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老师第一堂课说她也有参与设计打井机,天性单纯的别人说什么都信的人除外,一半人包括校长书记和沈直都认为李惜文是在吹牛,另外一半人各种套话都没有套出一句实在话,半信半疑的猜她吹牛的人也居多。
也幸亏李惜文找打井点出水率百分之一百这种数据没法作假,上课也确实上的很好,不然水利部那群每堂课都跑来听的干部都能怀疑她会找地下水也是吹出来的。
突然机械厂拿调令来调李惜文去参与研发什么正反打井机,省机械厅的领导比水利厅的人反应还要快一点,立即派人去水利学校留人。
然而校长因为教案的事情不痛快,书记也认为小李老师需要压一压,李惜文的入职手续就因为家庭原因暂缓办理,她连临时工都不算。
机械厅的人就想先下手为强,先去和顺县沙峪公社把李惜文的档案拿到手再把李惜文强留在本省机械厂。
然而李惜文的档案两天前就被平京来的人拿调令提走了,去沙峪公社的人扑了空。
派去说服李惜文留在本省工作的是个女干部。
事发匆忙,女干部拿到手的资料比较简单,以为李惜文就是本省土著,一开口劝说李惜文:“我们梅省培养大学生不容易……”
李惜文很纳闷女干部和她提教育,不过她还是配合地点头赞成:“是不容易。”
女干部再说:“你家现在这个情况也是暂时的,只要你父母好好改造思想……”
李惜文赶紧给她爸妈吹一波:“我爸我妈劳动特别努力,每个礼拜都写思想汇报给生产队!”
女干部说:“梅省培养了你,你更应该留在我们梅省,为家乡的生产和建设做贡献……”
做贡献是愿意的,不过李惜文更愿意换个环境好点的地方为国家贡献,梅省就算了。这个不能顺着人家说了,李惜文回答:“同志姐姐,是国家培养了我。国家让我到和顺县参加农业劳动,我就来了,去哪里做什么我一样都听国家的。”
这话当然挑不出毛病,但是李惜文不想留在梅省的姿态也很明确。
女干部并不气馁,继续劝说,她怎么劝,李惜文都能用她无法驳的漂亮话回她。
确定人才留不住,女干部改走知心大姐路线,和和气气和李惜文聊她当年参加工作吃过哪些亏,暗示水利学校没给她办理入职手续是在为难她,她的档案已经被机械厂的人从和顺县提走了,提醒李惜文不要继续吃亏。
李惜文一直想着回华大挣毕业证呢。学校不主动找她办手续她都没有问的意识。要不是女干部提醒她,她都意识不到学校是故意在卡她。
一个来说服她留在梅省的人能跟她这些事情还是很不容易的。李惜文很感谢女干部,特意问女干部要了通信地址说保持联系。
女干部求的就是人才肯和她保持联系,不只留下单位的地址,还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才离开。
庄固的条件虽然很艰苦,山还很多,但是教学效果不错。回去的路上李惜文挨个给同学们考试,随便指路边一块地在花名册上抽个人出来考问距地面有多少米有地下水,谁都能猜个**不离十。特别优秀的同学还能根据她的《十一讲》精神谈一谈在这里打井合不合适,这里的地下水资源应该怎么保护和利用,李惜文甚感欣慰。
实践考核在省城郊县,就是沈直他们实践学习的那个县,这种安排显失公平,李惜文的学生都气的嗷嗷叫。然而两边的学生考核成绩居然不相上下。
事实上哪位老师的教学能力更强,大家嘴上不讲心里都有数。
考核结束回到家,李惜文就把她剩下来的食堂饭菜票,还有发给她的八十块钱里扣去菜票以及来回路费剩下的钱数好,先膳食科把饭菜票退掉,再去给她发钱的校长秘书那儿交钱。
李惜文这么干就是在打校长的脸。
秘书不肯收,说:“一共发给你八十块钱,发给沈老师还多二十块钱呢。你现在退回来叫沈老师怎么办?”
