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君想着秦修之孤傲的背影,不由自主地向他的房间走去,待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修之门前了。淡淡的烛光从房间里透出来,温暖而宁静,商君正要抬手叩门,屋内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让他的手一下僵在那里。
“公子,让琉璃帮你吧。”
秦修之将冻得红肿的手置于袖间,拘谨地回道:“不敢劳烦姑娘。”他没有想到这位姑娘会独自前来道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实在有损她的名节。
陇琉璃一双明眸怔怔地盯着眼前的男子,就是他,把她救出来的。她认得这双眼睛,温柔得如早春的微风,还有他的声音,低沉轻吟。在她昏迷的时候,他的样子一直在脑中盘旋,陪伴着她度过黑暗与恐惧。在她醒了的那一刻,她只想立刻见到他,所以她找来了。
将秦修之不自在的样子看在眼里,陇琉璃微微低下头,轻声回道:“琉璃只是想来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来之前已和哥哥说明缘由,公子不需担忧。不过若是琉璃让公子如此为难,琉璃走便是了。”
陇琉璃蹙眉低语,神色委屈。秦修之赶紧起身,微微一揖,说道:“小姐言重了,我只是……”只是什么?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而不伤及她的颜面,秦修之确实为难了。
秦修之的局促让陇琉璃轻轻一笑,他果然如她想象中的一样,是个谦谦公子。拿起桌上的白玉膏,陇琉璃温婉地笑道:“公子的冻伤还是要尽早上药比较好,以免日后留下病根。”
秦修之进退两难,她好心帮他擦药,他再拒绝似乎伤了她的颜面,但是让她上药,他又觉得不妥,这如何是好?秦修之不语,陇琉璃直接起身,拉着秦修之的衣袖到桌前坐下,用指尖挑起一抹膏药,轻轻抹上秦修之的指尖。
修之的手冻伤了吗?是今天出门的时候冻伤的吧。他竟是一点也没有留意到。商君担忧地朝里看去,只隐约看见女子清丽的背影,她正细心地为修之上药。商君抚上门边的手再一次放下,他进去干什么呢?有这么一位温柔细致的佳人照顾,哪里还需要他多事?
怔怔地放下手,商君别过头,不再看向那一室的温柔,举步离开。
陇琉璃的手才刚搭上秦修之的指尖,秦修之立刻收回手,胡乱地掏出药膏抹在手上,粗鲁的动作痛得他额上浮起了薄薄的汗珠,好在很快抹匀了,秦修之赶紧笑道:“擦好了,多谢姑娘。”
陇琉璃哭笑不得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药膏,她就这么可怕?
商君刚要跨出修之居住的小院,立刻听见一声略显尖锐的女声:“唉哟,各位爷,你们这样闯进来,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啦?”
商君闪身退回小院中,贴着院墙看去,五十多名铁甲军正站在庭院中央,敏锐的眼神扫视着庭院的每一个角落。领头之人根本不理会老鸨的吆喝,冷声说道:“搜!”
一声令下,铁甲军立刻分为三组,向各个侧院奔去。其中一队直朝着他这边冲来,想到修之房间里的陇琉璃,商君回身奔向秦修之的房间。
房门被忽然推开,秦修之和陇琉璃都吓了一跳。看清是商君,秦修之问道:“商君,发生什么事?”
商君一边关上房门,一边解释道:“铁甲军正在搜查,很快就会搜到这里。”他话音才落,纷杂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小院。
铁甲军!陇琉璃脸色铁青,低叫道:“他们一定是来抓我哥的!”
“郡主不用担心,睿王身边自会有人关照,倒是你……”铁甲军的人一定都见过陇琉璃的画像,不能让他们发现她。商君忧心地环视了一眼室内,失望地发现,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她是郡主?那个男子是睿王,商君显然知道,那么他救他们是早就计划好的?秦修之觉得自己很悲哀,对于商君的事情,他真的一无所知。
商君看向发愣的秦修之,急道:“修之可否帮她易容?”
回过神来,听着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秦修之摇头,“来不及了。”
确实来不及,商君蹙眉思索,忽然抬头看向陇琉璃娇美的面容,眼神一暗,沉声说道:“如此……商君得罪了。”
话歇,只听见衣料撕裂的声音,陇琉璃的外袍被商君一把撕了下来,露出身上单薄的中衣。
“啊!”陇琉璃脸色巨变,环住双臂,惊恐地瞪着商君,躲在秦修之的身后。
商君把衣服散乱地丢在地上,似乎还不过瘾,继续欺身上前。秦修之抓着商君的手,低声问道:“商君,你到底要干什么?”
