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男子吗?
不仅井向天有这样的疑问,其他的山贼看见缓缓走出的男子都忍不住张大了嘴。
衣摆被撕得不成样子,袖上衣襟也沾满血迹,即使是这样,他却丝毫没有狼狈的样子。他如清风朗月一般立在那里,英气飞扬的剑眉,挺傲的鼻子,微扬的薄唇,五官完美得无可挑剔。
天下间,真有这样的人?
井向天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小在这峡谷里混到大,见的人也不算少了,俊俏的男人不是没有见过,但是眼前这个人,如青竹傲梅般风雅的翩翩风采让人情不自禁地惊慕。
商君擦干净手上帮杨牧包扎时沾染的血迹,越过目瞪口呆的井向天,直直地走向那个浑身散发着让人不能忽视的冷酷气息的男子。
他的右脸被火烧过,几乎全毁,即使从左脸依旧看得出他未被毁容之前,应该是个俊逸的男子,不过可惜那冷残的戾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狰狞而恐怖。
迎向男子阴鸷的眼,商君平静地说道:“出动如此多的人,不过就是求财而已,现在货也烧了,人又杀了,你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周围一片宁静,山贼们面面相觑,为了商君在面对老大时的镇定。井向天更是来了兴趣,暗叫一声好,这个男人不光长得俊,还极有胆量,既然敢直视老大的脸还和他谈条件。
男人盯着商君久久不语,烧伤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商君继续问道:“你们可知临风关阮家?”
商君在赌,阮听雨会让喜鹊回去求援,可见应该离峡谷不远,他们从苍月往东隅的方向走,阮家极有可能就在临风关,而能买这么多名贵药材的,家境应该殷实,希望这些山贼知道这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阮家。
井向天怪叫道:“那个有名的医药世家?你们是阮家人?”阮家在临风关和游城之中大大有名,不仅是因为乐善好施的美名,还有那据说可以妙手回春的医术。
他赌赢了,他们知道阮家,商君放下心来,淡然说道:“放了我妹妹,我跟你们回去,让他们拿钱赎我,价钱随你们开。”
阮听雨大叫道:“不行!”因为右肩的伤势,她已经软倒在地,听见商君的提议,她挣扎着坐起来,她知道他在救她,但是她不能。
商君回头,像所有疼爱妹妹的哥哥一样,宠溺地安慰道:“乖,听哥哥的话。”
这是他忽然想到的计划,既可以救阮听雨,又可以跟着他们回山贼窝,想要一起解决他们,必须知己知彼。依今日所见,这些山贼比他原来以为的棘手得多。
阮听雨在商君温和而坚持的视线下乖乖地闭上了嘴,好吧,若是山贼真的放了她,即使倾尽阮家所有财产,她也要把他救回来。
井向天走到男子身边,轻声说道:“大哥,我们这次损失了这么多兄弟,不赚一笔实在不划算,不然就把他抓回去换赎金也好,听他的口气,我们可以狠敲一笔。”
当然他还有私心,这人是阮家的后人,或许医术也一样高明,若是能治好大哥的脸,那就太好了,不过这个他可不敢当着大哥的面说,不然一定会被掐断脖子。
男子冷酷的眼微微眯起,就在井向天以为他不为所动的时候,他忽然冷冷地说道:“带回去。”
他们正要把商君押走,清醒后的杨牧慢慢地向阮听雨爬过去。
走在最后的石舫看见还有一个活的,大叫道:“大哥,这里还有一个活的,让他回去报信,这个女的杀了算了,她杀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再说她的弓这样厉害,放她回去也是后患。”
商君微惊,抓起一支地上散落的箭,抵着自己的咽喉,大声说道:“你们杀了她,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们走的,反正也就是一条命,大家一拍两散好了。”
商君暗暗观察着那冷残男子的表情,如果他微露杀意,他就先把阮听雨带走。
男子盯着这个箭尖毫不犹豫地抵着自己咽喉的男子,冷冽眼神微闪,冷声说道:“两个一起带走。”
石舫虽然不爽,但还是收了大刀,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粗鲁地抓住阮听雨受伤的右肩,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拖起来。商君扔掉箭,揽过阮听雨的腰,把她从石舫的大手上解救下来。被这样一折腾,阮听雨的右臂再受重创,即使疼得冷汗直流,她仍是紧紧咬着牙关,哼都不肯哼一声。
这时,一股绵长温厚的暖流自背心缓缓注入,不仅缓解了她的疼痛,还及时护住了她外泄的真气。阮听雨回过头,商君的手稳稳地护着她的背心,他依旧是那样温和地笑着。
原来他会武功,那他为什么不走呢?他拉得动星月弓,还有这样均匀绵长的内力,他想要脱身并非难事,他为什么不走?
