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最圆满的结局,是我和你在一起,不分不离。
故事最完美的落幕,是他们成就了钻石之缘,让我们开始——相信爱。
风雨过后,生活又回复原有的平静。
冯老爷子提出回乡下老宅住一阵,等冯晋骁和萧语珩的婚事定下来再回来。冯晋庭心知肚明老人家这是回避,为了让他把叶语诺接回来。
感激的话如鲠在喉,冯晋庭什么都说不出来。
冯老爷子走后,叶语诺主动回了冯家。她整个人瘦了一圈,脸色依旧很不好,明显的黑眼圈证明她睡眠很差。见到冯晋庭,她微微一笑:“去洗个手,就可以开饭了。”
这是冯晋庭最向往的家庭生活,他忙碌一天下班回家,有妻子温柔以待。
可这一次,叶语诺像以往每次吃饭的时候一样,给冯晋庭盛汤,问他:“好喝吗?”
冯晋庭低下头,喝一口,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摇头。
叶语诺笑着点了点头,眼里迅速凝起雾气。
冯晋庭看看桌上精致的四菜一汤,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他柔声说,“如果这是你以妻子的名义为我做的最后一顿晚餐,我吃不下。”
叶语诺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稳,没有波澜:“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要我,我明明比珩珩听话,比她懂事,然后我又自我安慰,我是姐姐,应该让着她,可那是我妈妈啊,我好舍不得。”她笑了笑:“终于有一天,妈妈也结婚了,珩珩有了新爸爸,还有了哥哥,我觉得我这个姐姐变得可有可无了。”
“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爸爸和那个女人说话,发现是那个女人破坏了爸爸和妈妈的婚姻。本来我都快接受她了,那天之后,我开始和她作对。我不吃她煮的饭,不穿她给我买的衣服,拒绝她以我家长的名义参加家长会,连她送我的生日礼物也拒收,我告诉她,只有我妈妈最懂我喜欢什么。后来,她发现了我的日记,撕了我和妈妈的照片,我当着她儿子的面打了她两个耳光,她回敬我后妈的冷漠。”
和李蔓彻底翻脸后,叶语诺在那个家就像个外人,得不到一丝温暖和慰藉。
“我开始恨妈妈和珩珩,恨她们没有了爸爸和我,依然过得那么幸福。我自认足够优秀,去中南航空应聘十拿九稳,我刻意接近顾南亭,自认有资本让他对我倾心,那样我就能成为顾家的一份子,作为儿媳,我一定比萧语珩那个早晚一天会嫁出去的继女更有地位,我想看看听我叫她婆婆时,妈妈的反应。”
“我谋划了很久,甚至连拿什么样的微笑去巧遇顾南亭都想到了。可他城府太深,自始至终游戏规则都是他说了算,他冷眼旁观我自编自导自演到最后,才告诉我,他根本没入戏。”
得知自己被淘汰出局,叶语诺冲上了二十二楼总裁办公室。顾南亭姿态随意地坐在宽大的皮椅里,气度华贵:“我本没必要对你解释。不过,看在珩珩叫你声姐,多说几句也无妨。”
“心机和小聪明都需要智慧。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机,比耍点小聪明随机应变要令人讨厌得多。我愿意包容珩珩偶尔的小聪明,比如她赖床不想上学时会装肚子疼,又怕我担心,在我给老师打完请假电话后立马活蹦乱跳。却懒得陪你玩心机游戏。”
“叶语诺,”他语气薄冷:“你还不够资格。”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媒体——”
“不是你,也会是别人。”顾南亭微笑:“在中南航空女主人的位置空缺的情况下,我的感情生活是媒体永恒的话题,你觉得我有必要那么较真吗?”
“你就不担心珩珩误会吗?”
叶语诺的本意是让萧语珩误会他是个风流之人有损他兄长的形象,没想到他的回答竟然是——“那最好了。”
就这样一捶定音,叶语诺棋差一招,完败退场。
再一次输给瞢懂无知的萧语珩,叶语诺颓然不已。就是在那段最灰心丧气的日子里遇上冯晋骁。那天细雨绵绵,叶语诺精神萎靡地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红灯,她站在马路边上等,忽然被人用力一扯,等她反应过来时,原本提在手上的包不意而飞。
叶语诺茫然四顾,有人看她,有人在不远处,和那个抢了她包的人缠斗在一起,然后身形挺拔的男人缓步而来,“小姐,麻烦你和我走一趟。”
叶语诺抬眸,目光跌进男人幽深如海的眼瞳里。
是冯晋骁。
“可他只是个警察,距离我要报复珩珩而为自己设立的目标太远。”叶语诺垂下长睫:“而且对于我的表白,他也拒绝了,我又怎么会自讨没趣。”
之后叶语诺成为了海航的空姐。当时海航还是冯父当家作主,她全然不知冯晋庭是谁,更想不到那个自己眼中的小警察是海航集团的二少爷。同年年底就遇上了冯晋庭,那个和冯晋骁有着眉眼相似的湿润男人。遗憾的是,叶语诺当时并未发现面前的男人和几年前那个晚上给她留电话和现金的是同一人。
得知冯晋庭和冯晋骁是亲兄弟,她挣扎过,可最终报复萧语珩和顾南亭的心理占了上风,于是,她选择了冯晋庭。确切地说是接受,因为冯晋骁从没给过她选择的机会,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那么不留余地:“叶小姐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却没想到,他喜欢的类型居然是:萧语珩。
那个令她厌恶的妹妹不仅让她在顾南亭面前难堪,还以她的天真无知轻而易举地抢走了冯晋骁,甚至是自己的丈夫,都夸奖她,喜爱她。
如果叶语诺不那么偏激,就会明白冯晋骁不是被谁抢走,他只不过遇上了他的爱情,至于冯晋庭的喜爱,只是因为萧语珩是他妻子的妹妹,是他弟弟喜欢的女孩,爱屋及屋而已。
“萧语珩,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是不是抢走一切我想要的,你才满意?”因怨恨滋生的戾气几乎要被冯晋庭的温润善良消磨掉,却在萧语珩出现在自己的婚礼上时,喷薄而起。
埋在心里十几年的秘密,也不过三言两语就能讲完。
叶语诺静静地坐着,沉沉叹了口气。
冯晋庭听清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也懂得了她道出这些秘密要表达的意思。目光停留在那张疲惫尽显的面孔上,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如果你现在爱的人不是我,我同意终止我们的婚姻关系。小诺,你想清楚回答我。”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冯晋骁依然在为沈俊的案子忙碌。可无论他怎么忙,萧语珩的安危都被摆在首位。而顾南亭,成了除冯晋骁之外,最适合保护她的人选。
两个男人无声地达成了默契,在冯晋骁无法接机的情况下,顾南亭总能适时出现,顺路接萧语珩回家。除此之外,冯晋骁提示顾南亭,加强机场安检力度,避免沈俊狗急跳墙,把他和中南航空视为攻击目标。
另外还有家里需要安排。叶语诺事件之后,冯晋骁第一次给冯晋庭打电话:“注意图图的出行,可以的话,你最好亲自接送。”
冯晋骁从警多年,向来都是谨慎的,但像这次这么紧张倒是头一回,冯晋庭不免有些担心:“你自己也小心。”
“知道。”说完冯晋骁就沉默了,冯晋庭也不说话。
隔了一会,冯晋骁才说:“上次下手有点重,对不住。”然后径自挂断。
他就这样挂了。
当耳边传来盲音,冯晋庭无声笑起来。
一个月不到的时间里,警方接二连三端了几处毒品交易点,沈俊终于沉不住气了。
这天早上,冯晋庭莫名心慌,出门前他特意给叶语诺打电话,确认她那边没有异样,他如平常一样交代:“晚上不要加班,早点回公寓休息。”然后送儿子去幼儿园。
路上,冯晋庭发现刹车失灵。确定刹车无效,他本能地回身看向主驾后的儿童坐椅,早上起来就在闹别扭的小家伙此时睡得正香。他深吸一口气,先按住喇叭,让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异常,然后边试图减挡边给冯晋骁打电话。
冯晋骁刚熬了通宵,人还在警队,听他说刹车失灵,霍地起身:“你现在在什么位置?大石桥?大石桥前段,”大脑快速运转呈现大石桥周边的交通图,疾步往楼下跑:“现在车速多少?好,我知道了,北京路口车流量大,试图从大成街下来,然后往东,好,我知道,别挂电话。”话至此,他人已经到了楼下:“赫饶,联系交通大队,五分钟之内封锁大成街往大石桥路口,宾利GA1399刹车失灵,正经过北京路口,试图从大成街口下桥。”
话音落,赫饶已接通交通大队李姓队长手机:“特警总队赫饶,李队——”
与此同时,陆成远已经示意突击二队整装待发,随着冯晋骁一个手势,柴宇等六名警员动作迅捷地消失在办公大厅。
那边,冯晋庭却没能从大成街口下桥。平时畅通无阻的大成街下桥口居然肇事,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开车的陆成远忍不住骂:“他妈的!”
