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傅司年替她将安全带系好, 若无其事坐在郁朵身侧的位置,没有问现在应该在家的郁朵, 在这个时间,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架飞往另外一个城市的飞机上。

头等舱座位宽敞舒适, 座位间有充分的空间予以活动, 相隔了一条走道的距离。

“傅先生, 我们飞机马上要起飞了, 请您系好安全带,感谢您的配合。”空姐笑容满面上前来提醒傅司年。

傅司年点头并系好安全带, 虽然西装革履,但姿态却是无比闲散,浑然不是以一副去工作的状态, 而是像去度假。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 随后起飞。

渐渐,飞机趋向平稳,空姐在走道上笑着询问每一位头等舱的旅客, 热情并细致的为旅客服务。

“小姐,请问您喝点什么?”空姐走到郁朵身侧,微笑着躬身询问道。

见郁朵没有反应,空姐笑容不减, 继续问道:“小姐?”

傅司年解开安全带, “给她来一杯常温的果汁。”

空姐转身朝向傅司年, “好的,那傅先生您需要喝点什么?”

“一杯香槟。”

“好的。”

空姐一走, 傅司年这才将目光望向已呆若木鸡的郁朵,以稀疏平常的口吻问道:“这是准备去哪?”

郁朵恍然回神,转身看向傅司年,有种想打自己一巴掌来检验现在是不是在做梦,抬手想揪自己脸上的肉,却被傅司年一把握住手腕。

“没做梦。”

手腕传来她最熟悉的温度与力道。

真的不是做梦。

意识到这一点,郁朵倒吸了口凉气。

傅司年现在不是应该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吗?为什么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架飞机上?

千回百转间,只有一个可能。

她的一举一动,傅司年都了如指掌。

傅司年一定对她早有戒心,否则不会出现在这架飞机上,毕竟她改签的航班,连阿齐都不知道。

所以傅司年去美国的消息,只是为了麻痹她?以及麻痹阿齐?

他早就怀疑自己和阿齐了?

那她肚子里孩子的事……也知道了吗?

很有可能。

毕竟他想知道医院的检查报告,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

稳住,别慌!

郁朵深吸口气,看向傅司年。

傅司年那双阴沉如鹰鹫般的眸子扫视而过,郁朵一个寒颤,缩了回去。

……稳不住了。

死了死了,这次死定了!

傅司年会容忍一个红杏出墙怀有别人孩子的妻子?

能容忍的,都是圣人吧?

按照傅司年有仇必报的性格,说不定会把自己剁碎了,扔海里。

小命不保。

郁朵垂头丧气,思来想去怎么都破不了这局。

好像怎么说都是个死,不如和傅司年来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还有一丝生机!

大概看到了自己的结局,郁朵倒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念头,看向傅司年,底气足了些,鼓足勇气,以质问的语气问他:“你怎么在这?”

傅司年挑眉,正准备说话,空姐端来果汁与香槟。

“傅先生,您的香槟。郁小姐,您的果汁。”

郁朵微笑道谢,心底那一鼓作气的劲头却因为一杯果汁而中途夭折。

“我为什么出现在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郁朵握着杯子,垂头一言不发。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沉默是金,傅司年既然已经掌控大局,知晓一切,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说多了,只怕还会拱火。

傅司年注意着她的表情,断言,“你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因为心虚而下意识的反驳让这三个字分外没有信服力。

反应不该这么大的。

郁朵暗自懊恼,说错话了。

“没有?”傅司年双眼微眯,以压迫的姿态紧盯着她,“如果没有,那么你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架飞机上?旅游?度假?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

——我怀孕了,在你失踪的时候给你戴了顶绿帽子,我不是故意的,你能体谅我吗?

能体谅她就敢坦白。

关键是,傅司年能谅解她吗?

一再的沉默终于勾起了傅司年隐忍多日的怒火,“我是你男人!你到底在害怕什么!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说的?”