给了阮听雨一个少安毋躁的表情,商君扶着她随着山贼一路往前行。
井向天蹲在杨牧面前,看到杨牧眼中的恨意,心情大好,大笑道:“听着,你的两个主子能不能活命就看你的了,十天的时间,五百万两,就在这里赎人。见不到钱你们就来领尸体吧!”
“走。”冷冽一声令下,原来还盘踞在山谷的山贼立刻有条不紊地撤退,一会儿便消失在山道上,除了一地的残箭和惨烈的尸体,山道又恢复了平静。
杨牧用力敲着自己的头,他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出现?
如果小姐有什么不测,他就是死一百遍也弥补不了。
脚上的刀伤几乎割断了他的筋脉,杨牧一点一点地向前爬着,血污泥泞的脸早已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坚持的眼闪耀着不弃的光芒。
黎明的山道上,一条长长的血痕清晰而刺目。
商君搀着阮听雨,随着山贼的大队人马,向着峡谷旁边的山林走去。走进一条类似一线天的狭小山涧,商君发现山涧上有五六个人守着,从他们所在的高度,远远地就能看见靠近他们的人,而且这里一次只能通过一到两个人,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穿过山涧,是一大片密林,到了这样宽阔的地方,山贼却依然保持着一条线的行进方式,领头的是那个冷残的山贼头子,其他人一个接着一个跟在后面,很有秩序。
那个年轻的男子忽然走到他们跟前,不怀好意地低声笑道:“好好跟着前面的人,不然小命可不保。”
扶着阮听雨,商君不语,跟着他们一路走进去,看着他们走下的弯曲线条,还有周围一些刻意按时辰及星宿摆放的巨石,商君明了,这是一个幻迷阵。他从小跟着师傅习武、钻研奇门遁甲之术,这个阵对于他来说,是最简单的初级阵法,只是对不识奇门术数之人,那就是个要人命的阵势,它能让你永远走不出去,还会出现幻象。这些山贼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行走,所以才会这样一个跟着一个。
密林不小,走了半个时辰,他们才走出去,好在出了密林,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广阔的凹地,应该是一座悬崖的底部。
商君抬眼看去,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寨子,高大的寨门敞开着,门梁上是一只展开双翅的雄鹰,它眼含凶光,一副俯冲之势,仿佛它看中的猎物决不能逃脱一般。
这里应该就是御枫所言的飞鹰寨吧。商君暗叹,他们果然不是善类,天险山涧坐镇,迷阵辅佐,想要进入这山贼窝,真正就是一个“难”字!
走向山寨不算长的路旁,站满了大声欢呼的山贼,商君粗略地算了一下,也有两三百吧。光现在看来,这个飞鹰寨就有四五百人,还不算他可能没见到的,山贼的人数也超过了他的预计。
才走进寨门,只见一个粉装少女像一阵旋风一般,直冲下来,十二三岁的样子,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晃来晃去,没有多余的缀饰,清秀的脸上满是笑意。她跑到冷冽面前,拽着他的衣袖,大发娇嗔,“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冷冽冷冷地“嗯”了一声,虽然依旧冷漠却少了那残酷的神情。越过她,冷冽走近寨门旁的六旬老者,恭敬地叫道:“明叔。”
老者捋着长及胸口的胡子,扫了一眼冷冽花了整夜劫来的成果,眼光在商君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拍着冷冽的肩膀,一边向寨子里走去,一边笑道:“回来就好。来,我有事和你说。”
冷冽跟在老者身后,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着身后的大胡子说道:“把他们关到后山崖谷。”
大胡子愣了一下,赶紧点头,“是。”
被几个山贼押着往左边的山坡走去,商君警觉,后山崖谷应该是个特别的地方,不然大胡子不会发呆,这个山寨隐身于崖底,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路径和洞谷,他要想办法弄清楚才行。
冷芙盯着商君远去的背影,问道:“石头,那两个人是谁啊?新掳回来的?”那个男子长得真俊呢!
一说起这个,石舫一肚子的不爽,哼道:“嗯,那个女人够烈的,要不是看他们还可以换钱,我早杀了他们。”
“他们是哪家的人?”每次被押回来的人都是一身华服,惊恐万分,窝囊死了,而那人却是布衣棉衫,脸上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好好玩哦。
石舫皱着眉,想了好久也没想出来,敷衍地回道:“什么医药世家的,谁知道呢,有钱赎就行!”
