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才刚刚升起,淡淡的红霞映在窗棂上,朦胧中能感受到朝阳徐徐升起,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梨花香和浓浓的药味,又到了吃药的时候了。果然,纱幔被掀起,祁风华端着两碗药汁走了进来。商君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每天日出日落之时,小师叔都会端着一青一紫两碗药汁出现在他面前。
这两碗药是他喝过最苦的,入口辛辣苦涩,让人几欲作呕。喝下之后,胸腹又烧得厉害。不过他从没问过这是什么药,他知道,小师叔为了他的伤,已经费尽心神,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半靠着床帏,商君一脸痛苦接过墨青色的药汁,咽了咽口水,正准备闭眼灌下去,门外传来卫溪的声音:“主子,御枫来了。”
终于来了。商君有些激动地轻拉祁风华的衣袖,说道:“小师叔,扶我坐起来。”
皱起眉头,祁风华瞪着他低骂道:“你又逞强。”
祁风华不肯扶他,商君没有再说什么,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拽着床边的纱幔,想要自己坐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药力的作用,他浑身无力,试了几次,满头大汗,最后还是软倒在床上。但是放弃从来不是商君会做的事情,深呼吸几次,商君再次撑着身体坐起来。看他这样折腾自己,祁风华最后还是不忍心地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床中间坐好,还在他身后垫了好几个靠垫。
商君感激地对他笑笑。祁风华则是一脸不爽,把药推到他面前,说道:“先把药喝了。”他每次都输在小君的倔强之下。
乖乖地把药一口饮尽,苦得商君受不了得大口喘气,祁风华的心情才稍稍好些。轻抚另一碗药的碗沿,还是热的,只能待会儿再喝了。两碗药,类牧草要热的时候喝,紫泷藤必须凉了之后再喝,而且要选在日月交替,阴阳相交之时才能发挥最好的药效。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烈的解毒药汁了,希望能救小君一命。
拿起丝绢擦掉唇边的药汁,商君低声说道:“让他进来。”
房门轻轻推开,御枫走进房间,隔着重重纱帘,隐约看见了坐在床上的商君。听说他受伤了,应该是伤得极重吧,不然他不会坐在床上见他。躬身行礼,御枫叫道:“主子。”
隔着纱幔,商君微笑问道:“好久不见了,御枫。笑儿老是念叨着你,你还好吗?”有两三年了吧,自从他决定要在天城与陇趋穆最后一战那天开始,御枫就被他留在了天城。
想到活泼的商笑,御枫也轻轻勾起了唇角,回道:“谢主子关心,我很好。”
想到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御枫也有些兴奋,说道:“您交代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完成了。”
终于完成了吗?商君急切地笑道:“你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会过去查看。对了,这些日子以来萧家可有异动?”
听他说三日后要出门,原来一直懒懒地站在一旁的祁风华一怔,狠狠地瞪着商君,一副恨不得把他打晕的样子。商君赶紧别开眼,假装看不见。
御枫在帘外,自然不知道两人的眼神角逐,如实回禀道:“苍月战乱动荡的半年,萧家都很平静,没有任何作为。倒是铁甲军换了新统领,尤霄战死之后,由副统领黄治带领。此人勇猛好斗,稍欠智谋,比尤霄好对付。”
商君心头一震,“尤霄死了?”
御枫点头回道:“这是半月前的事情,尤霄再次起兵,偷袭东隅主营,与轩辕逸正面激战,战死沙场。不过——”
御枫语带犹豫。商君急道:“说下去。”
“轩辕将军在回朝途中,遭到伏击,殁于临风关。”舒清小姐离世,想不到轩辕逸也战死。
轩辕逸死了?商君隐隐觉得不太可能,舒清的死是假的,轩辕逸的死,是否也只是为了蒙骗世人?如果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他们两人总算可以双宿双栖。微微皱起眉头,商君现在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个人,尤霄!他是真的死了吗?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伤愁,尤霄是陇趋穆的儿子,他死了,对他来说,应该是再好不过的吧?脑中不断闪过两人为数不多,却总是火药味十足的对峙,商君不由莞尔。他还没有和尤霄真真正正较量过一场,可惜了。
轻叹一声,商君淡淡地回道:“好了,你先回去,留意铁甲军的动向。局势动荡,萧家不可能没有打算,盯紧他们。”
“是。”听出商君话语中难掩的疲惫,御枫悄悄退出了门外。
商君以为小师叔必会发飙,却见他半靠着床架,面色浓重。若有所思。商君问道:“怎么了?”
对上商君疑惑的眼,祁风华沉声问道:“你觉得萧家会趁机谋反?”小君特别提到要小心萧家,莫不是他早就发现了什么?
疲惫地靠向身后的软垫,商君微闭着眼,轻声解释道:“谋反倒是不会。萧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却与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年先皇就是得萧家先祖帮助,才得以在夺嫡之战中取胜称帝,而萧家也是苍月境内,唯一拥有独立军队护卫的家族。这么多年来,陇趋穆都没敢动他们,可见萧家的实力。在这种时候,萧家不可能不为自己打算。我是希望,萧家能成为睿王登基的助力。”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问萧纵卿?”这几天听小君说了近年来的经历,大概知道了他和萧纵卿的纠葛。既然萧纵卿是萧家人,而且他对小君用心至极,直接与他商量不就好了吗?
