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亚棋是真的输了。她看过严泽阳的试卷,成绩名副其实。尤其他的作文写得真的很棒。
中考时,那篇作文没能得高分可能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许亚棋头一回输,但她是个愿赌服输的人,走到严泽阳面前,大大方方地道,“我输了。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
严泽阳抬起头,手上转着笔,“明天放假,你一整天都听我安排,可以吗?”
许亚棋微蹙眉头,“犯法的事,我可不干。”
严泽阳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大白牙,“我是学生,能做什么犯法的事情。”
许亚棋想了想还是答应了。
李盼娣和许同林周末一般都是在家的。
其他孩子都回了家,许亚棋却是一大早就跑出去了。
许同林已经从严泽阳那边听说进展,很快安抚住了自家媳妇,倒是亚舟觉得事情有可疑,“亚棋一大早哪去了?”
许同林给他夹菜,面不改色撒谎,“他们同学一起去图书馆占位子。得早点去。我让她叫你,你睡得跟死猪似的。”
亚舟挠挠头,是吗?亚棋叫他了吗?他尴尬得挠头,睡得太死,还真有可能没听到。
长荣坐在旁边殷切地给小玉夹菜,“多吃点,你太瘦了。”
亚舟也顾不上亚棋了,眼睛死死瞪着长荣。
许同林在两人身上打了转,朝长荣道,“长荣,你成绩差,我帮你报了复读班,待会我送你去学。”
长荣头都大了,“二叔,我这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还给我报班,您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许同林还没说话,苗翠花首先不高兴了,撂了筷子,“你说什么呢。要不是你妈望子成龙,让你二叔好好照顾你,谁乐意费那事给你报班啊。你知道那班多贵吗?”
长荣铁青着脸,跟着一块甩筷子,“钱钱钱,就知道钱。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钻到钱眼里去了。”
听到这话的卫皓轩差点呛住,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帕子仔细擦了嘴,才幽幽道,“我这天天拿分红的人,都嫌钱少,你居然拿钱不当一回事,你这小年青还真有意思。”
长荣来后的第一顿饭,许同林就给他介绍过这个人,也知道他是二婶的老板。但他却是没有半点顾忌,昂着下巴一脸倨傲,“你谁啊,大爷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嘛。”
他话音刚落,许同林已经怒了,猛得拍了下桌子,“你怎么说话呢?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长荣吓了一跳,看着平时总是爱笑的二叔骤然发火,腿都抖了,却又强撑着不让自己怂,小小声道,“他是谁的长辈,我没听说我有长辈姓卫的。”
许同林额头青筋直跳,这要是他的孩子,他上手揍都有可能。
但是这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他深吸一口气,“这是你二婶的老师兼老板,比你父母的年纪都要大,你不应该尊敬他吗?赶紧给我道歉!”
长荣差点被他严厉的一面吓哭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遍,这毕竟不是自己家,寄人篱下,总得要听话,只好乖乖认错,“卫爷爷,我错了。”
卫皓轩没有揪住他不放,但是也没兴趣教育这样一个不尊长辈的熊孩子,当下摆了摆手。
吃完饭,许同林带着长荣出去了。
话说亚棋天还没亮就起床了,连早饭都没吃,就到严泽阳指定的地方。
严泽阳给她带了饭,“快吃吧,这是鸡蛋饼,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自己做的。”
亚棋惊讶不已,“你还会做饭呐?可真难得。”
“这有什么难的。”两人站在大马路上,周围一片灰蒙蒙,吃完早饭,天边亮起了鱼肚白。
“你叫我来这地方干什么?”亚棋咧着嘴问。
严泽阳带着往旁边一个三轮车走去,上面放着扫把之类的洒扫工作。
严泽阳从中找出环卫工人穿的马甲套在身上。
亚棋呆呆地看着他,左右环顾,压低声音提醒他,“哎,这东西是人家的,你就这么拿不好吧?”
严泽阳笑了,“不是,这是我妈的。她在家照顾我爸。我今天帮帮她。”
亚棋惊讶抬头,见他递给自己一个口罩,“这是我的?”
严泽阳点头,“对,你今天的工作是跟我一起打扫卫生。这条街和转角那条街都是我妈负责的区域。落叶,垃圾都不能有。”
亚棋戴上口罩,接过他递过来的扫把,虽然他爸妈说如果考不上大学,她就得去扫大街。
她一直以为是说说的。可谁成想,她还真有扫大街的一天。
“愿赌服输,你今天的工作就是跟我一块扫大街。”严泽阳却很兴奋,抗起那个大扫把沿着道路开始扫。
落叶,垃圾已经是最基本的了,他还得负责把泥土扫到一块,务必让这条大马路干净清爽,年轻十岁。
亚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哪怕再不情愿,她还是按照严泽阳的指示,到另一边开始扫。
亚棋从小其实没干过多少家务,她挺多也就是洗洗自己的衣服。
最忙的一次,也不过是母亲生病,她和亚舟两人早起做饭,打扫下卫生。
后来冯大婶来了他们家,她几乎没做过什么活。
现在骤然拿这么大的扫把扫地,没多久,她就坚持不住了。一抬头,却发现严泽阳已经超出她一大截。
这还有一天呢,有必要这么拼嘛。
事实上还真有这么拼。
到了十点钟,太阳高高升起,温度有三十四五,秋老虎真不是说说的。
亚棋怕晒,躲在道路两旁的行道树下休息。
今天是个好天,蓝蓝的天,白白的云,就是没有一点凉风。
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根本没法活动。
严泽阳给她买了个冰棍,“我请你吃的。”
没有坐的地方,两人就蹲在树下开始吃冰棍。
亚棋吃了一口冰棍,满心的焦躁都随着这口凉意消失不见了,她侧头问他,“为什么不帮你妈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呢?”