恰逢此时,萧语珩打来电话,冯晋骁按掉,赫饶正好结束和交通大队的通话:“中和路下桥口已封锁,可以下桥。”
冯晋骁立即告知冯晋庭:“继续往前,中和路下桥。”
陆成远闻言果断变道,引领后面的特警防暴车往中和路飞驰而去。
分秒必争。
冯晋庭有惊无险地从中和路下桥,交通大队为他开设绿色通道,把宾利带往车流稀少的五里公路。中途路过收费站,李队提出在路上铺设道钉,以给车胎放气的方法减速,被冯晋骁否决:“车速过快容易翻车,上面有孩子。”
可即便有警车护送,待宾利使出五里公路燃油还是无法耗尽的话,车辆还是不会停下来,危险只增不减,李队建议:“要不这样,我们想办法先把孩子移出来——”
冯晋骁同意这个方案,但他说:“我来转移孩子。”
这时,冯晋庭在那端说:“晋骁,我手机要没电了。”
冯晋骁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镇定,他迅速交代:“我在你后面五百米,一会我会靠过去,把图图抱出来。”
以宾利现在的时速,这非常艰难。
可是,冯晋庭一秒的停顿都没有,他说:“好。”
一个字,等同于把儿子的命交给了弟弟。
这份信任有多重,冯晋骁懂了。他挂断电话,对陆成远说:“提速!”说话的同时已脱下外套,以便一会换车时减少阻力。
陆成远踩住油门,全速朝宾利而去。
五里公路是四车道,李队之前让失控的宾利开在最外侧的超车道上,此时为方便冯晋骁转移孩子,他使用高音喇叭喊话,让所有经过的车辆减速到里侧行车道,配合让道。
在倒镜中看到大切驶近,冯晋庭原本要在交通大队引领下变到靠近超外道的行车道上,却听见冯晋骁拿高音喇叭朝他喊:“保持在超车道行驶,车门解锁。”
冯晋庭以为他该在主驾一侧行动,毕竟图图在主驾后面。而且这样的话,他根本没办法开车门,却还是依冯晋骁所言继续在超车道行驶,把车门解锁。
要从大切换到宾利上,两车车门都要打开,还必须错开,且横向距离要分毫不差,否则冯晋骁没办法两脚踏两车,这就要求两车的车速都要拿捏得十分准确。眼前宾利的车速基本不受控制,只能是大切配合宾利的速度。
难度太大。
大切持续提速中,与宾利并驾齐驱,冯晋骁喊道:“我再往前一点,你用宾利先下了我的车门。”少了一个车门的阻碍,难度相对减小。
冯晋庭瞬间明白过来冯晋骁为何不让他到行车道了,那样的话,要下的车门就是宾利左后车门,那一侧正好是儿童座椅的位置,一旦有闪失图图就会受伤。于是,冯晋骁采取下大切车门的办法,再从外面打开宾利的车门,换过来抱出图图。
大切终于超过去,当左后车门打开,冯晋庭扶稳方向盘,以宾利车头右前方撞向大切大开的车门。
“喀”地一声,大切车门瞬间被撞得变了形,与此同时,陆成远猛地向右打方向,以防挂在车身上的半毁的车门刮擦到宾利。
冯晋骁此时已移到后座,阵阵风啸声中,上身仅着黑色T恤的男人两脚就把大切残掉的车门彻底下掉。陆成远控制着车速,保持与宾利齐头。
冯晋骁左脚踏在大切之中,左手抓住车内扶手,右脚搭向宾利后车身,用脚尖勾开了车门,左手适时伸过去,在车门被渐渐拉开时,右脚精准地踏进宾利车里,然后眨眼之间,宾利车门大开,冯晋骁收右脚,侧身坐进宾利车里。
整套动作下来,迅捷而利落。
这一幕差点闪瞎了李队的眼,然后他颤抖着声音喊:“五里公路出口堵车,冯队,三分钟之内必须让宾利停下来。”
陆成远暴怒:“你他妈早怎么不说?”
图图已经被吓醒了,哭的嗓子都哑了,冯晋骁一面解孩子的安全带一面哄:“图图乖,你不哭的话,小叔带你玩个刺激的。”把孩子单手抱在怀里,他额头有汗珠滚落:“图图被接过去你就拉手刹,不用管我。”
冯晋庭神色不动:“你小心。”
“你也一样。”话语间,冯晋骁右边身子已探出宾利。
李队高喊:“冯队,快让宾利停下来。”
这时,大切车内的赫饶已从冯晋骁右手里接过图图。
像是料到冯晋骁准备留在宾利里,眼角余光瞥见图图安全转移到大切上,冯晋庭厉喝:“你也给我过去!”
这时,宾利忽然不受控制,冯晋庭扶不稳方向盘,车子一个飘移,险些把半边身子还在外面的冯晋骁甩下去。
赫饶一惊:“师父!”
图图哭得更厉害。
陆成远迅速调整方向盘,近可能地减少和宾利的横向距离,以便冯晋骁跨过来,又随时准备向右带方向盘,避免宾利再次失控。
李队再次喊道:“冯队,让宾利停下,快。”
冯晋骁抬眼,前方隐隐可见车龙,不再犹豫地把右脚踏向大切,他边喊:“拉手刹!”左手已松开宾利的扶手,右手搭住大切车框,抠住。
冯晋庭随即拉起手刹。
宾利此时的速度太快,车子瞬间发生漂移。
冯晋骁保持着站在大切门边的姿势,大半个身子悬在空中,眼睛一瞬不离地盯着宾利左侧车头撞击到防护栏,然后车子因惯性原因左侧持续撞击,摩擦隔离栏将近二十米,才终于停下来。
大切尚未停稳,冯晋骁已跳下车去,冲过去拉开宾利副驾车门,急问:“你怎么样?”
冯晋庭缓慢地动了动身体,看向他,眉头紧锁:“还得赔你辆车,损失惨重啊。”
冯晋骁笑骂:“神经病。”
冯晋庭却嘶一声:“胳膊不会骨折了吧?”
120和119随后赶到,现场交由交通大队处理。
冯晋庭的小臂有擦伤,医护人员才帮他处理好,冯晋骁的手机就响了,是萧熠,说中南航空一架飞往A市的航班上有位乘客称行李里携带炸弹,现下中南航空的所有航班正准备重新进行安检。冯晋骁才想起来先前萧语珩的那通电话,立即和冯晋庭上了特警防暴车,直奔机场。
除了中南航空,海航也有一班飞机发生同样的事件。所以冯晋骁到达机场时,整个机场都在进行安检,航班大面积延误,安检处、候机厅,到处都是被滞留的乘客。
“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为什么还要再检……耽误了我们多少时间你们知道吗?退票!赔钱……你们这是什么航空公司,说有炸弹就信啊?你们的所谓安保、安检都是摆设,糊弄人的啊……有什么?炸弹?”
场面比预想的还混乱。
恰逢此时楼意琳神色慌张地往安检口跑,陆成远一把拦住,“往哪去啊这是?挤一堆人看不见啊?凑什么热闹!”
萧语珩遭遇绑架事件后,两人已经化干戈为玉帛,尤其眼下这情况,楼意琳也不和他计较了,反而像见了亲人解放军似的抓住他手:“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这场面都快控制不住了,也不知道是真有炸弹还是开玩笑,你说要是开玩笑,也太坑爹了吧。”
要是真的,连妈都坑了。陆成远对这姑娘的逻辑思维不敢恭维,他话锋一转,替某人问:“我嫂子呢?”
楼意琳直接回答冯晋骁:“和萧哥去顾总办公室了。”
说曹操曹操到,萧熠疾步而来,把事件的经过言简意赅地向冯晋骁复述了一遍。
原来,萧熠和萧语珩同一航班飞A市,当时飞机已经在滑行了,前排一名乘客忽然要求停机,萧语珩上前安抚,那人边称看见有人行李里装了炸弹要下机,边用力推了萧语珩一把,幸好萧熠及时伸手捞住了她。
听他说萧语珩的后脑险些磕在座椅扶手上,冯晋骁神色一凛,随即安排赫饶和陆成远各带一队人,分别负责中南航空和海航的隐患排查及安全保障。柴宇本来是要跟着赫饶的,陆成远却命令:“这有头儿和赫组长就够了,你跟我走。”带着他随冯晋庭往海航工作区而去。
赫饶则向反方向的中南航空办公区去了。
冯晋骁带了两名警员,和萧熠上了那架被指有炸弹的飞机。
混乱的场面很快被控制,排查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
等机场安检恢复正常,被滞留的乘客陆续登机,已经是下午了。无论中南航空还是海航,包括整个机场,炸弹的影子都没有。
虚惊一场。
临走前,冯晋骁对冯晋庭和顾南亭交代:“即刻起,我就安排人手在机场,负责安保工作。你们的车窗,换成防弹玻璃。”又看向萧熠:“安全起见,你也是。”
与冯晋庭对视一眼,顾南亭问:“又和那个林什么还是沈什么的有关?”回想上次萧语珩遇险,他抬手指指冯晋骁,火气暴涨:“你最好别让她出事。”
目送顾南亭离去,冯晋庭拍拍弟弟的肩膀表示安慰。
冯晋骁苦笑。
回市区的路上,冯晋骁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他接通,那边却不说话。等了几秒,他神色陡然一变,倾身拍拍驾驶位的萧熠示意停车。
站在车来车往的公路上,他率先开口:“怎么,接下来的环节是沉默是金?”
那端轻笑,笑意里冷意深浓:“怎么样冯队,游戏刺激吗?”
“这是你最后的疯狂,沈俊!”一声“沈俊”寒意凛凛,见后座的萧语珩醒了,冯晋骁收敛了身上外露太多的戾气,面无波澜地伸手帮她开车门。
沈俊低沉阴冷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进冯晋骁耳里:“这次只是警告,你要是不在乎赔上几条人命,我更不介意。冯晋骁你记住,下次不会这么幸运。”
冯晋骁站在风口一侧,替萧语珩拉高了衣领,温柔地问:“冷不冷?”
萧语珩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失败了,于是撒了个小娇:“居然敢挂我电话,不怕我作你啊。”
冯晋骁捏捏她小下巴,笑了:“怎么作啊,不给吃饭还是不让上床,嗯?”
萧语珩挥拳捶他两下,然后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口:“以后别再做那么危险的事了,我害怕。”显然已经知道了他换车转移图图的经过。
冯晋骁抱紧她,说:“好。”硬朗的侧脸线条在午后的阳光下形成刀削似的剪影。
接下来一周,整个G市因接连发生持械抢劫案,变得风声鹤唳。尽管受害人只是不同程度受伤,还是令警方陷入被动。然而,以冯晋骁为首的特别突击队却在私下里为干掉心狠手辣的毒枭沈俊,做最后的等待。
终于,第八天时,冯晋骁等的电话来了。
那边极静,罗强的声音却还是压得很低,他语速略快:“13号凌晨2点,中山码头,他亲自出面交易。”
终于砍掉了他的左膀右臂,逼得他必须露面了。
冯晋骁没有马上回应,似是在判断消息的真实性。
罗强沉不气地问:“你在怀疑什么?”
冯晋骁轻笑:“我在想,你居然这么快就获得了他的信任。”
罗强沉默了两秒:“刘同找的杀手里有一个是我哥的小弟,所以你女朋友被绑之前,我,告诉了沈俊。”
所以沈俊特意去中南航空向萧语珩告别,只要萧语珩答应他的约会,就能避险;所以在把刘同引去地洞之前警方获得的线索也是罗强在沈俊的指示下给的;所以沈俊才有充足的时间偷龙转凤,把萧语珩从105236号集装箱转移到了那个冷藏集装箱;所以那枚炸弹,是沈俊给他的见面礼。
“所以,你明知道刘同要对我女朋友下手,却选择了闭口不言。”冯晋骁冷声:“罗强,你胆子不小。”
“有你在,难道还会救不了萧语珩吗?她受点苦,我就能获得沈俊的信任,总好过我大费周章地折腾。”
冯晋骁无意和他逞口舌之能,只说:“你别忘了,我冯晋骁是什么人,就行。”然后挂断。
或许是领悟了冯晋骁的警告之意,罗强在十11号深夜再次打来电话,说沈俊临时改变主意,把交易地点改在了五号地铁站,交易时间提前到12号凌晨2点。那里与中山码头分别位于G市的城南和城北。
预料到了地点的改变,也猜到时间未必是真的,所以警队方面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行动,但是——
当时,G市阴雨连绵。整座城市被浸润在潮湿的空气里,有种窒息的感觉。而萧语珩,还因飞机机械故障被滞留在临城。
后悔没有阻止她上机的,除了冯晋骁,还有顾南亭。
当塔台终于收到萧语珩执飞的航班能够起飞的消息时,已是凌晨十二点整。
顾南亭给冯晋骁发信息:“二点三十分落地,我在机场等。”
冯晋骁的回复很快到,他说:“拜托。”
然而,事情的变化还不仅如此。
兵分两路埋伏在五号地铁站和中山码头的冯晋骁与陆城远都扑了空,尤其是守在五号地铁站的陆成远,连毒贩的影都没见着,于他,世界太平。冯晋骁那边倒是大动干戈,毒品交易虽然推迟了半小时,却确实存在,而且现身现场的还是两年来他们追踪的重犯。
激烈的交火,大获全胜,零伤亡。惟一令人费解的就是,落网的毒贩中没有沈俊。
又是一招金蝉脱壳。他屡试不爽。
这时,作为机动的赫饶传来消息:罗强现身,试图走水路出城。
冯晋骁沉声:“拿下!”
