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侵入鼻腔, 郁朵眉心紧蹙,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在眼眶内不安滚动着,显然睡得极不安稳。
太阳渐渐高照, 透过窗帘缝隙,房间里亮着的白炽灯在这日光下, 黯然失色。
病床上的郁朵缓缓睁开眼, 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眼中,刺鼻的气味第一时间唤醒她的感官, 提醒她不久之前的遭遇。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漆黑的夜, 远处刺眼的灯,刺耳的摩擦声,以及剧烈的撞击。
还有那一句她无比熟悉的……小心。
车祸?在医院?傅司年?
一连串的疑问在郁朵脑子里闪现。
她似乎反应过来, 她坐起身,茫然看着四周, 生锈的大脑缓缓开始转动。
经历了一场命悬一线的车祸, 郁朵恍惚觉得自己精气神都被掏空了,双眼无神,毫无焦距看着某处,苍白的脸色越发衬得她下巴尖细, 回忆起昨晚发生车祸时的那一幕,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似乎听见了一个声音?
而当时车内只有小张,那个声音不是小张的,反而还有些像……傅司年。
傅司年?
郁朵反思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是那个声音真切,好像就在她耳边。
或者说,是不是在做梦,否则昨晚怎么会听见傅司年的声音?
病房门打开。
护士从外走进,见着醒来的郁朵,惊喜朝外喊道:“傅太太醒了!”
不过片刻,病房的门便被人猛地推开,阿齐第一时间闯了进来。
他站在病床边,俯身盯着郁朵,眸子里透着浓浓的紧张,“大嫂,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话音刚落,病房内脚步纷至沓来,有连姨,还有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郁朵转动酸痛的颈脖,茫然看着阿齐,“阿齐,我好像……听见司年的声音了。”
阿齐怔愣在原地,脸上表情由紧张转变为错愕,眼底夹着浓浓的不忍与悲愤,最后偏过头去,沉声道:“大嫂,你别这样……”
“我真的听见傅司年的声音了,”郁朵越想越觉得当时就是傅司年的声音,唯恐阿齐不信,着重强调道:“我没骗你,是真的!”
“大嫂,你冷静点!”阿齐深吸口气,灼灼看着郁朵,一字一句认真告诉她,似是想试图将郁朵从这个美梦中唤醒,“大哥他已经走了!”
“我知道他已经走了,可是我真的听见了他的声音,”郁朵反问他:“你不相信我?”
一侧连姨见状,连忙道:“信!连姨信!在家里,连姨也经常听见先生的声音。”
“是吗?”郁朵看着阿齐,激动道:“你看,连姨也经常听见司年的声音。”
阿齐沉默地看着郁朵。
他知道在大哥离开这两个月时间离,大嫂一直没能走出来,他以为大嫂出国散心一个月,总能看开些,却没想到,现在是越来越放不开了,还日渐沉迷于自己的幻想中。
大哥走了两个月,怎么还能听到大哥的声音?
他面露不忍,刚想说话,却被连姨一脚悄悄踹在小腿上。
连姨给他递了个眼色,摇了摇头,示意他顺着郁朵的话说。
“嗯,大嫂,我相信你。”他强颜欢笑问道:“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郁朵露出一个代表‘我很好’的微笑,“没事,就是脖子有点痛。对了,车祸是怎么回事?”
阿齐脸色阴翳,眼底藏着些许晦暗不明的情绪。
昨晚郁朵车祸,他第一时间便了解到所有的情况。
大货车在距离郁朵乘坐的车十米的距离突然变道,不减速,甚至将油门踩到底,目标明确,明摆着就是冲着郁朵的车去的,目的就是为了害命!
如果不是昨晚司机小张经验丰富,躲过一劫,否则后果怎样,他根本不敢去想!
“大嫂,车祸的事你别担心,我会查清楚的。”
“对了,小张呢?”
郁朵突然想起司机小张,一颗心倏然揪了起来。
小张是司机,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伤势,估计伤得不轻。
“大嫂你放心,小张只是一点皮外伤,在隔壁病房,没什么大事。”
郁朵这才放心下来。
医生上前来替她检查身体,郁朵分明听到阿齐向医生交代,“检查一下大脑。”
这是怀疑她脑子出了问题?
郁朵刚想说话,却被护士打断,“傅太太,我们抽个血。”
经过将近一小时的检查,医生得出结论,郁朵没什么大碍,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简直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同时也建议,如果不放心,可以继续住院观察两天。
“住院观察?”郁朵不想住院,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当即拒绝,“不用了,我没什么大事。”
“什么不用啊,”连姨红着眼睛唠叨,“昨晚上您可是出了一场车祸!这么大的事,可得在医院好好观察两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听话,啊?”
