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母亲发现自己被辞退,许同林白天便在县城到处打听工作。
可惜最近下岗热潮,工作特别难找,甚至许多厂子都开始打白条和精简工人。
直到苗翠花出院,他也没能找到新工作。
无奈之下,许同林只能实话实说。
苗翠花安慰他,“没事,慢慢找,总能找到工作的。”
许同林知道他妈这是担心他压力太大,才出言安慰。
许同林主动接替他媳妇的大部分活计,好让他媳妇专心做衣服。
平时,家里的几个孩子都是由他媳妇照顾的。也只有晚上,他会陪几个孩子玩闹。
这会子闲在家里,他开始陪几个孩子玩。
大的那三个去学校上学了,家里只剩下这三个小的。
亚舟坐不住,不肯待在家里,就想出去玩。
许同林也没有拘着儿子,他像亚舟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到处跑,男孩子嘛就是要皮一点才好,“不要出院子,就在家属院里玩。”
亚舟答应了,转身跑出了家门。
亚棋和末末玩石头剪刀布,赢了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画一笔。
两人有输有赢,没一会儿,两人都成了小花脸。
瞧着这两个孩子玩得挺好,许同林便去灶房做饭。
他择菜洗菜,炖好了汤,炒好了菜,煮好了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可是亚舟还没有回来,许同林担心他跑远了,便出去找他。
亚棋和末末也想帮忙,孙柔佳把末末叫住,“你这么小,别去添乱了。来妈妈这。”
末末有点失望,撅着嘴,拉着妈妈的手撒娇,“妈,让我跟亚棋一起出去吧。”
“不行,外面太冷了,要是滑倒了,可不得了。”孙柔佳语气坚决。
许同林不想浪费时间,上前拉住亚棋的手,“我们去吧。”
亚棋点了下头,末末羡慕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许同林在家属院找了一圈,才在成浩伟家门口发现了亚舟。
他正站在成浩伟家窗台下,踮着脚尖透过窗户往屋里看。
不等许同林开口叫人,亚棋松开爸爸的手,兴奋地跑过去,学着亚舟的样子,探头往里看。
许同林走过去的时候,听到屋里隐隐传来几声钢琴声。
他觉得奇怪,顺着窗户往里看去,只见客厅的侧右方摆着一架钢琴,庄洁正站在钢琴旁指点着坐在钢琴下的小姑娘。
这姑娘是庄洁的女儿,小名叫婉茹,只比亚棋大一个月。
亚棋捂着嘴,凑到亚舟耳边小小声道,“婉茹好可怜啊。怪不得每次我们找她出来玩,她都没时间呢。原来她每天要练这个东西啊。”
亚舟板着脸,给妹妹科普,“这是钢琴,我听刘奶奶说这东西可贵可贵了。”他伸出手指比划了半天,也说不出到底有多贵,“那钱能堆满一间屋子。”
亚棋捂着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么贵干啥用的?”
亚舟小声说,“按那个可以发出声音。”
说完,两人就听到一阵悦耳的钢琴声传来,两个小家伙也顾不上聊天,争着往里看。
原来是庄洁正坐在椅子上示范给婉茹看。
亚棋冒着星星眼,小嘴张成O型,“哇,庄阿姨按得可真好。”
“小傻子,这不叫按,这叫弹钢琴。”亚舟纠正她,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这声惊醒了屋里两人,两个小家伙吓得缩回去,蹲到地上想要溜走。许同林一个大人,自然不会干这么没品的事情。
待庄洁走出来,他挠了挠头,笑着解释,“两个小家伙好奇,多瞧了几眼。”
庄洁看向两个小家伙,露出温柔的笑容,“你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亚棋吓得一个劲儿摇头,“我不去。谢谢阿姨。”亚舟原本想进去见识一下,可听到妹妹这么说,也跟着点头,“我也不去。”
许同林摸着亚舟的小脑袋,向庄洁告别。
等三人转了弯,许同林问亚棋,“怎么不进去看看呢?我瞧着你挺有兴趣的呀?”