手被秦修之抓着,商君也不再去抓陇琉璃了,却是将手探向修之的衣襟,使力拉扯,秦修之的上衣也被商君扒了下来。将衣服凌乱地丢在床前,商君拽着秦修之和陇琉璃,一把将他们推倒在床上。
“商君……”
“护住她,别让人看见她的脸。”匆匆丢下一句话,商君轻拽纱幔,飞身上了房梁。与此同时,房门被粗鲁地一脚踢开。
如果此时还不明白商君的意思,那他也太笨了。秦修之反应极快地拉起旁边的薄被,盖住陇琉璃的身体,嘴里大骂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可以这样闯进来,本公子是花了银子的!”
陇琉璃蜷着身子,靠在秦修之身边,一动也不敢动。
铁甲军冲进来,看着这一室的衣物狼藉,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忽略床上的两人,将室内翻了个底朝天。商君躺在房梁之上,手抚上腰间的软剑,一双眼紧盯着秀床。
搜了一遍,一名小将在领头人身边低声说道:“大人,没有发现。”
领头之人微微眯眼,盯着秦修之怀里的女子。商君心下一惊,难不成有什么破绽?
室内一下变得异常安静,陇琉璃惊得微微发抖,秦修之忽然一把揽住陇琉璃的腰肢,将她横抱在腿上,瞪着领头人。秦修之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吼道:“看什么看?小翠今晚我已经包下来了,她是我的人!”说完,他还对着院外大声喊道:“老鸨,老鸨你给我过来!”
老鸨急忙冲进来,看清床上的人,急忙扬起笑脸,赔罪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都是我不好,我给您把小红也找过来,算是我的赔偿,今晚一定让您尽兴。”
“滚开,你当爷没钱是不是?”
“哎呀,哪里话,您消消气,消消气嘛。”
两人吵得火热,领头人不耐地皱起眉,低喝道:“走。”
铁甲军一行人离去之后,老鸨大声吆喝道:“公子莫气,我立刻给您备些好酒好菜。”说完躬身微微做了一个福,关上房门,追着铁甲军而去。
门一合上,秦修之立刻起身下床,将床沿旁的轻纱放下,才连忙说道:“修之得罪了。”此时的他,早已没有了刚才的轻佻。
陇琉璃轻轻抬起头,面若桃花。捂着火热的脸颊,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能尽量平静地回道:“权宜之计,公子不必挂怀。”
天!她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刚才,刚才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晕过去。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连心跳声也温柔稳健,就像他的人一样。
商君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刚才忽然运功,他的胸口又有些痛,靠在窗边,商君暗暗调息。
秦修之赶紧迎上前去,急道:“你的胸口又疼了?”
无所谓地摇摇头,商君笑道:“不碍事。现在不痛我才不习惯呢。”
一向温和的修之在听见他这样不爱惜身体的自我调侃之后,眼神也变得愠怒。商君轻轻扬眉,赶紧回到:“我下次一定小心。”
下次?永远都是下次,秦修之对他的保证一点也不抱希望。
靠着窗沿,商君环着双臂,上下打量着秦修之,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没想到谦谦君子也还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商君佩服。”刚才他大喊“你以为爷没钱是不是”的时候,商君差点没笑岔气。想不到温文尔雅的修之扮起纨绔子弟来,竟是惟妙惟肖,难怪他的易容能让人无从分辨,他易容的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样貌。
秦修之尴尬地勾起唇角,一脸无奈地回道:“还不是你想出来的鬼主意。”
秦修之哀怨的表情逗乐了商君,商君大笑起来。看他捂着胸口笑得快岔气,秦修之只得轻拍着他的背后,轻声劝道:“好了,别笑了,待会又咳嗽了。”
商君好不容易收敛了笑容,却感觉到一双明眸大眼正直直地盯着他,即使是隔着帷帐,他也不会错认,刚才是他越规了。商君轻咳一声,微微拱手,说道:“事出突然,冒犯之处,还望郡主海涵。”
隔着纱幔,陇琉璃仪态大方地轻声回道:“商公子足智多谋,多次相救,该是琉璃道谢才是。”
商君轻轻勾起唇角,暗叹,果然是大家闺秀,声音轻柔婉转,处事进退得宜,让人自惭形秽啊。“郡主言重了。铁甲军搜过之后,应该不会回来,郡主稍作休息,待他们离去之后,我们再送您与睿王会合。”
“有劳。”陇琉璃静静地注视眼前这个一样俊美无双的男子,他与秦修之站在一起,是那么的……怎么说呢?她不知道那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只觉胸口有些闷。
商君再次回以一礼,不再接话,他似乎不太习惯与这样的金枝玉叶交往。商君回过头,正好看见秦修之冻得红肿的手,蹙起眉头,低声说道:“过来。”
秦修之不明白商君为什么忽然心情不好,跟着他走到外室。商君眼光在凌乱的室内寻找着什么,秦修之问道:“你找什么?”
