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着去得极快,转眼月余,这一日天空突然转晴,阳光普照大地,暖风温柔。
刘春芳再次登门,整个人瘦成了骨架,脸色蜡黄,“我这次来是跟你告别的。我打算当方老板的助理。”
李盼娣急了,“那我以后怎么联系你?”
刘春芳想了好几秒,苦笑道,“恐怕以后只能我联系你了。方老板在全国各地都有投资,唯一的落脚点也是在香港。”
李盼娣握紧对方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她总觉得这次春芳姐离开,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未必能见到她了,“你真的要走吗?你不想找小玉了吗?”
刘春芳眼睛酸涩,小玉丢失这段时间,一闭眼她就会想象那个老虔婆虐待小玉的画面,她整夜失眠,根本睡不着。刘春芳一只手捂住半张脸,外面的阳光打在她脸上,却丝毫没有给她带来光明,反而更显秃废,“就是为了小玉,我才要跟着方老板天南地北地走。中国这么大,也许某天,我就能碰到她了。”
李盼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刘春芳从包里拿出一沓钱,不等李盼娣推辞,她道,“万一我俩失联,你又刚好碰上小玉,麻烦你帮我照顾她。”
李盼娣接过来,从信封的厚度来看,这笔钱不少,她不由得担忧起来,“那你呢?你身上留钱了吗?”
“留了。”刘春芳站起身,“明天我就要走了,我打算在临走前回趟老家见见父母。”
李盼娣点头,“是应该见见他们。”
说起来,刘父刘母虽然重男轻女,但对刘春芳也有一两分情谊。临走前见他们一面,也是人之常情。
送走刘春芳,李盼娣转身想进屋做衣服,却不想被人从后面叫住。
“李婶?你怎么来了?”李盼娣惊讶起来。
李婶朝她微微一笑,开门见山道,“我家夫人想见你。”
李盼娣不知道他们这是卖什么关子。
明明之前已经把她解雇了,怎么还会找上门来呢?
她跟苗翠花交待一声,随李婶到了周家。
周老太在书房里练字,两人刻意放轻脚步。
等她收了笔,李婶才上前告之人来了。
周老太示意李婶推她到外面。
“先坐下吧。”周老太客气地请李盼娣坐到沙发。
她依旧坐在轮椅上,李婶站在她身后。
就在李盼娣忐忑不安,暗自猜想,她为何叫自己来的时候,周老太开口了,“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来吗?”
李盼娣老实摇头,她确实不知道,也想不透。
“你不想帮我打人。我也不逼你。但是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周老太拿起茶几上那个精致的礼盒。
刚才坐下来的时候,李盼娣就注意到了。
这盒子瞧着古色古香的,兴许放着什么金贵的摆件,就像这屋子架子上的摆设一样。
周老太打开礼盒,露出里面的东西。李盼娣微微有点惊讶,只因盒子里并没有放着古物而是一沓沓的国库券。
“这是?”李盼娣纳闷不已。
周老太交给她,“这些国库券是我以前收来的。麻烦你跑一趟帮我兑换如何?”
李盼娣惊呆了,“这么多钱,你也放心?”
她接着盒子,手都有发抖了。这么多钱,万一她给弄丢了,那可咋整?
“有什么不放心的。信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你。”周老太面容还是很冷,但是说的话却很让人惊讶。
李盼娣不明白那句“信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什么意思,但是前后两句她还是明白的。
她抱紧盒子,站起来冲周老太点头,“您放心,交给我,我一定给您办得妥妥的。”
周老太微微颔首,淡淡地道,“去吧。”
李盼娣出了院子,李婶瞧着她的背影,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夫人,您为何不让她写个收据呢?”
周老太一只手轻轻抚着另一只手上的青筋,“不是说好了吗?要试试她的人品。”
李婶心中一噎,暗自祈祷这李木兰是个不贪财的。否则她们夫人又要亏一大笔钱了。
李盼娣抱着盒子,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四周,生怕别人发现她手里有钱上来抢。
她一路到了离这里最近的工业银行。
进门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将盒子放到柜台上,冲着里面的业务员道,“帮我换下钱。”
业务员接过盒子,惊讶地张大嘴,很快将盒子里钱数一遍,面值是一万块钱,再加上利息。
钱装回盒子比刚刚还要多。
她抱着盒子刚想离开,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大步走进柜台,朝着刚刚的业务员道,“请问有国库券吗?我要十万块。”
李盼娣被这话惊呆了,下意识回头看。
那业务员在短暂的惊讶后,忙不迭地点头,“有,有的。”
李盼娣不太明白为什么还会有人专门买国库券。
照道理来说,银行发的国库券是一比一,价格并不便宜啊?