严泽阳看着街上的行人,回头看着她,“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是时间较为自由,离我家很近,我妈可以趁着中午太阳最毒的时候,回家做饭给我爸吃。”
亚棋隐约听同学说过他的家境好像不太好,一时间竟也顿住了。
“而且我爸妈是从农村来的,他们之前开了个小作坊,被人坑了。家里的房子也卖了还债。我母亲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好手艺,只能干些体力活。扫大街不体面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工作了。”他的声音不高,表情也算温和,但是语气却是满满的无奈与心疼。
亚棋垂着眼,心情相当复杂。她家境不错,也曾为了当个小公主,去赚钱给自己买手表。
但她还头一回知道有些人的生活是如此艰难。
冰棍被太阳照化了,严泽阳一口将剩下的冰棍吃完,起身扔掉不远处的垃圾车里,走过来继续跟她说,“我爸妈不只一次跟我说,如果我不能考上大学,将来也会像他们一样干些体力活。就算侥幸做生意赚了一笔钱,还极有可能被别人坑。”
亚棋听着这熟悉的话语,似乎跟他找到了共通话,“是不是所有爸妈都会这么说?”
严泽阳哈哈大笑。
亚棋完冰棍,诚实道,“我感觉现在的你跟学校里的你完全不一样。”
在学校里,他的性格是桀骜不驯,张扬肆意的。哪像现在这样,像个年轻版的教导主任。
严泽阳心虚低下头,转了话题,“我的理想是考清华,你呢?”
亚棋笑了,“我也是。”
“也许我们会成为校友。”严泽阳看了眼天色,“我请你去吃面吧。”
亚棋歪了歪脑袋,善解人意地道,“你不是说你家离这很近吗?去你家吃吧。外面东西不太干净。”
严泽阳就算没开窍,也知道带女同学去家,有点不好意思。当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我们去那家面馆吃吧。我听人说,那家面馆很干净的。”
亚棋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面露尴尬,那个面馆是卫叔叔的,她妈妈经营的,她能说不干净吗?
两人各吃了一碗面,亚棋原本要付钱,严泽阳却不依,“你干活,我管饭,天经地意。不许推辞了。”
亚棋抢不过他,只能默默吃了。
两人吃完饭,在面馆待到三点钟,继续开工,一直扫了晚上七点,天色已经黑了,才开始收工。
“我送你回去吧。”严泽阳不太放心她一个姑娘走在路上。
亚棋歪了歪脑袋,“你这样辛苦吗?”
“如果只看现在,可能会觉得辛苦。但是等我大学毕业,一次都会好起来的。这些都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挺过去,就能迎来光明。”严泽阳浅浅地笑着。
亚棋点了点头,倒退着看他,突然问,“你真的觉得我好看?”
她的脸不似平常女孩那般柔美,反而是那种有棱有角的俊美,但她柔软带笑的眼神和薄薄绯色的嘴唇带了几分性感与雌雄难辨的神秘。她用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偏头看着他。
这个问题似乎对她很重要,重要到,他昨天已经说了两次,她仍旧不死心再追问一遍,严泽阳只觉得脸上**辣的,手心里透出一片细密的汗珠,心头像有千百个蚂蚁在爬,又像是被羽毛佛过,痒得厉害。
他红着脸,轻轻点了下头,很肯定地回了一句,“好看!”怕她不信,他又追了一句,“很好看,独一无二的那种。”
他说得这样认真,半点没有勉强,倒让亚棋不好意思起来,她转过身,转声咳了咳,“你也好看!”
