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窈这么想着, 却不好问。
她跟着听琴去沐浴更衣, 然后便披着头发裹着披风,又被送回了前殿。等在雅室里坐下, 苏轻窈还有些愣神。
楚少渊这会儿不在, 苏轻窈看了一眼直接跟进内殿伺候的听琴, 问:“姑姑,这不合规矩。”
听琴正在煮茶, 闻言笑道:“娘娘勿要担忧,乾元宫的事, 外面是打听不出来的。”
苏轻窈还是有些迟疑。
毕竟按照宫规, 只有皇后才能在皇帝寝宫过夜,苏轻窈如今再是受宠,也不能直接享受皇后的待遇不是。
听琴见她不说话, 又道:“其实宫规理法都是人为设置的,这长信宫中,陛下说的就是规矩。”
苏轻窈若有所思点点头, 端起茶来小小抿了一口。
这一会儿工夫,楚少渊也披头散发进来了、。马上就要安置,他也没束冠,只用发带束紧长发,穿着中衣便进了内殿。
苏轻窈忙站起来,有点不知所措。
之前在御马苑,因准备不足,两个人也都很凑合, 晚上也未这般随意。如今两人这般坦诚相见,倒是把另一面展现给了对方,许是有些新奇。
楚少渊让宫人给他梳发,对苏轻窈道:“朕还要再看会儿书,你要做什么就吩咐听琴,她会办。”
苏轻窈这才略安稳心神,让听琴给她拿一盘华容道,自己玩起来。
早上还要早朝,楚少渊晚上不会拖得太晚,大概看过一章就坐到苏轻窈身边,跟她一起玩起来。
这倒是两人头一回玩游戏,苏轻窈玩得多,速度很快,楚少渊就看她飞快挪着木块,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把最里面的旗木解救出来。
“你倒是还挺熟练。”楚少渊道。
“日常闲来无事,玩的比较多,大概路径都能记住。”
楚少渊点点头,把木盘推开,牵起她的手:“安置吧。”
苏轻窈脑子就空了。
她木然跟着楚少渊走到床边,然后就被他推着躺到里侧,等苏轻窈盖好被子,才突然反应过来:“陛下,臣妾应当睡外侧。”
睡外侧方便起夜,刚进宫学宫规时,管事嬷嬷先说的就是这一条。
楚少渊不理她,自顾自躺下来盖好被子,才说:“有什么区别,自己舒坦便是了,朕喜欢躺外侧。”
陛下都说喜欢,苏轻窈也不好再多言,只安静躺了一会儿,闻着淡淡的龙涎香,她不自觉揉揉眼睛,有些困顿。
楚少渊扭头看了看她,见她已经差不多睡着,心想朕当然要睡外侧。早晨起来看你没醒,朕怎么去早朝?
到底不忍心折腾醒她不是。
楚少渊这么想着,心里却越发平静下来,竟是很快便沉入梦乡。
等次日清晨苏轻窈再醒来时,时候已经有些晚,楚少渊早就出宫上早朝取了,只有听琴领着两个大宫人候在殿外,听到苏轻窈的动静才叫水。
柳沁可不敢让听琴姑姑动手,她自己领着两个大宫女伺候苏轻窈洗漱更衣,道:“娘娘,这两位姐姐一个叫姚黄、一个叫魏紫,听琴姑姑说以后在乾元宫,她们两人也来伺候娘娘。”
乾元宫太过特殊,苏轻窈往常只敢带柳沁来,如今她又直接在皇帝寝宫安置,更是不敢叫旁人知道分毫。
是以,这边伺候的宫人,就只能由乾元宫调派。
苏轻窈倒也无所谓,闻言冲她们笑笑:“辛苦你们了。”
两个人冲苏轻窈行礼,一个给她梳头,一个给她上妆,手艺都很好。
听琴笑道:“她们两个听闻能来伺候娘娘,都高兴得很呢,今日臣便让尚宫局给娘娘做几身中衣常服,日常在这边替换着穿,省事又方便。”
苏轻窈现在待人处事依旧十分客气,这是她的教养,也是她的底气。但她走到今天,再也不需要同人低头,便是妃嫔主位,她也是不怕的。
听琴今日行事自有楚少渊授意,苏轻窈自然是明白的。
她能把乾元宫当家,有皇帝给她撑腰,她只需要挺起腰杆过日子便是,旁的根本不用在意。
是以这会儿苏轻窈也只是说:“便如此办吧,劳烦姑姑。”
听琴笑着行礼,这就退了下去。
苏轻窈的尺寸尚宫局有,倒也不用再重新量身,等她舒舒服服用完早膳,这便回了绯烟宫。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桃蕊就进了内殿,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孙选侍道想见您,只不过她近来病了……”
桃蕊是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如今掌管苏轻窈的小库房,宫中消息也很灵通,孙选侍生病这事,是她打听出来的。
苏轻窈挑眉问:“孙妹妹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
桃蕊低声道:“孙选侍身体都是无碍,大约是心病,这几日茶饭不思。娘娘,前几日孙选侍的母亲进过宫。”
苏轻窈顿了顿,道:“你去安排下,我下午过去看她。”
桃蕊便退了下去。
苏轻窈叹了口气,她大概能猜到孙选侍是因何而病。原来她们不是太熟,孙选侍也没跟她说过太多家里事,日常只说思念家人。但时间久了,孙选侍却多少说些心里话,道她家里一门心思就是荣华富贵,根本不管她想什么,在宫里又是如何过活。
这是她的家事,苏轻窈不方便多说,只能劝她想开些。
等下午时,苏轻窈也没叫步辇,慢悠悠溜达着去了碧云宫,碧云宫前殿空置,所以她也不客气,直接从前宫门进了去。