不过即使她上前问,对方也不会告诉自己,李盼娣便压下满腹疑惑回了周家。
周老太示意李婶接过盒子,给了李盼娣一个赞赏的目光。
却陡然间发现对方在走神,周老太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李盼娣回过神来,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周老太神色复杂,反问她,“你觉得为什么他要买国库券呢?”
李盼娣老实摇头,就是因为想不通,她才会一直想啊。
李婶这时已经数好了钱,朝周老太点了下头。
这是一分不少的意思,周老太从盒子里抽出一张五十递给李盼娣,“这是你的酬劳。”
李盼娣唬了一跳,她就跑这么一趟,她居然给自己五十?这也太划算了吧?
周老太淡淡地道,“你也别觉得这个钱多。以后你要经常往银行跑,次数多了,难免被人惦记上。你要多加小心。”
李盼娣:“……”
她差点忘了,春芳姐和她男人都因为国库券出过事。
周老太盖上盒子,望向李盼娣,“我还有笔大生意,你愿不愿冒这个险?”
她的眼珠呈黄褐色,眼底的光却如钻石一边耀眼,李盼娣差点被她蛊惑住,下意识就想点头,却又在下一秒收回自己的理智,掐了下自己的手指,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多大生意?”
周老太两手交握在一起,一派闲适,“你帮我跑趟上海把三十万的国库券给兑了,我给你一千块钱的酬劳。”
三十万的国库券?一千块钱?
这个诱惑不可谓不大,可是她想不通啊,“咱们这边不是有银行吗?为什么要跑上海兑换啊?”
周老太淡淡地道,“你刚刚不是一直在好奇为什么那个人要在银行买国库券吗?因为他在这边买,卖到上海可以大赚一笔。”
李盼娣终于弄明白了,脸上全是惊喜,“当真?”
周老太点头,“而且这是完全合法的。如果你手上有钱,可以到工业银行买些,再到上海兑换。”
李盼娣将信将疑,可瞧着周老太敢把三十万国库券交给自己,没理由会骗自己?
她回到家,翻来覆去睡不着,男人去了深圳,她连个可以商量的人也没有。
她一个人把利弊得失都考虑了一遍。
她拿着钱去买国库券,相当于是一比一的比例。如果去上海赚不到钱,大不了她白跑一趟,反正周老太说了,如果上海真的兑不到高价,大不了她原路拿回。
她还是会给她一千块钱好处费。
这样算下来,她其实并不亏。
李盼娣打定主意,将家里存的五万块钱全部取了出来。
这笔钱是她男人拿命换来的,为了赚这钱,他差点坐牢。
李盼娣这次到了中国银行换了国库券。拿到家后,她将国库券藏起来。
然后到婆婆房间说自己要去一趟上海,为免她担心,李盼娣并没有把此行的目的告诉她。
苗翠花很是忧心,“你一个人去上海能行吗?”
李盼娣心里打鼓,面上却不敢表露,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道,“没关系的。周老太家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只能请我去帮她到上海找亲戚。她拿她工钱,就得为她办事。您放心,我随身装着刀呢,不会让别人伤害我的。”
苗翠花抽了抽嘴角,她怎么忘了,这个儿媳最是彪悍。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呢?
过了两日,龙水县有一班到上海的火车。
李盼娣一大早天不亮就出发了。她走有特地乔装过。
这年头小偷偷的是都是衣着光鲜的有钱人。如果自己穿得太得体,恐怕会被小偷惦记上。哪怕她再彪悍,也讨不了好。
倒不如反着来。她扮成乡下进城讨活干的农村妇女。
李盼娣将头发放下,松松垮垮,脸特地没洗,灰蒙蒙的,身上的穿的衣服是那种洗得发白,打了好几个补丁的。
装着国库券的袋子是农家用过的尿素带。
任谁瞧她一眼,都能看出来,她这人是个乡下土包子。
上了火车,李盼娣乖巧坐到自己位子上,她身材瘦小,抱着袋子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从龙水县到上海只要一天一夜。
她路上吃的是干粮,担心袋子被人偷走,她连口水都没喝。
出了火车站,天还是蒙蒙亮,李盼娣担心遇上坏人,一直等到天亮,才从火车站出来。
她肚子饿得咕咕叫。买早点的时候,她顺便跟人打听市中心怎么走。
对方给她指了路。
李盼娣吃完早餐,上了公交车,没一会儿便到了市中心。
下了车,李盼娣没让人引路,好奇地瞅着四周的一切。
没一会儿,她就找到了一家工商银行,李盼娣简单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