罗强被赫饶追捕,绕来绕去也逃不出城,慌不择路之下居然潜进了一家酒吧。赫饶边带人冲进酒吧边给萧熠打电话:“萧哥,罗强刚刚进入‘皇后’。”
对于在机场挟持过萧语珩的男人,萧熠记忆犹新。于是,罗强很不幸地和皇后酒吧的幕后老板萧熠遭遇了。
几番对峙下来,萧熠虽没占到便宜,倒也不落下风。罗强预感到大事不妙,杀机顿起。在萧熠以一记直拳向他逼近时,他假意不敌退后,手中握紧暗藏在袖子中的的匕首,侍机一击致命。
危急时分出现的,依旧是赫饶。在匕首距离萧熠心脏寸许时,她霍地上前,展手一推。萧熠有惊无险,赫饶顺势把罗强接手了,不过十招,把人制服。
匕首比在他颈间,赫饶问:“沈俊在哪?”
罗强不回答。
赫饶一抬腿,膝盖直踢向罗强腹部,“我再问你一遍,沈俊在哪?”
罗强沉默。
就在赫饶欲再动手时,萧熠扣住她手腕。
他不急不缓地掏出手机,边翻找着什么边以漫不经心地口吻说:“你既不想和沈俊同流合污,又不愿坐牢,无非就是为了这娘俩。”话语间,手机递到罗强面前。
手机里正在播放一段视频,画面中神色慌张的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缩在只有一张大床的屋子里,小女孩的眉眼酷似罗强。
罗强神色陡然一变:“你怎么她们了?”她们,是他这个世上惟一的亲人,他的妻女。
“请她们做个客。你配合的话,她们很快就能回家,否则,后果怎么样我不保证。”
罗强故作镇定,直看向赫饶:“你是警察,他不会。”
萧熠无辜的耸耸肩:“那就试试看我会不会。”说完举起手机,冷酷地说:“她老公不相信,做给他看。”
很快地,视频画面切换,小女孩被一名壮汉扯离女人的怀抱,孩子嘶心裂肺的哭声中,另一个黑衣男人边解腰带边向缩在床上的女人靠近。
罗强瞬间明白他为什么把“做”字咬得那么重。他疯了一样扑向萧熠:“你他妈敢动她我杀了你。”却被柴宇控住,靠近不得。
萧熠不言语,只冷眼看他。
罗强不停地骂,直到画面中女人的上衣被撕开,他嘶吼着妥胁:“他去顾家了。”
不可能。
冯晋骁接到赫饶电话时命令:“全力赶往机场。”
稳稳行驶的卡宴里,缩在副驾席上昏昏欲睡的萧语珩被突来的手机铃声惊得睡意全无。顾南亭似乎有些懊恼没把手机调成静音,微微蹙了下眉,目光触及来电显示,他以耳机接通电话。
是冯晋骁,他语带匆忙:“她下机了吗?”
顾南亭瞥一眼身侧睡眼朦胧的萧语珩,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冯晋骁立即确认他所在的位置。
顾南亭有不好的预感,神色微变,“朝阳东路中段,高德桥——”
不等他说完就被冯晋骁打断了:“不要上桥!”
却已经晚了。
作为回顾家别墅的必经之路,顾南亭在接通电话前已经把卡宴驶上了桥。
那边冯晋骁迅速反应,在保持和顾南亭通话的同时,已经开始做行动部署:“突击一组保护现场,二组立即赶往朝阳东路高德桥接应赫饶!”显然赫饶是在路上。
然后是顾南亭:“我没判断错的话,沈俊会在你下桥前出现。”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顾南亭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冯晋骁!”
“你想拆我骨头的话也等你们脱险了再说。”冯晋骁忽略他的怒意,语速虽快,语气却坚稳异常:“撑十分钟,我马上到。”
如无障碍,一路把油门踩到底,十分钟下得了高德桥。然而,真这么简单,冯晋骁就不会在赫饶往过赶的同时追加一个突击小组了。所以,中途遇阻,根本是注定的。
凌晨三点,路面开阔,视线极佳的高德桥上,车流稀少。已处于下桥阶段的卡宴,只需要三分钟,三分钟而已,就能安全下桥。忽然,一辆银灰色瑞风和一辆黑色JeeP疯牛野马般自对向驶上桥,直逼卡宴而来。
正常下桥是不可能了。车速丝毫未降,顾南亭手速极快地猛打方向盘,卡宴在禁示跨越的标线提示下直接调头,与此同时,他对一脸迷惑的萧语珩命令道:“坐到我后面去!”
伴随轮胎抓地的尖锐声响,卡宴在高德桥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由于掉头突然,速度又快,惊得对向恰逢此时驶近的一辆跑车险些撞上钢筋防护拦。
顾南亭当然也看见了跑车被逼停,却没时间对车主表示歉意,更无心理会对方是不是会在下一刻咒骂他,只是踩住油门全速行驶,速度之快让人隔着车窗都能把外面的阵阵风啸听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萧语珩已经跌跌撞撞地从副驾位置移到了后座,她很清楚这个时候不能分顾南亭的心,只是用双手紧抓住驾驶位的靠背,提示:“小心啊!”手劲大到骨节都已泛白。
顾南亭不说话,持续加速,与前车的距离很快就被拉近,可是——
前面那辆该死的传祺却对喇叭声充耳不闻,而且,不仅没有避让的意思,反而占据了两条车道曲线行驶,使得卡宴无法超车。
倒车镜里,瑞风和JEEP在一点点靠近。顾南亭忽然记起六年前他从国外赶去古城那一夜,飞机上,只要他闭上眼,萧语珩惊惧的面孔就会不停闪现,深心处涌起的不安比自己任机长时遭遇飞机失去动力的危急情况强烈百倍。
正是那一次,顾南亭终于确认了萧语珩于他的意义,那种超出兄妹之情的情感令他肃然一惊。可是,也是那一次,他发现那个爱笑爱撒娇的小姑娘居然心有所属。或许对于爱情,她还莽懂无知,可她看冯晋骁时,眼睛里满溢的崇拜和爱意,已是纤毫毕现。
顾南亭以为他可以轻易放下,毕竟,亲情相比爱情,更能长久。可随着萧语珩越来越依恋冯晋骁,他发现他容不得别的男人,像对待妹妹那样宠着她。
所以,当萧语珩在电话里虚弱无力地说:“哥哥,救我。”时,身在签约现场的他,连一句交代都没留下,冲出了会议室。
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持续不断。他用自己温暖干燥的手握住她的,低沉的嗓音在一片嘈杂声中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珩珩别怕,我在这。”
她却连回握的力气都没有,气若游丝:“我,疼——”
她不知道,那一刻,他比她更疼。
俯身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顾南亭温柔地说:“哥哥在。”
站在急救室外的时间里,他靠着墙,从没觉得等待如此难挨。
手术室门开启,他快步迎上去,医生却残忍的说:“孩子没保住。”
顾南亭一时蒙住。
大脑在瞬间停滞,只有心脏裂开一道缝子,挣扎而出的画面问他:那个你视如明珠的小公主,那个娇俏甜美,纯净无瑕的小姑娘,是现在这个怀了别的男人孩子的萧语珩吗?
清醒过后,杀冯晋骁的心都有。
这还不够,萧语珩醒来后竟然还问他:“我是不是很贱?”
顾南亭气得恨不得抽她:“你敢再说一句自轻自贱的话,我就把你从楼上扔下去!”
萧语珩用让顾南亭觉得陌生的成熟又安静的目光看着他,缓缓地说:“如果让他知道我还怀过他的孩子,可能连他都会觉得,我贱。”
可你还是拼尽全力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否则不会在我赶到前,自己叫来了救护车。或者你依然在维护冯晋骁,否则不会绝口不提你是如何在冯家出的意外。
顾南亭展手一挥,“噼”地一声,玻璃杯碎落在地。
萧语珩不理会他的怒意,缓缓地说,“我宁可不要他,也不要做别人的替身。”
“是叶语诺和你说了什么?”
“等我好了,就去和他说分手。哥哥,我要先说分手,那样就不算被他抛弃。”
她越平静,顾南亭越愤怒:“我去问他。”
她没力气阻拦,只闭上眼睛,嗓音沙哑地说:“……给我留点儿尊严。”
然而,尊严这东西,在爱情面前往往不堪一击。
时隔三年,当萧语珩固执地要为自己的爱情作主时时,顾南亭再没一丝奢望。
就这样吧,以兄长的身份,与她,一辈子。
那么现在,作为哥哥,护她平安,是顾南亭此时唯一的信念。他速度不减地向前车驶去,边低喝萧语珩:“坐稳!”边用百万座驾的车头右侧撞向那辆分不清楚状况的传祺,逼它让路。
然后,不无意外地,撞击声响起之时,卡宴的车身猛然一晃。
如此极端又疯狂的方式或许只有顾南亭有胆量尝试,尽管有了足够的心里准备,萧语珩还是被吓出一身冷汗,抑制不住的叫声中,她的身体因惯性使然重重地撞到驾驶位的座椅上,而冯晋骁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进她掉在地上的手机里。
萧语珩弯身取过手机,接通:“冯晋骁——”声音不自觉就带了哭腔,是面对危险时情不自禁表现出的依赖。
听见她的声音,那端的男人回应:“别怕,赫饶已经上桥,我随后就到。”
低沉坚稳的语气有力地安抚了萧语珩,她回身盯着向卡宴逼近的JEEP,哽咽:“好。”
然而在救援的人赶到之前,顾南亭只能孤军作战。
哪怕是一分钟,都是生死攸关。
传祺在被卡宴擦刮碰触之后终于让路了,打滑冲向右侧最里的车道,幸好对方司机反应够快,及时踩了刹车,即便方向盘有些失控,到底还是在撞上防护栏的前一秒停住。
有惊无险。
至于被“追尾”的损失,惊魂未定的传祺司机一时间无从计较。他只是透过车窗看见卡宴与JEEP一前一后飞驰而过,随后紧追而上的瑞风车窗里一个黑衣人探出半个身子,然后就听“砰砰砰”几声枪响——
当子弹呼啸着射向卡宴,顾南亭的手似乎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判断,方向盘猛地向右,再向左,车身飘移般闪躲的瞬间,他朝后座的萧语珩喝道:“趴下!”
