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朵看着与傅司年的聊天界面上, 自己发出去的大段文字,双眼发直。
摊牌了。
她和傅司年摊牌了!
怎么也没想到, 她和傅司年之间, 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戏剧化的形式摊牌。
是计划着哪天和傅司年摊牌的, 可那是在确定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傅司年的时候和他摊牌, 毕竟不能真让傅司年养别人的孩子吧?
都怪她太冲动了, 没等具体的结果下来脑子一热就……
郁朵现在就很后悔, 看着手机屏幕上发送过去的段落,悔到肠子都青了。
这上面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爱你’, ‘我们离婚吧’之类的话,还不能撤回!
这让她怎么和傅司年解释?
“傅太太?傅太太?”
郁朵回神,双眼无神看向陈医生, “医生, 你确定我是怀孕三个月吗?那为什么刚才这份检查报告,你说有问题?”
她指向那份被陈医生指出不少数据破绽的检查报告,幽幽道:“这份检查报告, 也是我的。”
陈医生脸上笑容尴尬地悬着,眼睛在那份检查报告上瞟了一眼,眼珠子转了两圈,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个……其实也不能一概而论, 特殊情况得特殊分析, 也许是仪器导致的误查也说不定,我们院长和您母亲有交情, 您也应该了解我们医院的水准,您看这些,都显示您是怀孕三个月了。您如果对检查结果有问题的话……”
“不不不,没问题。”郁朵叹了口气,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医院。
已经确诊为三个月,所以她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傅司年的。
手机微信上,也不知道是傅司年忙着没时间看,还是看了在想着怎么处理她,反正没有回信。
这个时候说点什么才好呢?
郁朵打开微信。
聊天界面上,透过屏幕传来的尴尬,她简直不想再看第二遍。
怎么解释呢?
——刚才发的都是我逗你玩的?
——老公对不起这不是我的真心话。
——刚才有人拿枪指着我的头让我这么发的!
——老公我手机被偷了任何人发的消息你都不要相信哦最爱你了么么哒~
——老公,孩子是你的,只是之前医院误诊让我误会了,我之所以说我不爱你了是因为……
郁朵再次将输入栏里的字删掉。
发的时候有多潇洒,现在她绞尽脑汁想办法怎么圆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她都那么说了,傅司年又不是个傻子,就算她巧舌如簧,只怕傅司年也不会信的。
不过在那段话里,除了孩子不是傅司年的外,她并没有说谎。
之所以发的那么快,那么自然,那么急不可耐,或许是因为那些话是她憋在心里很久很久,一直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算了,说就说了吧。
郁朵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办法,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趁此机会……对!就趁着这个机会,和傅司年说清楚,最好是一刀两断!
反正她养得起孩子。
有了这个破罐子破摔的打算,郁朵反而不怕了。
她坦然回到傅家,坐在客厅沙发上,表情严肃地等着傅司年回来。
兴许是郁朵今日异于往常太过严肃,傅家上上下下的人倒没几个敢多问,以为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太太,怎么了?”还是连姨站出来问了两句。
郁朵微笑道:“连姨我没事,您别多想,您去忙自己的吧。”
虽然是笑着的,但连姨能感受到郁朵话里的强硬语气,心里猜测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也不再多问,毕竟她也只是个外人。
“那行,我去给您炖个汤。”
直到下午七点,郁朵的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
傅司年什么意思?
无论是想好好聊聊,还是生气,都得给个回应吧?
就这么晾着她是什么意思?
还是说,傅司年没看到信息?
郁朵原本镇定自若的信誓旦旦,突然之间全被傅司年这招沉默是金给打得溃不成军,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和傅司年打个电话,或者给阿齐打个电话,旁敲侧击问问时,别墅外传来些动静。
还以为是傅司年回来了,郁朵起身一瞧,见到来人,眉心紧皱,竟然是之前和她争遗产的叔公。
遗产伪造事件,受牵连的其实不止乔桉一人,遗嘱上能得到傅司年百分之三十遗产的叔公,也被带到警察局调查了一番,但因为叔公年迈,且一口咬定自己老眼昏花,不清楚这事,将一切罪过推到乔桉头上,这才免于牢狱之灾。
但这事到底没过去。
傅司年回来了,叔公犹豫不决,总想着什么时候去傅家一趟,和傅司年好好谈谈,消了傅司年心底的疙瘩才好。
终于在一场疾风大雨后没忍住,来了傅司年别墅,企图打一把亲情牌。
“叔公?您怎么来了?”郁朵脸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叔公。
叔公客气坐下,脸上哪还有之前傅司年失踪时的嚣张,“我来找司年。”
郁朵见过叔公强要遗产的嘴脸,也被叔公刁难过,当下对他可不客气,“那您可来的不巧,司年还没回。”
叔公是来缓和关系的,哪里会对郁朵摆脸色,和蔼笑道:“没回?没事,我等他下班回来。”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朵朵,我待司年就像亲生儿子似得,之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叔公也是被乔桉蒙蔽了,你可千万别怪叔公。”
郁朵一听笑了,默默翻了个白眼,“叔公,您开什么玩笑呢?”
“不怪叔公,叔公就放心了,对了,司年他最近没事吧?失踪这三个月,在外头肯定吃了不少苦,这孩子,待会等他回来,我得好好看看他。”
郁朵看叔公这幅之前和她争遗产的嘴脸,不由得想起傅司年来。
身边的人个个各怀鬼胎,没一个对他是真心的,真是可怜。
……可怜?
