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师找到了,李盼娣又按照周老太的吩咐找铺面。
“酒香也怕巷子深,找铺面一定要地段好的,能在外面吃饭的人要么是忙人要么是懒得做。这点非常重要。”
李盼娣想到了城关街,“那边以前是黑市,什么东西都有卖,现在也是。要不要去那边开一家?”
周老太没有给她准确答复,“那边有饭馆吗?”
李盼娣想了想,“有两家小饭店。专门做炒菜生意。”
“生意如何?”
李盼娣去买东西的时候瞄过两眼,“里面人不是很多。不过我去的时候不是饭点,人少也正常。”
周老太从书架上拿了个笔记本给她,“那你从今天开始去观察,每个时间段的客流量记下来。”
李盼娣接过笔记本,点头答应。
李盼娣在城关街那边守了十多天,两家店的客流量,客人的衣着打扮以及身份都一一记录下来。
周老太没有给她答复,又让她到城中街那边看看。
城中街属于市中心,这边的铺面都是属于政府的,这边有一家铺面正在招租。早些年是国营饭店,后来生意不好上面给关了。陆陆续续又有私人接手,可能手艺不好或是价位太高,一直没开起来。
李盼娣进去看了,这边铺面不是很大,只有五十来平,两张大圆桌估计就把店面全占了。
不过她还是在这边守了几天,观察人流量。
“我瞧着人|流量不错,但是之前开的几家饭馆都倒闭了,有点冒险。”
周老太敲了敲扶手,“那是因为他们搞错了定位。你也说了,去城中街一般都是小情侣。饿了要吃饭不假。但是价格太贵,刚谈恋爱的小情侣哪能常常吃大餐呢?前面那几人延续国营饭店的模式自然行不通,这样的饭店不亏都不正常。”
李盼娣没听懂。是这样吗?谈恋爱的时候,男主不都会充大款吗?
许是看懂了李盼娣心中所想,她淡淡地道,“一回两回还行,多来几次就不行了。”
现在谈对象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草率了,见一面,双方满意就商谈彩礼,定婚结婚。
现在讲究自由恋爱,那得要多接触。约会半年都是常有的事。
第一次约会,可能男方会乐意请女方吃大餐,但是时间久了,口袋捉襟见肘,自然奔着实惠来。
就在这时,李婶端着一碗汤面进来,香味扑鼻,“这是卤肉面?”
李盼娣还是头一回见李婶做卤肉呢?
李婶平时做菜特别讲究,少盐少油,清蒸炖煮比较多。想吃卤肉,多是到外面买的。
李婶笑笑,“好些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味道变没变。”
周老太饮食清淡,让李盼娣帮着试味,“你吃看看。”
李盼娣接过筷子,卤肉的香味迎面而来,又咸又香,她吃了一口,面条劲道,比她擀的还要好。
李婶做的这卤肉滋味醇厚,香味浓郁扑鼻,比外面买的要好吃十倍。
李盼娣激动地撂下筷子,扭头看向周老太,“有李婶这手艺,这店铺开在哪都不会亏的。”
被她这么直白一通夸,李婶老脸都红了,连连摆手,“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我这手艺已经生疏了。”
李盼娣笑眯了眼,“李婶,你就别谦虚啦。”她扭头看向周老太,“老夫人,您觉得呢?”
周老太嘴角含笑,微微颔首,“确实不错。”
可能从未被夫人夸过,李婶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涨红着脸,眼底含着泪花,“是夫人教得好。”
李盼娣惊讶地抬头,啥?老夫人这个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小姐居然也会做菜吗?
她眼底的好奇快要溢满出来,李婶扑哧一声乐了,解释道,“我们夫人自小就聪明绝顶,琴棋书画自不必说,厨艺绣艺也是一绝。绣艺,估计说了你也听不懂。但是厨艺确是真真的。她不仅精通八大菜系甚至就连西式餐点也如数家珍。”
李婶说得句句实情,但周老太却是听得面红耳赤,总有种羞耻的感觉。她扭过头,轻咳一声,对上李盼娣那双充满敬佩的目光,眼底露出一丝笑意,抬手打断了李婶,“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
她话没说完,手就被人握住,一低头才发现握手的人是李盼娣,只听对方激动地说,“老夫人,您可真厉害。您这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
周老太抽了抽嘴角,故意板着脸,“行啦!你讨好我没也没用。还是做正经事要紧。”
李盼娣忙不迭地点头,“对!对!您有什么吩咐尽量说。”
周老太总觉得她今天的态度格外地好。
不过周老太也没多想,开了匣子拿了一千块钱递给她,“你先去城中街那边把铺子定下来。”
李盼娣接过钱,迟疑道,“您不一块去么?”
周老太看了眼自己的腿,“不了。现在天气转冷,我这腿受不得寒。你帮我跑一趟吧。”
李盼娣点头,紧接着周老太又递来一张身份证。李盼娣瞄了一眼,顿时愣住,“这不是您的呀?您是不是拿错了?”
这上面是个中年男人,出生日期是1944年3月16日,姓名卫皓轩。
周老太两手交握在一起,看向窗外枯黄树枝,“这是我儿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李盼娣总觉得周老太说起儿子时,身上的气息多了几分悲伤。她突然想到周老太年前让她打的那个柳红英。瞧着那人跟老夫人的儿子岁数相差不大,该不会是有什么瓜葛吧?