亚棋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哥哥都说了,那个东西很贵的,要是摸坏了,我们家赔不起的。”
许同林呆愣在原地,觉得窝心的同时还有点自责,要不是他没用,这么小的亚棋需要这么懂事吗?
他叫住两个孩子,“你们想弹钢琴吗?”
亚舟以为爸爸也想逼他学,头摇成拨浪鼓,“我不要学。”
亚棋歪着脑袋,“爸爸,我喜欢听,不喜欢弹。”
许同林被她打败了。
没几天,院里的大娘大婶开始传许同林吃软饭的闲话。
别人都是隐晦地说,花婶却是当着面,朝着正在洗衣服的许同林含沙射影地道,“哟,林子啊,你现在咋连女人干的活都揽在身上了呀?以后你们家是不是你媳妇负责挣钱,你负责干家务啊?”
许同林低着头,“咱家从来没有谁干家务的意思。平时我也会做家务啊。”他朝着其他看热闹的人道,“我觉得吧,男人要是多帮女人干家务,那家里多半都不会吵架。你看我媳妇,嫁给我八年了,我俩从来没有红过脸。”
花婶笑他没出息。刘婶担心她发疯,主动上前接话,“可不是嘛。还是林子懂事,我家前进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烧高香了。”
许同林咧嘴笑了,“那是您还年轻。还能干得动,要是您哪天想歇了,前进一准会帮您干。他是我兄弟,我还能不知道他是啥性子吗?”
刘婶笑得合不拢嘴,“就你嘴甜。他要是真有你说得这么好就好喽。”
许同林笑笑,转身晾衣服去了。等他进了屋,李盼娣叫住他,“前几天我给大刘叔做了两双鞋子,山上路滑,估计之前他的鞋子早就湿了,你帮我去乡下送一趟吧。”
许同林知道他媳妇这是担心自己着急上火,所以才想支开他。他握着李盼娣的手,心里暖得不像话。他媳妇还是这么善解人意。
他走后,李盼娣回屋做衣服。为了养家,她从袁师傅那边接了好几个活计,都等着交货呢。她不敢耽误时间,连厕所都顾不上去,就坐在缝纫机前踩啊踩。
等她感觉到累的时候,揉肩膀,一抬头,看到墙上的钟已经指到十二点了。
她整整做了四个小时。李盼娣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起身往外走,她先去解决生理问题,而后看到两个孩子正待在自己屋里玩闹。从门后挂的钉子上拿了件破衣做的围裙,系好了带子到灶房做饭。
她淘好了米放进锅里,正烧着火呢,就听到堂屋里有哭声传来,李盼娣以为三弟妹会去看看,可谁成想,哭声越来越大。她将灶膛前的柴火往里填,走了出来。
三个小孩子正坐在堂屋的沙发里哭个不停。
孙柔佳铁青着脸手里拿着一根棍子,“这片仔簧多贵啊,居然被你们霍霍没了。”
李盼娣看到她手里的那盒片仔癀,瓶底都露出来了。
听到动静的孙柔佳回过头来,将她手里的盒子递给李盼娣,“二嫂,你瞧,这盒片仔癀居然被他们挖掉大半。瞧他俩把末末脸上抹的。滑得跟泥鳅似的。”
亚棋抹了把眼泪,一抽一抽地好不可怜,“三婶,我看末末脸上长了痘痘,那天我听你们说,这个能消痘痘,所以我就给她抹了。”
孙柔佳不信,一把夺过李盼娣手里的盒子,指着里面,怒瞪着她,“你抹痘痘,需要全抹完吗?我看你就是调皮捣蛋。”
她涨红着脸的样子别提多吓人了,亚棋吓得身子发抖,两只手绞在一起,怯怯地抬头,快要哭出来了,“抹了痘痘没有掉,我就一直抹,然后就没了。”
亚舟拦在亚棋面前,“三婶,是我出的主意h你要打就打我吧,别打我妹妹。”
孙柔佳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时候能做你妹的主意了?”