商君没有回他,很快在地上找到了掉落的白玉膏,挑了一点药膏在手上,理所当然地说道:“把手伸出来。”
修之回过神来看向双手,手上的药膏早在刚才被蹭掉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伸了出去。
眼前红肿不堪的十指,让商君想要上药的手一僵,这是原来那双修长洁白的手吗?他记得,他的箫吹得很好,现在这样还能否吹出那样悠扬委婉的曲子呢?他今天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商君小心地将药膏抹上秦修之的指尖。他轻轻颤抖了一下,商君不敢再抹,僵在那里,懊恼地问道:“很疼?”
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秦修之轻笑着摇摇头,“不疼。”他要怎么告诉他,他的手之所以会抖,是因为帮他擦药的,是他!
无比小心地擦好药,商君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小心不要再受寒了。”
“嗯。”
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修之沉默,商君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帷幔内的陇琉璃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们,也不说话,这一切显得有些怪异和尴尬。商君干脆起身,走到门边匆匆说道:“你照顾郡主,我出去看看。”秦修之想说什么,却已经来不及,商君早已经走到屋外。
脚下一刻不滞,踏出小院,商君才放缓了脚步,他现在好像越来越不会和修之相处了。这该如何是好?
心绪缭乱之时,只听见绯红环翠外传来打斗声。商君急忙赶过去,只见暗黑的夜色下,并不宽敞的街道上,铁甲军与陇宜亥一行打了起来,长剑相交激起的火花在夜里看来格外明显。
商君暗暗心焦,三儿怎么会让陇宜亥给铁甲军缠上,眼看着一柄长剑就要横上陇宜亥的颈脖,虽然力不从心,商君依旧抚上了腰间的软剑。正当他准备出手的时候,一道压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听话!”
商君回头,正好迎上萧纵卿既愤怒又无奈的眼。
大手抓住商君抚剑的手,萧纵卿沉声说道:“我说过不会让他们死,你能不能乖乖地给我养伤?”他什么时候才能习惯依靠他?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听话?一股无力感让萧纵卿心情烦躁。
显然,商君永远也不知什么叫乖乖听话。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商君靠在围墙边,仔细观察着战局中的人,细看之下,铁甲军凶悍十足,陇宜亥和他的手下虽然一路败退,脸上却没有惊恐的样子,莫不是……
看向萧纵卿,商君猜测道:“你是想一劳永逸?”
他的商君就是聪明,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商君是不会随他回去的,萧纵卿解释道:“不让他们‘杀’死睿王,这一路上都摆脱不了铁甲军的纠缠。既然如此,不如设计成全他们。”
萧纵卿话音才落,陇宜亥已经在何成的掩护下,骑上了快马,向着城外奔去,而铁甲军怎么可能放过他,也立刻追了出去,马队一路纠缠越奔越远。
雪依旧下着,萧纵卿揽着商君的肩膀,轻声说道:“好了,外边风大,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回天城。”一切都会如他所愿的。
“三儿,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瞒着我?”平静地看着马队离去的方向,商君并不急着回去,清浅的询问,让萧纵卿没来由地一阵战栗。
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过很快消散,萧纵卿握着商君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沉声回道:“你永远不用担心这些,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成你的心愿,又怎么会瞒着你?”
商君清明的眸对上萧纵卿深沉的眼,良久,商君收回视线,淡淡说道:“陪我下棋吧,我睡不着。”
“好。”
信步往回走的商君,那孤傲的背影让人看了有些害怕!萧纵卿双拳渐渐紧握,只要能保护他,替他做他不愿做不能做的事情,就算最后被他厌弃,他也不后悔。
……
一颗白字轻巧落下,胜负已分。
十二盘棋,下了整整一夜,商君全胜。
不是他的棋艺高出三儿多少,而是,三儿一直心不在焉。
商君将棋子放入棋盒,轻轻盖上盖子,门外流云的声音也适时响起:“门主。”
萧纵卿疲倦地回道:“进来。”
流云跨进室内,只在门边站定,回道:“禀门主,按照您的意思,已将睿王从崖壁上救下,铁甲军正在搜查崖底。”流云一身的雪污泥泞,不用细说,也知这晚上过得惊险万分。
“睿王现在何处?”