李盼娣没怎么看过电视,但她从周大妮那边听过不少八卦,不等周老太说话,她自己倒是脑补了一出情感大戏。
只是周老太摆明了不高兴,她要是问出来,估计会被对方叱责,当下也不废话,往外头去了。
她一走,李婶便趁势问道,“夫人,您打算什么时候写信去看大少爷?”
周老太捏紧手上的佛珠,“不急。”她从盒子里拿出一百块钱,冲李婶招手。
李婶微微有点惊讶,“现在就动手?”
“嗯,我容不得她了。”周老太表情有一丝阴狠。
李婶默默叹了口气,拿着钱往外走了。
签好合约后的李盼娣按照周老太的吩咐去定了一些餐桌,又找了家装修公司帮忙装修门面。
办好这些,天色已经晚了,她赶着回去交差。
周老太心情不好在书房练字,李盼娣不敢打扰她,将合同交给李婶就回家了。
前天,他们一家搬到了城南的新家。从北到南,距离城中倒是差不多距离。
此时天将将黑,许多大人站在门口吆喝孩子回家,不多时又传来孩子的回复声。
这样温馨的场面,让李盼娣觉得温暖。
结果李盼娣路过鞋厂家属区就看到那边聚集了一群人,似乎是在八卦什么。
李盼娣赶着回家,原本不想听什么八卦的。
可她无意中听到“柳英红”这个名字,脚立刻打了转儿,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哎哟,丢死人了,一把年纪偷人居然被公安逮了个正着。以后我们走出去都不敢见人了。”
“这次判几年啊?”
“我听说三年。”
“哎哟,才三年啊,这事要是搁前几年,至少得二三十年吧?”
“那不是特殊时期吗?”
……
李盼娣听得晕呼呼的。柳英红居然被人抓了?那老夫人知道这事吗?
第二日,李盼娣到了周家,迫不及待就把这事说了。
却不想周老太的反应很是平淡,李盼娣郁闷不已,“您不是跟她有仇吗?她落魄了,您怎么一点也不高兴啊?”
周老太搁下手里的笔,就着李婶端过来的温水开始洗手,淡淡地道,“既然你都说她跟我有仇了,为什么认为她出了事跟我无关呢?”
李盼娣张大嘴,好半天没有回神,“举报的人是你?”
周老太在那边洗漱,不方便回答,李婶窥视她的脸色,揣测一二,便代她回答,“亲自动手贻害无穷,花了点钱找人举报的。”
李盼娣点了下头,思索了好几秒才试探着问,“那柳英红跟您有什么仇啊?”
周老太将毛巾扔回盆里,瞧了她一眼,“你以前不是不感兴趣吗?怎么现在这么八卦?”
李盼娣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就是想多了解您一点。”
大概是头一回碰到这么厉害的长辈,李盼娣总想着多了解一点关于她的事情。李盼娣不知道此时的她已经拿周老太当偶像了。
周老太也没有瞒着她,一句话做了总结,“我儿子跟她处过对象。还给她写过情书,却不想被她当作证据,举报我儿子对她耍流|氓。现在人还关在牢里。”
她说得风轻云淡,李盼娣却打心底感受到她的仇恨。
“她脚踩两条船,为了她丈夫能够升迁,装作未婚女青年故意勾引我儿子。我听说他们厂正在考核下一任厂长,她丈夫是候选人之一。现在爆出这事,机会也泡汤了。”
李盼娣略一思索摇头,“不会。很有可能,他会利用媳妇的背叛给自己拉票。”
周老太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虽然你性子粗鄙,还有点莽撞,但灵气很大,很有潜力。”
李盼娣捂着胸口,您夸就夸吧?干啥还损我一句粗鄙。等等,话说粗鄙是啥意思?粗鲁的意思吗?
就在李盼娣神游天外的时候,周老太捏着一个信封,“这几年我请了不少人收集他的资料,终于让我找到他的犯罪证据。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销售科长。他也是入选一。正愁找不到对方的把柄呢。”
李盼娣忙接过来,“这事交给我,我一定帮您办得好。”
不等周老太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冲出去了。
李婶乐了,“这孩子无论做什么事都特有劲头。”
周老太两双交握在一起,纳闷起来,“之前她还不乐意帮我揍人呢。这会倒是乐意帮忙了?”
李婶想了想,暗自猜测,“可能她觉得揍人不好吧?只是送封信又不费啥事,顺手帮帮忙,又不犯法。”
周老太想想也是,手支下巴,目光深远,“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正。不懂得用阴谋手段。我刚刚只是随口找了个理由,她还真就信了。”
信中的犯罪证据不是周老太收集的。确切地说,是她专门找人引诱他犯下的错。
错误不大,但绝对可以将对方赶尽杀绝。只是她不好把这种阴私告诉李盼娣。
李婶却觉得这样挺好,“心思正才好啊。大少爷还有好几年才能出来。你我的身体未必会撑到那时候。”
周老太重重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无论她怎么保养,也敌不过身体日渐衰老这个事实。她儿子出牢也要五十了,在她走之前,她得给他留下足够他下半辈子生活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