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哟，这身子鼓成这样，这还是人嘛！”
乔穗听见大娘的声音，知道是队友过来了，回身客套着：“刚想招呼你们过来呢，你们这就到了，真有默契啊，要不然我们能分到一个游戏里组队呢。”
大娘一路上都用袖口捂着口鼻，到现在也没将手放下来，说话稍显含糊：“刚刚在路边就听见你们这有争执声，我想着不对劲，好说歹说把大家都给带过来的。发生啥了？这人咋这样了？他咋了？”
最后一句，大娘悄声点了一下林大业。
乔穗回头，发现林大业还背着身子，肩膀还有些许颤抖。自己转念一想，他刚刚是真心赴死，鬼门关上走一遭有情绪波动也正常，便帮忙解释着：“大哥刚刚吓到了，嘘，别提这事了，大哥好面子。”
随后，她又简单概括了一下刚刚NPC献祭索命的事情经过，说完，大娘的眼神还是有些迷蒙，似是没太听明白。
但好在路上虞一珞一直陪着大娘说话，补习了很多游戏相关的知识，大娘也听进去了，虽然NPC叫不出口，却也清楚他们不是真人。
乔穗没有过多解释，给了大娘消化信息的时间：“我们找到触发剧情的线索物品了，就在树下埋着呢。”
道路边荒地上，血色的雾气弥漫，浓郁的看不清四周景象，隐约有一个枯树轮廓的黑影。
四人蹲在黑影下，用手一点点刨着土，在她们的后方，一个老者胸腔鼓的大过了头，吸烟的动作却依旧没停，一根接着一根。
“你好厉害啊，这都没什么信息，也能找到线索物品。”
虞一珞捧起土往后扒去，和乔穗闲聊着。
“害，我一开始也不确定，是林大哥告诉我找到了，也算是我运气好。”
“你也太谦虚了，刚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是主播，不会是游戏区大佬吧。”
“什么游戏区，你看她从进来到现在，不管跟谁都一副讨好样，好话都说尽了，我看最多也就是个唱歌陪聊的小主播。”
眼镜男靠在树边忍不住多嘴着，刨土四人组见他张嘴，都有些不耐烦。
林大业拉下了嘴角，虞一珞白了他一眼，连一直安静内敛的吴过都皱起了眉头，唯独乔穗一人没什么反应，即使眼镜男嘲讽议论的是她自己。
原本不知道东西到底埋的有多深，大家商量着一起干活，但是顾忌大娘年纪大了，让她在旁边休息。
可没想到的是，这个戴眼镜的小子不想干活就算了，连一句推辞都没有，就直接往树下一坐。
这人情商堪忧，也没展示出多高的智商，只要不惹事不拖累，大家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这个人在，没有过多理睬他。
但是他坐着还不老实，没过一会就要点评几句干活进度，虞一珞这才开始找乔穗闲聊，可也只堵了一会嘴，他就又开始刷存在感。
虞一珞忍不下去了：“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尊重人就闭嘴，就欺负脾气好的是吧，上来就说人唱歌陪聊，我们俩聊天有你什么事啊……”
乔穗把土往身后拨去，腾出手小力扯了扯虞一珞的袖子，没让她把话说完。
她感受到拉力，看向乔穗：“怎么了？”
只见乔穗讪笑着：“哈哈，那个，不好意思啊，我还真的是颜值主播来着。”
虞一珞听见树根处眼镜男的轻笑，心中无名火起：“人家是颜值主播怎么样？人找到线索物品了，这只能说明她又好看又会说话，还细心善于观察！你有什么能耐在这叽歪？”
“呵？我有什么能耐？”
眼镜男从树下爬了起来：“我这就让你看看我有什么能耐。”
他仰着头，甩了甩胳膊和腿，在众人面前做了一套伸展。
乔穗小声同身边的女生嘀咕：“你看到了吧，这人脑子不好的，没必要跟他生气。”
虞一珞撅了嘴：“我也知道，但是就是厌蠢症，看见就生气，你是怎么做到脾气这么好的啊？”
“我是颜值主播嘛，玩互联网的，什么傻言论没见过啊。我这是脱敏了，不在乎。”
真的是不在乎，玩了两年互联网，整个人心态都佛了，主打一个不理解，但尊重。
眼镜男不高兴了：“你们倒是听我说啊！”
乔穗敷衍的快速抬头，眼神还没给到眼镜男，就继续低头卖力刨土：“你说。”
旁边几人也想看看他能整出什么花活，手上没停，偶尔也抬头瞄他一眼。
“人之所以和其他低等动物不同，可以站在食物链最顶端，就是因为会使用工具！进化了几千年的大脑优势，你们都不用，还是得靠我！”
眼见他攀上了枯树，树干粗糙干燥，只见他在树上挂着，语气还刻意的装着轻松。
“我知道你们为啥不待见我，体力劳动我确实没跟着干，但是我在做更高级的脑力劳动。”
他爬到最低的树枝处，折下一跟稍长的枯枝就往下爬，距离地面还有一两米的时候，松手往下一跃。
他重重的砸在地面，只见他摆出一个弯腰半蹲的姿势，又一个甩头，站直了身子，向挖土四人组走来。