“院内。”
萧纵卿看向商君,笑道:“走吧,接下来就是说服他与我们同行了。不管以后要不要助他登基,现在都必须让他相信我们是在帮他,这样才能让他听话地受我们摆布。”而他喜欢听话的棋子。
商君温和地点点头,并不多言,跟在萧纵卿身后。
两人来到庭院,只见陇宜亥还有他的属下也都是一身狼狈,比流云更胜。不过神情却很是愉悦。
“睿王受惊了。”萧纵卿寒暄道。
陇宜亥也不在乎一身的污泞,朗声笑道:“门主客气,多谢门主想出如此妙计摆脱铁甲军。”
“摆脱铁甲军只是一时的,陇趋穆一日不死,只怕睿王一日不得安生。”
“你……”陇宜亥脸色微变,如此不礼貌的直呼帝王名讳,就已是死罪,这个萧纵卿,是在试探他?
因为他肆意的话,庭院里鸦雀无声。“怎么?太直接了吗?”萧纵卿几乎是张狂地大笑起来,盯着陇宜亥微冷的脸,说道,“我这人一向喜欢爽快的人,睿王若想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我倒是可以助您一臂之力。如果睿王只是想要四处躲藏,过着老鼠一般的生活,那就趁早离去吧。”
“大胆!”何绍华一个跃起,可惜手中的兵器还没来得及出鞘,已经被流云的长剑直指眉心,原本还算愉悦的气氛立刻急转直下。
陇宜亥走近萧纵卿,即使在这小院里,他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陇宜亥的脸上依旧没有惧色,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的目的?”
对于陇宜亥的表现,萧纵卿似乎非常满意,轻快地回道:“无声门被陇趋穆视为眼中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几年尤为激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萧纵卿的要求并不过分,从小在利益间隙长大,陇宜亥自然知道凡事获得必有所付出。转而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最后的商君,陇宜亥问道:“商公子也是无声门人?”
他本来只是想旁观而已,想不到这种时候陇宜亥还会想起他。商君淡笑回道:“我不是。”
“那么你只是旁观者了?”
商君摇摇头,坦然回道:“不,我若助你,为的是另一件事。”
“你想要什么?”他一直有一种感觉,这个商君不是追逐名利之人,他倒是有些期待他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了。
冬日的晨光,竟也有些刺眼,微微眯起眼,商君注视着远方刺破云层的朝霞,冷冷地回道:“要,一个公道。”
公道?这是什么条件?就算他猜测过无数种商君有可能会提出的条件,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此时他冷傲的样子比满院的积雪更为冰冷。陇宜亥疑惑了,追问道:“什么公道?”
扬起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容,商君笑道:“等你真的登上王位的时候再说吧。”如果陇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那么他也没资格给他武家这个公道。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陇宜亥盯着商君绝美的侧脸,对他更加好奇了。
萧纵卿侧过身,挡住了陇宜亥的视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笑道:“睿王可以慢慢想,我很有耐心。”
陇宜亥并没有思考很久,回道:“好,你若助我登上王位,无声门便是皇家御赐的情报栈点,不受六部监管。”
萧纵卿伸出右掌,“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陇宜亥没有迟疑地与他击掌。
啪!一声脆响,算是击掌为誓。
商君冷笑,陇宜亥不是太笨就是太聪明,无声门从来就是个神秘的江湖组织,又怎么会稀罕什么御赐之名?又几时受过六部监管?他是想趁机将无声门收为己用吧。这世上,谁也不是傻子,只不过看谁更懂得算计罢了。
“哥!”侧院内,一道美丽的身影急忙地跑过来,看见陇宜亥满身污浊,急道,“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扬起笑容,陇宜亥回道:“我没事。你呢?”