医药世家?整天被困在飞鹰寨,她都快无聊死了,冷芙在石舫耳边轻轻笑道:“我去看看!”说完就像只老鼠一样溜了过去,可惜她还没跑出几步,就被人拎住了背心。
石舫头痛地说道:“你回来。待会被大哥知道有你好看的。”这小祖宗骂也骂不怕,打也打不怕,整天就知道瞎胡闹,累得他们也跟着受罚。
冷芙背对着石舫做了一个鬼脸,转过来的时候却是一脸的讨好,“放心啦,明叔说了有事和哥商量,他才不会这么快有空理我呢!走啦,带我去了,求求你,你最好了,石大哥——”
那刻意拉长的嗲音,让石舫这个大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啐道:“他们有什么好看的!走走走,去别的地方玩去。”
软的不行?冷芙立刻冷起一张俏脸,威胁道:“去不去?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会偷偷去的。到时哥哥怪下来,我就说是你教我这样的。”
“你——”石舫气结,这个小妖精!他用力地抓抓本来就已经够乱的胡子,终于还是妥协地说道,“只准看一眼!”
“好!”冷芙赶快点头以示同意,跟着石舫走向后山崖谷。冷芙一脸狡黠,哼,等到了那儿,想看多少眼还不是随她喜欢,石头就是石头。
商君扶着阮听雨,绕过寨子,走上了一个斜坡。坡上的守卫很是森严,几乎两到三丈就有一个人,上到坡顶,是一间石砌的牢房。
“进去!”他们被山贼粗鲁地推进室内,关进了石室中几根木头隔成的牢间里。石室的后墙是一大面空窗,只用圆木简单地拦着。商君奇怪,前边守卫如此森严,何以后面疏于防守成这样?他想过去看看,手却被阮听雨拉住。
“你为什么……”阮听雨才说了几个字,商君忽然抓紧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这牢里还有人。
因为那面空窗,中午的阳光还是可以照进来,石室里并不黑。商君微微眯眼,看向牢房的另一角,那角落里,有一个人。
那人似乎也观察够他们了,缓缓地挪出一点身子,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
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白净的脸上满是稚气,虽然年纪不大,却已是俊逸非常。锦缎缝制的华服上脏乱不堪,散乱的发髻上还插着几支稻草,看样子已经被关在这里有些日子了。
少年也打量了他们很久,终于轻声问道:“你们也是被抓进来的吗?”
商君轻轻点头,“嗯。”
少年看了商君怀里的女子一眼,女子满身的血吓得他惊道:“她受伤了!”
在角落里一阵翻找,少年从里面找到一个小皮囊水袋,小跑到商君身边,笑道:“这是我趁着下雨的时候接的一点水,给。”
“谢谢。”商君感激地接过,小心地喂着阮听雨。肩上的伤已经让她渐渐恍惚了起来。
商君擦干阮听雨嘴边的水迹,将水袋递还给少年,少年又推给他,说道:“你也喝一点吧,他们经常不给饭吃,也没有水喝的。”
商君微笑着摇头,把水袋放到少年手里,他一两天不喝水也不会怎么样,既然水这么珍贵,还是留给他吧。
少年也不再多说什么,抱着水袋,干脆在商君身边坐下,自顾自地说起来,“我是苍月人,在家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三儿,跟着叔叔出来做生意,路过这里就被他们抓了,你们呢?”
商君思索了一会儿,才避重就轻地回道:“我们是临风关人,她是我妹妹听雨。你年纪小,就随听雨叫我大哥吧,我们也是路过的时候被他们掳来的。”
这孩子很聪明,先用水和他们接近,还想套他的话,在这贼窝里关了这么久,脸上却没有恐惧,如果他真的也是被抓来的,那他的背景一定不凡,他也没有他的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幼稚,不过好在他并没有恶意,商君也就不想拆穿他了。
“哦。”少年点点头,也不再追问。
商君想把阮听雨放在干草上休息,谁知才移动她的身体,阮听雨立刻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咝——
商君皱眉,让她靠着石壁,轻轻撕开她右肩的衣服。少年立刻识相地别过头去。
右肩上血已经干涸,但是长箭穿肩而过,留下了一个见骨的伤口,折腾了一个晚上,伤口溃烂,脓血正沿着右臂一点一点地往下流。
商君脱下衣摆已经撕得破烂不堪的外袍,轻轻地披在阮听雨身上,拍拍阮听雨的脸,让她清醒一些,轻声问道:“你给杨牧吃的药还有吗?”那药能救杨牧,一定也能救她。
右臂疼得没什么知觉了,阮听雨闭着眼睛回道:“没了。”她当时只想救杨牧,已经全给了他了。
她脸颊的热度让商君一惊,刚才一路走来,他只当走得太快,她有些热,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抚上她的额头,好烫!