傅司年夹着怒火的声音伴随着飞机高空飞行时的轰鸣声传入耳中,郁朵没有太多的害怕与恐惧,只是难过。

郁朵将手放在自己小腹上,看向傅司年,双唇啜动,似乎有话想说。

傅司年殷切目光看着她。

四目相对间,郁朵放在小腹上的手收紧,鼻尖突如其来的酸涩令她猝不及防,只一瞬,便飞快将目光挪开。

在听到医生对她说怀孕了的时候,她曾无限期盼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也希望肚子里的孩子是傅司年的,但事与愿违,孩子只有两个月,而且,孩子是阿齐的。

她并不讨厌这个孩子,如果有机会,她甚至愿意生下来,好好抚养他长大。

如果这孩子是傅司年的,该有多好。

可惜,如果不成立。

所以,她只能咬牙坚持,“我没有。”

看着郁朵发颤的下巴,傅司年心中夹杂的怒火瞬间荡然无存,在上飞机前所有的愤怒如今全被无奈给填满。

他开始反思,到底是为什么,郁朵在他面前,一句真话都不肯说。

片刻后,他沉了口气,语气少了冷硬与锋芒,温柔不少,“算了,你不想说,我不勉强你。飞行时间四个小时,你先睡一觉,到了我叫你。”

傅司年起身,替她将座椅放平,郁朵背对着傅司年侧卧着,怀里抱着毛毯,缓缓闭上眼睛。

————

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最终顺利着陆。

郁朵跟在傅司年身后,机场大厅有人在等候接机,看着面前拉开的车门,郁朵咬唇,上车。

“我们去哪?”

“医院。”

一小时后,车停在医院停车场内,站在医院门口,郁朵心情五味杂陈。

傅司年亲自带她来医院检查,怀孕的事,只怕早就知道,就算不知道,恐怕也有所怀疑,在傅司年的眼皮底下,郁朵真不觉得自己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傅司年紧握着郁朵的手,将她交给了医院医生进行全面的检查。

一系列检查下来,郁朵原本焦灼的心情突如其来的平静。

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躲不过,不如坦然接受。

知道真相也挺好的,至少她不用再提心吊胆,时时刻刻担心傅司年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

半小时后检查结束,郁朵被人带到休息室稍作休息。

而与此同时,医生办公室内,医生将郁朵所有的检查结果看了一遍,笑着对傅司年说:“傅先生,恭喜,傅太太怀孕两个月了。”

傅司年眉心微蹙,“怀孕?两个月?”

两个月。

两个月前郁朵在干什么?

傅司年仔细回想,两个月前,郁朵正满世界旅行。

那个时候怀孕,只有……

傅司年想到了那一夜。

知道这一结果的傅司年挑眉,难怪这几天郁朵总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还串通阿齐,趁着自己出国的时间离开,原来是怀孕了。

傅司年双手交迭,拇指指腹无意识摩挲着。

也对,这孩子怀得不明不白,怪不得她心慌。

思及此,傅司年眉心舒展,笑了。

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猜到郁朵怀孕的可能,但那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傅司年向来严谨,没有证实确定的事,向来秘而不发。

“待会告诉她,怀孕三个月了。”

医生不明所以,“三个月?可是……”

傅司年沉声:“就这么说。”

“……好的。”

————

休息室的门开了。

傅司年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傅太太,您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

郁朵屏住呼吸。

医生微笑着说:“恭喜你傅太太,你怀孕了。”

郁朵不敢去看傅司年那张脸,她能想象有多么阴沉,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地面,酸涩得厉害。

“三个月。”

三个月?

郁朵猛然抬头,错愕看着医生,喃喃问道:“什么三个月?”

“您怀孕三个月了。”

郁朵瞬间怔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

傅司年一手揽着她,低声道:“傻了?医生说你怀孕了。”

郁朵茫然无措看着医生,眉心紧蹙,紧张急促问道:“医生,你没弄错吧?我怎么可能……”

医生心虚看了眼傅司年,得到傅司年一个肯定的眼神后,说:“傅太太,医院的检查结果是不会有错的,你真的怀孕……三个月了。”&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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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朵沉浸在‘三个月’的震惊中,没能注意到医生与傅司年之间的交流,下意识抚着小腹,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三个月?可是我肚子……”

这肚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三个月大的。

话还未说完,反应过来傅司年还在自己身边,她满脸惊喜看向傅司年,双手激动万分抓着傅司年的手臂,道:“我……我怀孕了?”