下一秒,JEEP里也有杀手探出头来,与瑞风一左一右,同时射击。
“砰砰砰”子弹穿过空气,一枚接一枚,密集地射过来——
幸好车窗都是防弹玻璃,可后面的两个轮胎却没难幸免于难,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爆掉。
被迫停车。
顾南亭气的狠砸了下方向盘。可是,就在沈俊下车时,突然响起的警鸣声令情势突变。
赶到现场的赫饶和柴宇分别从萧熠的跑车车窗探出身体,在超出120迈的行驶速度中朝着JEEP和瑞风射击,跑车后尾随而来的特警防暴车,则是赶来增援的突击二组。
这时,耳麦里响起冯晋骁凝肃冷寒的指令:“要活的!”
赫饶与突击二组异口同声地回应:“明白!”
沈俊怎么都没有想到警方的速度如此之快。他本以控制了罗强的妻女,罗强一定会按照他的方法行事,即便分散不了警方太多的注意力,也能为他出城争取多一些的时间。意料之外的是,冯晋骁在行动前救出了那对母女,还把看守那对母女的杀手录制的要挟罗强的视频留下发给了萧熠,还交代:“这个东西在我手里没用,只贩毒一条,足够治沈俊的罪,必要时,也许你可以出面帮我们一把。”
至于怎么帮,冯晋骁无从说起,萧熠也不多问。
沈俊当然不知道,那个他曾经只差一步加入的,被称之为毒品王国的集团就是毁在身为卧底的萧熠手里。所以无需冯晋骁言明,萧熠亦能把握时机助他一臂之力。
此时此刻,沈俊终于被逼上了绝路。他面前有两条路,要么束手就擒,要么以命相搏。
他选择后者,哪怕是以卵击石。
于是接下来,沈俊示意两车杀手全部下车,借着车身的掩护向警方还击。激烈交火中,他在手下掩护中孤身一人接近卡宴。敏锐的顾南亭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得手,他表面看来似乎是在静待警方救援,实际上却是一面以手势示意萧语珩随时准备从右侧下车,一面以手扶住卡宴车门内扣手,在沈俊靠近的刹那,他猛地推门而出,一脚踢向来人腰际,沈俊躲闪不及中招后,他又上前一步迅猛有力地挥出去一拳。
沈俊对顾南亭也是作过调查的,清楚他身手不错。他不敢掉以轻心,抬臂格挡,然后身形一闪移到了后座车门前,右手抠住车门外扣手欲开,左手抬起再落下,以枪托重重砸在顾南亭肩颈,随即枪在手间一转,枪口就对准了顾南亭的头——
从卡宴右侧下车的萧语珩回身时正好看见这一幕,脸上仅剩不多的血色瞬间消褪得一干二净,刹那间,她声音凄厉地叫喊着:“不要!”
却根本无法阻止刺痛耳膜的枪响——砰!
时间停驻,世界静止。
唯有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回旋在整个夜空:“哥!”
然而,在萧语珩眼底霎时变成血红色,顾南亭竟然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反而是沈俊的枪脱手掉在地上,他冷漠阴沉的脸上显出狰狞痛苦的神色,他无力垂落的左手滴出鲜红的血。
萧语珩肃然一惊,她猛地转身,就见身穿深色特警服,脚踏军靴的男人毅然立于至少五十米开外的特警防暴车前,隔着那么远的一段距离,萧语珩却像是能看到他暗沉幽黑的眼眸里迸射出的慑人烈茫。
是冯晋骁。
萧语珩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她用手捂住脸,纤瘦的肩膀剧烈颤抖。
警匪之间的交火不知在什么时候停了,四周除了警鸣声,似乎再听不到其它声响,沈俊的目光从被警方制服的杀手落定在大步走过来的冯晋骁身上,自知大势而去,他略微弯唇,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的冷笑。
无非一死。
走上这条路时,就已料到。
冯晋骁在沈俊沉默且冷漠的注视下收枪,行至萧语珩面前,以有力的手臂把她拉起来,搂在怀里用力抱了抱,就把人交给赫饶扶着,缓慢又坚定地走向沈俊。
清冷的月光混着晕黄的路灯投射在冯晋骁脸上,那面孔上的冷峻肃杀,以及眼眸里涌起的锐利锋芒,透出愠怒与狠绝。沈俊眯眼,森冷的杀气似从骨子里扩散出来,向四周漫溢。
顾南亭在两人沉默的对峙下缓缓退后。
沈俊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语带讥讽地说:“冯大队长终于肯露面了。”
冯晋骁的神情仿佛岩石般深沉:“这对你而言,叫大祸临头。”
沈俊也不反驳,自嘲一笑:“没想到事隔六年,到底还是栽到你手上了。”
“什么叫自食其果,在你身上得到了最佳演绎。”冯晋骁摘下黑色半指作战手套,语气中隐有几分不耐:“动手吧,我的弟兄等着收队回家睡觉。”
沈俊端着受伤的左手:“就算是赢了,冯大队也是胜之不武。”
“和我谈公平?你不配!”冯晋骁眉宇间透出狠戾:“对待你这种人,只需要以暴制暴。”话音未落,他发起进攻,一记侧踢毫不留情地招呼在沈俊被子弹击中的左臂上。
堂堂特警总队负责人,赫赫有名的冯大队,居然专攻其弱点。
沈俊被踢得踉跄了两步,半边身子当即就被震麻。疼痛中,他真正领教了特别突击队冯姓队长最狠厉绝情的一面。明知此生到此为止,沈俊竟觉得,遇上这样的“克星”,荣幸。
冯晋骁丝毫不为这份荣幸所动,有着丰富实战经验的他依然保持“主动出击”的风格,一记侧踢之后,急进的腿风朝着沈俊胸口而来。
沈俊生平头一回遇到这么厉害的对手,濒临死亡居然还有些兴奋。他连退两步,避开冯晋骁的腿,紧接着他也一个侧踹朝冯晋骁胸口招呼过去,显然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冯晋骁闪身的同时一个后摆腿直踢向沈俊太阳穴,动作迅猛。
沈俊收腿不及,只能以双手格挡,可怜他左手才受了枪伤,根本无力承受冯晋骁重重的一踢,不仅感觉双手发麻,整个身体都被一股力量逼得向后跌去,连退数步。
冯晋骁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随即反转身,化摆为扫,一个来势凶猛的边腿再次扫向沈俊太阳穴。沈俊无力硬接,弯腰低头躲开。冯晋骁步步紧逼,又是一个边腿,不过这次的目标却不是沈俊的太阳穴,而是运足了劲,直接朝他的腰部踢去,腿风急进。
沈俊见状立即往前弓背弯腰,让冯晋骁这一脚从他头顶扫过。随后,他以左脚支撑身体,右脚一个后摆直逼冯晋骁面门。冯晋骁倒有些佩服沈俊的反应能力,不过,他还是不费力气的后仰身体避开,紧接着右脚迅速地向上勾起,向沈俊下巴踢去。
沈俊避无可避,尽管已经尽量偏头,嘴角还是沁出了血。沈俊向来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此时面对冯晋骁却似乎失去了反击能力,他恼怒地抬头,眼眸里闪烁着森冷的光,凝聚了全部的力气和绝对的杀气,一个飞腿直指冯晋骁的脸踢来,势不可挡。
冯晋骁的目光在沈俊因中枪而颤抖的手上扫了一眼,放弃了进攻他左臂的念头,向后退步的同时,改用右手扣住他脚踝,猛地用力向后一拉,直接就把重心不稳的沈俊摔倒在地。
然后,冯晋骁默然而立,似乎是在等待沈俊站起来,又像是借助习习夜风散去一身杀气。片刻,他抬手示意。转瞬间,沈俊就被训练有素的特警制服。
“我想知道,你既然能冒险放了罗强,以他为饵诱我入局,为什么又不完全按照他提供的线索行事?只是因为他事先没告诉你刘同动了绑架萧语珩的想法?”
“他惧我,是因为我警察的身份,我放他,是因为有足够的把握随时抓他。只是我大意了,没有想到他居然敢摆我一道。”冯晋骁停步,却没有转身,“所以,你才有机会抓他妻女。”
沈俊苍凉一笑:“如果我们易地而处,冯晋骁,你比我狠。”
易地而处?这种假设不成立。可说到狠,不是天生,而是被你们这些亡命徒逼出来的。
冯晋骁回头,目光如出鞘的军刀一样锋利,他说:“过奖。”
被押上警车前,沈俊转身看萧语珩,沉默的目光有旁人读不懂的深意。
冯晋骁不发话,柴宇就任由他静立不动。片刻,沈俊的神色稍有缓和:“我今晚过来,是有样东西想给你。”他说着,低头看向自己胸口。
冯晋骁抬眼示意,柴宇顺着沈俊的目光伸手掏出他外套内袋里的一个女式钱包。
萧语珩看着那个玫粉色的钱包,一怔。
与她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林立不禁想起六年在古城深巷遇见的女孩。
女孩的声音低柔清脆,犹如石子入水的声音,涟漪过后是平静,“请问出城该怎么走啊,我迷路了。”
他应声回头,就看见那个身穿长裙,头戴草编帽的女孩子,她似乎是走热了,脸蛋红扑扑的,而她的眼睛,清澈见底,明亮动人。
不自觉就柔和了语气,他指指身后的巷子:“逆水而上。”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是顺水而进,逆水而出吗?无论我从哪条巷子走?”
他眼里难得有了笑意:“没错,顺水进城,逆水出城。”
女孩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她本来已经要转身走了,却忽然发现他的异样:“你的手怎么了?受伤了吗?需不需要帮助啊?”
他保持着端手的姿势不动,眼里的笑意因她细心的发现更暖了:“你要怎么帮我呢?”
女孩摸了摸帽沿,“送你去医院啊。”
“你找得到路吗?”