商君摇摇头,叹道:“萧家真正做主的人,是萧纵寒。我不想为了这件事,让三儿夹在中间为难。”萧家的军队,只服从家主一个人的命令,其他的人,或许都不知道有这支军队的存在。如果三儿能随便动用家族的力量,他又何须如此费力地接管无声门!三儿为他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一次,还是让他自己来吧。
祁风华受不了地翻了一个白眼,他们都在做着认为对对方好的事情,却又谁也不愿意拖累谁,到最后,是不是真的就不会互相拖累了呢?
“君,是我。”门外,略带沙哑的男声响起。
祁风华轻轻挑眉,幸灾乐祸般轻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他醒来两天了,三儿都没有来看过他,虽然这不像他平时的作为,但是他也不愿意问小师叔,三儿到底在忙什么。商君撑着床沿勉强坐好,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轻声说道:“进来。”
进来的除了萧纵卿,还有予函。予函在纱幔前站定,萧纵卿则是直接掀开帷帐,走到床前,看祁风华手上还有一碗药汁,走到他面前,只冷冷地说了一声:“我来。”就伸出手接过了药碗。
祁风华无所谓地耸耸肩,他现在的样子依旧憔悴,不过比几天前满脸胡碴、双目赤红的样子好太多了。反正药也已经凉了,他喜欢喂就让他喂咯。
君的脸色好多了,看来那个祁风华也不算庸医。萧纵卿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商君唇边,商君立刻变成了一张苦瓜脸,一口饮尽已经够苦了,还要一勺一勺地喝?三儿确定不是在报复他?即使如此,商君也还是无语地吞了下去,因为他太了解三儿了,他觉得对的事情说什么都是没用的。
喝下一口,熟悉的苦涩充满口腔,商君一张脸几乎皱在了一起。萧纵卿皱眉,问道:“很苦?”
是非常苦。商君立刻点头如葱,一双绝美的眼中此时满是幽怨。
有多苦?让商君怕成这样,二话不说,萧纵卿舀了半勺,就往嘴里送。
“喂?”祁风华低叫,这人疯了,什么药都敢往嘴里送!好在紫泷藤单独少量饮用没有什么大碍。商君也是看得瞠目结舌,不过他如愿地看见三儿冷峻的脸在下一刻扭曲在了一起。
好苦,简直让人毕生难忘!萧纵卿死死瞪着祁风华,恨不得一把掐死他。这个庸医,配的这是什么药!
祁风华撇撇嘴,回道:“瞪我干什么,良药苦口,这药能救小君的命。”他以为他愿意啊,紫泷藤药性霸道,不得与任何草药同时煎煮,他比谁都舍不得小君受苦。
萧纵卿把药碗塞到祁风华手中,倒了一杯水给商君拿着,才又接过药碗。只是想到那让人崩溃的药味,萧纵卿怎么也喂不下第二勺。
站在帘子外的予函隐约也能看到里面发生的事情,尴尬地站着,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轻咳一声,故作轻松地笑道:“商君,你的身体好些了吗?”
萧纵卿死瞪药汁,一言不发。小师叔闲闲地靠在一旁,这药到底还要不要喝?满嘴的药味,想到总是要喝的,商君实在受不了,一把抓过碗,闭着眼睛把药灌了下去。喝完药,商君顾不了这么多,端起手中的清水也一股脑地灌了下去,好不容易口中的苦涩感淡了些,商君才轻轻回道:“多谢予函关心,我没什么大碍。”
这还叫没什么大碍,就爱逞能,祁风华摇摇头,自顾自地收拾着药碗。萧纵卿则是皱眉黑面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三人在帐内,予函一个人站在帐外,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好。但是他现在面色苍白不说,束布未缠,长发只是轻轻拢起,被予函看到他这个样子,实在不妥。商君只能借着说话缓解这样的尴尬,“对了,你见到厉大人了吗?”
予函脸色微沉,叹道:“没有令牌,根本进不了那座宅子。”见不到厉大人,他总是不安。
商君转头看向萧纵卿,问道:“偷不到吗?”
萧纵卿回过神,心情也变得郁结,回道:“方繁估计是坏事做尽,知道很多人会找他麻烦,他的府邸戒备森严,堪比皇家内院。好不容易进去,找遍了整个府邸,都没有令牌的踪影,他可能是随身携带。”
连无声门都偷不到,估计也没有什么人能偷得到吧。心中虽然失望,商君还是淡笑着说道:“过了这么久,厉大人也不在天城了吧,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萧纵卿摇摇头,冷声回道:“我们都太低估陇趋穆了。所有人都以为厉大人告老还乡,其实被送走的只有家眷,厉大人已经被彻底软禁了,而且看管得更加严密!”