傅司年垂眸看她脸上因激动而染出的红晕,眼底染了些笑意,“嗯,你怀孕了。”

郁朵着重强调医生说的话,担心,难过,忧郁等等一系列负|面情绪一扫而空,眼底淬着明亮而皎洁的光,熠熠生辉。

“司年,我怀孕三个月了!三个月!”

傅司年眼底的笑意直达眉梢,“是,你怀孕三个月了。”

郁朵不知道是哪一方出了问题,明明之前的检查结果她怀孕时间是两个月,可现在检查结果却显示,她怀孕三个月。

如果她真的怀孕三个月,那么这孩子不是阿齐的,而是傅司年的?

“可是……医生,为什么我肚子看上去不像三个月?”

医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傅太太您比较瘦,再者,孩子发育也比较慢,所以相比于其他孕妇,您肚子看上去是要小一些,不过您不用担心,等之后月份足了,肚子自然就会大起来。”

郁朵点头。

医生在一侧详细叮嘱孕期的一些注意事项,傅司年认真听着,郁朵坐在一侧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

从五个小时前到现在,所有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

先是傅司年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后是诊断出自己怀孕三个月,太多的巧合让郁朵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上天的宠儿,如此眷恋她。

太不可思议了。

特别是她怀孕三个月这件事。

之前的检查结果明明是两个月来着,是之前那家医院误诊了?

等等,不对。

三个月前,她生理期来过一次,那次连姨还给自己熬了中药来着。

如果怀孕三个月了,那个时候,怎么还会来大姨妈?

想到这,郁朵倒吸了口凉气,看向那名事无巨细说着注意事项的医生,是这医生误诊看错了?

所以,这孩子依然不是傅司年的?

满腔的欢喜如同一簇火焰,被一盆凉水当头浇灭,不剩半点。

“怎么了?”看郁朵一脸烦闷,傅司年低声问道。

医生见状笑道:“傅先生,这也是我接下来要和您说的,孕妇在怀孕期间,情绪容易受环境影响,波动较大。”

傅司年点头。

从医院离开,天边已是暮色四合,为避免舟车劳顿的辛苦,傅司年决定在这住上一晚,第二天再回S市,至于郁朵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架飞机上的事,傅司年绝口不提。

同样的,傅司年为什么会出现在那架飞机上,郁朵心照不宣。

一晚上她心事重重,不见半点刚才在医院知道自己怀孕后的喜悦。

“怎么了?当妈妈了不高兴?”

不知道是不是郁朵眼花,亦或者是夜晚灯光昏暗,在傅司年一手搂着她,一手抚着她小腹时,这个男人眼底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不,我很高兴。”就是有点愧疚,让你喜当爹。

郁朵暗自叹了口气。

目前困境是破了,就是对不住傅司年。

一想到孩子出生后,傅司年抱着一个和阿齐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孩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模样,郁朵不由得打个寒颤。

她摇摇头,逼迫自己不要在想这事,既然困境不存在了,那么就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候再说吧。

“朵朵。”

“嗯?”

“谢谢你。”

……愧疚好像更深了。

————

回S市的飞机在下午一点降落,郁朵又回到了那个她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回去的城市。

在下飞机的瞬间,郁朵百感交集。

短短一天,又回来了。

刚回到别墅,连姨一见着郁朵,便急不可耐问道:“哎哟我的太太,你昨天去哪了,怎么一个电话都不舍得打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和阿齐都快急疯了!先生?您不是去美国了吗?怎么和太太一起回来了?”