她摇头,然后眼睛一亮:“你一定找得到,你带路就好了呀。”
孩子气的表情似乎是在求表扬,他失笑:“谢谢了,不用。”
“这样啊,那你记得自己去看医生,再见。”她笑盈盈地跑走了,脚步轻快。
他莫名地产生了叫住女孩的念头,可当时有很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办,只能放弃。当女孩轻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他转身欲朝相反的方向走。
感觉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低头,是一个玫粉色的钱包。他俯身捡起来,回望女孩跑走的方向,除了各色游客外,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谁知就在当晚,在音乐火塘里,居然又遇见了。她那么快乐地唱着歌,唱着那首《一瞬间》。可惜,当时警方的专案组正在满世界地找他,他无法现身。
算了,一个尚未成年的女孩罢了,能活着,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但鬼使神差地,就是想在踏上逃亡路前,见她一面。当时就在想,如果罗永把她带来,他就原谅罗永的背叛,然后再把钱包还给她,从此,相忘江湖。
结果却是,独自上路。
而钱包,他保留至今。
理智一次次地提醒他,不要沾染她,却怎么都控制不了心里那份念念不忘。于是,六年后再次偶遇,他到底是接近了她。她却全然忘记了古城之遇,甚至是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防备之意。
那也没有想过动她。直到那天为了让她避险以告别之名相约被拒,听她说了那句:“朋友之间的正常交往我男朋友是很支持的。”他恍然记起,她有个无所不能的男朋友。
冯晋骁,我就看看,你是怎么护她平安的。
能救她,是你的本事,也是本份,救不了,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
一念起,就是杀机。
最终,和预期的所差无几。
沈俊依旧在笑,他最后说:“物归原主。”
沈俊案告破,冯晋骁又忙了一阵儿,指导审讯,出席会议,警队考核,恨不能把人一分为二,所以接连几日,别说他的人,连电话都没来一个。萧语珩虽然猜到他在忙工作,面上一如往常,心里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火冒三丈,心想:才好几天啊,就又不拿她当回事了。
其实冯晋骁倒也不至于那么没长心,毕竟冯队的情商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况且对于萧语珩,他是放在心尖上了的,只不过这段时间对于宝贝女友的上机时间掌握不准,每次电话打过去,恰巧赶上萧语珩在飞,手机关机,这才导致两人没联系上。
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顾南亭也给萧语珩添赌。一晚,那人在餐桌上看见她,稍显意外,当着顾长铭和萧素的面问:“冯晋骁怎么还没来接你?”
尚不清楚晋骁哥哥与南亭哥哥之间的火药味是如何消散的萧语珩因他的一个“还”字,拿脚在餐桌下踢他,以表不满。
偏偏顾南亭一脸无辜:“怎么了?不是要我堂堂顾总当司机亲自给送过去吧?”腿上又挨了一下,他绷不住笑:“你踢我今晚也没空,有约。”
萧语珩切一声,“恭喜顾总终于有人约了。”
什么话,他可是货真价实的钻石王老五,以前没约,不过是他没那份心思。顾南亭坏心地把她的头发揉乱,笑言:“有男朋友却没约,你比我伤感。”
萧语珩扑过去打他:“你都伤感三十多年了。”
顾南亭边躲边难得地逗她:“干嘛呢这是,恼羞成怒啊。”
萧语珩像个孩子似的狡辩:“是你先说我的。”
他们终于又能像从前一样,如同孩子般疯闹在一起。顾长铭轻轻地搂住了萧素,萧素望向丈夫的目的漫溢着温柔和幸福,两人相视而笑。
顾南亭耐心极好地陪萧语珩玩了会儿,等她心情明显好起来,才拿了车钥匙出门。一路急驰,二十分钟后,总载车停在了中南航空的员工宿舍楼下。在车里坐了很久,他拨出去一个号码,接通后惜字如金地说了四个字:“我在楼下。”
电话那端的回应竟是出乎意料的拒绝:“我明早有飞行任务,睡了。”然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异常干脆,没有余地。
既然如此,顾南亭去找萧熠喝酒,结果皇后酒吧竟然在停业装修,一问才知,沈俊落网那天,罗强的手下把场子砸了,萧熠却连眼都没眨一下,只吩咐重新装修,对于酒吧的损失,只字未提。对于萧熠与赫饶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牵扯,顾南亭略有耳闻,他为萧总以百万代价配合警方抓人,感到佩服。
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在凌乱的演艺厅给萧熠打电话,他调侃:“萧总果然财大气粗,一怒为红颜的气魄,无人可比啊。”
萧熠应该是在外面,隐隐风声中,他没好气:“和警察作兄弟,是我这辈子最错误的决定。”
明知道萧熠指的是冯晋骁,顾南亭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失去了一个贺熹,就有赫饶补位,从刑警到特警,萧熠,你的待遇越来越高了。”
“这种待遇不是谁都消受得起。”萧熠不怒反笑,有着自嘲的意味:“作为男人,当你想近一个女人的身都成了难题,你就知道窝囊两个字怎么写了。”
除了知道是冯晋骁的徒弟,顾南亭对赫饶的了解几乎为零,可仅凭这一点,也足以判断赫饶的实力。可萧熠是何许人?能让堂堂萧董承认窝囊,事情太不简单了。顾南亭有点火上浇油地问:“怎么,和你动真格的了?”
萧熠揉揉酸疼的肩膀,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大动干戈。”
想来是没占到便宜。莫名地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顾南亭一笑:“那就算了,反正你心思也不在人家身上,少招惹为妙。”
原本是可以这样收场的。没有开始,亦没有结局。毕竟感情的事,不是你爱我,我就一定要回报以爱情。可是,怎么会莫名地觉得心有不甘?这种情绪……萧熠一时无语。
这沉默背后蕴含的深意……顾南亭朗声笑:“萧熠,你栽了。”
萧熠不信,他斩钉截铁地反驳:“怎么会?!”
“敢不敢赌?”顾南亭顿时来了兴致:“一年为期,我等着看结局。”
为了贺熹,已经输了一个六年。爱情这东西,萧熠告戒自己不要轻易碰触。可对方是赫饶,他竟然犹豫了。萧语珩说:她爱你,比你爱贺熹久。冯晋骁说:她在我身边三年,唯一一次请假是你走的那天。柴宇在沈俊被捕后说:组出手救你时,被罗强刺了一刀。。
然而十分钟前,赫饶那么平静坦然地说:“我是警察,受伤不足为奇,不是你,也会是为了别人。所以萧总实在不必在意,至于感谢,如果你不表达出来心有不安的话,那我就接受了。不过,我有人照顾,就不劳萧总费心了。”然后当着他的面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车。
对于萧熠而言,清晰的记忆都是与贺熹有关的,可他偏偏记得:那辆车的主人与赫饶读警校期间常来接她的男人是同一个。
萧熠就笑了:“我也想知道,最后那个人,是不是她。”
算是默认了这场没有赌注的赌局。
在顾南亭和萧熠这两个全G市最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定下赌约之时,同一座城市的两边,冯晋骁和萧语珩的时间终于在同一频道上了。
在警队连续奋战了几天的冯晋骁回到家,面对一室冷清,竟有些不习惯。本想收拾下自己直接去顾家接人,进了浴室才觉不对,他愣了几秒,返回卧室拉开衣柜,果然属于萧语珩衣物全没了。
居然趁他不在家搬走了?冯晋骁就有些火了。
手持电话,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脸色不太好,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火气:“又闹什么别扭?和我赌气吗?萧语珩我问你:我还是不是你男人?!”
萧语珩因他生硬的质问被挑起了火气,负气地说:“你不想是的话,随时可以辞职。”
冯晋骁被噎了个内伤,可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意识到语气重了,后悔之余又不好立马服软:“没错,那晚是我考虑不周,尽管安排了赫饶作机动,却没算到沈俊速度那么快。但是你应该明白,我比谁都不希望顾南亭出事。”
“因为是你,我怎么样都可以。可那是我哥,冯晋骁你知道吗,只差一秒他就没命了。”眼前回放沈俊持枪指着顾南亭的一幕,萧语珩的眼圈忽然就红了:“这是他现在平安无事,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冯晋骁听出她的哽咽,却因她一声不吭搬走控制不住脾气:“可事实是,我并没有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萧语珩瞬间拔高了音量:“那是你应该的!”
电话那端就沉默了。
他不说话,萧语珩也不开口。
良久,冯晋骁沉声说:“对不起!”
萧语珩“啪”地一声挂了电话。
该死的沈俊,临死了还给他找事。明明没有杀顾南亭的动机,偏偏要给他添赌。幸好顾南亭平安无事,否则他和萧语珩还能继续吗?冯晋骁在心里把沈俊骂了一百遍不止,转念想到那个神经病捡了钱包不还,给他和萧语珩的相遇作了铺垫后,气消了点。
又厚着脸皮把电话打过去,结果大小姐不接,冯晋骁揉揉太阳穴,耐心地编辑短信:“是我不对,没顾及周全,你别生气。”半天没回应,他再发去一条:“今天晚了,我过去会打扰萧姨休息,明天去接你好不好?你不回复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招果然好使,萧语珩马上回复:“不好。”
冯晋骁只好问她:“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搬回来?”
隔了不久,萧语珩的回复就来了,她说:“不搬,又不是我家。”
这小性子啊,冯晋骁放低姿态:“听话,我已经累的没力气哄你了,你不心疼我我都不计较了,还气我。”尽管是短信,竟也能感受到他话语间的缱绻之意。
萧语珩的态度缓和了一些,隔了会儿,她回:“你就没气我啊。”
这算是答应了吧。冯晋骁微微一笑:“可我比你好讨好,只要你笑一下,我气就消了。”
谁要讨好你!顾家别墅里,欣赏手机里冯警官帅照的某人把脸埋进枕头里,微微嗔道:“讨厌”。是讨厌,还是欢喜,听语气便知分晓。
又是明媚的一天,阳光暖暖地投射到身上,舒服得萧语珩忍不住伸了个懒腰。然而,这个幅度有点大的伸懒腰动作忽然停滞了。萧语珩站在二楼阳台上,视线所及之处站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
神清气爽的冯晋骁在静谧温柔的晨光里望着她笑。
应该矜持一下的,却发现太难。萧语珩唇角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开来,最后,终于在那人一瞬不离的仰视下,笑开。
冯晋骁用左手指指右手拎的袋子,扬扬下巴。萧语珩跑回浴室对着镜子仔细地照了照,确定很美很完美后又稳了稳情绪才下楼,冯晋骁已经被萧素迎进门。
萧语珩走到萧素身边,挽着妈妈的胳膊,绷着小脸问他:“这么早,来干嘛?”明艳的面孔上已流露太多掩遮不住的喜悦,却不自知。
作为母亲,萧素太了解女儿的口是心非,宠爱地轻责:“还不是被你作的。”
萧语珩微微脸红,底气不足地说:“我哪儿有。”
萧素笑看向冯晋骁:“有或者没有,晋骁最有发言权了。”
冯晋骁把专程驱车去城西买来的萧语珩最爱的早餐递给顾家阿姨,认真地回答:“她很懂事。”言语简单,没有丝毫敷衍之意。
面对萧语珩小无赖似的得意洋洋,萧素无奈:“晋骁你就惯着她吧。”
冯晋骁微笑:“应该的。”
很快地,出去晨练的顾家父子回来了,冯晋骁理所当然地被留下吃早餐。这是六年来,冯晋骁第一次在顾家用餐,萧语珩坐在他旁边,享用着爱心早餐,心里安稳踏实。
席间,冯晋骁神色认真地询问顾长铭和萧素:“我爸妈明天的飞机回来,他们想亲自过来拜访。顾叔萧姨,你们看什么时间方便?”