陇琉璃看向身后缓步走来的秦修之,略带娇羞地回道:“多亏了秦公子相助,我没事。”
商君轻轻挑眉,敢情没他什么事。
大概有些受不了姑娘家欲说还休的样子,萧纵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睿王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天城。”
陇琉璃抬起头,惊讶地问道:“回天城?可以吗?”她以为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回天城了。
“当然要回天城,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而且在天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看了一眼陇宜亥和陇琉璃,萧纵卿说道,“不过这一路上,还是要小心,铁甲军找到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以他们多疑的性格一定还会四处探听,所以,郡主和睿王最好还是易容比较好。”
易容!萧纵卿话音才落,陇宜亥立刻看向秦修之,他可没忘。秦修之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易容,可见,他的易容术必是精湛。
秦修之好笑,“我可以帮你们易容,只是想易容成什么人总要告诉我吧。”
陇宜亥想了想,回道:“琉璃也易容成男子吧,不引人注意。”这一群大男人中间夹杂个女子,容易让人怀疑。
商君摇摇头,笑道:“郡主神态柔美,动作秀气,易容成男子只会更引人注目。”他以为女扮男装这么容易?其中的辛苦他们不会明白,光是胸前厚厚的束布,就够憋死这位郡主了。
“我倒有个主意。”萧纵卿眼前精光一闪而过,走到陇琉璃和秦修之中间,说道:“不如让郡主易容做一名美妇人,与秦公子假扮夫妻,岳丈大人大寿,两人回京祝寿,其他人伴做侍卫,一行人上京也就有了名目。”
假扮夫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萧纵卿又看向商君,不轻不重地问道:“君,你说可好?”
商君一僵,为什么问他?众人纷纷看向他,尤其是修之,本来似乎要说什么,现在也沉默地盯着他。商君有些不自在,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道:“这应该问郡主和修之的意见吧。”
陇琉璃脸色绯红,微低着头,小声回道:“琉璃全凭哥哥做主。”
陇宜亥看了一眼秦修之,再看一眼满脸羞涩的陇琉璃,妹妹的心思他自然了然于心。这位秦公子的身份不明,不过看气质修养,应该也是系出名门,一路上让他们多相处也好,他也可以再好好权衡。陇宜亥看向秦修之,笑道:“门主这个方法倒是不错,不然一行人上京确实难以掩人耳目。一切都是权宜之计,也不需计较太多了。不知秦公子意下如何?”
秦修之默不作声,依旧盯着商君。
“秦公子?”
陇宜亥连叫了两声,秦修之才开口说话,只不过是对着商君说道:“我想听你的意见。”
商君眉头几乎打成了一个死结,今天这是怎么了,三儿找他麻烦,修之也来凑热闹吗?他希望他说什么呢?修之不会武功,扮作夫妻不仅能掩人耳目尽量减少麻烦,也可以让他成为众人保护的焦点,冷静地想了想,商君沉声回道:“扮作夫妻也好。”
秦修之的心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一样沉闷,商君根本不在意他与谁扮作夫妻吧,就是他与别人成亲,他也不会有什么感觉吧,或许还会和他说一声恭喜。秦修之苦笑,他为何还要问呢?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从来都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痴心妄想。
“睿王、郡主随我来。”不理会身后的目光,秦修之掩下心伤,自顾自地举步走向侧院,没有再看商君一眼。
三人入了侧院,商君看着秦修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惘然若失。适时,一双有力的手揽住了他的肩膀,三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地响起:“你昨夜一整晚没睡,眯一下好吗?待会可以走了我叫你。”
“嗯。”稍稍后退,商君还是不太习惯与人靠得太近,不过萧纵卿不管这些,一路揽着他将他送回房间。
何绍华盯着两人相拥离开的背影,面露诧异之色。何成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背心,喝道:“看什么,收拾东西,走了。”
两个大男人搂在一起,不伦不类。指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何绍华还想说什么,手却被自家老爹一把拍下。提着他的衣领,何成低声骂道:“别人事情你给我少管,走。”
男风在苍月虽然并不盛行,却自古都存在,商君是什么人,他还不敢肯定,那叫萧纵卿的男人,他已深知是万万得罪不得,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
……
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没睡着,商君起身,暗自调息运功,太过急于打通因伤闭合的经脉,商君忽觉喉头一甜,血脉逆行,一抹嫣红自唇间滑落。
还是不行!他现在的功力才是原来的三成,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恢复?用力捶向身边的木柜,只听见一声闷响,木柜哐当晃了好几下,柜上的书本、瓷器摔了一地。商君颓然地收回手,他这是怎么了?
心烦意乱,商君索性推门而出,冷冽的寒风迎面袭来,寒冷的气息让他躁动的心渐渐平稳。走到院内就看见一身黑衣的萧纵卿站在院中央,高大的身形,沉稳的气势,就是只是背影,卓尔不凡的气质依旧让人不能忽略。三儿,真的不再是当年那个男孩了。
流云从庭院外进来,恭敬禀道:“主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睿王和郡主了。”
“嗯。”萧纵卿回头看向侧门,正好看见站在身后的商君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走到商君身侧,萧纵卿轻声问道:“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
商君把手往衣袖里收了收,回道:“睡够了。”
萧纵卿以为他冷,又将身上的披风脱了下来,披在商君肩上。商君不肯,两人互相瞪着对方谁也不妥协,忽然流云低呵一声:“站住!”