商君站起身,拍打着圆木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阮听雨艰难地睁开眼睛,问道:“你干什么?”
商君没有回头,淡淡地回道:“伤口再不处理,你的手就要废掉了。”这样好的弓,这样精准的箭法,这样好的女子,失去一条右臂就太可惜了。
阮听雨美丽的眼睛看着那仍是用力拍打圆木的清瘦背影,他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模糊,只因她眼中蓄满了水雾。
叫了好一会儿,石室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不要命了,在这里还敢大喊大叫!”
伴随着怒吼出现的,除了像山一样的壮汉,还有那个俏丽的粉装少女。
看见有人冲进来,少年利落地将水袋塞进衣服里,一步一步地悄声往后退到墙角处,静观其变。
来的是石舫,想要拿到药有些棘手了,不过商君还是略带恳求地说道:“我妹妹的伤很重,你们能不能拿些止血的药材过来?”
石舫一听就怒了,吼道:“你以为这是善堂还是药铺?没杀你们就不错了,还想拿药!”
身后的冷芙上前一步,眨着一双无邪的大眼睛,笑道:“是啊,我们这里药材很难找的,只有后山的狼穴里有一些。”“狼穴”两个字她还刻意说得特别大声,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室的大窗旁,指了指下面,不怀好意地说道,“喏,就在你背后的斜坡下面,你想要,就自己去摘。”
商君走近石窗向下看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后面疏于防范了,因为没有必要。
石窗外面就是一个陡坡,并不高,不足三丈,任何人都可以跳下去。只是下面是一片广阔而茂密的矮林,站在上面看下去只见绿幽幽的一片,林间草丛晃动,显示着里面有大型凶猛的动物,除了狼之外,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这种未知的恐惧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商君收回视线,冷芙等着看他哭丧着脸的样子,他却轻松地回道:“好,我可以自己去摘。”
“你去?去喂狼吗?”冷芙嗤之以鼻,嘲笑道,“那里可都是饿了很久的野狼群,只怕你药没找到,小命就搭在那里了。”他那风一吹就能吹跑的竹竿身材,还不够狼群塞牙缝呢。
商君扫了石舫和冷芙一眼,自傲地说道:“那可不一定,你们不行不代表我不行。”
这两人都是急性子,激将法对他们应该有用。
下面的矮林树都不高,不能躲避在树上,要是遇到狼群只有一搏,那饥饿凶残的东西一点也不比所谓的武林高手弱。他不是不怕,而是必须去这一趟,阮听雨的伤不能再拖,下面密林之中应该有他要找的药材,还有一个他一定要下去的原因,那就是要弄清这片密林通向哪里。进口处有个狭窄的一线天,马车根本进不来,那山贼是怎么把货物运进山寨的,一定还有其他路,他要好好找一找。
冷芙瞪大了眼睛,这人简直大言不惭,叉着腰,冷芙不服气地叫道:“好大的口气,好,你去摘!石头,放他出来!”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抢过旁边守卫的钥匙,就要打开牢门。
石舫虽然也被商君的话激得火冒三丈,但是还没有丧失理智,他拉过冷芙,劝道:“芙儿,别胡闹,让他进狼穴,等于让他去送死。我们还要靠他赚赎金的!”
冷芙哪管这么多,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谁敢在她面前嚣张,尤其是看见商君那骄傲的笑容,她更是心火狂烧,她指着商君,煽风点火道:“谁让他口气这么大,死了活该。而且不是还有他妹妹嘛。一样可以要赎金啊,再说我们是山贼耶,你看他嚣张的样子,还说我们做不到他做得到。完全是蔑视你!这还得了,对不对啊!”
石舫本来就是个火暴脾气,再这么一激,也失去了理智,哼道:“好,就放你进狼穴,我倒要看看那时你还怎么嘴硬!”他打开大锁,把拴在木门的铁链一把拉下来,对着商君嚷道:“你给我滚出来。”
商君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阮听雨身边,帮她把衣服盖好,附在耳边低声问道:“我就认识几种草药,龙牙草、黄花香薷、曼陀罗够了吗?”一些粗浅的治伤药他还是知道的,就怕这些药还不足以治疗她的伤势。
阮听雨哪里还管这些,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紧紧抓出商君的衣袖,虚弱的她声音都快发不出来了,还是不停地说道:“不要,不要去……不要去!”
她知道他有武功,可是狼窝是万万去不得啊!商君轻拍阮听雨,示意她放手,她却拽得更紧,手不住地颤抖着,就算没有了一只手,她也绝不让他去,因为光是想着他被狼群围攻的样子,她宁愿自己的手废掉。
商君轻叹一声,轻轻点了她左臂的穴道,阮听雨只觉得左手瞬间变得无力,即使百般不愿,手还是不得不松开。商君将她的左手放进衣服下盖好,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笑容,然后潇洒地起身,对着靠坐在一旁的少年笑道:“三儿,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听雨,好吗?”
