情人似乎总不能相守,难道这就是命运?轻叹一声,荆蜀对着舒清说道:“玉玺和遗诏不过是借放在这里而已,凤凰灵柩真正守护的,其实是个时空通道,玄石齐集的时候,就是打开这个通道的时候。舒清,你可以回家了。”
时空隧道?真有这种东西?
舒清隐约听见身后传来爸爸妈妈的声音,回过身,透过漩涡,舒清看见了久违的父母,他们的头发有些斑白了,那个孩子是谁?是哥哥的孩子吗?好可爱,他们是在照全家福吗?
“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
心中所系的亲人就在眼前,舒清起身,缓步走向幸福的家。
“清儿——”
就在她快要踏入漩涡的时候,一道绝望的呼唤让她回过神来。
逸!
轩辕逸跪倒在漩涡前,盯着舒清的背影,呼喊着:“清儿不要走!清儿!”
男儿膝下有黄金,舒清的心抽痛着,回头看向年迈的父母。以前照全家福的时候,她一定坐在爸妈中间,但是现在,他们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新的生命。
对不起,爸爸妈妈,我要为他留下,这是我的幸福。
舒清回过身,想要走近轩辕逸,却怎么也不能靠近,她被一股力量推向漩涡里。
“逸——我不想走!”
舒清的哀鸣,轩辕逸狂吼,仍然没能阻止舒清的身影渐渐模糊。
老天,让我留下来,留在他身边!
清儿!不要走,我不能失去你!
“啊——”就在舒清几乎消失的时候,她的腹部闪过一丝流光。一阵剧痛袭来,舒清跌坐在地上,神奇的事再次发生,漩涡居然消失了。
光环消失,轩辕逸立刻扑了上去,将舒清紧紧环在怀里,慌乱地低喃道:“清儿,你不要走。清儿,不要走!”
待疼痛散去,舒清缓过来,她已经落入了温暖的怀里,安心的感觉笼罩着她。环着轩辕逸的脖子,舒清哽咽道:“逸,你和孩子,已经把我留下了。”
还好舒清没事!
众人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洞穴忽然晃动起来,原来还是浮雕的凤凰,一声高过一声地鸣叫。舒清只觉得腕间的玉镯一震,居然碎落在地上,与碎裂的玉片融合在了一起,另外两块玉玲珑也渐渐融在一起。
两块灵石再次重现,凤凰谷的石门动了起来。荆蜀大声说道:“玄石归位,凤凰灵柩要关闭了,快出去。”
话音未落,黄金地面强烈地颤抖着,随时要塌陷一般。商君把手中的木盒塞到陇宜亥手中,抓住轩辕逸的胳膊,急道:“炎雨、苍素,快带轩辕逸和舒清走。”
“是。”护着舒清和轩辕逸,一行人朝着洞外奔去。商君才走了两步,伤口被牵动,脚下一软,一双修长的手已将他揽入怀中。
荆蜀不着痕迹地收回伸出的手,眼光扫过修之俊秀的脸,唇角满意地轻扬着。
险险出了凤凰谷,商君才缓过一口气。荆蜀低声说道:“商君,你过来。”
商君怀着忐忑和欣喜的心情,跟在荆蜀身后,在一处绝壁上停下。荆蜀久久不语。商君忍不住轻声说道:“师父,有何教导?”这声师父,他已在心里默念了好多次,想不到今日还有机会再叫一声,商君不自觉湿了眼眸。
拿出一本蓝皮书,递给商君,荆蜀叹道:“你我之间的师徒缘分已尽。这本‘回天决’,你拿回去好好习练,三五年后,你的武功或许能恢复六七成,保护自己绰绰有余了。”
“多谢师……”商君话哽在喉间,却再也说不下去。他早就没有资格叫师父了,再也没有。
如来时一般,荆蜀绝尘而去。远远地,只传来一声几乎被风吹散的低叹:“珍惜眼前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