拜访的目的不言而喻。与萧素对视一眼,顾长铭欣然答应:“随时欢迎。”
萧素则嘱咐女儿:“珩珩你记得明天和晋骁一起去接机。”
对于冯家二老,萧语珩早在冯晋庭的婚礼上见过,并不陌生。此时,她却不好意思了,小声说:“我明天要飞的啊。”
一直沉默的顾南亭适时开口:“我来安排,你飞完今天就,休疗养假吧。”
因为警队还有事,冯晋骁不能送萧语珩去机场。坐上顾南亭的总裁车,萧小姐还在愤愤不平:“你就是来蹭饭的。”
冯晋骁也不生气,握了她手一下,承诺:“晚上去接你。”最后郑重地对顾南亭说:“有劳。”
在冯晋骁为萧语珩关上车门后,顾南亭问:“即便你当时没赶到,也会是别人对吗?”
冯晋骁没有否认:“我不想看到你为她受伤。”
行动前,冯晋骁郑重交代赫饶:让你作机动,是防犯着沈俊转移目标。顾南亭的安危是首要的,相比珩珩,沈俊对他才是无所顾及。”
赫饶承诺:“如你所料沈俊临时改变主意的话,我一定能赶过去。”
就这样,在接到冯晋骁的指令后,赫饶第一次对萧熠提要求:“再快点萧哥,我必须在十分钟之内接应到顾南亭。”
所以,冯晋骁抢在沈俊扣动扳机之前开枪时,赫饶已同时瞄准了沈俊。在拥有与冯晋骁不相上下的射击技术的赫饶面前,沈俊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也就是说,即便冯晋骁没能及时赶到,顾南亭依旧会平安无事。
这样的答案也算意料之中,顾南亭微仰了下头,似乎是在压抑什么,然后骂道:“我他妈真心讨厌你这股自信劲儿。”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在萧语珩不解的目光下扬尘而去。
萧语珩上机后,顾南亭去调度席,中南航空的员工难得偶遇他,纷纷恭敬地向这位冷面BOSS问好,顾南亭只顾接听电话,对此视而不见。直到迎面走来身穿飞行员制服的程潇,他才抬了下眼。
目光在半空中相遇,程潇姿态从容,嗓音清脆地叫了声:“顾总。”
顾南亭收回目光,径自走过。
同样的,程潇脚下也未作停留。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近在咫尺,然后,擦肩而过。
深夜,返回G市的萧语珩才走出机场,手持香槟玫瑰的冯晋骁就迎了上来。同事羡慕声中,忽然有些感慨的萧语珩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抱怨某人:“六年才送一束花,还是玫瑰,冯队你好吝啬好俗气好没品味啊。”
身为男朋友,冯晋骁也自知失职了。带着歉意和宠爱意味地凝视萧语珩透出疲惫的面孔,用被嫌气的玫瑰把她的拉杆箱换回来:“我这辈子干得最有品味的事是娶你做老婆。其它的,选择性忽略吧。”
一声“老婆”引得菜菜姑娘尖叫,“原来冯警官是来向我们语珩求婚的啊——”
话音未落,立即就有人附和:“求婚求婚,在一起在一起!”
“谁是你老婆啊。”萧语珩的脸瞬间如红霞晕染,假意拒绝的同时不好意思地抬手欲打。
冯晋骁顺势接住她的手,握紧,语带暖意:“除了你,还能是谁。”
回到家,没有预想的烛光晚餐和求婚,萧语珩不免有几分失望,转念一想,凭冯晋骁不解风情的个性,送花已是突破,一面自我安慰知足常乐原谅了冯队,一面开开心心地找花瓶插花。
冯晋骁洗完澡等了半天,期间还柔声提醒了句:“我要睡了啊。”也不见昔日热情的小女友投怀送抱,到底还是没忍住,略有不满地说:“你还睡不睡了?”
萧语珩看都不看他,径自修理着花枝:“睡你的呗,又没人拦着。”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
果然,冯晋骁的耐心是有限的。
“啊——”下一秒,萧语珩腰间一紧,整个人就被抱了起来,随后又被扔到床上,然后一百六十多斤的某人直接压了上来,似笑非笑:“没人暖床,我哪儿睡得着。”
萧语珩闷哼一声,抬手在他背上呼了两巴掌:“你要弄死我啊,腰都要断了。”
冯晋骁也不觉得疼,眼里含笑:“我还什么都没干呢,腰怎么会断?”
萧语珩伸腿踢他,“冯晋骁你流氓!”
长腿一伸压住她的,冯晋骁俯低头,在她馨香的颈窝重重地吮了一口:“造反了啊,居然趁我不在家搬走,自己说,是不是该给你长长记性?”
萧语珩被咬疼了,小狮子似的扭来扭去:“留下来便宜你吗?想的美!上次搬的匆忙落了东西,等会正好拿走。”言外之意今晚不准备在他这过夜。
那怎么可以?冯晋骁吮出吻痕才罢休,不急不缓地说:“你都走不了,怎么拿?”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透出一种罕见的邪佞,性感的萧语珩心都酥了,偏偏他还暧昧地补充:“既往不咎,下不为例。再犯,看我不活剥了你,三天下不了床是轻的!”
萧语珩哪里是轻易服软的主儿,牙尖嘴利地反驳:“指不定下不了床的人是谁!我可是记得,这段时间有人很不行。冯队,你不要逞强啊。”边说边懒懒地伸出胳膊搂住冯晋骁的脖子,恃宠而骄的小样子惹得某人心痒难耐。
自从知道萧语珩小产过,出于对她的心疼冯晋骁一直压抑着对她的渴望,两个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做过,结果居然被她说成“不行”。这两个字对于男人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血气方刚的冯晋骁决定给她点教训。
把人牢牢控在身下,冯晋骁虎着脸吓她:“送花确实不是我强项,不过,以实力说话,我最擅长了。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你男人有多行。”
萧语珩不甘心就这么被拿下,推他,推不动。盯着她妩媚生动的脸,冯晋骁的双眸似火般燃烧起来,似乎连呼吸的权力都要剥夺,他以强势的姿态霸占了萧语珩的唇舌,然后吻得越来越急,微带薄茧的手更是急不可耐地伸到了她衣服里。
舌尖被他吮吸住的瞬间,身体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完全不抗拒他的碰触,甚至渴望他的抚摸,萧语珩攀紧他肩背,热情地回吻。冯晋骁的呼吸重了,手上的力道也愈发的大。萧语珩哪里承受得住,当冯晋骁的吻落在她颈间,她嘴角不经意溢出两声轻喘,紧贴着冯晋骁的身体一下一下的蹭。
冯晋骁被她磨得脊背都麻了,可就在他准备更进一步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停下动作,手探到萧语珩大腿内侧,果不其然听见她说:“哎呀,忘了告诉冯队,我正被大姨妈关照哦。”冯晋骁是真想弄死她。
萧语珩被他一脸的挫败和无奈取悦了,小脸贴着他的脖颈:“这可怎么办啊。”
冯晋骁气得放松了身体压住她,无奈:“就作吧啊。”
萧语珩笑出声来,伸手抱住他。
第二天,冯晋骁醒来时就有萧语珩笑脸以对。那明艳如同十七岁的笑容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亮起来,璀璨如花。亲亲他的宝贝,晨光中的男人微笑:“等会见了爸妈,乖一点。”
萧语珩俏皮地眨眼:“晋骁哥哥放心,‘内部矛盾内部消化’的道理,我懂的。”
冯晋骁揉揉她睡得乱乱的长发,眼神宠爱至极。
对于萧语珩,冯家二老自然是满意的。等了盼了多年,小儿子总算开窍要把婚事提上议程了,他们倍感欣慰。机场大厅里,冯妈妈见到未来儿媳妇来接机,拉住萧语珩的手,眼里有明显的湿意:“好孩子,你受苦了。”
为宽老人的心,萧语珩亲热地挽住了准婆婆的胳膊:“现在您回来了,冯晋骁可不敢欺负我了,是吧阿姨?”
冯妈妈微微嗔道:“怎么还叫阿姨,我以为该听到一声别的称呼。”
萧语珩闻言恨不得连脚趾都羞红了,求助般望向冯晋骁。结果那人不但不帮她,还逗她:“害羞什么,早晚都要叫的,先习惯习惯。”
萧语珩恨不得咬冯晋骁一口。
冯妈妈是过来人,见萧语珩不吭声,拉过她的左手看了看,果然,手指上是空的。
“还以为你长进了。”冯妈妈脸色一沉,训斥冯晋骁:“婚都没求,还敢大言不惭地让我们回来会亲家。盲目自信的毛病,和你爸一个德性!”
无辜中枪的冯海立刻责备地看过来,冯晋骁迫于他爹的视线压力,扒扒头发:“不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么,再说了,水道渠成的事——”前一句是实话,至于后面那句——冯队,你娘骂的没错,盲目自信这病,得钱治了。
当天,萧语珩留在冯家大宅用晚饭,冯晋庭赶在开饭前接了图图回来,惟独叶语诺没露面,对此,冯家没人过问一句。后来,冯海把两个儿子叫进了书房。
书房里,冯父问:“你打算怎么做?”