少年被那抹仿佛什么都不惧怕的从容笑容震得片刻无语,缓过神来后立刻点头回道:“好。”
冷芙不耐烦地叫道:“走啊!磨蹭什么!”待会儿让你吓得屁滚尿流。
商君依然还是那样骄傲地笑着,倒显得他们的气急败坏幼稚而可笑。冷芙更生气了,推搡着商君往外走,他们出了石室,少年立刻站了起来,靠在窗旁观察着外面,从这里可以清楚地看见下面乱林的情况,如果那个叫商君的男子真的跳下去了,他就能看见。
少年微微眯起的眼隐含着危险的精光,他此时沉静的脸上,哪里还有幼稚的神情。
少年叫萧纵卿。他有些希望那男子跳下去,因为他很想看看他还有什么能耐。他又有些不希望他跳下去,几天前一个所谓的武林高手,就从这里跳下去了,自以为能穿过这片狼穴逃出去,结果还没半个时辰,伴随着狼嚎,只听见几声凄惨无比的叫喊,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如果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也这样死了,那怪可惜的。不过看他刚才那自信满满的样子,或许值得期待也不一定。
石舫押着商君走到石室旁,脚下是陡峭的土坡,眼底全是密林,不时还能听见几声让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冷芙叉着腰,得意地笑道:“跳下去啊!”
商君微微眯起眼,看向远处,十几里之外有山石,或许那里就有出口。置身密林,最怕的是迷失方向,抬头看看渐渐西斜的烈日,跟着太阳走,他应该能在日落前走到。
商君还在思索着如何穿越密林,冷芙看他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眯眼的,以为他终于怕了,于是更是得意,讽刺道:“不敢了吧,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谁知她话音未落,商君忽然向前一跃,迅速而利落地跳下了陡坡。冷芙和石舫还没有回过神来,商君已经置身密林之中。
“喂——”冷芙一脸的惊慌,大叫道,“你还真跳啊!”她只是看不惯他骄傲得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想要吓吓他而已,好不容易有个这么有趣的人,她可没想真的让他去喂狼啊。
站在陡坡边上,冷芙焦急地盯着下面,叫道:“我放绳子下去,你快上来,里面真的有狼群,会死人的!”说完对着也一样惊奇万分地看着密林下方的守卫吼道,“看什么看!拿绳子啊!”
石舫也紧紧地盯着密林,眉头紧锁,原来他对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厌恶得很,不过现在他倒是有些佩服他了,为了妹妹,居然头也不回地跳下明知饿狼遍地的狼穴,算条汉子!看他跃下时很是轻盈,是有些武功的,顺着绳子爬上来应该没有问题。
只可惜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绳子是放下去了,下面却早已没了声息。
“喂——你还活着吗?”
“喂——”
冷芙叫了半天,回答她的只有空旷的密林和渐渐偏西的日光。
石舫也纳闷,这人跳下去之后,怎么就没个回响,林子并不高,他走动的话,应该能看见草木晃动,但是现在却什么动静也没有,难道摔下去就摔晕过去了?
冷芙烦躁地走来走去,嘴里不停地嘀咕咒骂着商君的愚蠢。
“你们在那儿看什么呢!”井向天好笑地看着石舫目不转睛地盯着乱林的样子,有这么好看吗?不就是一片林子几窝狼嘛。
冷芙赶快跑过去,拖着井向天到陡坡旁,指着下边急道:“井向天,你快想办法,那个男人他进狼穴里去啦!”井向天为人机灵,比石舫聪明,或许他有办法把那个不怕死的男人弄上来!
“谁?石舫,怎么回事?”井向天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石舫抓抓头,不耐烦地回道:“就是刚才押回来的那个男人。他大言不惭,说要进狼穴给他妹妹找药材,他想死我当然成全他!”
什么?“他下去多久了?”
冷芙撅着嘴,喃喃回道:“差不多半个时辰了,他跳下去的时候我就放绳子下去了,可是下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
“你们糊涂!”井向天瞪着石舫,骂道,“怎么能让他下去。芙儿还是孩子不懂事,你这么个大人,也没有脑子吗?现在明叔说要见他,人却没了,你们闯大祸了!”
原来也觉得让那个男人下狼穴是做错了,可是现在井向天这样大声地吼他,石舫也不爽起来,不过就是一个俘虏,他犯不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吼他。他越想越恼火,也大声地吼道:“不就是赎金嘛!他妹妹不是还没死!”