陇趋穆这招果然够狠,这样一来,即使他最后把厉大人杀害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微低下头,商君低喃道:“这么说,要见到厉大人,就一定要拿到令牌。”
予函也是一脸的沉重,叹道:“对,而且还不能打草惊蛇。若是被发现,厉大人就危险了。”
令牌令牌,商君忽然眼前一亮,笑道:“他贴身带着,偷不了,能不能换。”
“换?”萧纵卿和予函都是一怔,怎么个换法?
“令牌他随身携带,不见了他一定会知道。何不找人亲近他,盗了他的令牌,换一个假的给他。我们尽量做得像一些,反正两块令牌分开的时候,他也不会分得清楚是不是原来那块。待你见过厉大人之后,再还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予函想了想,最后点头赞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那只老狐狸,奸险狡诈,恐怕找不到机会接近他。”
虽然天气越来越暖了,但是毕竟还是春天。拿起旁边的披肩,萧纵卿一边替商君披上,一边漫不经心地回道:“试一试吧。”
也只能试一试了。予函实在不想再对着帷幔说话了,感觉很怪,微微拱手,说道:“商君,你多注意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好。”
予函出了屋外。商君忽然一脸严肃地看向萧纵卿,问道:“三儿,流云呢?流云怎么样?”
萧纵卿脸色一暗,没有回答,但是看他的脸色,商君已经知道答案了。一记重拳捶在床沿上,商君咬牙低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白衣银面,邪气阴毒,这个男人,伤修之,杀流云,还对他下毒,不杀他,难平他心中怒火!
商君目光凌厉,语气愤恨。祁风华暗叫一声糟,按着商君的肩膀,厉声叫道:“小君,别动气。”
他话音才落,商君只觉得胸腔一阵火辣,喉头一甜,一抹嫣红沿着嘴角滴落到纯白锦被之上,如朱砂微溅。
“君!”萧纵卿不明所以,商君怎么会忽然吐血?拿起丝巾掩住商君轻咳不断的唇,萧纵卿急道,“我不会让流云白死的,你别动气。”
轻喘微平,商君仍是不放弃地追问道:“他是谁?”
萧纵卿迟疑了一会儿,这几天全力追查,对于白衣人的事,也算有些眉目。祁风华狠狠瞪了他一眼,萧纵卿会意,回道:“暂时还没有查到。”
怕商君还要追问,祁风华轻推萧纵卿的肩膀,说道:“我要给小君下针,你出去。”
萧纵卿担心商君的伤势,不愿意就此离开。祁风华抽出一支两寸长的银针刺入商君的后颈,商君轻轻地软倒下来。萧纵卿心焦地上前搀扶,却被祁风华拦住。祁风华不耐烦地说道:“出去,不要妨碍我。”
看着祁风华认真地整理着银针,萧纵卿一口气梗在胸口,不能发作。谁让自己不会医术,虽然着急,也只能黑着脸无奈地出了屋外。
扶着商君在床上躺好,祁风华面色冷凝,怒道:“小君,我和你说过,要驱除体内的毒,治好你的伤,你就不能动气,不能运功,不能劳累。你当我的话是耳边风吗?”
缓缓闭上眼,商君轻轻咬唇,良久才低声道:“对不起。”他又让人担心了。
看着商君愧疚低语的样子,祁风华还是心软了,不忍再苛责他,叹道:“算了算了,别说话,我给你施针。”
好不容易将几个大穴封住,商君也睡过去了。祁风华一边整理针具,一边在心里把予函、萧纵卿骂了个遍。刚才那一怒,小君今天的药算是白吃了。以后他要隔绝这些人来探病,他们前几天不出现,小君的身体已经有些起色,他们一来,就坏事。这么多大男人,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还好意思来找小君!
可恶!
……
果然,祁风华真的在“萦绕君心”小院的门匾上,写了“疗伤勿扰,谢绝见客”八个大字。这几天确实清静了,就连萧纵卿,也只是愤闷地盯着牌匾上的字,最后也没走进去。
天气越发暖了,商君缠好束带,换上了一件淡蓝长衫,衣襟上几缕金丝水波暗纹,让本来素雅的衣服,隐隐透着华贵,头发也高高束起,配上一顶小小的紫金冠,一副翩翩贵公子模样。
祁风华端着药走进屋内,看见商君正在整理衣服,不禁一怔。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小君还真是风华出众。心中了然他今天是要出门了,祁风华将类牧草汁递到他面前,完全无视他讨好的眼神,说道:“喝药。”
商君乖乖地接过药汁,一口饮尽,随手抓了一颗蜜饯塞到嘴里。这是那天三儿离开之后,让卫溪拿进来给他的,平时根本吃不了,太甜了,但是送药就太合适了。将蜜饯含在嘴里,商君眼睛一眨不眨,直直地看着祁风华,也不说话。
祁风华背过身去,不看他,哼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求人好歹有个求人的样子,每次都是这样,就会用眼神。
商君也不回话,继续盯着祁风华的后脑勺看。
不用回头,祁风华也能感受到后脑勺的热力,干脆走到旁边的书柜旁,随便抓了一本书胡乱地翻着。商君还是一眼不发,只是转了个身子,换个方向继续看。
这样看了一炷香的时间。祁风华不知道小君累不累,他却已经受不了了。把书塞回去,反正他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回头瞪着商君,祁风华恨恨地说道:“我说不能去,你也会去的,何必还问我?”他什么时候这么乖过。
商君倒好,管他说是什么,一双眼锲而不舍地继续看。
祁风华苦笑一声,把已经凉透的紫泷藤汁塞到商君手里,笑骂道:“好了,喝完药,我陪你去。你在房间里也憋了很久了。”小君脸色依旧苍白,精神却已好了些,让他出去走走也好。重要的是,即使他不同意,小君也会去的,倒不如他陪着去,这样他也放心些。
商君利落地接过药碗,爽快地喝完。虽然口中苦涩难当,商君还是开心地笑道:“谢谢小师叔。”他是可以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却不能罔顾小师叔这么多天来的悉心照顾。
又让他得逞了,从小到大,他好像就没赢过。推开门,祁风华率先走了出去,嘴里低喃着:“你就是吃定我了!”