“沈老师是学校的正式老师,他拿多拿少有学校的规章制度管他,他凭什么和我比?我既然是来做义务教学的,拿这个钱就不合适了。学校给我包吃包住包来回路费呀,这部分钱我已经留出来了,多的当然要退还给学校。王秘书,你要是不给我打收条把钱收下,我就去隔壁水利厅找团委,把这个钱交团费。”李惜文威胁王秘书她是有胆子搞事的人。
校长其实还有交任务给王秘书,让王秘书把李惜文的教案留下来。王秘书想想他的任务,他还真不愿意把事情搞的太难看,就写了个收条把李惜文退还的钱收下来了。
“宿舍钥匙你也收下吧。”李惜文又把宿舍钥匙摆到桌上,说声再见就往外走。
“李老师李老师,李老师请留步!”王秘书追李惜文到走廊上。李惜文故意多走几步在教师办公室门外停下。这两天要安排毕业生领毕业证的事情,教师们都在办公室工作。在走廊上说话里面听的一清二楚。
王秘书特别诚恳的请李惜文把教案留给学校抄一份参考。里面就有好几位老师包括沈直都走到门口,准备接手李惜文的教案。
“我根据我的教案编了两本寻找地下水的教材,考虑到我暂时还不能去平京和出版社的编辑交流,所以我就把教案一起寄过去了。如果我的教材能出版,我会给学校寄一本来的。如果不能出版我就改改,改到出版了再给学校寄来。”李惜文怪得意的,“我走了呀,感谢王秘书这段时间代表学校对我工作上的关照,谢谢了。”
要来教案好处也落不到自己头上,要不到就算了。王秘书客客气气和李惜文道别。
那几位老师失望极了。但是沈直知道李惜文回省城之后除了来学校就是在家里待着,并没有去过第三个地方,并没有去邮局寄教案。他就追了出来,热情的喊:“李老师,请等一下。”
李惜文等沈直追上她,慢慢走着,问:“沈老师也是来问我要教案的吗?”
沈直重重叹气,说:“李老师呀,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少遇到过不公平的事情。”
李惜文对于听故事吸取经验教训还是很感兴趣的,不过听完故事人家问她要教案她不好不给,那还不如不听故事。
她笑笑说:“我觉得我的运气一直很好,没有遇到过不公平的事情呀。沈老师,你跟我说这个,是想说学校对我不公平吗?”
校园小道上两个中年教工从对面走过来,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还瞄了沈直一眼,显然听见了李惜文刚才说的话。
沈直心里气不气李惜文看不出来,不过沈直第二次叹气就沉重得很真实了。
“小李老师呀,你是才出来参加工作吧。”沈直叹气又叹气,“我当年才走出校门的时候,也有满腔的抱负,以为自己能凭才华折服同事和校领导,看不惯别人势利又圆滑,结果呢,我在三闾大学别说当系主任评教授了,我连讲师都没有当够三年,最后只能回老家的县里当一个小科长,就是当这个科长还是家父拼着面子去求来的。”
“沈老师,你要是不像王秘书那样问我要教案,我是很愿意听你说你的人生经历的。”李惜文说话很直接。校园里来来去去的学生很不少,她卖王秘书和沈直卖得很快活。
“小李老师,你说说,你连介绍信都没有开就这样离开学校,你怎么买回家的车票?”沈直仍然很好脾气的提醒李惜文,离开学校和单位她寸步难行。
“我离开家的时候公社给我开了介绍信。买车票去哪里都很方便的。”李惜文对沈直笑笑,说:“沈老师不会是想问我讨那个小宿舍的钥匙吧,真是对不住,钥匙我刚才交给王秘书了。”
沈直自说自话的本领真是很强,他就是不接李惜文的话,继续说他自己的:“小李老师,我觉得,你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娃娃,大学读的还不是地质专业。你能有现在的成就很不容易。你备课那样辛苦,你教授学生那样用心,也不只我,全校师生都认为李老师你是一个特别有奉献精神的人。”
“所以我写了两本教材交给出版社,我希望不只水利学校的学生,全国所有人只要能识字,都能凭借我的两本书轻轻松松打井出水。”李惜文对沈直笑的特别得意,“但是这一点点成绩并不是终点,我的专业是机械工程,我还有能力去研究设计新式打井机。沈老师,谢谢你对我评价这样高,我觉得沈老师你也是一个很有奉献精神的人,祝沈老师工作顺利,身体健康。”
沈直的耐心终于消耗尽了,他厉声说:“小李老师,你直接把书稿交给出版社,你就不怕书稿会寄丢?你的教案是给我们水利学校上课用的,没有校领导的批准,你没有权力把它寄走!”
“老同志,你的小家思想很严重呀。你不只能考虑到你自己的利益和某些校领导的利益。你应该多想想国家和人民,向我学习,把你总结的找水经验上交给国家。”李惜文挥手让围过来的学生散开,“没事没事,沈老师只是有点激动,他很快就能想开,把他的经验上交给学校,上交给国家的。你们要多帮沈老师宣传宣传他的无私奉献精神呀。”
有沈老师的学生偏向沈直,问李惜文,“李老师,你的先进经验上交给国家了吗?”