亚舟瘪着嘴,握紧妹妹的小手,无声给她安慰。
孙柔佳低头看亚棋,“亚棋,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皮?你就不能像末末一样乖乖的吗?你这么调皮捣蛋,小心将来嫁不出去。”
亚棋一脸懵懂。根本不明白嫁不出去是什么意思。
她撇着小嘴,很是识时务地道歉,“三婶,我知道错了。”
孙柔佳还是生气,“你知道这一盒片仔癀多少钱吗?你道一句歉就行了吗?我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李盼娣心中不悦,啥叫把你卖了也赔不起啊。
她刚想张嘴,亚棋却是吓傻了,一把扑过来,抱住李盼娣的腿,怕得要死,“妈妈,你别卖我。我以后会乖乖的。”
李盼娣弯腰抱她起来,轻抚她的背,“妈妈不会卖我们亚棋的。我们亚棋这么关心妹妹,是个好姐姐,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亚棋松开手,眼珠泡着泪不可思议地看着妈妈,声音有点发抖,“真的吗?我真的是个好姐姐?”
李盼娣郑重点头,坐到沙发上,朝儿子招招手,亚舟怯怯地看了眼孙柔佳,却又受妈妈的怀抱所吸引,壮着胆子走了过来。
她一边一个抱着孩子,末末也凑过来,李盼娣笑着道,“末末脸上长痘痘,那是她昨晚吃辣椒才长出来的。过几天就消了。这盒的确能祛痘,但是这是大人用的,小孩不能用。你们三婶生气,是觉得你们乱用东西。但是你们爱护末末是对的。下次不能再乱用大人的东西了,知道吗?”
亚棋奶声奶气地道,“我知道了。”她跳下亲妈的大腿,小手抓在孙柔佳衣摆,仰着小脑袋,认真而又真诚地道,“三婶,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拿你的东西给末末用了。”
亚舟也走过来,瓮声瓮气地道,“我也是,我也不敢了。”
孙柔佳沉着脸,看向李盼娣,“二嫂,你家这两个孩子真得该管管了,也太胆大包天了,居然敢偷这么贵重的东西。”
李盼娣觉得她有点小题大做,“怎么能是偷呢?这是给末末用的。如果是亚棋用,她肯定会拿我的那盒。我家孩子分得清谁是谁的。”
亚棋点头,“是啊,末末是三婶的孩子,她脸上长痘痘,肯定要拿你家的东西用啊。”
亚舟在旁边跟着附和。
末末认真点头,“对啊,对啊,他们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孙柔佳看向那盒片仔癀,“可我这么一盒药膏就这么毁了。”
李盼娣主动接口,“我买一盒给你吧。”
孙柔佳假意拒绝,“不用了,二嫂,我这盒都用了一点点了。你新买给我一盒,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没事。本来就是孩子乱拿。理应我们赔。”她低着头看向两个孩子,“虽然你们拿东西是给末末用的。但是这东西不属于末末的,你们应该事先问你三婶。下次不许再拿大人的东西了,知道吗?”
“知道了。”
李盼娣让三个孩子去洗脸。
孙柔佳跟过去帮忙。等孩子们洗完脸,李盼娣拦住孙柔佳,“三弟妹,麻烦你以后不要跟亚棋说她嫁不出去这种话。”
孙柔佳愣了好几秒,“可她总要嫁人的。我也没说错啊,她这么皮,以后谁敢娶她。”
李盼娣掐着手指,“我这样的泼妇都嫁得出去,她皮一点,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孙柔佳竟是无言以对,可是她还是不肯输,“你长得好看,可惜你家亚棋没有遗传到你。”
“三弟妹,你这话就错了。从来只有娶不上媳妇的,没听说过谁家闺女嫁不出去的。”她话峰一转,“再说了,我也没说亚棋将来一定要嫁人。我只希望她能开开心心的。又不是一定要嫁人。”
孙柔佳怀疑自己听错了。啥叫不一定要嫁人?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