商君微笑着跟在他身后。门外的梨花依然开着,只是快过花期了,开得有些零落。深吸一口气,带着花香的温暖空气,让商君觉得神清气爽。等在院子里的卫溪看见多日未曾出门的商君,赶紧迎了上去,说道:“主子,马车已经备好了。”
商君满意地点点头。祁风华却是受不了地冷哼了一声,早就准备好了,刚才是逗着他玩呢?
一行三人,向着大门而去。一路走来,宅子里的家仆还有巡卫看见商君都恭敬地行礼。直到他们走到大门口,流光忽然出现在商君面前,拱手以礼,问道:“商公子,您要出门?”
商君停下脚步,回道:“是的。”
流光迟疑了一会,还是说道:“门主交代,商公子重伤未愈,还是——”
不等他说完,商君微微勾起唇角,朗声问道:萧门主交代我不能走出这个宅子?还是我已经被软禁了?
商君说得直接,流光倒是不知如何接话了,只得抱拳回道:“不敢。”
“你可以去回禀他,说我要出门,但是现在不要拦着我,让开。”商君不急不慢地说完,一双眼沉静地看着流光,不动怒亦不妥协。
流光一怔,主子再三交代,一定要保护好商公子,不得对他无礼,好像没说软禁他,而且商公子平时看起来温和雅致,谁知不动声色也能叫人倍感压力。稍稍后退一步,流光不敢再拦。
待商君出了大门,流光对着身后的侍卫低声说道:“快去回禀门主。”说完立刻跟在商君的马车后面,不敢跟得太近,怕被发现,也不敢离得太远,若是跟丢了,他可不好向门主交代。
马车走得快,绕过几条街道,拐进了一条巷子。没走多远,马车在一家看着很简洁却也大气的宅邸前停了下来。马车才停下,候在门边的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子立刻迎了上来。
商君下了马车,年轻男子躬身行礼,说道:“主子您辛苦了,里边请。”
商君看了年轻男子一眼,这人他见过一次,应该是叫于钦吧,御枫在苍月找的得力助手。商君微笑点头,随着他一路走了进去。流光还在想要怎么跟进去,商君带着轻笑的愉悦嗓音传来:“卫溪,你等等流光,里边太乱,别迷路了。”他可没说错,里边不少院落都有他教御枫布的阵法,不识五行八卦者,一定出不来。
流光尴尬地从石柱后面走了出来,早知道商公子如此敏锐,他刚才也不用偷偷摸摸跟得那么辛苦。于钦领着商君和祁风华走在前面,卫溪和流光跟在后面。
绕过门前的小院,仍是不见御枫的影子。商君问道:“御枫呢?”他上次说过他今天会来,按理说御枫不会出门才是。
于钦生怕商君会责怪御枫,马上解释道:“御管事不知道您什么时候过来,已经等了一上午。谁知忽然来了访客,管事见客去了。交代说请您来了先到花厅用茶,他马上就过来。”
商君莞尔,他不过是随便一问而已,看把他紧张的。苍月的一切关系,都是御枫打点着,他应该奖励御枫,又怎么会怪他不来迎他呢。商君微笑回道:“让他不用着急,我等他。”
“是。”于钦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庄主他平时很少接触,只是听管事每每提及,都是一脸推崇,得管事信服之人,果然是有过人之处。
一行人走至一条蜿蜒的画廊,对面也走来一行人。商君眯眼看去,一个中年男子,一身华服,和御枫一边走一边说笑。那男子看着有些眼熟,但是距离有些远,又是在蜿蜒的回廊之上,商君看不真切,问道:“于钦,御枫身边那人是谁?”
于钦抬眼看去,回道:“那位正是今日的访客,刑部侍郎方繁方大人。”
商君微惊,方繁?怎么会是他,这个令他们头疼了这么久的人物。看他们交谈的样子,和御枫还颇熟?这是怎么回事?
“方繁?”前几天听他们讨论过这个名字,祁风华隐隐还记得。轻拍商君的肩膀,祁风华低声问道:“小君,你要不要避一避?”
