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了正事,溶溶同薛小山在会宾楼略坐了一会儿,一同回了梧桐巷。祖母和春杏买菜回来,见到溶溶皆是十分欢喜,三人一起在厨房热热闹闹地做了顿简单的午膳。
因着薛小山说溶溶往后要回来住,饭后便陪着溶溶挑了间里院的屋子,好巧不巧的,正是之前太子闯到宅子里,拉着溶溶躲避薛小山时进的那一间。
溶溶在屋子里小憩了一会儿,左右睡不踏实,早早回了东宫。
这个时辰元宝还在凤阳宫午睡,溶溶径直进了玉华宫,正斟酌着该怎么跟太子提不去梁州的事,便看到福全从小书房里推门出来。
望见溶溶,福全忙施了一礼:“姑娘回来了。”
这阵子以来,东宫里众人都拿溶溶当主子看到,溶溶也习惯了,点头问道,“殿下在里头?”
“是,姑娘快请进,爷正有事要跟姑娘商量呢!”
有事商量?
溶溶微微一凛,迈步进了小书房。
刘祯正站在书架前,像是在找什么书,听到背后有响动,转头见是溶溶,遂把手里的书往桌子上一扔,沉声道:“把门关上。”
溶溶脸一红,不想依言关门,可她知道刘祯什么都做得出来,玉华宫里里外外都是他的人,只有别人避他,没有他避别人的道理。他关了门,要做无礼的事,她不关门,他还是照做不误。结果都一样,那她还不如要点脸,还是把门关上为妙。
门一合拢,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叫他抱住了。
“让你回家传个话,怎么去了这么久?”他声音微冷,显然是不满至极。
溶溶不觉得有什么,振振有词道:“我这么久没回去,祖母当然要留我用饭,吃饱就犯困,索性睡了一会儿。”
“你倒是睡得香,没良心!”
他离她太近,搅得她心慌意乱,边鼓砰砰直响。
不过在家里吃了顿饭打了个盹他都这么多意见,要跟他说不去梁州,他能答应吗?
正迟疑着,听得他道:“户部那边递了消息过来,随行官员已经挑好了,几大粮仓的赈灾粮也已经调配妥当,随时可以出发去梁州。”
“那……”溶溶不禁一愣,“你什么时候走?”
“今晚。”
“今日才准备好,今日就走?”这也太突然了,“那我……”
“兵部急报,梁州有流民作乱,这趟你不必跟去了。”若只是蝗灾,带着溶溶去可无虞,但流民生乱就完全不同了,他不能带着溶溶去涉险。
溶溶先前在心里打了好多腹稿,想着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他不带自己去梁州,然而此刻他主动说不要她去,心里反而不是滋味。
流民作乱,那他此行会不会有危险?
太子轻轻一笑,将她抱得更紧些,“舍不得我?”
舍不得,自然是舍不得。
虽然他们俩同居一室不过是几日前的事,可溶溶早就习惯了枕着他的胳膊入眠。今天中午在家里打盹的时候,不管怎么睡都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只浅浅睡了一下就回东宫了。
见她没说话了,太子眸光一动,捧着她的脸道:“让我看看是哪里舍不得我?”
刮了刮她的鼻子,问,“是这儿吗?”
溶溶的鼻子被他捏得出不了气,转过头哼了一声。
又伸手去捏了捏她白皙的脸颊:“这儿吗?”
“别闹了。”溶溶不满道。
太子终于收了手,却问:“那你知不知道,我哪里最舍不得你?”
溶溶再也忍不住了,握着粉拳朝他的脸狠狠揍去。
他就是个混蛋,根本不用问就知道他要说哪儿!
坏蛋坏蛋!
太子抓着溶溶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拍了拍:“这儿最舍不得。”
他指的地方……是心。
溶溶惊得咬住了唇。
他怎么……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甜蜜迅速在溶溶的全身蔓延开来,他说他的心舍不得自己,不是别的地方,是他的心。
“你以为我说的是哪儿?”太子慢悠悠地问。
兜兜转转,始终在他的圈套里。溶溶明白,在他跟前自己只有被戏弄的分,只有不回答才不至于被他牵着鼻子走。
“既然那边起了流民,这趟你要带兵过去吗?”
“会带些人,但不会太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溶溶又问。
“原想着蝗灾去个一月差不多了,但现在起了流民,没个三五月恐怕回不来。”说到这里,太子脸上的戏谑之色已经消散了,看着溶溶的目光亦郑重了几分,“在东宫乖乖等着哥哥回来。”
“我想回家去住,”溶溶垂了头,小声道,“我跟家里人说了我们的事,他们说,既然是要出嫁,我成天地住在东宫不好,出嫁前都得住在娘家。”
这话并不是全无道理。
将来溶溶换了身份,盯着她的人会多,一直住在东宫确实对她的名声不好。
“你要回去,你舍得元宝?”
她当然舍不得元宝。
“我回家住着,隔三差五的来东宫看元宝,成么?”
“当然成。”听到她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太子微微自得,颔首道,“我不在的时候,翡翠和琉璃都跟着你,我知道你喜欢翡翠,但琉璃性格稳重做事周全,务必要让琉璃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他是怕翡翠又冒冒失失地犯错,让她重蹈景溶的覆辙吗?