院子里等待的人都是一惊,纷纷朝流云呵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汉子站在院门口,身上穿着陈旧的棉袄,脸上满是风霜的褶子,也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流云走近,冷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中年男子慌得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地回道:“大爷,我是前院的马夫,老板让我牵几匹马到后院,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马夫?流云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此时侧院里,秦修之领着一个少妇走了出来,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那妇人面若桃花,看起来温婉大方,一头长发盘成了典雅的留仙髻,站在秦修之身边,活脱脱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妇人。
大家都盯着她看,陇琉璃有些不自然地轻拉衣袖,问道:“这样可以吗?”
她一出声,睿王府的家仆们才敢肯定,眼前这个依然美丽,却和原来完全不同的女子就是郡主。
萧纵卿大笑着轻轻鼓掌,说道:“好个风姿绰约的美娇娘,好般配的一对。”
确实很般配,他们两人站在一起,男的俊,女的俏,正是珠联璧合。商君低下头,假意整理衣襟,也因此忽略了秦修之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
何成一直注视着秦修之的身后,久久不见陇宜亥出来,急道:“睿王呢?”
陇琉璃神秘地一笑,回道:“哥哥早就在院子里了。”
众人面面相觑。何绍华不相信地喊道:“没有啊,我们一直没有看见睿王出来。”
秦修之沉默不语,陇琉璃笑而不答。这院子里,除了他们一行就没有别人了,等等,还有一个人!何成回过身,看着还被流云押在门边的中年汉子,迟疑地说道:“难道是……”
“哈哈!”中年汉子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朗声说道,“秦公子的易容术可谓出神入化了!”他对易容术一直很感兴趣,也学过一段时间,但是今天见识过秦修之的技艺,才真正知道自己原来学得根本上不了台面,难怪秦修之能一眼看出他的伪装。
“真的是睿王。”刚才还沙哑战栗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朗,何绍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陇宜亥细看,他脸上的每一处皱纹都极尽细致,那眉那眼,怎么看都是个中年男人。这张脸连他这个常年跟在睿王身边的人都被蒙骗了,何绍华不等不承认:“太神奇了。”
陇宜亥走到秦修之和陇琉璃中间,朗声说道:“以后所有人一律称我为予函,琉璃为夫人,秦公子为少爷。”
“是。”
“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秦公子与‘夫人’同乘一辆马车,予函驾车,其他的人随车护卫。”萧纵卿也震惊于天下真有这样精美的易容术,秦修之,果然有点本事!也好,他喜欢有点能耐的对手。刻意加重“夫人”二字,如愿地看到秦修之眉头一皱,萧纵卿心情颇好地看向商君,温柔地笑道:“君,你身体不好,就乘后面装载行李的马车吧。”
“好。”商君爽快地答应了,率先走出庭院,钻进了马车。
萧纵卿看着商君匆忙的身影,原来带笑的脸渐渐变得冰冷。
君,该死地在乎那个叫秦修之的男人!
……
临风关,苍月主帐。
等待受降,本该悲凉萧索的主帐内,尤霄靠坐在椅子上,双脚叠放在桌上,手里拿着银戟认真地擦拭着,寒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丝毫不见颓败之色。
一人未经通报,直接进来帐中,半跪行礼道:“大人。”
未抬眼,尤霄冷冷地说道:“说。”
“睿王被逼至游城北郊的悬崖,拒不肯投降,最后坠崖身亡。”
“坠崖?”尤霄擦拭银戟的手一顿,继续问道:“尸体找到了?确定是他?”