乔穗挖土正挖的起劲，一根枯枝直咧咧的戳进了几人一起挖出的坑中，他闹这一出，四人皆吓一跳。
抬眼望去，眼镜男扶了扶眼镜，歪着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纯靠体力，人类和任何动物都比不过，但是学会使用工具，事半功倍。”
乔穗和虞一珞对视一眼，对方用手遮住嘴说着悄悄话：“他好油哦。”
乔穗正点着头，又听见眼镜男轻哼出声，他将枯枝向下杵，并左右摇晃了几下：“你们俩女的少议论我，我这可已经探到真东西了，现在还不是多亏我，不然你们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去。”
在挖土四人组刨出的深坑里，被杵出一个小洞，伸进去手指，隐约能摸到一样硬物，长时间枯燥的机械劳动所消耗的干劲，在此刻补了回来。大家奋力挖开，是一褐色的坛子，拂去上层的泥土，渐渐展露出红色的封条来。
而在坛子重见天日的这刻，一直在一旁吸烟的NPC老者突然发出“赫赫”的声响，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老者已经没有一个人的形状了，腹部随着胸腔一起涨开，整个躯干鼓胀的幅度惊人。他转过脑袋，看向刚挖出的坛子，将咧开的嘴慢慢张开，“赫赫”的吸气声响愈发加重，从嗓子里传来。
他手上的烟盒又如之前一般从手上滑落，空着手向众人伸来，脚步还未拖出一步，只听一声巨响，他整个人爆开了。
“啊！”
大娘惊叫，虞一珞也将头埋在了乔穗肩上，而乔穗看着眼前的爆裂，也有一瞬间的瞳孔放大。
没有想象中的血雾，也没有从躯干掉落的破损内脏，空气中只有四散的碎裂纸屑飘扬着。
老者的身躯还停在原地，从胸口延伸到腹部的表皮全部都碎开，内里的竹编框架就此暴露出来。
这个NPC老者竟然是个纸人！
四周弥漫着的红色雾气，随着老者的爆裂，颜色更深了些，乔穗正面对着的方向亮起了猩红的灯笼，在大雾中，一片白墙青瓦的村落影子渐渐显出形状来。
乔穗拍着身旁女孩的胳膊安抚道:“没事了，NPC是纸人，不血腥不吓人。”
虞一珞小心翼翼的往老者的框架瞄去：“吓我一跳，果然是环境影响人啊，在这的感官和现实世界没什么不同，他爆炸那会，我都忘了这是个游戏了。”
眼镜男又刷起存在感：“女的就是女的，一个纸人炸了都会被吓到。”
与此同时，乔穗也向虞一珞嘱咐着：“刚刚下一段的游戏场景已经触发了，我们去把线索拿出来吧。”
虞一珞点点头，一起挖土的四人合力，将坑里的坛子抬上了地面。
林大业拍着表层已经干涸的泥土：“这是个……酒坛？”
乔穗蹲在酒坛前，细细观察：“嗯，如果是我想的那样，这应该是女儿红吧。”
大娘原本一直坐在边上休息，听见说话，也撑着地站起来，一边拍着身上的土，一边走到酒坛的旁边：“姑娘，你咋知道是女儿红的？”
乔穗扬起脸递了一个笑：“阿姨，我也是猜测。这不是个婚礼嘛，我就想到，以前江南地区有个习俗，家家户户生了女孩，就要酿一坛酒埋起来，等到女孩出嫁的那天再挖出来喝，讨个人寿安康、家运昌盛的彩头。这酒啊，就叫女儿红。”
林大业先前和乔穗经历了NPC献祭讨命的那么一遭，在心里也同她拉近了距离，听完她的解释，他直接伸拳碰了一下乔穗肩头：“可以啊你，小丫头懂挺多啊。”
乔穗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用手搔着脸，刚挖完土的手在脸上留下了一小块印子。
“哎哟，大伙怎么在这傻站着呢，新娘子还等着你们呢！”
爽朗的女声闯进了大家的对话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姐从村落的方向走了过来。
林大业上前：“这位……”
他顿住了，不知用什么词汇来称呼对方，人家看起来比自己小些，叫姑娘感觉有些占人便宜，叫大姐又不太礼貌，叫妹子又显得套近乎。
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眼前的女子还没走近，林大业一时僵在了原地。
乔穗看出了他的尴尬，在一旁小声提醒着：“女士。”
“哦对！这位女士，我们刚把这酒弄出来，正准备抬去喜宴呢。”
女子轻笑：“都抬出来啦，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待会你们就跟我走吧，村子里的路有点绕，可别瞎跑啊，第一次来容易迷路。”
正说着话，女子已经走到身边，她朝着酒坛看了一眼，惊呼：“哎呀，这封口怎么被戳了个小眼？”
几人没有说话，心有灵犀的一齐看向眼镜男。
此时，眼镜男的手上，还拎着刚在树上折下的枯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