“那当然!不然我哪来的资格劝沈老师。”李惜文特别骄傲,“沈老师,再见了哦。”
沈直气的都站不直了。他的学生都关心地看着他,他做不到在学生面前对李惜文破口大骂,忍的非常辛苦。
李惜文到学校来之前就在附近的招待所开好了房间,她就直接回招待所等宁东。
招待所的条件比宿舍好多了,虽然每天七毛五的房租可以算贵,但是这个钱李惜文还真的出得起。
过两天宁东又到宁城来,先到水利学校附近的招待所来办入住手续,就和李惜文遇上了。
“喂。”李惜文笑嘻嘻说:“就猜到你会在这里住。”
“这里离你们单位近嘛。”宁东拿到钥匙,“你的学生们毕业了吗?”
“毕业了。我连单位宿舍的钥匙都交出去了,现在在招待所住,等你来接我的。”李惜文伸了个懒腰,“我都想好了,明天你再不来,我就给学校打长途电话催一催。”
“本来是可以早一天出发的,我妈要我等她给你做的衣服都做好叫我给你拿来。”宁东提左手的大手提箱给李惜文看,“这一箱都是妈给你收拾的,里面都有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方老师真好。”李惜文就过去把服务员提出来的热水瓶接过去,“陈姐姐你给我吧,他住我对面,我带他去。”
服务员其实是个三十多的大姐,看宁东一眼,“你们什么关系?”
“他是我对象。”李惜文答的响亮。
终于被公开承认了!宁东带着窃喜低下头,紧跟着李惜文走路。
招待所新盖不久,是个两层楼的筒子楼。一切都是崭新的。宁东跟着李惜文进了她的房间,把大行李箱放在门边,说:“水瓶给我,我去冲个澡,再来找你。”
李惜文把水瓶、她的盆和肥皂盒都拿出来,“我给你送到你那边去。”
宁东去冲澡的时候,李惜文开了两罐橘子罐头,分别倒在饭盒和茶缸里,等宁东提着一堆东西过来,就把饭盒递给他,“没有好东西招待你,吃吧。”
“你的生活过的可以嘛。”宁东喝一口甜水,“好甜。”
“看你都瘦了,最近辛苦了呀。”李惜文都有点想再拿两个五花肉罐头出来了。
“不辛苦,蹭你的论文一点都不辛苦。”宁东开心死了,“你那三本书稿我姥爷看过夸你了哦。欧伯伯看过很赞成出版,不过他找了个专家团去验证你的看图找地下水准不准确去了,所以数学手册会先出版,那两本要晚几天。”
“还惊动欧伯伯了,真是不好意思。”李惜文客气了一下。
“那不是我妈是你两本书的绘画指导老师嘛,他肯定要过问的。有他管着,休想有第三个人在你那三本书上加名字。”宁东放下饭盒,拍拍李惜文的头,“你们那个水利学校的校长有点不是东西,要防他一手。”
“他那里只有我第一讲和第二讲的复写稿,而且我是当着很多人的面给他秘书的,他不至于拿出来。我去学校交还生活费和宿舍钥匙的时候他秘书是想问我要教案,不过我说我寄给出版社了。那个秘书也没说什么。”李惜文摇摇头,“没本事的人才这样折腾,不用管他。你说说打井机的事!”
“打井机等会再说,我这里有个麻烦事要和你说。我上次去和顺县不是说我要叫邢兰州帮我给你们家寄东西嘛。邢兰州回学校拿着我的钥匙去开门,没有找到行李箱。开始我和他都以为可能是学校里谁手脚不干净偷了我的东西。但是我们悄悄去查一查,发现是我大舅妈和我表妹到我那里去过,走的时候把装着烟酒和大衣的行李箱提走了。”
方静和朱若琳又不是她大伯母那种穷人,不至于看见一点东西就想要啊。李惜文反应不过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操作
宁东冷笑一声,“我大舅妈想把她家亲戚的女儿介绍给我,所以把那箱东西提到她亲戚家去了。”
“那你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李惜文很冷静的问。
“我回国的时候有填报关的单据。我就拿着那个单据去报案了。”宁东呵呵笑,“过几天那家亲戚母女穿着大衣上街,我就通知公安抓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