井向天气结,他懒得看他,仔细地看着下面的矮林,什么动静也没有,晃了晃绳子,也毫无回应。
石舫还在一旁生着闷气,井向天无奈地叹道:“赎金还是小事情,你知道阮家的医术在这一带是多么有名吗?他有可能医好大哥的脸。你居然让他进狼穴!”
井向天这么一说,石舫和冷芙都傻了眼,冷芙缩了缩脖子,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记忆中哥哥是个开朗阳光的人,自从脸被席邪那个坏蛋毁了之后,就变得阴阳怪气起来,如果她早知道那个男人能治好哥哥的脸,她一定把他供起来。
石舫那被胡子遮住的脸也瞬间没了脾气,他拿起自己的大刀,说道:“我进去把他带出来。”祸是他闯的,他自己会承担。
“林子这么大,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人没找到自己被狼吃了!”井向天拦住意气用事的石舫,头痛不已。这大块头年纪明明比他大,怎么还这么不成熟。
石舫甩开井向天的手,赌气地回道:“就算被吃我也会找到他的。”
“够了,你什么时候才能用脑子思考!”井向天实在受不了石舫的别扭,别过头去,也不再拉他。
石舫握紧手中的大刀,想要反驳,又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将兵器狠狠地插进旁边无辜的树干里,背对着井向天生闷气。
两个人就这样谁也不理谁地闷不吭声。冷芙咽了咽口水,小心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啊?”那个男人还在下面耶,他们自己倒吵得起劲。冷芙在心里暗暗腹诽,果然,男人都是不理智的家伙。当然,她自己不会承认,这一切都是她煽风点火挑起的。
井向天将手环在胸前,气还没消,口气不好地回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只能希望他不会走很远,希望白天狼不会出来,希望他还能活着出来。”
陡坡上两个大男人像孩子一样相互赌气着。
夕阳西下,阳光已经失去了活力,只留下让人流连的晚霞,金黄的霞光照在乱林上,让它看上去美丽、宁静而梦幻,只可惜,这美好的霞光很快就会消逝,而月华渐升之时,乱林将迎来最活跃也最恐怖的时光。
夜晚,从来都是它们觅食的时刻。
萧纵卿靠着石窗,若有所思地盯着坡下平静的林子,那个男人,去哪儿了呢?
商君在哪儿呢?
他此刻已经走到了林子的尽头。跃下陡坡的时候,他并没有直接跳进乱林之中,而是用软剑插入了陡坡上的山石,吊在陡坡上。石舫看不见草木晃动,那是因为商君根本没有落下去,而是吊在他们脚下。
商君在那里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轻轻地落下,他没有贸然直接闯进乱林之中,而是沿着林子的边缘走,虽然这样会慢很多,但是比较安全。狼群白天虽不常觅食,可是饿狼除外,而且你只要遇见了一只,就意味着要对付一群,所以商君选择了保险的道路。
提足真气,没有花很多的时间,他已经到了乱林的尽头,这里有三座山峰挡住了前面的路,难道这个乱林并没有出口?
商君脚踏山石,借力上了山的顶峰,太阳落下,天已擦黑,不过商君还是看到了前面不远处,就是入口的一线天。这个发现更肯定了他原来的猜测,这里边一定有出口,山贼只要通过这个出口,就能不经过一线天,把劫来的东西运进山寨里,但是这个出口在哪里呢?