“是的,在山崖下的石滩上发现了尸身。”停顿了片刻,小将还是如实回道,“不过尸体已经被岩壁刮得体无完肤,脸部血肉模糊,但是从身形衣着看,是睿王。”
血肉模糊?那就是不能确定了。这么容易坠崖,又刚好摔得面目全非,世上没有什么所谓巧合。“调一半人回京保护皇上,其他人继续一路暗访。”
“是。”小将听命而去。
陇宜亥的生死关乎这场仗该如果打下去,这是他证明自己最好的机会,他不会让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放下走中的银戟,手缓缓抚上脸颊上一道深深的疤痕,尤霄眼中寒光四起,口中低吟着两个字:“商君……”
立春已过,却丝毫没有春的气息,袭人的冷风,不时飘落的雪花,都为这本就萧索的天地增加了几分寂寥。
一辆华丽的马车,数匹高大黑亮的骏马停在官道的路边。暮雪笼罩下的小茶寮里,最中间,坐着一对璧人,少妇美丽端庄,她身边的男子更是俊美无俦,风雅脱俗。两人的身边几张桌旁,围坐着数名高大的男子。其中,坐在最边上的两个男子同样夺人眼球,白衣男子脸色略显苍白,一脸病容,不过丝毫未损他俊美的面容。与他轻声低语的黑衣男子虽不及白衣男子俊秀,不过那硬朗的五官,略微冷傲的气质让他与白衣男子坐在一起,毫不失色。
小茶寮的主人,是个满脸风霜,六十出头老者,在这官道上开了几十年的小店,来来往往,见的人多了,识人的眼力他还是有的,这几个人非富即贵!端着新蒸好的馒头还有热茶给他们一一送上,最后老者走到中间的这双男女桌旁,客气说道:“小店只是个路边茶寮,只有馒头粗茶,您随便用。”
秦修之微笑着轻轻点头,温和地回道:“大叔客气了,这么冷的天,有个茶寮可以歇歇,已经很好了。”
大户人家的公子他见过不少,这样好修养的倒是不多,看他们要行进的方向,老者有些迟疑地问道:“公子是要去盐城吗?”
“是。”秦修之才说完,老者本就满是皱纹的脸,此刻更加皱在一起。秦修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轻笑问道:“大叔是不是有什么提点?”
“提点不敢。”老者连连摇头,看向前面不远处一座不高的山峰,轻叹一声,道:“只是前边就是小巾山,乱石密林很多,近两年严苛重税,日子不好过,所以这一带诸多盗贼,公子小心便是了。”
盗贼?老者说完,茶寮里众人面色各异。秦修之微微拱手,笑道:“多谢大叔。”
老者摆摆手,退回到灶头边,一边烤着火,一边闷声抽着旱烟,口中似有若无地低喃着:“这年月,日子难过啊。”
商君心下一紧,老人的哀叹声音并不大,不过足够落入每个人的心里。商君侧过头暗暗观察着邻桌的予函,易容后的脸庞没有什么表情,闷不吭声地喝着茶,不过他握着茶杯的手却有些泛白。
一杯热茶递到商君掌心,商君回过头,三儿盯着他示意他快喝。
握着手中的温暖,商君轻笑着道:“谢谢。”轻啜了一口热茶,商君感受到另一抹视线,抬眼看去,与一双沉静的眼不期而遇。
已经两天了吧,他们偶尔会这样眼神交会一会儿,谁也没有主动和谁说什么,或者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就像此刻,商君轻轻移开视线,而修之身边,也响起了那个熟悉的关切女声:“修之,你喝点热茶吧,一路上风大。”
陇琉璃将热茶递到了修之面前,吸引他的注意力。这几日,修之几乎都是在骑马,没有和她同乘一驾。她总感觉到,修之与商君之间,有着一种淡淡的情愫。修之对她,总是温和而礼貌,却在看向商君时,眼中流露出异样的神采。可是,他们俩是男子啊!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他们只是友谊比较深厚而已,她会让修之知道,女子的好。
想着,陇琉璃干脆将手中热茶递到修之唇边。秦修之一惊,赶紧接过,有些尴尬地说道:“多谢郡……琉璃,我自己来。”
匆匆喝了一口,秦修之起身,看了看外面越来越暗的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出发吧。”
说完,秦修之率先走出了小茶寮,一行人也立刻跟上。
陇琉璃有些委屈,她几时对谁如此示好过?他却丝毫不领情。
踏上马车,陇琉璃有些痴迷地看着前方那道飘逸的墨绿身影,手缓缓握成拳,她一定要让修之看见她的好,让那双温柔的眼深情地注视着她!只注视着她!
……
商君斜靠在窗边,撑着额头,马车颠簸着,车内光线不明,什么也干不了。商君半眯着眼睛假寐,心里却思量着,下一步应该如何继续,如果陇宜亥不是他要找的人,该怎么办?到底谁才有资格成为苍月的一国之君呢?
