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月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加入了学校啦啦队。
啦啦队跳的是舞蹈啦啦操, 对柔韧性和身体力量没有那么高要求, 但需要有舞蹈基础, jazz、hiho和牛仔舞都要接触。
高月基本是两眼一抹黑,啥舞是啥舞一概不清楚。胡悦作为啦啦队的副队长, 又答应了要帮她做特训,当然要负责到底, 一来就先把她领到了自己亲戚家开的舞蹈教室,让她跟班从jazz开始学, 密集训练一个礼拜再说。
她真的是零基础, 于是不得不跟儿童班。起初老师不了解情况,上课时还很客气地跟她说:“家长请到外面等。”
高月欲哭无泪——她不是家长啊,她是学员!
上了两节课后,老师就摸清她的底子了,加上胡悦的交代, 当然是重点指导, 帮她加操加练。
她也是上了舞蹈班才有体会, 现在的小朋友们不愧是吃进口奶粉长大的,接受能力超强,一节课下来个个都比她学得快。
由于肢体不协调,肩、腰、臀分开独立的动作还好说, 送胯、扭腰、身体呈波浪形扭动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啊!
练了一个多星期,老师才勉强让她在小朋友们中间跳个c位。
老师大概也发现她朽木不可雕, 教得很崩溃, 只想赶紧送她走, 而胡悦说她要能跳c位了才算学成。
不管怎么说,现在她终于不是零基础了,她是半瓶醋。
虽然离胡悦她们这种合格啦啦队员的距离还很远,可也是她快跳残了腿才换来的胜利成果啊!
那天室友们的分析让她突然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练操也特别积极。她想的是,等她练得小有所成了,就可以亲自去问问唐劲风,他到底是不是喜欢她?
不知是不是唐劲风加入校篮球队的蝴蝶效应,新学期申请加入啦啦队的女生一下子翻了好几番,法学院的沈佳瑜也来了,看到高月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表情。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高月对唐劲风在妈妈面前提过他们这位优秀的班长耿耿于怀,总觉得如果他真的喜欢别人,最有可能的就是她了。
而且那天他也说,他喜欢的人不会跳操,沈佳瑜看起来也的确是新手,完全对的上。
这么一想,高月心里又没底了。
现在说什么一个啦啦队员对应一个场上篮球队员的说法显然站不住脚了,人一多,甚至不是每一个队员都能上场,需要竞争、需要轮替。这倒反而激发了高月的好胜心,这会儿让退出她也不会退的。
开玩笑,她那么努力才争取来的机会,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其他人?
她们502寝室连顾想想也加入了啦啦队,反正又不求都要上场,她就是为了戴鹰才参加的。
胡悦以为她是来陪高月的,但高月心里明镜似的,因为就算腿伤没好,校篮球队的训练戴鹰也一场不落地去场边做监督,相当于半个教练,跟同样在体育馆内训练的啦啦队员们也有接触。
反倒是上学期被胡悦拉来的林舒眉,这学期却退出了。高月问起,她懒懒地解释说:“那种满场都是年轻荷尔蒙的运动不适合我这种订了婚的人了,万一我喜欢上哪一个怎么办?还有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可不想围观修罗场,撤了撤了。”
聪明如她,原来也看出想想和胡悦她们之间的三角债了。
高月一边挥汗如雨,一边在想这段尴尬的关系到底有没有好的办法来化解。
一分神她动作就又跳错,不是同手同脚,就是人家的身体波浪统一向右,而她偏偏向左,一脚扫倒了旁边的沈佳瑜后,自己也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你怎么回事啊?”沈佳瑜很火大,要不是因为队形已经排好了,她真不愿意跟高月站一起。
队长拍拍手,示意大家休息一会儿。
高月坐在地上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哎,真是好累。
休息的队员们没闲着,女生之间特有的私语声飘进耳朵——
“咦,那是唐劲风吗?”
“好像是啊,他刚加入校队的吧,今天是不是在外面训练?”
“哇,他在看这边哎!我们要不要跳一段表现一下啊?”
