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砂糖[20]

齐木楠雄很想离开妹妹的房间。

但他却做不到这件事。

黑发的女孩子躺在床上,只露出一颗脑袋。

她闭着眼眸,白皙的脸颊上因为发烧而蒙上一层粉色的薄雾,额前的碎发被细汗浸湿贴着额头,看起来楚楚可怜。

但这不是楠雄选择留下的理由。

真正将他留下的,是被窝下妹妹紧握着自己的手。

砂糖握着楠雄的手不放,高烧使她的身体疲惫,就连心声也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不要走嘛……’

[……]

‘想要哥哥陪我,’砂糖的声音细细软软,因为发烧而更加轻柔了,‘有哥哥待在身边,我一定会好的更快的……’

所以即便砂糖毫无力度,只要轻轻一挣就能甩开她的手,但齐木楠雄还是选择了陪伴妹妹。

[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楠雄叹息一声,将书桌前的椅子搬了过来,坐下。

这种时候,超能力者的身份还是非常方便的。

惯用手被砂糖握着,但他仍能端坐在椅子上,用念力让漫画书悬浮在空中,跟随他的动作自动翻页。看累了也能将楼下冰箱里的咖啡果冻瞬移上来,吧唧一口塞进嘴中。

除了和妹妹握着手外,一切都和普通的假期没有什么不同。

砂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很快醒了过来。

她睁开双眸,看见哥哥平淡的面容,才又安心地闭上了眼。

被窝之下的手指动了动。

[嗯?]

‘我……我梦到哥哥抱着我一起睡觉了。’

‘……我拒绝抱着你睡觉这样的要求。’超能力少年目光落在了床上的砂糖上。

‘醒来后看到哥哥一直守在身边,感觉很安心。’砂糖透过心声向楠雄传递自己的感想,‘好喜欢楠雄啊……’

[……]

[叫哥哥。]

齐木楠雄平静地合上书本,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是很烫,但已经没有最开始那样烫的惊人了。

‘我好像还有点感冒……如果过给哥哥就不好了。’砂糖说道,‘如果哥哥累了的话,就先回去休息吧。’

看起来非常体贴的话语,如果被下的那只手没有嵌进他的指缝之间就好了。

当然就算砂糖不那么做,楠雄也不会就这么离开。

[你见过我生病吗?]

[与其担心我不如好好照料自己的身体。……乖,现在闭上眼继续睡觉。]

等下次再醒过来的时候,烧应该就能退的差不多了。

‘嗯……’

‘那哥哥如果困了的话……就睡在我的旁边吧。’砂糖侧头偏向了楠雄这面,悄悄地睁开了眼睛,雾蒙蒙的黑色双眸望着楠雄,‘我已经帮哥哥暖好床了……’

[……无福消受。]

[快睡觉。]

楠雄动了动被砂糖握着的手,作势要挣脱,看着女孩子急急忙忙闭上眼,平缓下呼吸准备入睡的模样,他唇角微微勾起,继续看起了漫画。

冬日的暖阳从窗外透进,挥洒在室内的两人身上。

渐渐地,楠雄感受到了些微困意,他睁着眼眸看着漫画上的剧情,缓缓闭上了双眸。

因为午饭叫唤不下两个孩子,齐木久留美轻轻地打开了砂糖的房门。

看到楠雄低着头睡着的模样,久留美的心中涌上一股暖流。

她看到垃圾桶里退烧药的药盒,大概明白了情况。久留美将楠雄的棉袄外套轻轻地披在楠雄身上,然后悄悄地合上了门。

片刻之后,齐木国春也悄悄地溜了进来,他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对着楠雄和砂糖拍了一张。

“咔嚓。”

[你手机不想要了吗。]

齐木楠雄面无表情地对上了一脸傻笑的齐木国春。

国春爸爸脸上的笑容凝固,“我、我这就走……。”

‘孩子大了一点都不乖了!还是女儿好哼。’

[关上门,砂糖现在不能吹风。]

‘……哼。’

虽然这么想着,但国春爸爸还是轻轻地带上了门。

父母走后,楠雄阖上眼眸。

原本就泛起的困意再次袭了上来。

然后、然后——

他就真的睡着了。

#

砂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腹中空空如也,饥饿感和口渴感使她从漫无边际的梦中清醒了过来。

身体因为吃过药后虚软无比,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之后,大脑才重新恢复了运转。

要起来找吃的才行。

砂糖动了动,才仿佛注意到床沿的哥哥一般僵住了。

齐木楠雄就着坐在椅子上的姿势睡着了,头低着,从她的方向看可以看到哥哥细长的睫毛和微微抿起的双唇。

砂糖小心翼翼地缩回手,但陷入睡眠的楠雄的身体却如木头般僵硬,一时脱不开手。

她一定要握着哥哥的手才能睡觉,现在哥哥睡着了也一直紧握着她的手。

砂糖有些无奈,她轻轻拍抚着楠雄的手背,使哥哥的手软下来,然后才将自己的手拿了出来。

从床上坐起身,砂糖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穿上拖鞋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但勉强还能支撑,她穿上厚实的睡衣外套,将沾染了自己体温的被子盖在了哥哥身上。