心绪乱飞,忽听前方何成一声低吼:“小心戒备。”
商君轻轻掀开布帘,低声叫道:“流云。”他没有随身侍卫,三儿让流云几乎寸步不离地守护他。一般他只要出声,流云必定在身侧。
“公子。”果然,他话音未落,流云已经驱马靠近窗边。
看向前方,商君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前面就是小巾山,沿路都有打斗过的痕迹,所以谨慎些。”
听了流云的话,商君才留意到,道路两侧确实有打斗的迹象,看来这小巾山还真是名不虚传。放下布帘,商君并不太在意。这一行人的武艺,别说遇见盗贼,就是遇上铁甲军,应该也能抵挡吧。
马车又晃悠地行进了一会,忽然慢了下来,最后竟是停了。
本来商君并不在意,但是浓重的血腥味从车外传来,霸道地钻入鼻腔。商君猛地睁开眼睛,挑开布帘,看向车外。
马车已经行至一片山脚下的小树林,不算宽敞的地方,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尸体。商君跳下马车仔细查看,这些尸体中有男子也有一些妇孺,身上的服饰未见得华丽,不过死状却异常恐怖。满地都是血污,树干上印着一个个挣扎留下来的血手印,薄雪上,也洒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寒风中,血凝结成了冰块,踩在上面,会咯咯地响。
“啊!”陇琉璃才掀开布帘,就看见满地的尸骸,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捂着眼睛,陇琉璃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修之,这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知道这是这么回事。将布帘放下,秦修之只得回道:“你待在车里不要出来。”
“修之……”陇琉璃蜷着身子,还想再说什么,秦修之已经向车后走去。
商君走到蹲着查看尸体的萧纵卿身后。萧纵卿起身,沉声说道:“刀法凌乱无章,应该是些小毛贼干的。”
确实是,有些人身上有十几处刀伤,如果是高手,只需一刀即刻毙命,现场绝不会这么狼藉。
秦修之还未走到商君身边,就被何成拦下,“少爷,这是盗贼的地盘,您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秦修之看向何成,只见他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秦修之也注意到周围的侍卫都戒备地注视树林旁边的矮丛,会意地点点头,朗声说道:“走。”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上马,一道粗犷的吼声从矮丛中传来:“现在想走只怕来不及了!”随着这声吼叫,矮丛里瞬间蹿出三四十个男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个个手中都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几十人很快把他们包围在中间。一个干瘦的男人对着看上去最凶悍的大汉献媚道:“大哥,今天真是我们的好日子,刚刚才宰了一只肥羊,现在又有一只送上门了。”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应该也是大户人家,这次他们必定又要发一笔横财了。
“这些人,都是你们杀的?”
一道冷硬的男声传来,领头的大汉心下有些打鼓,看向说话的人,竟是一个马夫。不过这人犀利的眼神还是看得人心里不由得发毛。但在这么多兄弟面前不能失了大哥的威风,大汉瞪着予函,骂道:“是老子杀的,怎么样?你们很快也可以去见阎王了。”
挥动着手中的大刀,大汉大喝一声:“动手。”几十人同时呼喊着扑了上来。
商君与萧纵卿比肩而立,两人都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光看那凌乱的步伐就知道这些盗贼不过是一群空有蛮力的小毛贼而已,不用他们动手,睿王府的家将就能把他们制服。
果然,不过半刻钟,几十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跪地求饶,刚才还嚷嚷着的干瘦男子最先哭号起来:“大爷,大爷不要杀我们,我们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们。”
“被逼无奈杀人?”予函冷斥。
领头的大汉终于忍不住哭诉道:“大爷,咱们兄弟本来都是穷苦人家出身,老老实实干活养家啊。但是这些年,捐税一年重过一年,种的粮食连上缴都不够,就别提养家了。这里的人,哪一个没有卖儿卖女,哪一个没有沿街乞讨过。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啊,不然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是啊,大爷,日子是真的过不下去了,我们才会干这杀人越货的事情啊!谁不想在家过安稳日子!”
“大爷,求求您别杀我们。”
“大爷饶命!”
“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家里还有妻儿老小,大爷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一时间,树林里充满了哭喊声。看他们粗浅的腿脚功夫可知,这些人也不是做盗贼的材料,走到这一步,应该也是实属无奈吧。
“何成。”予函冷硬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只说了一个字,“杀。”
何成微愣,很快抱拳回道:“是。”
说完举起手中的长剑,就要刺入领头大汉的胸膛。
“住手。”清冷的低吟伴随一枚冰凌袭来,极清脆的一声叮铃响过,何成的长剑被打偏了方向。
说话的,是手中把玩着冰块,脸色依旧苍白的商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