他们走到一半,御枫和方繁也已经走近,现在才走,只会更招人注意。
轻轻摇头,商君低叹一声:“来不及了。”
轻轻拉了一下衣领,遮住自己修长的脖子,商君依旧踏着稳健而随意的步子,走在蜿蜒的回廊上,没有走几步,就和方繁迎面对上了。
御枫看见商君,微微躬身点头。方繁暗想,这男子什么身份,得缥缈山庄管事躬身行礼。不动声色间,方繁已将商君上上下下打量个遍。颀长单薄的身材,淡蓝锦袍加身,金丝波纹为襟,脸上若有似无、温文尔雅的浅笑,苍白的脸色略显病态,不过那气韵天成的风度,硬是比平常的世家子弟多出了一份从容不迫的大气。以他为官多年阅人无数的经验看来,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收回视线,方繁装作不经意一般,笑问道:“这位是?”
御枫见商君但笑不语,思索了一会儿,回道:“这位正是我家主子。”看向商君,御枫说道:“这位是刑部侍郎方繁方大人。”
方繁身后,站着六名壮汉,个个虎目方额,太阳穴微微凸起,气息绵长有力,眼观六路,将方繁护在最中间。难怪三儿说难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靠近他。
商君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相对于商君的点头示意,方繁却是兴致颇高,惊道:“阁下是缥缈山庄庄主,商君?”
方繁既与御枫熟识,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奇怪,商君微笑点头。
想不到,名震苍月东隅两国的缥缈山庄庄主商君,竟是这样一个孱弱青年?看样子,他也不过二十来岁吧,这么年轻,又体弱多病,还能一手掌控两国贸易交换。不管是萧家还是慕容家,都与他交情颇深,足见此人手段了得。拱手于胸,方繁笑道:“商庄主,久仰久仰。”
牵起一抹生意场上惯有的虚应笑容,商君笑道:“哪里,不过是个生意人,让大人见笑了。”
“商庄主太过自谦了。”纵观天下,燕芮重农抑商,未见商贾大家,东隅慕容、安家平分秋色,苍月萧家独大,而缥缈山庄则是横跨两国,最为牟利的中间商。能做到这般境地的生意人,怕也就他一人了吧。
眸光微转,方繁笑道:“刚才老夫还和御管事聊到,在苍月,想买到上等龙诞,非找缥缈山庄不可。”
商君轻轻挑眉,这老狐狸可是在暗示他应该识相“进贡”了?双手背在身后,商君一脸遗憾地回道:“方大人说笑了,缥缈山庄的好茶、精绸,都卖给了萧家,可没有什么好出售的了。”
方繁心下微恼,脸色未见大变,却已然不悦。商君看在眼里,忽然话锋一转,笑道:“卖是没得卖了,不过商君倒是珍藏了一些慕容家的极品龙诞新茶,到时可以与大人一同品鉴品鉴。”
一听极品龙诞,方繁立刻双眼发亮,笑道:“如此说来,再好不过了!”刚才的不悦一扫而空,这商君,果然识抬举。
已是正午,想到府中将要到来的人,方繁拱手笑道:“老夫今日还有要事,先告辞了。商庄主,后会有期。”
“后会——”商君才说了两个字,忽然捂住胸口,表情痛苦。方繁一怔,担忧地上前一步,问道:“庄主您没事吧?”
谁知商君顺势倒向方繁,方繁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商君的胳膊,急道:“庄主小心!”身后的两名侍卫也警觉地冲上前来,被御枫用背挡了一下。
手乘机拂过方繁的衣摆,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商君皱眉,假意撑着方繁的胸口想要站直身子,如愿地摸到了一块半掌大的凹凸硬物。商君立刻收回手,踉跄地站直身子,虚弱地笑道:“多谢大人,商君身体向来不好,一直有心悸的毛病,让大人见笑了。”
果然是体弱多病,方繁向身后的侍卫使了一个眼神,两人动作迅速地退回原位。
一副担忧的样子看着商君,方繁说道:“哪里,庄主多保重才是。老夫就不打扰了,告辞。”
轻轻点透,商君吃力地回道:“请。于钦送大人。”
“是。”
方繁随着于钦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盯着商君苍白的脸又看了一眼,才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这个商君他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应该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方繁才走,祁风华立刻搭上商君的手腕。按理说,小君不应该忽然心悸以至于站都站不稳,难道是毒气有变?脉象确实虚弱,但还算平稳,何以……
祁风华还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商君一改刚才虚弱的病态,站直身子,笑道:“我没事。”
没事?那刚才,祁风华明了,一定又是小君的什么计谋。放开扶着他的手,对于商君谋划的事情,他没什么兴趣,他只关心他的身体。
举步往前走去,走过回廊,商君沉声说道:“卫溪、流光,你们下去休息吧!御枫,你跟我来。”
流光看着商君他们走进几丛山石之间,还在想要不要跟过去。卫溪一边向着回廊旁另一条路径走去,一边凉凉地说道:“你想被困在石阵里大可以跟进去,别担心,天黑之前我会进去救你出来的。”
流云一怔,再看向山石之间,早就没了商君的人影。听闻商公子奇门术数、布阵设局十分厉害,他还是不要冒险,在这等候好了。
密密麻麻高低错落的山石景观,组成了玄象环生的五行迷踪阵。商君走得很快,祁风华紧随其后,与商君一同学艺,一般的玄阵他不放在眼里,但是小君布的阵他就不敢掉以轻心了,因为他有太多被困在里边几天几夜的惨痛经历!