溶溶当然不觉得是翡翠的错,但刘祯这么嘱咐她,是关心她,她自然是点头应下。
“在家里,离你那个便宜哥哥远一些。”
听太子这么说薛小山,溶溶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别这么说我二哥。”
“我说错了吗?他又不是你亲哥,离他远点。”
“不是亲哥怎么了?二哥待我比亲哥还好,我今日才去请二哥帮忙,你这会儿翻脸未免也太快了。”
太子冷笑,“比亲哥还好?”
“那当然。这家里除了祖母,就是二哥对我最好了。”薛大成是原主的亲生哥哥,真是坏事做尽,丧尽天良。
听着一声声的“二哥”,太子越听越觉得亲昵,忽然就很不爽起来,伸手托着溶溶的下巴,“来,叫声哥哥听听。”
“谁要叫你?”溶溶恨恨别过脸,这人怎么变着法欺负自己,简直花样百出。
“叫不叫?”
溶溶想说不叫,忽然灵机一动,他会说甜言蜜语哄人,她也会。
“等你回来,我就这么喊你。”
“真的?”
“真的,喊到你满意为止。”
想想溶溶在耳边哭着喊自己哥哥的情景,太子忽然觉得热些沸腾。
“那你可要记住了,我才是你的亲哥哥。”
……
太子还没来得及用晚膳,就带着卫队离开了。
户部尚书亲自过来请的,说是在皇帝那边领了口谕,人、粮、兵一准备妥当就立即出发。
灾情不等人,太子本来也没想拖延,当即就登上车驾准备出城。
几日前太子和溶溶就轮番给元宝敲边鼓,说父王要外出赈灾,元宝很懂事,说的时候都答应得好好的,此时亲眼见着太子要走,又哭了起来。
老安国公哄了一会儿没哄好,还是溶溶把元宝接了过来。
“父王除了是你的父王,还是天下人的皇太子,如今梁州的百姓有难,父王当然要责无旁贷地前去赈灾。”
元宝抽泣着道:“那皇爷爷还是天下人的皇帝呢,为什么皇爷爷不去,要父王去?”
“说得好!”老安国公在一旁喝彩,添油加醋道,“你那个爷爷就是个缩头乌龟,没上过战场,什么都不懂,就会纸上谈兵。”
别人不敢非议皇帝,老安国公可没什么顾忌。
别说他这个皇家岳丈老泰山的身份,光是凭着他年轻时打下来的赫赫军功也没人敢惹他。
见太爷爷也跟自己想得一样,元宝顿时看向溶溶。
“身为儿子,当然要问父亲分忧了。梁州百姓是皇上的子民,皇上不能亲自过去,皇太子去了,梁州百姓会大受鼓舞的。等将来元宝长大了,也能为父王分忧的。”
“那我现在可以为父王分忧吗?”元宝问。
溶溶笑着摸了摸元宝的头:“当然可以了。父王不在家的时候,元宝只要吃得好、睡得好、玩得好,就是为父王分忧了。”
老安国公眸光微眯,对溶溶又改观了一点。
见元宝总算止住了哭泣,溶溶道:“元宝,有一件事,姑姑还要跟你商议。”
“什么事?”
“今日姑姑回了一趟家,姑姑家里的人都说很想念姑姑,所以,姑姑打算搬回家住?”
元宝闻言,刚刚止住的泪水立马又涌了出来。
“姑姑,父王不在,你也要抛弃元宝吗?”
“不是抛弃,姑姑就是……就是回家住一阵子。”
“一阵子是多久?”元宝追问。
“姑姑答应你,每隔一天就来东宫看你。”
元宝的情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姑姑,能不能你在家住一天,然后又在东宫住一天?”
看着元宝期待的眼神,溶溶实在说不出拒绝。
突然搬走,对元宝来说确实有些太残忍了,反正太子不在京城,就先这么来回住着,给元宝一点适应的时间吧。
小孩子的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元宝今日先送走了父王,差点又要送走姑姑,好在姑姑被自己说服,答应隔一天就回东宫住一天,这样一来,元宝心里的失落减少了很多。
溶溶安抚好了元宝,忙去厨房张罗晚膳。
确实老安国公拉了元宝:“傻小子,你父王和姑姑是好事将近,要开始避嫌了,你呀就老老实实跟着太爷爷住着,别搅和了他们的好事。”
“什么好事?”元宝没听明白。
老安国公捋了捋胡子:“当然是你父王和姑姑的大喜之事了。”
“父王要娶姑姑了?”元宝先是大喜,旋即摇了摇头,“不行的,父王只想娶姑姑一个人,可是皇爷爷和皇祖母不会答应的。”
“那你说有没有人能让你皇爷爷和皇祖母答应呢?”
让皇爷爷和皇祖母改变主意?元宝正想说太难了,忽然看到老安国公踌躇满志的表情。
“太爷爷,你有办法?”
老安国公瞅着元宝期盼的眼神,故作高深的眯了眯眼,笑得波澜不惊。
真是天助他也,彻底拿下刘祯和元宝的时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