然后,她脚步虚浮地出了门。

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砂糖听到了门铃声。

久留美妈妈和国春爸爸都不在,她听见门铃响了几声,最后还是忍不住拖着身体走下了楼。

外面的人似乎也踌躇不定,距离越近,砂糖越能听见外面徘徊的脚步声。

但是那人却没有再按下门铃。

仅仅走了一段路,砂糖就有点累了。

她轻轻拉下门把,将门打了开来。

视线正好与外面的少年对上了。

朝日奈弥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砂糖。”

但他迅即感到了友人的不对,她面色微白,一向闪耀的眼眸此刻黯淡无光,看起来萎靡不振的模样。此刻看到他,砂糖也只是缓缓笑了起来,慢慢吞吞道,“小弥。”

“我、我来探望你……”

朝日奈弥有些手忙脚乱起来,他想回头去看坐在车上的哥哥朝日奈雅臣和朝日奈风斗,但又克制住了。少年按上砂糖的肩膀,语气体贴令人无法拒绝,“我可以进去吗?”

明显就是生病了的模样,不能让她在外面吹冷风。

砂糖“嗯”了一声,略微退后一步。

朝日奈弥挤了进去,瞬间关掉了门,隔绝了哥哥们看向这边的关切视线。

……

“呵呵,小弥一看到砂糖就脸红了呀。”朝日奈雅臣把着方向盘,意有所指,眼眸弯弯。

“……”

“砂糖好像病的有点重……不过也不用担心,她家人一定会照顾好她的,毕竟她们比真正的家人还要要好。”

“……真正的家人?”风斗才像有了反应一般,快速地看向了雅臣。

“对呀,小弥小学的时候我去过家长会,有见到砂糖的爸爸妈妈,他们跟我说了一些砂糖的情况。”朝日奈雅臣顿了顿,“砂糖不是齐木家的亲生孩子,好像是姓、姓柏木来着?”

“……”

“柏·木。”

风斗近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姓。

齐木家房门打开到关闭的那几分钟里,风斗瞥见了砂糖熟悉的容貌。

女孩子长得并不出挑,病色之下难掩憔悴,却透着股熟悉的韵味。

那不仅是熟悉的程度,他近期在梦中天天相见,甚至于能描摹出她的五官。

柏木纱柚那个女人——现实中真的存在吗?

这只是巧合吗?

#

砂糖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朝日奈弥立即递上纸巾。

“对、对不起。”她红着脸捂住了嘴,稍稍地退后些许。

“不需要道歉哦。”弥回道,看上去有些担忧,“我有些担心你……所以就来看看你。”

风斗哥教的台词完全用不上了怎么办?

就算现在让他做那些事——感觉也完全找不到时机啊。

少年眼神漂移了一下,“你感觉好些了吗?”

“嗯,烧已经退的差不多了。”

“真的吗?”朝日奈弥望着砂糖,目光从女孩子沁着细汗的额头下移,来到了她白皙的透着淡淡樱粉的脸颊上,“可是我看你的脸色还不是很好。”

砂糖勉强笑了起来,“真的——啦。”

比最开始的时候好多了。

“你不要骗我哦。”

“不舒服的话可不能强撑着。”

“我会担心的。”

砂糖来不及回复,便见身前少年的身影笼罩了下来。

他双手搭在自己肩膀之上,渐渐地俯下身来,直至额头与自己的相贴。砂糖因为朝日奈弥猝不及防的举动失去了言语能力,混沌的大脑急速运转着,过了许久,才发出了一声“诶?”

这个距离……是不是有点太近了?

弥贴着砂糖的额头,感受着砂糖的热度。

“感觉确实是退了……”

“但还不能令人放心。”

“小、小弥……”砂糖出声,“距离……是不是太近了?”

“诶?有吗。”朝日奈弥褐色的眼眸里一片清澈,看起来纯良无害,他眨了眨眼,“没有哦。”

少年退开些许,“砂糖要不要去楼上休息一下?如果不介意的话、那个,我可以陪着你吗?”

想和砂糖再多在一起一会儿。

好不容易才能见到一面,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总觉得不甘心。

砂糖的心颤动了一下。

半年未见的好友小弥已经出落成了清秀俊朗的少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吸引人的气息。

砂糖慢步上楼来到房前,她拉下门把,门微微打开了一条缝。

然后立即被她合上了。

虽然她只开了一条缝,但落在她身后的朝日奈弥还是清晰地看到了——

砂糖的房间里有一个男人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