绕了一炷香时间,终于出了石林。后面是一大片刺姬花丛,知道商君和御枫有话要说,祁风华悠闲地走在他们后面。冬季已经过去了,刺姬没有了殷红的花朵,清脆的新绿又是另一番景致。看府邸外简单的门庭,绝对想不到府里别有洞天,竟有如此大的一座刺姬园。
缓步走在刺姬花径里,商君低声问道:“你和方繁熟识?”
隐约能感觉出,主子对方繁的事情格外关心,御枫如实回禀道:“算不得熟识。方繁一直痴迷于慕容家的精茶,但是萧家的龙诞,有钱也买不到,都是萧家人自用,或是送给亲朋好友、位高权重者。方繁买不到,就打起了缥缈山庄的主意。一开始我也不太理他,但是这两年,方繁越发受到朝廷重用,按照主子的交代,在朝中居要职者,皆结交。近年来才与他有所交往。”
原来如此。难怪他一听龙诞新茶就眉开眼笑,想不到他还是喜茶之人。
“他若再来,好好招呼。”想了想,商君又说道,“给我准备些最好的龙诞新茶。”三儿找不到机会接近方繁,他或许可以一试。
御枫微微皱眉,难道主子真的要送给那老匹夫千金难求的龙诞新茶?真是浪费。心中虽有微词,御枫还是回道:“是。”
感觉到御枫的心情郁闷,商君轻笑,回过身,笑道:“带我去看看你忙了几年的成果吧。”
御枫立刻回道:“好。”语气中难掩兴奋。
御枫带着商君和祁风华走进刺姬丛,走到三七斜分之处,御枫停下脚步,说道:“到了。”
到了?商君轻轻挑眉,“就是这里?”
“是。”御枫麻利地蹲下身子,将手伸到泥土下,只见他一用力,一片三寸见方的土块被他掀了起来,上边植的刺姬依然完好地长在土里。将刺姬放在一旁,御枫手按着土块下边的木板,向右轻推,一个入口出现在他们面前。
入口处有一个木梯,御枫率先下去。不一会,下面点起了几只火把,商君和祁风华依次下去。待他们都下来了,御枫又爬上木梯,将土块放在木板上,再轻轻地推回原位。
祁风华打量着这个足以容下几十人的密室,在旁边的一角发现了一排木架,上面分包装好了干粮和水袋。密室的另一角堆放着一叠棉被,祁风华笑道:“这里是地窖?”这山庄不小啊,没必要挖个地窖装食物和水吧。
御枫黑面,商君大笑:“小师叔,你这是在侮辱御枫多年的辛劳成果。”
不理会祁风华,御枫对着商君说道:“主子,食物一月更换一次,可供五十人食用半月。”
商君满意笑道:“很好,开始吧。”
御枫点头,抽起架在石壁上的火把,走到堆放粮食的木架后,踩下架子下面的一块石砖,他身后的石墙缓缓向外打开了一条门缝。待三人都走进门内,御枫反手在石门后用力一拍,石门闭合。
借着御枫手中的火光,祁风华看出这是一条通道,不同于地窖的石墙,通道的四壁皆是黄土,通道里隐隐有气流通过。祁风华问道:“这是地道?通往哪里?”
商君微微一笑,一脸神秘地回道:“看了不就知道了。”
商君兴致颇高,昏黄的火光下,脸色竟是有些红润。祁风华配合地撇撇嘴,回道:“那我就等着看好戏了,可别让我失望啊!”
御枫在前面带路,商君走在中间,祁风华最后。地道里虽然黑暗,倒也不难走,每到有分岔的路口,都能看见几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莹润柔和的光芒将岔路照得清晰可见。即使没有火把,也不至于迷路。走了大半个时辰,祁风华暗想,这地道到底通往哪里?这么长,中间还有不少岔路,那些岔路又通往哪里?
祁风华还在想着,御枫终于停了下来,只见他轻跃上了一个半人高的平台,在墙面上摸索了一会,墙面开了一道缝隙,并不大,却已足够出入。
随着御枫出了窄门,拨开几丛繁密的藤蔓,祁风华抬眼看去,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山洞而已。洞穴不大,满是矮丛枯枝。三人走出洞外,刺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睛。祁风华眯眼看去,山洞处在一座山峰脚下,右边是密密麻麻的乱林,左边是——
“北门?”祁风华微讶,细细看去,果然是天城的北门城楼,疑惑地看向商君,只见他心情大好地盯着城楼上飘扬的明黄旗帜,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祁风华皱眉,不解地问道:“小君,你挖一条地道通往城外做什么?”天城作为苍月最为繁华开放的地方,进出天城从来都不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再则,以他们的武功,即使城门封闭了,他们一样可以来去自如,何苦劳师动众建一个地道?