郁朵无比愧疚,“连姨,很抱歉……”

傅司年言简意赅,“这事说来话长,待会再慢慢向您解释。”

这么一说,连姨倒是不问了。

“坐了这么久的车,你也累了,你先上去休息,我有事和连姨交代。”

郁朵点头,乖顺听从傅司年的话,上楼休息。

直到郁朵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连姨这才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

“朵朵怀孕了。”

“怀孕?”连姨一惊,脸上笑容瞬间扩大,“怎么突然就……”

话还没说完,连姨反应过来。

这事是挺突然的。

先生失踪三个月,太太怀孕了?

而且看太太那肚子,也不像是怀孕好几个月的肚子。

连姨小心翼翼问道:“太太怀孕……几个月了?”

“三个月。”傅司年说:“连姨,这段时间就麻烦您在饮食方面多费点心思。”

三个月……

连姨心里琢磨着,总觉得不太对,但傅司年这么一说,她这个外人倒不好置喙,更何况她照顾郁朵三年,郁朵是什么样的人她心里一清二楚,哪里是那种不检点的女人?

“行,您放心,我这就去研究。”

连姨欢天喜地走了。

傅司年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低头失笑,这事挺玄妙的,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又怎么会相信天底下还有这么奇妙的事。

不过阿齐……

想到之前查到的阿齐的所作所为,帮郁朵安排行程和医院,做流产手术的事,傅司年嘴角笑意淡去,给阿齐打了个电话。

“在哪?”

“大哥?”昨天阿齐安排在机场的人没有接到郁朵,整个人差点急疯了,可这事他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只能秘密去寻,可一天一夜没有半点消息,就差去报警的时候,接到了傅司年的电话。

“现在回来一趟,我有事和你说。”

“回去?大哥,你不是在……”

“我说,立刻回来!”

电话挂断。

隔着电话,还能感受到傅司年溢于言表的怒火。

阿齐没敢耽搁,方向盘一转,二十分钟后车停在别墅大门口。

他三步并作两步进门,一眼便瞧见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傅司年。

“大哥,你怎么……”

傅司年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跟我上来。”

被冷冷扫视而过,阿齐噤若寒蝉,这些年傅司年待他如亲兄弟,悉心教导,即使工作上出现重大失误,也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阿齐心内疑惑,将所有疑惑的话咽下,跟着傅司年上楼,进了书房。

“门关上。”

阿齐回头关门。

傅司年坐在书桌后,好整以暇看着站在书桌前的阿齐。

“有话想和我说吗?”

阿齐双拳不由得紧握,他了解傅司年。

大哥说这话,是在敲打他,同时,也掌握了部分证据,知道了些许实情。

所以,大哥到底知道了什么,知道了多少?

“不说?”

“大哥,我……”

“你知道你大嫂怀孕的事吗?”

傅司年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响在他头顶。

果然,大哥知道大嫂怀孕的事。

也对,一个体检报告,对大哥而言,一个电话的事,怎么可能瞒得住?

“大哥,你听我解释,这不是大嫂的错,当初大嫂她……”

傅司年抬头,双眼微眯看着他,“看来你知道这事?”

在傅司年淡然审视的目光下,阿齐咬牙,“是,我知道。”

预料中的震怒没有,傅司年反而笑了,寒声道:“我倒是没想到,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也开始学会骗我,瞒我了。”

阿齐羞愧低头。

在这冗长而又沉重的静谧中,傅司年双眉微沉,“为什么瞒着我?”

阿齐不敢说出那件埋在心底已久的事,他只能揽责上身,“是我的错!”

“你的错?难道孩子是你的?”

傅司年也就这么随口一说,但在阿齐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既然大哥已经知道大嫂怀孕的事,无论大嫂怎么解释都是徒劳,即使说是被人强迫,大哥也不会相信,除非……

他缓缓于书桌前跪下,语气沉重,年轻气盛的眉眼坚定不二,“是!”

听到阿齐说这个字,傅司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起身,怒斥道:“你说什么!”

猫在门外,恰好听了个正着的郁朵,哪里还顾得上心惊胆战,猛地将门推开。

“阿齐,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你的错你就往自己身上揽,我怀孕三个月的事如果不是司年带我去检查,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能怪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