在峰上找了一圈,商君一无所获,跃下山峰,他沿着山脚一路查看。月亮越升越高,借着月光,商君发现最右边的山峰下,有一处石板非常奇特,蹲下身子,轻轻拨开上面的泥土和杂草,露出一块纯黑的岩石,石上有一些空洞,轻敲石板,声音很清脆,下面有可能是空的。商君有些激动,这石板一定与他要找的出口有关。
俯下身子,摸索着石板的周围,非常光滑,什么机关也没有,商君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些空洞,发现它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列而成,别看这几个小小的洞,却有八十一种变换。商君按照排列一一尝试,到了第三十八种的时候,只听见石板咯吱作响,慢慢下沉。
这是一个空穴的入口,商君感受着里面传出的微微气流,可见风是流通的。沿着不算宽的洞走进去,里边居然别有洞天。
洞里很黑,商君拿出火折子,借着微弱的火星子,他看见了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洞穴,应该就是大山的下面,而洞穴里横七竖八地堆满了货物,有些已经结了很厚的灰。在洞里走了一圈,商君发现了几堆看上去很新的东西,走过去细看,流光溢彩,细腻丝滑,是布匹。这些应该就是慕容舒清丢的货吧。
洞很大,商君找了很久,还是没发现另一个出口,灭掉火折子,他凝神静气,六神皆平,感受到了洞里的气流流动的方向,沿着这个方向,商君终于找到了一面特别凉的石墙,墙旁边有一处微凸的石头,用力拍下去,石墙竟缓缓打开。商君走出去一看,果然是在一线天前方的山道,这个洞穴就是山贼存放赃物的地方。
虽然心里非常开心,但是商君还是悄悄地退了回去,走出洞穴,将石板轻轻关好,再撒上泥土,将一切恢复原样。
光找到赃物还不够,他还要想想如何才能灭了这些山贼,而且阮听雨还等着他,他必须回去,握紧手中的软剑,商君再一次沿着乱林的边缘往那间石室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异香,停下脚步,商君眯眼看去,借着月光,看到在离他半里之外,草丛间隐约盛开着几朵硕大而炙烈的火红花朵,那是——曼陀罗。
商君怀里已经摘了龙牙草、黄花香薷,原本以为这片林间没有曼陀罗,想不到还是让他找到了,有了它,不仅能让阮听雨减少疼痛,还能防止她被寒湿之气侵蚀身体。
即使在入夜的密林里,狼啸虫吟不绝于耳,但为了那棵曼陀罗,商君还是踏进了危险的密林深处。
放低身子,小心地拨开两侧的矮丛,商君尽量不发出声音,不算长的距离,他却走了很久。来到花朵旁,它的异香更加浓烈,似乎光是闻,都能让人恍惚。妖艳的红在月光的照耀下,非但没有柔和些,反而更加妖艳。
取下头上的发巾,商君小心地包起几株花茎,轻轻把花摘下去,曼陀罗从花到枝茎都有毒,不小心沾上了可不好玩。包好放进怀里,商君正要离开,不期遇上了一对绿幽幽的眼眸,在这样的夜里,让人不寒而栗。
商君缓缓站直身子,手抚上腰间的软剑,退后一步背靠着一棵小树,与它对峙。野狼忽然仰天长啸。商君抽出长剑,银白色的寒光让上前几步的饿狼停下了脚步,在商君面前走来走去,也不再上前。
它在召唤同伴,商君看到又有几双惨绿的眼盯上了他,不行,他要赶快逃出它们的包围圈,不然待会儿饿狼越积越多,他就完全没有胜算了。
提足真气,商君向正前方猛冲过去,他移动的同时,他左右侧的狼也同时向他跃起,商君挥动软剑,右边的狼立刻身首异处,同时商君也觉得左手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撕扯,接下来就是钻心的痛,他的手几乎麻痹。反手击出一剑,咬着他左臂的狼也被截成两半。
商君甩掉左臂上的狼头,被咬中的地方血肉模糊。脚下一刻也不敢停顿,狼群被血腥味激得更加兴奋和疯狂,一路呼啸而来,它们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商君只觉得身后追逐的狼影越来越多,他屏足气,现在只能极力地向前冲。
井向天抬头看看越升越高的月亮,摆摆手,说道:“这么久了,估计是死了。算了,明叔已经等得不耐烦,我回去禀报了。”
冷芙和石舫对看一眼,都垂着头跟着井向天准备回去领罚,才走出两步,忽然一声骇人的狼啸自密林深处传来,这样的叫声每天晚上都会不时响起,只是今晚的啸声此起彼伏,仿佛异常兴奋。
萧纵卿原来还在闭目养神,听到狼啸之后立刻惊得睁开了眼,就是这个叫声,前几天夜里饿狼吃人的时候也是这么叫的。他起身盯着下面的密林,只见由远及近,树影疯狂地摇晃着,速度极快,是人吗?还是狼群?
井向天和石舫也有这样的疑问,他们警觉地握紧武器,紧紧盯着急速而来的影子,影子越来越近,到了陡坡之下,一个灰蓝身影破林而出,一跃而去。
冷芙看清来人的样子,兴奋地大声叫道:“你们看,是他——是他!”他居然还活着!