商君轻笑,一边转身走回山洞,一边笑道:“先看另一条,待会儿我再解释给你听。”
又来了,老是喜欢故弄玄虚,吊他胃口。祁风华无奈地跟在商君身后,再一次钻进地道之中,在蜿蜒的地道里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祁风华觉得商君越走越慢,有些不对劲了。轻揽着他的肩头,握住手腕细细把脉,还好,只是有些劳累而已。祁风华轻声劝道:“小君,你太累了,过几天再来看不行吗?”
商君暗暗调息,淡笑回道:“没事,慢慢走就行。”
在这暗道里,他又不能把他拖出去,除了扶着他,祁风华也只剩下无奈了。
御枫回头看了一眼商君,他疲惫的脸上满是薄汗,才走了一个多时辰而已,竟累成这样?一点也不像往时的他,他的伤到底有多重?满心的忧虑,御枫的脚步也放得很慢。
又走了一会,地道忽然变得窄了起来,勉强能经过一个人,高度也不够,他们都只能微微弯腰才能通行。御枫把声音放得很低,说道:“主子,快到了。”
商君缓缓点头,祁风华能感受到此时的商君浑身上下散发了冷凝的气势,这地道的另一个出口到底通往哪里?
在这样窄小的地道里行走,确实有些辛苦。商君的气息明显已经混乱,手捂住胸前,轻喘着,小师叔给他吃的是什么药?这段日子以来,胸口的憋闷和疼痛感少了很多,但是他却越来越容易累,身体也觉得无力。小师叔交代,决不能运功,但是他觉得,他的内力正在一点点消散。这让他很不安。
好在只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御枫终于停了下来,站直身子。御枫抬起手臂,顶住土墙向上推,一个圆形的出口出现在眼前。御枫轻轻一跃,便轻松出了地道,商君刚想提气而跃,腰间却多出了一双有力的手,将他环在怀里。祁风华轻跃而起,两人也出了窄小的地道。
商君对着祁风华感激地一笑,心中却不免有些失落,他已经没用到处处要人照顾了吗?若是没有了这一身陪伴他多年,让他引以为傲的武功,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放开环着商君的手,祁风华有些好奇,这到底是哪里。他们所在的地方很是奇妙,像是在一个精美的小山里边,隔着自然形成的石缝看去,外边有姹紫嫣红的花草,怪石嶙峋的假山,美不胜收。
看起来像是一座花园,祁风华刚想开口问这是什么地方,御枫赶紧拍上他的肩膀,轻轻摇头。祁风华也听见了渐渐走近的脚步声,立刻噤声,眯眼看去,十几个身穿暗红劲装侍卫面色冷峻,腰别长剑,戒备地巡视着,那身衣服——是锦衣卫!
祁风华脑子一懵,这么说,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皇宫!
祁风华睁大了眼睛,盯着商君。商君斜靠着背后的石壁,眼眉间尽是笑意,手放在唇上,一副不要大惊小怪的样子,祁风华气结。
待锦衣卫走远,商君向御枫点点走,御枫又一次钻进了地道里。商君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假山外的御花园,眼中锐利的锋芒让祁风华微惊。陇趋穆近在咫尺,难怪小君心潮暗涌。环上商君的腰,将他轻拥在怀里,祁风华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小君,你一定能手刃仇敌,为你爹爹昭雪,一定能。”
商君微低下头,掩下眼中的湿意,这条路,他走到今天,真的好苦好累。他的身体累,心更累,他怕,他真的坚持不了多久了!
轻靠在祁风华怀里,商君低声说道:“走吧。”
狭窄的地道里,祁风华只能看见商君单薄的背影,坚持而倔强地向前走着,他的心隐隐作痛起来。
一路无语,好不容易,终于走回了密室。商君长舒了一口气,撑着石壁,一边喘着粗气。商君自嘲,他真的快成弱女子了,走了几个时辰而已,就累成这样。
御枫端来一碗清水,说道:“主子,您坐一会儿,喝点水。”
“好。”喝了水,又坐了好一会儿,商君终于缓过劲来,笑道,“我们出去吧,钻了一天地道,大家一定都饿了。”
三人出了地道才发现,天已经擦黑了,灰蒙蒙的。商君深吸了一口气,清爽的春风裹着刺姬特有的暗香,让人神清气爽。
没有走来时的乱林,御枫带着他们穿过刺姬丛后的小路,进去一条狭窄的巷道。走到尽头,御枫打开暗藏的石门,就已经到了府邸的侧厅。进了厅堂,御枫把石门关闭,便是一面精美的书柜,即使细看,也看不出端倪。
祁风华环视这间不小的厅堂,看起来和普通的侧厅无异,不过他总觉得,这府邸里似乎处处都是机关密道,小君到底想干什么?
