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以一种欣喜若狂, 或不可置信, 或惊恐万状的眼神,目光聚焦在失踪三月, 如今却死而复生的傅司年身上。
“……大哥?”
“先生?”连姨喜极而泣,“您……您没事,这段时间您去哪了?”
叔公磕磕盼盼, 结结巴巴,“司年……你没死?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总……”乔桉表情有一瞬间的惊喜, 但随之而来更多的是恐惧。
当时的情况在场的人虽然没亲眼目睹,但事后的调查结果可以得知,行驶在茫茫海上的游艇爆炸, 船身损坏严重, 船上人员因此死伤大半,傅司年更是就此消失在茫茫大海。
救援队在附近二十公里海域搜寻了整整三天也没能找到, 经验丰富的救援队专家当时便委婉地向家属告知了傅司年生存几率几乎为零的可能。
所有人在心里,傅司年已经死在那场爆炸中沉入海底,虽然没能找到遗体,但依然给他准备了一个衣冠冢。
时隔三月,这人怎么就能好端端的回来?
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傅司年到底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事,为什么要隔了三个月才回来?
在场人心里多是惴惴不安。
“连姨放心,我很好,发生了什么事之后我再和您解释, 今天我只想处理这一件事,”他一只手搂着明显僵硬不敢动的细腰,一手拿着文件,细细看着遗嘱内容,将分割遗产的部分看完,随手将文件嗒一声扔茶几上。
清脆一声响,却无疑像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森然冷厉的目光在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掠过,一只手搭在文件上,傅司年声音迟缓且沉稳,一字一句,极具分量,“我只想知道,这份遗嘱,是怎么回事。”
傅司年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视而过,“谁这么大胆,敢伪造遗嘱!”
乔桉避而不答,叔公眼神飘忽不定,宣读遗嘱的律师坐立难安,一时间,竟没一个人说话。
“这份遗嘱没人知道是怎么来的吗?”傅司年看着叔公,脸上冰霜消融些许,“叔公,这份遗嘱您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在乔桉拿出遗嘱前,叔公心里那是真高兴。
百分之三十的遗产,足足有六七十亿,这么多的钱,被他拿到手,他那不争气的儿子孙子,以后日子都有着落了。
可没想到,乔桉却告诉他,想要拿到遗产,得按她说的去做。
叔公当时就猜到,这份遗嘱,估摸着是假的。
现在被傅司年当面对质问,心不慌那是假的,刚到傅家时的春风满面荡然无存,像只灰溜溜的老狐狸,夹紧了尾巴。
他看了乔桉一眼,支支吾吾,“这……我、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完,企图转移话题,“司年啊,你这三个月到底去哪了?怎么不和家里联系?你知不知道这三个月以来,我们有多担心你。”
傅司年脸上温和地笑,“叔公,今天不谈这事,我主要是想将遗嘱的事弄清楚,毕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干这种事,能耐不小。”
他目光在那名律师面上扫过,宣读遗嘱的律师仓皇失措抬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心虚低下头去。
傅司年似乎不打算在叔公嘴里得到答案,指着阿齐,说:“阿齐,这遗嘱上有你百分之十的份,你应该清楚,你来说。”
阿齐从傅司年进门到现在,还处于一种恍惚状态中,像做梦一般,如今听傅司年的话,眼眶蓦然红了,“大哥,这份遗嘱……遗嘱是乔桉说,在您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找到的。”
傅司年将目光望向乔桉,“是这样吗?”
乔桉如今早没了刚来傅家时的嚣张气焰,脸色惨白,面色瞬间惨白,被右手捂住的左手正颤颤发抖,无论她使多大的力气也没能让左手平静下来,仔细看,或许还能发现紧咬的牙关直打颤。
在傅司年身边七年,傅司年是个什么样的人乔桉心里很清楚,正是因为这份清楚,所以她才会害怕,她知道,傅司年不会放过她。
绝不会!
但今天这事她不能就此坐以待毙,她必须得安然无恙走出傅家,否则她这辈子可能就这样毁了。
“我……我那天帮您在办公室收拾遗物时,是陈助理将您保险箱里的东西取出来的,后来,后来我和她一起发现的这份遗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份遗嘱会出现在您的保险箱里。”
“你的意思是说,这份写有你百分之三十的遗嘱,你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乔桉咬定了这份遗嘱和自己无关,“我不知道。”
傅司年沉沉望着乔桉,“乔桉,你在我身边七年了吧?”
“是,七年。”
“七年……”傅司年沉默着看着她,整个客厅也随着他的沉默而保持绝对的安静,安静到有那么一种错觉,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办公室里除了两个摄像头之外,还有一个。”
乔桉闻言,双唇微张,瞳眸微扩,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傅司年,再也坐不住了,挺得笔直的脊椎像是突然失去了支柱,轰然倒塌。
她颓然靠坐在沙发上,眼底渐渐泛起一层迷蒙水雾。
既然傅司年的办公室里有一个她不知道的摄像头,那么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傅司年已经不信任她了。
所有的一切功亏一篑,多日来的努力付诸流水。
乔桉极不甘心看着傅司年,“这份遗嘱,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傅司年双眼微沉,锐利的锋芒尽显无疑,以一种冰冷而微嗤的语气说:“百分之三十的遗产划分到你名下,乔桉,你跟我身边七年,我竟然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种野心,你以为你是谁?傅氏集团总裁助理,你难道以为你和我之间有什么私人关系可以让我给你这百分之三十的遗产吗?!”