高月扭头看向门边。啦啦队今天在体育馆里间的小羽毛球馆训练,外面是室内篮球场,篮球队应该就在那儿练球。
唐劲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大概也是训练途中休息没事干,就倚在门边看她们训练。
春寒料峭,他的篮球背心里穿了一件贴身长袖的运动衫,休息时肩上随手搭了一件卫衣外套,就这么抱着手站在那里,肩宽腿长,英秀俊朗,像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啦啦队里至少一半以上的女生都是他的拥趸,连已经是大四学姐的啦啦队长也不能免俗,一看他来了,就立刻召集大家集合,重放音乐把刚才没 过的那一段再重新跳一遍。
高月腰酸背疼,感觉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没休息好又被拉起来,一听那音乐就觉得要爆炸。
人家个个都格外卖力,只有她啊,是想卖力也没得卖,跳着跳着又成了舞蹈老师说的“竹节怪”,跳着跳着又开始同手同脚,跟不上节奏了。
啊,真是崩溃呀!
好不容易跳完一曲,再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唐劲风的影子。
“他刚才是在笑吧?我好像看到了。”
“我也看见了!我看过他模拟法庭,感觉他好严肃的,还没见过他笑……真的超级苏啊!”
“那是因为他觉得滑稽吧?”沈佳瑜不冷不热地插了一句,“有些人在队伍里的动作那么不协调,从远处看整体肯定搞笑啊!到时候比赛上场就成笑话了,要是我们a大主场,丢的还不是学校的脸。”
日,法学院的人真刻薄,可高月知道她说得没错,而且她也没力气反驳。
等训练完了收队,她拖着残躯爬到三食堂的小卖部去,豪气地甩出饭卡:“老板,给我来个超大杯奶茶,要多加爆爆珠!”
每天跳完操之后的一杯奶茶,是她最近的快乐源泉。
“奶茶打包还是现在喝?”
“现在喝现在喝,麻烦帮我打开。”
老板把插好吸管的奶茶放在柜台上,高月刚收好饭卡要去拿,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就把她的奶茶给拿走了。
她诧异地回头,发现居然是唐劲风!
“你……干嘛?”
每个人都有不肯跟人分享的东西,她就不跟人分享奶茶啊啊啊,干嘛要拿她的奶茶啊啊啊!
唐劲风淡淡地瞥她一眼:“听说你们啦啦队发正式表演的服装了?”
“是啊。”那又怎么样?
“你试穿过没有?我听说啦啦队上场都是要穿露腰的热裤和t恤的,你天天喝这种高糖高热量的东西,未必能穿得进去。”
就算勉强穿得进,腰上甩着“游泳圈”也实在难看。
高月涨红了脸:“关你什么事,我身上瘦的很!我今天的运动量已经足够大了,犒劳自己一下怎么了?我就要喝奶茶,不喝我坚持不下去。”
唐劲风不为所动地看着她。
“你还给我啦!”
她伸长手去抢他手里的奶茶,他又用抬高手欺负矮冬瓜那招来对付她。看她跳了半天,整个人都要像八爪鱼一样扒他身上了,他干脆直接低头含住吸管,喝下一大口奶茶……
“嗯,今天的爆爆珠好像煮过头了。”唐劲风品咂了一下评价说。
那是她的奶茶啊啊啊!
还有爆爆珠!
高月气炸,转身就对小卖部老板说:“老板,再给我来一杯,要加多多的爆爆珠!”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们奶茶今天卖光了,刚给你的就是最后一杯了。”
晴天霹雳。她盼了一下午,就靠这杯奶茶的信念支撑她跳完那个见鬼的啦啦操,现在……信念被卖光了。
她觉得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高月死死盯了他手里那杯奶茶几秒钟,扭头就走。
唐劲风跟上去,拉了她一下,看到她眼眶都红了,不由愣了愣。
就是现在!
没有人看到她是怎么做到的,总之她动作非常迅猛,劈手就夺过了他手里的奶茶,不管三七二十一咬住吸管就是一阵猛吸。
透明杯子里的奶茶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伴随着爆爆珠被吸走的咕噜声。
这简直可以称作是报复性地喝奶茶。
爽!
高月喝完豪气地一抹嘴,挑衅地看向唐劲风,却发现他见了鬼似的瞪着她。
怎么了?
她拼命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看看他,又看看手里的奶茶,忽然意识到,他刚才好像也用的这个吸管……
两个人脸上瞬时都像被火光映红了似的,唐劲风更是连耳根都烧红了。
啊,她使劲把头往下埋了埋,想看看地上有没有洞可以让她钻进去。
…
高月跟唐劲风面对面坐在第三食堂里面,看他目光不善地一直盯着面前那杯奶茶,很怕他又突然伸手来抢,很宝贝很小心地护在手里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她到底要不要去换根新的吸管?那样他会不会觉得她是嫌弃他?