商君舒服地靠坐在主位上,脸色好了很多。只一会的时间,御枫已经端了热茶和点心进来,在商君身边坐下。祁风华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你可以解释了。我等着呢。”
一手端着茶,一手拿着糕点,商君向御枫使了一个眼色,御枫了然。
从袖间拿出一张三尺有余的素白锦缎,摊在主位旁的方桌上,御枫指着锦缎,讲解道:“主子,这是地道的地图。通往城外的地道有两条,一条的出口在南门外一家旧茅屋里,另一条就是刚才您看到的,在北门红山脚下。通往皇城的地道有三条,一条的出口在冷宫的枯井里,那里生僻,少有人往来,出入密道最为安全,一条的出口在御书房后面的花丛里,还有一条就在刚才您出入的御花园假山下面。”
“很好!”商君满意地点点走。御枫做事,还真是让人放心。
“等等。”祁风华盯着这张绘制得密密麻麻的所谓地图,瞠目结舌。原来他们刚才走了大半天的,不过是这如蜘蛛网一般的地道图中的一部分而已。不敢置信地盯着御枫,祁风华奇道:“你在天城下面掏一个这么大的地道,难道就没人发现吗?而且还在皇宫里。”祁风华实在想不明白。
御枫轻笑,指着地道经过的地方,解释道:“通往城外的路线,我选的几乎都是贫民集中的地方,他们不会注意地下的声响。而且地道交错的地方,都已经购买下来,是缥缈山庄的产业。通往皇城的地道费时最长,都是用小凿子一点点开出来的,而且靠近地面及容易发出较大声响的地方,都选在风雨大作,雷声震天的时候进行。三年来,一直很小心。”话语间,难掩骄傲。
原来如此,祁风华算是服了。在商君身边坐下,端起茶杯又放下,祁风华撑着下巴,问道:“好吧,我承认确实很小心,但是你造这样一个庞大的地道要干什么?”
用途嘛?商君缓缓勾起了唇角。
“主子。”卫溪略带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商君即将要开口说的话。
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商君回道:“卫溪,进来说话吧。”
进了屋内,卫溪立刻禀道:“萧门主三个时辰前过来寻您,在阵外等了半个时辰没见您出来,就冲进去了。”
三儿来了?看卫溪郁闷的神情,猜测三儿一定为难他了。商君微笑问道:“现在他人呢?”
轻咳一声,卫溪有些尴尬地回道:“还在阵中。”
商君微愣,笑道:“你怎么不带他出来?”
卫溪脸色也不太好,微恼地回道:“我第一次进去,原本想带他们出来的,谁知萧门主执意要进入刺姬丛。没您的命令,我也不敢让他进去。他们在阵里到处乱闯,我拦也拦不住,我的奇门之术本来就不精,想要再寻他们的时候,找不到人了。”
三儿的冷硬脾气,他都没有办法,更别说卫溪了。估计在阵中,必定起了争执,商君起身,对着祁风华笑道:“小师叔,你坐会儿,我去把他们领出来。”
他被困在阵里十几个时辰,也不见小君那么着急地去寻他!心里极度不平衡,祁风华不爽地回道:“才三个时辰而已,着什么急啊。”
看祁风华别扭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又想起小时候的事情了,微笑着摇摇头,商君转身离开。御枫赶紧跟上,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御枫担心地说道:“主子,我去吧。”
商君笑道:“你交代厨房准备晚饭吧,我去。”三儿的脾气不好,还在阵里困了几个时辰,怕他倔起来,又惹恼了御枫。再则,按照卫溪的说法,他们极有可能闯进了玄阵中的死门,天色已晚,只怕御枫也没那么容易找到他们。
商君已经这么说了,御枫只好躬身离去。
独自进入乱石玄阵,商君直奔阵中死门。绕过几块巨石,商君终于看见了三儿高大的背影。商君暗暗舒了一口气,好在阵中的机关并未开启,他们只是被困在里边而已。
走近萧纵卿,商君轻声唤道:“三儿。”
商君清浅的声音缓缓传来,萧纵卿立刻回头,只见清冷月色下一身浅蓝薄衫的商君正微笑地看着他,沉静的样子,似乎已经站在那很久很久了一般。才几天不见,他又瘦了些。被困在阵中几个时辰,本来烦躁不安的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变得平静起来。
上前一步,将商君环在怀里,紧紧地。他气他,出门竟然一句交代也没有,说走就走,心里有怨有气,萧纵卿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本来以为三儿这次一定会大发雷霆,他这样不言不语,倒叫他有些心慌。看到萧纵卿身后,流光尴尬地背过身去,商君轻轻挣开萧纵卿的怀抱,叹道:“我先带你们出去吧。流光,你跟紧了。”
“是。”流光立刻回身,紧步跟上。
在商君的带领下,三人只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出了乱石玄阵。流光钦叹,商公子的阵法果然厉害,名不虚传,他们走了一个下午都走不出这么一个小小的乱石阵。
刚出到阵外,看见御枫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信笺,迎了过来,商君问道:“御枫,什么事?”
将手中的信笺递上,御枫回道:“您的拜帖。”
拜帖?他几乎不在天城出现,谁会给他送拜帖,还知道他此时一定在府里,难道是萧家?心里疑惑着,商君打开拜帖,看清拜帖中的内容,脸色立刻变得凝重。
看他精神恍惚,萧纵卿轻扶商君的肩膀,问道:“君,怎么了?”
将手中的火红拜帖递给萧纵卿,商君陷入了沉思。
萧纵卿接过拜帖细看,眉头也越皱越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