荷嬷嬷正等在门口,看她来了,就笑道:“娘娘大吉,步步高升。”
宫里有些吉祥话是忌讳说的,就比如这步步高升,能不能升位全看陛下和太后,若是不得陛下眼缘,说什么都没用。
但荷嬷嬷却就敢跟苏轻窈这么说,还一点都不收着声,敞亮极了。
苏轻窈笑笑,亲自对荷嬷嬷道:“许久不见,还怪想嬷嬷的。”
荷嬷嬷笑得脸上绽出一朵花来,迎着她往里面走:“能得娘娘这话,老臣晚上用膳都是香的。”
苏轻窈就跟她不约而同笑起来。
待来到西侧殿,孙选侍的大宫女栀子已经候在门口,一见苏轻窈就红了眼睛,冲她福礼:“娘娘万安。”
苏轻窈冲她摆手,同荷嬷嬷道别后,直接进了殿中:“孙妹妹可是好些了?”
一提起孙选侍,栀子眼中的眼泪就守不住,飞落直下。
“我们小主正等娘娘呢,娘娘进去瞧瞧吧。”她这么说着,打起珠帘。
只听一阵清脆响动,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面而来,苏轻窈下意识皱起眉头,却在进殿的那一刻展了展眉。
“几天没见,妹妹怎么把自己折腾病了?”苏轻窈的声音轻快明亮,让人听之心情舒畅。
孙选侍靠坐在床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颊都瘪下去,看着都有些脱相。她半睁着眼睛,无神看向苏轻窈,眼睛里一点光亮都没有。
那种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之光,全部熄灭。
苏轻窈心中一凛,她两步上前,直接坐到床边。
“若云,你怎么病得这么重,可找了太医?”苏轻窈柔声道。
她心里头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太多,只这么问了一句。
孙若云半睁着眼睛看她,缓慢眨了眨眼睛,豆大的眼泪突然滑落,顷刻间泪如雨下。
“轻窈,她是我母亲,是我亲生母亲。”
孙若云哽咽说着,那如泣如诉的语调听得苏轻窈也跟着难受起来。她是在家中千娇百宠长大的,自是没经历过孙若云经历的这些,这会儿听来,却不知道为何很能感同身受。
大概是她看起来太悲伤了。
苏轻窈找到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孙若云的手很冷,似是一块冰坨,冷到人心里去。
“若云,我们生来懵懂无知,是不能选择父母的,”苏轻窈道,“但我们可以选择成为怎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孙若云抬起头,把那双包含委屈热泪的眼眸望向苏轻窈,她张张嘴,却是什么都没说。
苏轻窈冲她笑笑,用手帕给她擦眼泪,柔声道:“太后娘娘最是慈和,你若是下定决心不见你母亲,就直接同太后娘娘讲,太后娘娘便不会让她这般肆意进宫。”
娘家在盛京的宫妃,能见家人的机会很多,但凡家中有些脸面的,母亲一季进一次宫,太后也不会过多阻拦。
孙若云虽只是个小主,但她娘家却是书香世家,比苏轻窈家中底蕴要足。她父亲如今官拜三品国子监祭酒,门生遍布天下,是很受人敬仰的大博士。
其实她父亲还是很慈爱的,对她也很宠爱,只是她母亲……
孙若云低声道:“我若拦着,她就能一天到拿腰牌叫着要入宫,我不想父亲因她丢脸。”
苏轻窈叹了口气。
“你跟我说说,她这次又要什么?”苏轻窈问。
孙若云紧紧咬着下唇,抬头看了一眼苏轻窈,却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使劲吸了口气。
她低头把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再看向苏轻窈时,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她让我努力巴结太后和陛下,给我哥哥求个好前程。”孙若云冷声道。
她母亲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却是分外重男轻女,在她看来家里只有兄长是她的儿子,就连孙若云这个亲生女儿,都不重要。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给哥哥换个好前程。
“所以当年要选秀时,我才什么都没说,”孙若云苦笑道,“我说了又有什么用?父亲是疼我,可他到底是国子监祭酒,要他的大博士脸面,而母亲只会埋怨我不懂事,会祸害兄长名声。”
苏轻窈听着她的话,却是有些听不懂。
孙若云捏了捏她的手,声音比烟云还轻:“其实我有意中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长信宫KTV】
苏昭仪:触电般不可思议像一个奇迹
陛下:划过我的生命里?
苏昭仪:不同于任何意义你就是绿光
陛下:……如此的唯一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