商君虽然使足劲力,但是刚才一路急速奔跑,他根本没有时间调息,这一跃只勉强跃上陡坡,他半趴在陡坡上,已经没有力气再往前,脚还吊在半空中。陡坡下,饿极的狼群狂躁地扒着陡坡的沙石,幽绿的眼紧紧地盯着那即将到口的美食,此起彼伏的狼啸声回荡在密林间。
这人还能活下来,真是奇迹,井向天回过神来,赶快说道:“快拉他上来。”
井向天和石舫冲过去,将商君从陡崖边上拉了上来,冷芙开心地叫了起来,“你居然没死,太好了!”刚才他从半空跃上来的样子实在太帅啦。
石舫看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再看看商君那血肉模糊的手臂,惊道:“你的手怎么样?”刚才拉他上来,才真切地感受到他的瘦弱,这伤口是狼咬的吧,那竹竿一样的手怕是要废了。
动动自己的手臂,有些麻痹,好在还有感觉,商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再久一点,他就要被狼追上了,真的好险。终于松了一口气,商君跌坐在地上,低低地笑道:“没事,小伤。”疼痛说明他还活着。
冷芙蹲在商君身边,托着下巴,好奇地问道:“你运气真好,差点就被狼吃掉了。你是怎么逃过狼群的?”他的头巾不见了,头发散乱地扎着,满手鲜血,喘息不已,狼狈不堪,不过冷芙却觉得此刻的他,俊得让人心跳。
商君好笑地看着这个好奇宝宝,不愿多谈,轻笑着调侃道:“要感谢你放的绳子。”
冷芙一愣,继而大笑,得意地对商君说道:“我就说嘛。还是我的功劳,没有我你死定了!”还是她救了他呢。
石舫和井向天可没有冷芙这样天真,在如此茂密的树林里,跑得过嗜血凶残的饿狼,他的速度该有多快。月色下,这个刚刚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左臂上还在流淌着血的男人,还有心思逗别人。这人真的只是一个医学世家的少爷吗?
商君喘够了,慢慢站了起来,对着冷芙问道:“我妹妹呢?”
冷芙指着石室,说道:“在里边。”他们可没有闲工夫去管那个受伤的女子,不过下午看她的伤势这么重,死没死就不知道了。
商君匆匆进了石室,萧纵卿迎了上去。商君对他笑笑,走到听雨身边,只见她平躺在稻草上,眼睛半睁着,却完全没有焦距,口里不断地低喃着,“不要去,不要去。”
“听雨?听雨!”商君半蹲下身子,轻拍着她的脸。阮听雨完全没有反应,依然那样叫着。商君看向萧纵卿,问道:“三儿,她怎么会这样?”
萧纵卿一脸无辜地摇摇头,回道:“你走之后,她就这样一直叫,我喂她水她也没有反应。”
商君皱眉,将阮听雨扶起来,更用力地拍着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并大声说道:“听雨,你醒醒,我回来了,醒醒。”
商君努力了好一会儿,阮听雨的脸颊都拍红了,才慢慢有了反应,混沌的眼睛也有了焦距,她看清商君,忽然激动起来,沙哑着声音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你——”
商君点点头,安慰道:“我回来了。”
阮听雨终于露出了一抹宽慰的表情,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商君一惊,赶紧抚上她的手腕,还好,脉象只是弱了一下。商君一边将阮听雨轻轻放平,一边说道:“给我一盆水。”
冷芙立刻回道:“我去。”说完马上跑了出去。井向天在心里暗叹,这丫头平时只有她使唤别人,什么时候见过她这么听话,这个男人魅力不小。
商君小心地掏出怀里的草药,还好,没压坏。他想帮阮听雨处理伤口,但是石室里,几个大男人杵在这里,不太方便,商君无奈地说道:“烦请各位回避。”
萧纵卿动作最快,立刻背过身去,蹲在墙角面壁。井向天也轻咳一声,退了出去,虽然他是山贼,但是也还懂得礼义廉耻的。石舫左右看看,就只剩他还站在这儿,也尴尬地走了出去,用力关上门,洪钟一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快点,我们当家的还要见你。”
“水来了。”冷芙捧着一盆水冲了进来。商君接过,还是热的,这女子虽然鲁莽,也还有细心的一面。
将阮听雨肩部的衣服全部撕毁,用温水帮她把血迹擦拭干净,再把捣碎的草药轻轻敷上去。看着被自己撕得破烂不堪的衣服,商君苦恼了,等阮听雨醒了怎么见人,不是所有山贼都像刚才那两个人那么好说话的,自己也没有衣服再脱给她了。
看向身后一直盯着自己的女子,商君温和地问道:“姑娘,能给我一件女孩子穿的衣服吗?”
“哦,好。”冷芙爽快地点头,笑道,“我待会儿去拿。”
“谢谢。”她的爽快让商君很吃惊,他记起石舫还在外面等着,也就不再多想。挽起自己的衣袖,将手浸入水里,褐红的血水沿着手臂流淌着,把水染成了红色。他随便清洗了一下伤口,抓起阮听雨没有用完的药敷上,放下衣袖,从容地出了石室。
迎向等在外面的井向天,商君笑道:“走吧。”
跟随着井向天,两人向主寨走去。
看看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阮听雨,再看看那盆泛着浓重血腥味的水,冷芙倚着石门,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消瘦背影想,这个人,和她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