其实不是啊,真不是,可她实在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再用那根管子,又 舍不得把这最后一杯奶茶给扔掉。
喝还是不喝,这是一个问题。
她坐在那儿天人交战,唐劲风冷不丁地问:“你在啦啦队排练得怎么样了?”
这还用得着问吗?她耸耸肩膀:“你刚才不是来看过了吗?”
“嗯,是啊。”他冷笑,“我看到某人同手同脚,别人往东她往西,简直‘鹤立鸡群’。”
“你以为我想啊?我早就说了我肢体协调障碍,跳不好嘛!”
“所以你就自暴自弃?”
“我哪自暴自弃了,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有多努力!”她说起来还挺委屈的,“我练舞练得腿都抬不起来了,膝盖上全是淤青……她们还个个都嫌我笨,嫌我拖后腿,可我他妈真的尽力了啊!我都说了我不会跳了,唔……就指着每天训练完能喝一杯奶茶了,还不让我喝。”
她声音越说越小,要是他说的自暴自弃是指这个,那她就是自暴自弃。
唐劲风也不恼:“你知不知道一杯奶茶等于五罐可乐的热量,三瓶红牛的咖啡因?”
是咩?她还真不知道,难怪她喝完奶茶总是感觉这么嗨!
“奶茶里的奶里有反式脂肪酸,分解不了就变成肥肉堆积在身体里。”他话锋一转,“你跳得不好,至少外形和队形上跟大家保持一致吧?跳得不好,还甩着一身肥肉给我加油,那画面能看吗?”
高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又重复自己的观点:“我身上很瘦的,再说我也有运动做消耗。”
“一百克奶茶有二**卡热量,要运动二十分钟才能消耗完,你这一杯至少两百五十克下去,今天的全部训练量加起来也消耗不完。还有晚饭呢,你不吃了?”
你个文科生,算账居然算的这么清楚,无时无刻不在碾压别人,到底几个意思!
而且不说还好,一说她还饿了。
高月摸了摸肚子,头又垂下去,像个鹌鹑。
唐劲风看她这个样子,也低头看了看她的腿:“你刚说你腿和膝盖受伤了?”
“啊?哦,也不是,就练得太过了腿比较痛。膝盖是因为有跪地的动作,老师说青了是正常的。”
“怎么不戴护膝?”
“我现在戴了。”其实就算戴了也经不住她十遍百遍地重复一个动作,压也压青了。
唐劲风没吭声,从包里噼里啪啦抖出一堆瓶瓶罐罐,示意她:“拿去用。”
“这都什么啊?”高月随手拿起一个看看,“红花油,云南白药,秘制跌打药酒……”
“都是别人送的,我用不上。你拿去,加毛巾热敷,可以缓解运动后的不舒服。”
这么多?高月咋舌:“这都是女生送你的呀?”
唐劲风默了默:“也有男的。”
“……”
“总之你有需要可以全部拿走,分给啦啦队其他人也可以。”
说起啦啦队高月就想到沈佳瑜那张脸,还是算了吧。
她挑了一瓶跌打酒,自言自语似的说:“不知道戴鹰的伤能不能用这个……”
“不能。”唐劲风沉下脸,“不做热身就上场拉伤跟腱,这属于脑子瘸,外伤药不能治。”
戴鹰:???
好犀利哈。
不知是不是室友们的话让她有了遐想,她现在总感觉在他跟前一提戴鹰或者其他男生,他脸色就不大好看。
这是吃醋吧?东亚醋王什么的,是不是就这样?
也许只是她错觉,可万一是真的呢?
万一他喜欢的人真的是她呢?
这个问题又开始在她脑海里浮浮沉沉,像个粉红色的大泡泡,怎么摁也摁不下去。
她从梁静茹那儿借了点勇气,硬着头皮问:“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不能。”他直截了当地拒绝,“马上六点半了,你不是要上双专?你们这学期行政法课的老师每节课都必点名。”
已经六点半了?高月跳起来就走,她去便利店买个饭团就得去上课,不然就真的要错过点名了!
奶茶……奶茶怎么办啊?
唐劲风像是看出她的挣扎,把奶茶从她面前抽走:“我帮你处理,一会儿我还要在这儿吃饭。”
她咬了咬牙,好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喝到了一大口,今天也不亏。
等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三食堂的门,唐劲风才把奶茶拿过来,含住那根吸管抿了一口。
嗯,今天的爆爆珠真的煮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