“你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目光转向一侧早已坐立难安的律师,“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我我我……我姓常。”
“常律师,我这份遗嘱是经你手办理的?”
常律师喉结滚动,傅司年这话,他实在不敢接。
“看来是这样没错,可是我本人并没有立过遗嘱,不知道常律师,是为了什么,凭空捏造出这么一份毫无漏洞的文件?”
常律师双唇啜动,想说的话半天没能从嘴里说出,这十月凉爽的天气,额头上竟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算了,既然常律师不想说,那我就不听了。”
“不是,傅先生,我……”
话音还没说完,几名警察从外走进,亮明身份后,对伪造遗产一事,让乔桉,常律师以及叔公去警局协助办案。
“司年,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要我去警察协助调查?我一把年纪了,老糊涂,这遗嘱的事我是一点都不清楚啊!”
“叔公,如果不关您的事,您是不会有事的。”
“可是……”
“阿齐,送叔公上车。”
“是,大哥。”
阿齐忙起身,强硬搀扶着叔公,无论叔公说什么,他都置若罔闻,强行将人送上了警车。
乔桉缓缓站起身,看着丝毫不为之所动的傅司年,手心紧握,颤颤发抖,“司年……我在你身边七年,我陪你参加宴会,我为一个项目喝到吐,我到现在连个家都没有,我是逾矩了,但是我为了你,为了公司付出那么多,我……”
“你在我身边七年,你应该更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傅司年冷冷望着她,不含一丝温度,无端让人有了如坠冰窖般的刺骨寒霜,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乔桉,你要明白,你不是逾矩,是违法!至于你为了公司付出的一切,公司都会记得。”
乔桉脸上挂着惨淡的笑,深深看了眼傅司年,眼神逐渐生硬,再也不自取其辱,一言不发离开别墅。
连姨看着别墅门口,心里那股郁结的闷气终于散了去。
她一脸喜色走到傅司年面前,笑道:“先生,您这三个月去哪了?可把我们给急死了!”
“连姨,这事不急,晚些再说。”
“诶,好!”连姨看着靠在傅司年身上一直不言语的郁朵,知道这小夫妻历经生死久别重逢,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她就不待在这当电灯泡了。
笑着离开。
连姨走后,整个别墅陷入一阵令人不安的安静中。
当然,这份不安,是郁朵的。
从傅司年进别墅后,瞬间的惊喜被这股不安冲散得一干二净,特别是当傅司年坐在她身边之后,她连动都不敢动。
手是僵的,腿是僵的,特别是被傅司年搂着的腰,更是僵得梆硬。
在这整个过程中,傅司年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只如同从前一般,乖顺地靠在傅司年胸口,连呼吸都放缓了些,脑子里来来回回地飘荡着那几个字。
——傅司年没死。
——傅司年回来了。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郁朵心里慌得一批,有种撒腿而逃的冲动,但一息尚存的理智提醒她决不能这么做。
她深吸口气,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郁朵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结局注定了的人竟然还能绝地翻盘,她只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绝对不能让傅司年知道!
电光石火之间,她将这三个月以来的种种一切在脑海里过了个遍,确定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后,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傅司年既然没死,那么这三个月她做的一切,傅司年都不可能知道。
既然不可能知道,那么她就是安全的!
事情不大,不要慌!
傅司年靠在沙发上,看着静静靠在自己身侧的妻子,嘴角勾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遗嘱的事,慢慢来,不急。
当务之急,是和这位久别重逢的妻子好好聊一聊。
“怎么?见到我回来,不高兴吗?”
郁朵狠心,手放在自己大腿上,正准备下狠心揪一揪,一只宽厚的手掌覆在她手背。
郁朵抬头,恰好落入傅司年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眸中。
那双清澈的眼底映着惊慌。
傅司年双眼微眯,俯身而下,狠狠亲在她柔软双唇上,并惩罚似得在她嘴角咬了一口,红唇留下一抹暧昧的痕迹。
郁朵嘶声。
傅司年眼神微暗,指腹在她柔软唇角的咬痕上摩挲,声音低沉,带来的暧昧气息洒在郁朵耳尖,烧得慌。
“朵朵,想我吗?”
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无限。
郁朵心一颤,抿嘴,鼻尖一酸,两滴热泪从眼眶滑落。
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地看着傅司年,犹如一朵娇怯的菟丝花,满心依赖地依偎在他怀里,小声啜泣哽咽道:“想,特别想你,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真的好害怕……你能回来,我真的好高兴……”个屁。
傅司年宽厚的手掌抚在郁朵手背上,无名指空荡荡的,只有一圈戒指压出来的印记。
想起郁朵在巴黎时取下来的戒指,他突然问道:“你的戒指呢?”
郁朵嘴角僵硬。
在巴黎时,她将戒指取了下来,在压箱底呢。
不要慌,问题不大。
“我……”
“嗯?”
不行,还是好慌!
傅司年抬着她的下颚,静静看着她眼底的惊慌与无措,幽幽道:“我不过失踪三个月,就把戒指给取下了?”
如果知道傅司年今天会回来,打死她也不会把戒指取下!
郁朵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傅司年,“不是,戒指因为……因为我怕撞坏,所以就收起来了。”
傅司年眼底笑意一掠而过,没有过多追问,只点头,“原来是这样。”
突兀的铃声打断两人的‘含情脉脉’。
两人目光一致望向茶几上放着的郁朵的手机。
郁朵现在如惊弓之鸟,直觉这个电话来的不是时候,想去拿手机,傅司年手长,先她一步将手机拿了过来。
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傅司年微笑望着她,“虞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