严泽阳是真的好看,浓密的眉毛,清澈的双眼,挺立的鼻子,完美的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以及颀长的长高。
只是他太瘦了,要是能胖一点,说不定会更好看。
虽然觉得她是礼尚往来的称赞,严泽阳还是很受用,唇边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一次的经历倒是让亚棋收了心,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骄傲了。让她膨胀起来,要不是严泽阳的挑衅,她还是那个井底之蛙,望着片大点的天空夜郎自大呢。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一直互相比赛,赢负更半。
只是两个月后,严泽阳的借读期结束了。
亚棋知道后,很是不舍,“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
严泽阳努努嘴,失落道,“我只是想来这边看看能不能考上状元,现在看来机会只有一半,我得回去继续努力了。”
亚棋笑了,“我肯定不会让着你的。我们会考再见。”
严泽阳轻轻摇头,“我更希望能在清华校园里看到你。到时候咱们可以一起去吃烤串或是冰棍。”
亚棋朝他伸出一只手,“那我们击掌为誓言。”
严泽阳拍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道,“希望你的会考成绩能比你的长相更出色。”
亚棋整个脸都红透了,双目却亮的惊人,静静看着他离开。
时间一眨眼就到了2000年。似乎就连老天都知道步子要放缓一点,节奏慢了下来。
李盼娣和许同林接到亚棋的口信,说班主任让他们明天一起去学校一趟。
这还是头一遭,需要两个家长去呢。
两人在屋里想了半天,也没能想出到底是何事。
第二日,两人到办公室,程老师让课代表将亚棋喊过来。
等三人都坐下来,程老师开门见山道,“李同志,许同志,是这样的,这次叫你们来呢,是学校给了保送名额,亚棋被选上了,但是她不想保送北大或清华,她想参加高考。我想问下你们两位的意见。”
李盼娣满脸喜色,还有这好事?
许同林想得要多一点,这种事跟天上掉馅饼也差不多了,他女儿拒绝多半是因为这馅饼也不是什么好馅饼。侧头看向亚棋,“为什么要放过这好的机会呢?”
亚棋瘪了瘪嘴,“爸,妈,保送的专业都不是我喜欢的。我想学工商管理。”
许同林和李盼娣对视一眼,热情消了大半,何着还是有附加条件的。
程老师点头,“对,不过能挑的专业还是很多的,还有些是很热门的,你们可以看看。”
李盼娣和许同林凑到一起,看了几眼,上面冷门专业要多一点,热门专业比较少。
李盼娣有点失望,许同林将文件还给老师,“这机会留给其他学生吧,亚棋想考那就让她考吧。”
程老师再一次觉得这两位家长真的很纵容孩子,她不死心地追问,“这可是保送清华或北大。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们确定要放弃?”
李盼娣看了眼亚棋,“可孩子不喜欢这些专业。我们也不能硬逼着不是。”
许同林深以为然,“对啊。选个她喜欢的专业,学起来也能事半功倍。再说了,我相信我们家亚棋一定能考上自己心仪的专业的。”
程老师被两人打败了,“成吧。”
亚棋在边上一句话都没说,倒是程老师有点过不去,主动说了几句,“亚棋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只要照常发挥,还是没问题的。”
李盼娣和许同林心里有了一点安慰。
亚棋站起来,“老师,我会努力的,争取不辜负您的期望。”
程老师点头,让她和父母说说话。
三人出了老师办公室,李盼娣有点心慌,“亚棋,你确定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亚棋捏了下她的手,无奈抚了抚额,“妈,你刚刚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呢。”
“我这不是觉得机会难得嘛。”如果是她自己,李盼娣可能二话不说肯定会选保送。啥喜欢不喜欢的,先上了船再说。可她到底不是亚棋,没有那份自信。
亚棋朝两人挥了挥手,“行啦,你们赶紧回去吧,我还要回去复习功课呢。”
许同林朝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亚棋,爸爸支持你。你肯定行的。”顿了顿以补充一句,“考不上也没关系,其他大学一样好。”
亚棋指了下他身后那个如关公一样黑的老妈,幸灾乐祸的笑了。
等她一走,李盼娣拍了他一下,“都是你惯的。这么好的机会,她居然都能浪费。”
许同林摊了摊手,满脸无奈,“那你想怎么办?跟老师说,咱们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李盼娣只觉得闹心,气得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许同林追上去,“我明白你的感受。一样都是清华北大,就因为专业不同,她居然放弃了。你觉得可惜。”
“当然可惜了。要是万一她没考上呢?这高考多少人挤这条船啊,有几个能拍着胸脯说,我一定能考上清华啊。那可是万里挑一啊。现在摆在她面前就有一个机会,不用挤船,直达目的地,她居然就拱手让人了。我……哎!”李盼娣越想越难受了。
许同林知道她现在焦躁,好声好气地安抚她,“行啦。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要是亚棋知道,她得多伤心啊。兴许还会认为你这个当妈的不相信她。”
李盼娣撅着嘴,“为了当个好妈,我容易嘛。我现在不信我自己,我都信她。”
许同林哈哈大笑,“那你就继续保持,兴许咱家亚棋又能给你中个状元回来呢。到时候,咱家亚棋就是连中小三元了。”
李盼娣歪着脑袋,“啥小三元?”
许同林笑着解释,“就是小升初,中考,高考都是第一名啊。咱家亚棋就差这最后一关了。”
李盼娣翻了个白眼,“得了吧,青天白日的,你就敢想好事。你可真行。”
说着话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汽车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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