自昨晚知道郁朵车祸的消息,连姨连夜从别墅赶来,守了一夜没睡,眼睛熬得通红。
郁朵对关心她的人毫无抵抗能力,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住两天。
***
然而就在郁朵苏醒的同一时间里,在距离S城几百公里外的一家医院里,傅司年缓缓睁开眼睛。
这儿是一家县级医院,傅司年两个月前被路人发现送到医院,但无奈当时傅司年身上没有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医院出于道义,为其治疗,可让医院医生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经过检查,傅司年身上并无重大疾病及伤势,甚至可以说傅司年身体比同龄人要健康得多,这么健康的一个男人,却一直昏迷不醒。
至今已有两个月了。
“先生,你醒了?”
“先生?您在说什么……余朵?余朵是您的什么人?”
“妻子?先生?先生您醒醒……”
***
在医院住了两天,在医生重重检查并再三保证郁朵身体健康后,郁朵这才得以从医院脱身,回到别墅。
但让她意外的是,不管她去哪,出入都有人跟着,别墅的安保措施,也被提高到了最高级。
甚至连阿齐,也住回了别墅。
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郁朵从中嗅到了一抹不同寻常的意思。
而且这两天,连姨也怪怪的,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盯着她。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郁朵叹了口气,虽然这两天别墅白天怪怪的,但晚上却是风平浪静,好像那天傅司年的声音,真的是她的错觉一般。
从楼上下来,路过书房时,半遮半掩的书房门外,阿齐和连姨的声音隐约传来。
“连姨,这段时间就劳您多费心了。”
费心?郁朵不解,凝眉继续听着。
“太太那你放心,我会看好太太的,不过你说的这事也太吓人了,真的假的?太太出的这场车祸,真的是人为的?”
郁朵没有听人墙角的爱好,但听到‘人为的’这几个字时,郁朵心一跳,站在原地认真听了起来。
人为的车祸,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确定是人为,就是冲着大嫂去的。”
“这可真是……可是太太她平时也没得罪人,是谁这么狠,竟然想要太太的命?”
郁朵心一颤。
是啊,谁这么狠,竟然想要我的命?
就刚才阿齐和连姨这番对话,她突然对这段时间阿齐的安排明白了几分。
郁朵自问,这三年来与人为善,从未和人结仇,怎么会有人这么狠毒,想害她?
不对。
最近她还真和人结过仇。
乔桉。
那天慈善晚宴上,为了灭一灭乔桉的气焰,她以傅司年的名义捐献八千万不说,还在乔桉面前直言不讳,要继续捐款。
为了这两百亿遗产不被自己裸捐了,所以乔桉要对自己下手?
我只是要钱而已,而乔桉为了钱却想要我的命?
这个女人这么狠?
“哎,最近这事一件接一件,前两天遗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现在又……自从先生走后,这家里是越来越不安稳了!”
“连姨,关于遗嘱这事,我先和你透个底,乔桉拿出来的遗嘱,我敢保证是假的,以我对大哥的了解,他是不会立那样的遗嘱,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查遗嘱的事,乔桉既然敢伪造遗嘱,那我就一定能找到她伪造的证据!”
“假的?”连姨不可置信的声音传来,郁朵倒吸了口凉气。
遗嘱是乔桉伪造的?
郁朵眼前只觉峰回路转,是了,如果遗嘱是伪造的,那么这一切都说得清了。
乔桉为了百分之三十的遗嘱,不惜冒险伪造遗嘱,就是为了得到那六十多亿的遗产。
而如今她却在乔桉面前大放厥词,说要将傅司年的遗产尽数捐出去,也就是告诉乔桉,她冒险所做的一切,毫无收获!
她这种行为,简直是在逼乔桉狗急跳墙!
眼看着一分钱拿不到,乔桉怎么不会孤注一掷?
找车来撞自己,就算不死也残废,在医院住上几个月,住到一个月后傅司年被宣判死亡,她顺顺利利拿到遗产。
计划周详,太可怕了!
她一直以为乔桉只是人品有问题,却没想到,这人如此歹毒,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竟然要害她!
不就是区区六十亿吗?至于这样谋财害命?
为了活命,郁朵在傅司年面前装了三年,就足以窥见郁朵对自己这条小命有多珍惜。
暗处这么大一颗定时炸|弹埋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在钱和小命中间,郁朵深思熟虑后,还是认为自己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既然阿齐在找乔桉伪造遗嘱的证据,不如就先让阿齐去查,她还是安安分分两天,小命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