她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女人,竟然会觉得一个身价百亿的男人可怜?
还是可怜自己吧。
郁朵随意和叔公敷衍了两句,就听到别墅外车辆的声音。
傅司年大步从外走进,一如既往般的脸色和表情,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地方。
郁朵噌一声从沙发上站起,两手交叉绞在身后,沉默并略带不安地看着傅司年。
傅司年长腿站定在客厅里看着她,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搭在手臂上,衬衫领结马甲西裤皮鞋一丝不苟,一尘不染。
“你……你回来了?”郁朵原本是想理直气壮问一句,哪里知道自己这么不争气,话到嘴边心虚不已。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心虚的。
“叔公说,有事想和你谈谈。”
傅司年目光沉沉搁在她身上,最终放在她小腹上,眼神柔和不少。
一侧的叔公也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拄着手杖,泪眼蹒跚看着傅司年,满目的慈爱,“司年,你回来了?”
傅司年这才将目光转向叔公,眉心微拧,却还是走到沙发前,将西装外套搭在沙发靠背上,坐在叔公对面。
“叔公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说话的表情一如既往,坐在傅司年身侧的郁朵还真有些猜不到此时傅司年是什么心思。
叔公含泪欣慰道:“今天过来,主要是想来看看你,失踪几个月,在外头,肯定吃了不少苦头吧?”他仔细端详着傅司年,叹了口气,“是瘦了不少,这段时间可得好好养养身体。”
叔公那副慈爱有加的脸,不知情的人见着,还真以为有多深的感情。
傅司年却不买账,表情依旧像是欠了他几百万似得,垮着,冷着。
“我知道了,叔公还有什么话想说?”
那冰冷的语气,郁朵都觉得尴尬。
从前虽然没看出傅司年待叔公有多亲热,但始终也是当亲人看待,每年那钱给的爽快,现在嘛,眼底的冷意确实显而易见,也就只有叔公脸皮这么厚,才能在这语气和目光下泰然自若。
“还是上次的事,司年,叔公得和你解释,不然叔公这强|占你资产的事,这一辈子都洗不清了!”叔公大声怒斥道:“这一切都是乔桉那女人在骗我!我也是在警察的解释下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乔桉搞的鬼,她找到我,说那遗嘱上有我的百分之三十,我一开始哪里相信,可后来乔桉让律师给我出示了不少的证据,说那遗嘱是真的……司年,你要相信,叔公当初也是被乔桉给骗了,不是出自叔公的本意!”
“好,这件事我知道了,既然您是被骗不知情,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傅司年起身,冷漠看着叔公,“您如果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我让人送您。”
叔公立即便慌了,“司年,这这……叔公还有好些话想和你说……”
“叔公,今天太晚了,夜里不好走,我就不留您了,我刚回来,最近有些忙,可能没太多时间和您说话,没什么大事,您还是不要来了,”他高声道:“连姨,送客。”
连姨正从厨房出来,笑着对叔公说,“老先生,我送您?”
叔公紧握着手杖,也知道自己来这一趟傅司年不会给他面子,可没想到,这三言两语就打发他了,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起身,正准备离开时,就听到连姨对郁朵说道:“太太,汤炖好了在餐厅,您去喝了吧,这汤对孩子好。”
“孩子?”叔公猛然回头,惊疑不定问道:“什么孩子?”
说漏了嘴的连姨笑容半敛,尴尬站于一侧不说话。
“郁朵怀孕了?”叔公看着郁朵平坦的小腹,突然眉心紧皱,手心紧握着的手杖在地上敲了两下,无比心痛道:“朵朵,你当初不是说,司年没有生育能力吗?这孩子……”
叔公颤抖的手指着郁朵的小腹,“司年,以我的经验,郁朵这肚子可不像是怀孕的肚子,你可得好好查查这孩子几个月了!指不定是郁朵在你失踪的三个月里怀上的!”
如果是从前,郁朵可能还会支支吾吾两声,现在她可是拿着自己怀孕三个月的检查单,理直气壮道:“叔公,我怀孕三个月了!”
“三个月……”
傅司年嘴角轻笑,点头肯定,“是三个月没错。”
叔公质问道:“三个月?你当初不是说司年他没有生育能力,不能怀孕?”
傅司年回头看了郁朵一眼。
郁朵眼神回避。
“治好了。”傅司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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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叔公,郁朵跟着傅司年上楼,鼓足勇气。
傅司年脸色不变,既没有因为叔公的到来而感到烦躁,也没有因为郁朵污蔑他不孕不育而感到生气,在郁朵看来,简直平静地可怕。
“那个……我先向你道个歉,之前,叔公带着阿语上门,说阿语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我一时冲动,就撒谎说你……不孕不育。”在不孕不育这四个字上,郁朵自己差点都没听清。
“当初叔公说阿语怀了我的孩子,你信吗?”
“……啊?什么?”郁朵一时愣了,半晌才回道:“不……不信。”
“我很高兴你愿意相信我。”傅司年将外套挂在衣架上,解着袖口原地沉默片刻,转身,沉沉看着郁朵,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如果我说,我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也不介意你的心在不在我这里,从今天开始,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成你最讨厌的样子,我愿意全方面去了解你,尊重你,信任你,你可以做一切你想做的,这样,你还要和我离婚吗?”
傅司年手机屏幕在郁朵眼前亮起。
屏幕上正是郁朵发给傅司年那一段要求离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