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盼娣按照约定到了雇主家。
经李婶简单介绍,李盼娣才知道老太太姓周。在旧社会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曾经流过洋。
也难过她家里的摆设都那么与众不同,既有中式的典雅又有西式的浪漫,李盼娣这个门外汉看直了眼。
“你今天的任务就是早中晚各擦一次家具。现在开始吧!”
李盼娣在李婶的提醒下找到抹布。
“混抹布擦一次,再用干抹布擦干,不能让水渍留在上面,这样会减少家具的使用寿命。”
李盼娣一一记下。
她擦得很认真,不仅台面会擦干净就连桌子底下也擦得锃亮。
李婶瞧着暗暗记在心里。
中午,李盼娣没有回来选择留下吃饭。
李婶亲自做的饭,李盼娣这才知道为什么李婶不让她做饭,而是人家的厨艺甩她十条街。好吃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摆盘就像艺术品,瞧着都舍不得下筷的那种。
不过再舍不得,她还是狠下心动了筷子。为了不浪费,她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李婶瞧见她吃得盘是盘,碗是碗,咽了口唾沫,指着灶房,“锅里还有呢,你要还想吃自己盛。”
虽说是三人吃饭,但是他们吃饭用的是餐盘,上面装了同样的菜。
不过李婶会特地挑好的给周老太,比如大饼,周老太吃中间的,李盼娣吃外面的皮。
再有餐盘的质量也不一样,周老太的是紫檀木,李婶和她的松木。
吃完饭,周老太当即就吩咐李盼娣帮她办一件事,“城南鞋厂家属区第二排最左边的那户人家,你去帮我打听下那家女主人的为人。顺便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如果被她发现是我指使你的,那你就被解雇了。”
李盼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看到她一副生人勿近的冷硬面孔,到底不敢问,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把自己给辞了。
李盼娣按照周老太所说的找到鞋厂,也打听到那个女主人名叫柳英红,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
“你问她呀?我跟你说,你别看她一大把年纪,老不正经了,跟那屠宰场卖肉的有一腿。”
“咦,我怎么听说她跟科长他爸有一腿呢?”
“真的假的?她跟刘老头也有关系?”
……
李盼娣一一记在心里,看来柳英红为人不怎么检点。
接着李盼娣又敲响了她家。
过来开门的是个面容儒雅的中年男人,瞧见她的时候,微微一笑,“请问你找谁?”
李盼娣捏紧手里的衣服,“我找你媳妇,她在我们店定了衣服,我师傅让我送过来。”
中年男人回头冲着屋里喊了一声。
一个年纪四十来岁,烫着卷发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脸上化了浓厚的妆,眉眼精致,一颦一笑都带着勾人的意味。李盼娣朝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通,微微有点惊讶,“请问你是王红吗?”
柳英红掐着手指,眉稍上挑,“我说大妹子你找到我家,居然还搞错了名字,你觉得像话吗?”
李盼娣面不红心不跳,又重复了一遍。
柳英红嗤笑一声,刚要开口,她身后的中年男人却道,“算了,人家只是找错人了而已,你没必要疑神疑鬼的。”
柳英红瞪了李盼娣一眼,“还不快滚!”
李盼娣麻利地滚了。
直到她出了家属院好几米远,也没能琢磨出柳英红话里的意思,可惜愣是没弄明白。
她又想周老太的目的,为什么要打听柳英红的为人还要她特地见对方一面?
难不成周老太跟柳英红有什么关系?
怀着众多疑惑,李盼娣很快到了城中。一路上,她特地注意没人跟踪自己。
到了周家,李盼娣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都一五一十告诉了周老太。
周老太听了,脸上竟露出一丝名为满意的笑容。不过这笑容很短暂,转瞬即逝,她拧着眉,“你见到她本人了吗?她过得怎么样?”
“过得还行。”李盼娣认认真真地回道,“化着妆,瞧着还挺年轻。”
哪知她话音刚落,周老太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周身的空气好像被她散发的冷意冻住。
李盼娣心里暗骂一声,糟糕,周老太跟这柳英红还真有仇。
可让她说谎骗周老太,她又做不到。所以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
就在李盼娣忐忑不安地时候,只听周老太开口了,“我听你师傅说你为人挺彪悍,如果给你两百块钱,你能替我揍她一顿吗?”
李盼娣只想呵呵笑,柳英红再不好,可她又没惹自己,自己干嘛要去揍她。这要是旁人,她少不得要教育对方好好做人,但是面前这人是自己的雇主,她就是长了十个胆子,也没资格教育人家,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拱手认怂,“周婶子,我是个母亲,我不能为了钱,什么都干。要不然,我怎么给我的孩子做榜样呢?”