神色无波无澜的冯晋庭坚定地回答:“她是我妻子,我儿子的妈妈,我们没有理由不在一起生活,而且我相信她是爱我的。”随即看向冯晋骁:“事已至此,再多抱歉的话都于事无补,可是晋骁,请允许我代小诺向你和珩珩说一声:对不起。”说话的同时,冯晋庭向冯晋骁弯下了腰。
冯晋骁承受不起哥哥这份沉重的歉意。
所以,冯晋庭没能完成这个鞠躬的动作就被他扶住了手肘。
“你对叶语诺有多心疼维护,我对珩珩就有多少,身为人父,孩子对你意味着什么,你比我更懂。”冯晋骁微仰了下头,压下胸臆间难言的涩意:“我只愿以后在这个家里,不让我的珩珩受委屈。”
血脉相连,冯晋庭那么真切地感同身受弟弟失去孩子的疼,此刻,因为感动于弟弟的谅解,他重重点头:“谢谢。”
“她是经历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委屈,甚至是痛苦,但这并不能成为她伤害别人的理由,有些事情终归是她做错了。我也冷静想过,如果当年知道她导致你小产,我必然不能容她在冯家。可是现在,为了大哥,为了图图,”握住萧语珩的手,冯晋骁说:“我们原谅她一次。”
如果化解她和冯晋骁的心结,要以冯晋庭和叶语诺的婚姻为代价,萧语珩宁愿那个秘密被时光掩埋掉。依偎进他怀里,她说:“冯晋骁,谢谢你。”
谢谢你懂我的为难和挣扎,谢谢你在我不知所措时替我拿主意,谢谢你,在我身边。
冯晋骁亲亲她发顶:“以后在一起,我希望照顾好你,不惹你伤心,不对你说‘对不起’,而你,永远都不用对我说感谢。”
萧语珩明明在笑,可眼眸里却清晰地涌起了泪意:“晋骁哥哥,你真好。”
冯晋骁挑眉:“既然我这么好,还不快亲我一下表示奖励。”
萧语珩眉眼弯弯地仰头吻上他的唇——
当一切尘埃落定,中南航空和海航两大国内航空界龙头企业与另外两家航空公司受省台邀请为一档名为“以鹰的飞翔,书写梦想”的关于空姐和飞行员的综艺节目的录制。
那一晚,简直是G市的不眠之夜。
出于收视考虑,电视台居然按颁奖盛典的形式来完成这期节目的制作。当晚,除了参与节目录制的主角,还有几大航空公司的高层,甚至是协助冯晋骁完成求婚大业的特别突击队和纯来看热闹的萧熠都要走过红毯,在展板上签名入场。
率先入场的是明航和港行两大航空公司,优雅大方的空姐身着华丽的晚礼,引起全场第一波掌声。然后是海航,走在前面的自然是一身正装的冯晋庭,与他彼肩而行的是他的妻子,一袭宝蓝长裙,光彩照人的叶语诺。灯光下,温文而雅的冯晋庭牵她的手,微微含笑。
两人身后是海航的精英团队,其中自然少不了程潇所说的英俊帅气的男机师。媒体的关注下,男机师向众人挥手致意,下一秒,中南航空以楼意琳为首的姑娘们尖叫声顿时引爆全场,见顾南亭眉心微蹙,程潇语带笑意地附在萧语珩耳边低声说:“我说的没错吧,海航的男机师业内最帅。”
言语间,作为特邀嘉宾的冯晋骁、萧熠,以及赫饶踏上红毯。
冯晋骁本意是让萧熠携赫饶出场,又担心做得太明显惹毛了徒弟拒绝出席就麻烦了,只好插一脚进来。赫饶深知师父要在这晚向萧语珩求婚,不得不来。
“现在走上红毯的是今晚三位神秘嘉宾,海航二少冯晋骁先生,萧氏董事长萧熠先生,以及他们美丽动人的女伴赫饶女士,感谢三位光临,与我们共襄盛举——”
行至红毯中段,冯晋骁和萧熠像是事先商量好了似的,同时伸出手。赫饶微一怔,随即将左右手分别搭在两人掌心,冯晋骁弯唇,轻轻托着她的手,萧熠则是收拢手指,握紧。
程潇边不顾形象地随楼意琳等人尖叫,边对萧语珩说:“你们家冯晋骁世界最帅啊,他腕间的袖扣是你送的吧,我都怀疑他这个动作只是为了向你示爱啊。”
冯晋骁恰在此时回首望过来,萧语珩远远看着一身正装的他,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顾南亭的脸色更难看了。
“下面隆重请出航空业最年轻有为的总裁,中南航空掌舵人顾南亭先生——”
主持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作为压轴出场的顾南亭现身红毯尽头,他左边是优雅大方的程潇,挽着他右手的则是俏丽动人萧语珩,一个是业内闻名的女飞,一个是中南航空当家空姐,一个白衣亮丽,一个火红媚气,场景如画,亮煞黑夜。
掌声尖叫声中,程潇不小心被自己绊了一下,就在她以为要当众出丑时,顾南亭已用左手扶住了她,外人看来,完全不着痕迹,可程潇清楚地听见那位冷面总裁低声训斥她:“穿那么高的跟,逞强。”
镜头里的程潇依旧在微笑,惟有顾南亭听见她反驳:“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中南航空是作为压轴入场的,他们进入演播大厅后,节目即将开始。
片刻,除冯晋庭和顾南亭依然是一身正装外,空姐及机师们均以换装。海航除客舱部负责人叶语诺着天青蓝色制服外,另外一位空姐穿以中国红为主色的套服。中南航空萧语珩身穿镶蓝边立领白衬衣,配藏蓝色背心及裙子,气质稳重,而颈间蓝条丝巾又凭添了几分朝气和活泼,她身旁的蔡婷婷着靓丽的木棉红套装出场。明航与港航的空姐分别以芙蓉红和神秘紫制服亮相,海航男机师与程潇则是统一的白色飞行员制服上场。
当十人同时亮相在舞台上,毫无疑问的——制服诱惑。
主持人逐一对他们进行介绍时几次被打断,掌声经久不息。
台下的陆成远酸酸地对冯晋骁说:“该穿警服来的,我们棋差一着。”
冯晋骁笑而不语。
台中央,空姐飞行员们与主持人精彩互动,向观众展现民航乘务员的职业风采;台侧,冯晋庭与顾南亭总能在适当时向大家普及民航知识。猜词语默契大比拼中,顾南亭与萧语珩的兄妹组合最终败给冯晋庭与叶语诺的夫妻档。当顾南亭把“做个面膜”猜成“画饼充饥”,把“瞎子点灯”硬说成“盲人摸象”,冯晋骁都为萧语珩着急。
游戏过后,根据导演组安排,冯晋庭和顾南亭接受主持人现场采访。
女主持优雅落座:“我们今晚的主题是‘以鹰的飞翔,书写梦想’,不必我多说,相信台上的几位已经猜到,我接下来的问题一定是与天空和梦想有关。那么我想先问问顾总和冯总,作为航空公司负责人,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顾南亭示意冯晋庭先来。
冯晋庭接过话筒,先儒雅一笑,才开口:“节目录制之前知道有这个环节,我问导演可不可以说没有梦想。导演说,你这么大一个总裁说没有梦想,让我们情何以堪啊。”现场的观众失笑,他停顿了下,只说了一句话:“梦想于我而言,在我娶到心爱的女人为妻,在她为我生下可爱的儿子时,变得不再有他们重要。”
叶语诺瞬间泪湿,接过萧语珩递来的话筒,她平复了一下,开口时依然哽咽难平:“在我几乎忘了自己最初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我遇上了晋庭。而我最终的梦想,在他为我承担过错时,变成了他。冯晋庭,我爱你。”
迟了整整六年,他还是等到了这句我爱你。不枉他坚持不悔。
现场热烈的掌声中,冯晋庭紧紧拥抱他的爱人。
话筒到了顾南亭手里,他沉默了足有一分钟,就在女主持快沉不住气以为他忘词时,他淡淡一笑,也只说了一句话:“我没有鹰的翅膀,依然可以像鹰一样飞翔。”
如此志得意满,才是睨视航空界的顾南亭。
掌声由冯晋骁起,许久未落。
这就完了?女主持都快哭了,这和彩排时的台词完全对不上好吗?不是说好了走轻喜路线嘛,怎么改为煸情催泪篇和简洁励志篇了?这些个总裁真是太讨厌了啊。
幸好导演很淡定,掌声渐低时,他及时切换了音乐。
然后,现场灯光逐一暗下去,当一束追光把台中央那一圈照得犹如白昼,萧语珩已经站在了那里。现场包括冯晋骁在内,都在黑暗里摒息以待。
前奏结束,萧语珩独特动人的嗓音在演播厅响起: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Happy birthday,多么平凡的一句话,Happy birthday;
从童年到现在,你对我说过十六次,在这个夜晚,我只想要对你说;
请你看一看这里,Happy birthday,那属于我们的记忆,Happy birthday;
从无知到长大,一直有你在身边陪伴,在这个夜晚,我希望永远有你。
这时,萧语珩身后的大屏幕已经开始播放电子相册,从顾南亭第一次带她去游乐园,到他考取飞行员执照抱起她快乐地转圈时被抓拍的笑脸,再到萧语珩通过考核正式成为空乘后首次上机,顾长铭为他们拍下的合影,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共同的经历。
不知不觉,已是十六年。
十六年里,他们带给彼此那么多的美好,是瞬间,也是永恒。
最后,画面定格,顾南亭看着照片中萧语珩的笑脸,想起父亲再婚那天,自己抱着仅有七岁的她,那么开心而真诚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小姑娘咯咯笑着搂紧他的脖子,脆生生地喊他:“哥哥。”
萧语珩面向顾南亭的方向,轻轻地说:“送你的相册,是每年记忆的累积,上面的照片,是我心中最好的你。哥哥,生日快乐。”
连他自己都忘了,今天,是他三十二岁生日。
又一束追光亮起,打在顾南亭身上。他起身,十步不到的距离,走了许久。仿佛每一步不是向萧语珩靠近,而是逼迫心的远离。
工作人员将一个大大的蛋糕推上台,上面有一排小字:“你是我,最美好的天长地久。”
顾南亭看着,就笑了,抬手刮了下萧语珩的鼻尖,他说:“我很喜欢。”
无需昂贵之礼,惟有真心实意。
千金难得。
主持人请他许愿。
顾南亭说:“我的愿望,就是我小妹的祝福。”然后一口气吹熄蜡烛。
激昂澎湃的背景音乐陡然响起,他展手把萧语珩拥进怀里。
瞬间沸腾的现场,没人听见他心底的声音:
再见,我的小姑娘。
冯晋骁放弃了求婚计划。他觉得,这个时刻,该是属于顾南亭的。而这个晚上,是他爱萧语珩的,终点。这最后的回忆,理应由他独享。
两天后,同时休假的冯晋骁和萧语珩出现在海航G市飞古城的航班上。对于冯队选择的渡假地点,萧语珩既没表示不满,也没表现得多欢喜,上机后,她闭着眼睛歪在头等舱舒服的座椅里昏昏欲睡。
飞机进入平飞状态,冯晋骁哄她起来把之前特意交代乘务长给他们准备的早餐吃了,才给她盖了薄毯,让她偎在自己怀里休息。
萧语珩睡得不踏实,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冯晋骁似乎离开了,不知过了多久,叶语诺把她叫醒,指指机舱上方。然后,她就听到广播里响起一首耳熟能详的歌声: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有人问我你究竟是那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是命运的安排也好,是你存心的捉弄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我愿意随你到天涯海角——”
是那首她喜欢的老歌“鬼迷心窍”,而那熟悉的声音分明是——冯晋骁。
竟然是他。
歌声渐弱,叶语诺的声音响起:“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海航FX1366次航班前往古城,现在的时间是十点十五分。六年前,一位先生在同一时间与一个女孩在古城相遇。今天,他有请在座各位在一万二千米的高空为他们的爱情作一个见证。”
机舱的安静顿时被打破,乘客们好奇地议论起来,以目光四下寻找这位先生和那个女孩。
萧语珩一言不发地坐在原位,咬唇的动作召示她有多意外,多期待。
紧接着,冯晋骁低沉磁性的嗓音回旋在机舱上空:
“相识那天,我把那串你准备偷走的吉祥铃买下来送给你,那是至今为止我惟一一次送你礼物。或者它根本算不上礼物,因为我告诉你,只是暂时由你保管,它的所有权归我。G市重逢,你身穿白色礼服向我跑来,那一刻,我有瞬间的恍惚,以为那天婚礼的主角是你。”
“你独自一人来到我工作的城市,守在门外两天,只为给我送一块生日蛋糕。没多久,你拿着录取通知来兑现我的承诺,因为我的敷衍回避,你泫然欲泣的样子,至今为止,我心疼了六年。”
“我在任务中受伤回家休养,本想瞒着你,结果你竟在一个早晨忽然跑来说梦到我生病。当时我没告诉你,你头脸是汗的样子,很美。那时候,十九岁的你,是我女朋友。”
“再次去到古城,我们一起躺在床上透过观景窗看满天繁星,你说让我等你,等你毕业就嫁给我。如果在此期间我敢拈花惹草给你招来情敌,一定要我好看。珩珩,今天我想告诉你:那一晚,没有一颗星入我的眼,我的眼里,只有比星星更亮的你。”
“我当然没能如愿娶到你。当你把那串爱不释手的吉祥铃作为分手礼物还给我,那一刻,我真恨你,恨你给我的是温柔的开始,却用绝情的分手抹杀了全部过程,不留半分余地。面对你的误解,我非旦解释不清,反而打了你。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浑蛋,最后悔的一件事。”
“没有你的三年,我的生活只剩下训练和回忆。每次累躺在床上,我总能想起你曾带着几分羞意地问我:我们会结婚的吧?我说服不了自己接受你以外的任何女人,可我却没有机会再回答一遍。”
话至此,机舱里安静得能听清每一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然后,冯晋骁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现身。萧语珩看着他一步步走向自己,觉得此刻身穿白衬衫的他是世界上最英俊的男人。
冯晋骁行至她身前,单膝跪下:“三年,一千一百天的空白,我失去了以往的自信,我再不敢说:你不会离开我。但我很确定:我再离不开你。六年,我终于明白:这世上,对我真心以待的你,不可辜负。以后,我可能还是做不到每年都记得你的生日,或是在情人节送你花,但我愿意在每一个雨雪天送接你上下班;在你累了倦了时,背你上十二楼;在你遇到危险的一刻,以生命护你。”
温柔地以指腹抹去萧语珩脸上汹涌而下的泪,冯晋骁喉间几番上下,才平稳了语气:“萧语珩,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萧语珩的眼泪噼哩叭啦的掉,紧紧抓着冯晋骁的手,泣不成声。
十七岁那年遇见,他好脾气地告诉她:“偷东西不对,犯法。”
在她迷迷糊糊走光时,他忍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她在音乐火塘被人骚扰,他以最直接也最暴力的方式惩戒对方的无礼。
小别之后,他邀请她参加婚礼,语带笑意:“不用准备礼物,你人来了就行。”
他们的初吻,是她主动,正当她笨拙地不知所措,他已用风衣将她裹紧,加深了那个吻。明明他也动了情,却还取笑:“女孩子不是该表现得矜持一点吗?”
恋爱时,他说得最多的话是:“好好的,别让我担心。”
分手后得知她要退学,他连夜从A城赶回来,面对她的固执的坚持,他终是恼了:“萧语珩,你最好见好就收,我不是非你不行。”
三年后再见,他终于放下身段:“如果现在,你还没遇到另一个誓言会永远喜欢的人,就再给我一次机会。”
调去古城前夜,他愤怒地警告:“萧语珩,你敢再离开我一次,看我还要不要你!”
品尝过思念后,他哑着嗓子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得知她小产,他那么后悔地说:“你不原谅我,应该。”
被她闹到无奈,他以宠爱的语气轻责:“就作吧啊。”
还有至今为止,他唯一一次说爱:“我生命的悲剧就是爱上你这么个能作的女人。”
点点滴滴,零零碎碎,无论甜蜜,或是忧伤,都是我和你在一起。
那些妥贴地存放在记忆深处的与面前的男人有关的痕迹,如同地面上班驳的墙面,在似水流年里静静驻立。
萧语珩细细回味,温柔笑起。
浸湿掌心的,是她的泪,温暖心口的,是她的爱。
冯晋骁用手轻轻磨挲她的脸,“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话虽如此,保持的单膝跪地的姿势却是静待她回答的姿态。
终于,萧语珩开口:“我现在二十三岁,可以拿年轻当资本,我是空姐,从事着别人眼中光鲜亮丽的职业,可我的皮肤会因为工作需要全妆上岗衰老的比同龄人快,我的脾气会因为每天面对形形色色的乘客变得越来越坏,”她努力抑制住眼泪,哽咽继续:“现在的我或许已经是最好的,不可能更好。冯晋骁,你要的,是这个任性能作的我吗?”
“我要的不是十七岁阳光灿烂的你,也不是二十三岁明媚动人的你,我要的只是对我深情不悔的——你的心。作为回报,”执起她的手覆在他左胸口,伴随着有力的心跳,他承诺:“我这里的位置,一并给你。从过去到未来,只属于你。”
以心换心。
这世上,最公平又最诱惑的交易。
萧语珩笑中带泪,她说:“好啊,成交。”
眼眶里太酸,似乎只要一眨就会有泪流下来,冯晋骁缓了缓,才把代表对爱情的永恒追求和忠贞的钻戒缓慢而坚定地戴在她无名指上。
持续不断的掌声中,他把心爱的女孩紧紧地搂在怀里,温柔许诺:“有我在,你永远都不必长大。就依仗我的爱,随心所欲地生活。”
飞机抵达古城,每位从FX1366次航班下机的人都得到了一枝象征爱情的玫瑰。次日清晨,在六年前住过的古城客栈的家庭套房里,萧语珩在缓缓东升的太阳下问冯晋骁:“你干嘛给大家发玫瑰啊?”
冯晋骁自身后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搭在她肩膀上,面不改色地答:“它比百合便宜。”
萧语珩无语,目光中的指责之意十分明显,像是在说:你好小气。
冯晋骁挑眉:“没办法,谁让我要供老婆上大学呢。”
萧语珩的目光从手上的戒指移到桌上放着的C大播音主持专业的入学通知书上:“这辈子,我有过两个梦想,冯晋骁,你知道都是什么吗?”
冯晋骁弯唇笑起:“其中一个肯定是嫁给我。”
萧语珩转身,面对面地和他拥抱:“成为省台当家主持和嫁给你,是对曾经的我而言,最艰难的梦想。三年前分手时,我以为它们都破灭了。之后重新在一起,我知道了得与失之间一步之差的距离。没能完成学业,我并不觉遗憾,因为古城一遇,我把最好的自己给了你,已是梦想成真。冯晋骁,我不想太多,也不要太多,在你身边安稳生活,岁月便得以静好。”
同年底,冯晋骁迎娶他的新娘。
接亲受阻是意料中事,却没想到阻碍与萧熠有关。
贺熹,那个曾被萧熠爱过六年,又与冯晋骁毕业于同一所警校的女子,应邀携夫厉行出席婚礼。然后,特种兵出身,现已是陆军上校的厉行,为表达夺萧熠所爱的“歉意”,负责——堵门。
本不想在大喜之日大动干戈的冯晋骁在持续进不了门的情况下,无奈地对徒弟表示:“看着办吧,门算我的。”
赫饶忍住笑意,对着耳麦说:“头儿有令,强攻!”
然后,不只是门,窗外也得算他的,因为顾家别墅快被给力的特别突击队伴郎团拆了。
孤军作战的厉行见好就收,在贺熹为他介绍师兄新郎时,笑言:“冯队,这你要是生个女儿,我儿子都不敢下手了。”
冯晋骁蹲下身,摸摸厉行脚边那只默默无语的小家伙,“确实需要谨慎,我的女儿,可不好娶。”
那只短手短脚才会走路的小厉先生歪着脑袋看看他,扭脸抱住爸爸的腿,什么女儿,什么娶的,不懂。
婚礼仪式准时开始,身穿婚纱的萧语珩挽着顾南亭的胳膊出场。伴娘楼意琳一袭宝蓝色礼服娇美俏丽,伴郎陆成远全程微笑。
把萧语珩的手交出去时,顾南亭说:“我宠了她十几年,是希望她像公主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而不是为了爱在你身边委曲求全。冯晋骁,善待她。”
接过萧语珩的手,冯晋骁承诺:“她是爱情对我最好的馈赠,我定会,视若珍宝。”
时光如流水蔓延,小冯小姐出生时,正值春暖花开。
小家伙很懂事地没有太折腾妈妈,萧语珩被推进产房不久,响亮的啼哭声就传了出来。可生孩子实在是太疼了,年轻的妈妈连看女儿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就疼得昏了过去。
冯晋骁俯身轻吻妻子苍白汗湿的脸颊,从护士手中接过才称了体重五斤六两的小家伙,低沉的嗓音沙哑不已:“欢迎你,我的小公主。”
萧语珩醒过来时,小冯小姐正躺在她身边呼呼大睡,冯晋骁轻轻抚着她的脸,语气愈发温柔:“活泼好动,像你。”
偏头看看身旁熟睡的小脸,萧语珩好想哭,幸福太满,满到控制不住地要溢出来。
冯晋骁眼底也是湿的,他把女儿软软的小手放在萧语珩手里,然后用自己的大手握住她们娘俩的:“有你们,我已拥有了这世间最好的。宝贝,我爱你们。”
爱情最圆满的结局,是我和你在一起,不分不离。
故事最完美的落幕,是他们成就了钻石之缘,让我们开始——相信爱。
时光不老,只余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