周老太没想到李盼娣居然拿孩子当借口,她两手交握在一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嘴里吐出两个字,“五百”
李盼娣眼睛都瞪圆喽。五百?让她去揍一个名声很坏的大婶?这?只要下手注意些,挺多痛个几天,不会伤人到人命的。瞧着挺值,但是李盼娣还是拒绝了,“不行!”
周老太收敛了表情,“嫌钱少?那你开个价吧?”
李盼娣后退两步,总觉得这老太是坐轮椅把脑子也给坐糊涂了,“她名声再不好,跟我也没关系。我不能揍她,也没立场揍她。哪怕为了钱也不行。”
周老太伸手,旁边的李婶奉上一杯茶。
周老太刮擦着茶盖,里面淡淡的茶香若有似无地飘了出来。
她喝的茶李婶给她科普过,叫普洱,价格老贵老贵了。
李盼娣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喝完一盏茶。
周老太将茶盏递给李婶后,幽幽地道,“这几年我请过不下一百个佣人,没有一个拒绝过我。你是头一个。”她朝李婶瞧了一眼,淡淡地道,“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李婶点了下头,从自己包里取出五块钱递给李盼娣,“行了。赶紧走吧。”
李盼娣接过钱,神色复杂地看了背对着她的周老太,深深吸了一口鼻子,“我猜到您跟柳英红应该有仇,但是我只是你请来的帮佣,我有自己的原则。对不住了。”她接过钱,又拿起抹布,把家具仔仔细细擦了一遍才告辞离开。
李婶追出来,“我送送你吧。”
出了院门,李婶拉住李盼娣的手,“你别怪她。她命真的很苦。”
李盼娣能够猜到周老太一定有恨之入骨的理由,但是她不是混混,不会无缘无故就打人。
“我知道的,也不怪她。可能我们没有缘分吧。”李盼娣冲她眨眨眼,开起了玩笑,“除了打扫卫生,我还会做衣服,如果你以后想做衣服,欢迎来找我。”
李婶被她逗笑了,她们一项都在袁师傅那做衣服,怎么可能会去找她呢。只是她故意岔开话题,明显是不想听周老太这么做的理由,自己也不好强塞给她听,“行吧。你路上小心点。”
李盼娣点头,转身走了。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处,李婶进了屋,推周老太进书房。
周老太拿起纸笔开始写信,落笔前先问了一句,“她听了吗?”
“没听。但是听不听都是一个意思。说起来,我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讲原则的丫头呢。”
周老太抬眼瞧她,“怎么你也看上那丫头了?”
李婶嘴角含笑,“她不就是您要找的那种人吗?怎么找到了您反而不高兴呢?”
周老太嘴硬道,“她这样耿直的性子也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有大造化。”
李婶笑道,“有您教,一定能行。”
周老太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吧。”
春节是一年当中最隆重、最盛大的节日。哪怕这一年变故横生,苗翠花还是带着几个儿媳操办起来。
年夜晚准备得那是相当丰盛,用她的话来说,“你们今年走背运,给你们去去霉运。”
许同木重重叹了口气。
许同林上前安慰他妈,“妈,刘叔已经帮我安排好了,过完十五,我就跟大哥一块去深圳打工。那边发展很好,只要肯吃苦,工作很好找的。”
苗翠花眼睛一亮:“真的啊?那就成!”
说完,招呼大家吃饭。
一顿丰盛的晌饭后,苗翠花开始给孩子们发红包,每人一毛钱。
李盼娣,周大妮和孙柔佳也都包了红包,只是李盼娣给的是一毛,周大妮给的是五分,孙柔佳给的是两毛。
倒不是孙柔佳大气,而是当家作主的是许同森,两个哥哥都失业,他就想多发些红包给孩子们,也算是让他们沾沾自己的喜气。
拿到红包后,孩子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没多久就商量好了用途,稀稀拉拉往外跑。
周大妮想叫住自家娃把红包拿回来。
孙柔佳看不上眼她这么小气,“大嫂,就几毛钱的零花钱而已,您让他们自己买呗。”
周大妮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我知道你男人工资高,臭显摆什么呀。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有钱是吧?”
孙柔佳觉得十分委屈,“大嫂,你这话说的。工资高不好啊。难不成都像你男人失业,你才高兴?”
周大妮气结,当即就想骂回去,苗翠花警告般地瞪了两人一眼,“大过年的,不兴吵架啊。谁要是吵架,别怪我不给她脸。”
周大妮硬生生把气噎了回去,却觉得这样太窝囊,冲孙柔佳道,“你神气什么,当心大过年有人去你家借钱。我看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