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我差点一踩油门,骑他身上去。

  中午时,我去了银行溜达了一圈,留了两千块修车,剩下的钱全部捐给了养老院。这种不义之财,只能用作善举,我都快被自己感动了,所以午饭我奖励自己吃了顿烤肉。

  吃完午饭回来,行政部通知我,已经帮我联系了双娱的部门经理,谁说大公司办事效率低,这不也挺电光石火的吗?所以我也特配合,骑上大宝马雷霆万钧直奔双娱。

  如果这几年概念的发展称之为迅猛的话,那双娱的发展可以称之为凶残。国内的图书市场,每卖出十本青春图书,有五本出自概念。但国内的娱乐市场,每火十个青春偶像,七个都是双娱的。

  所以,双娱的大厦那叫一个金碧辉煌,我站在楼下看着大楼里出入的俊男靓女,个个光鲜亮丽,手上拎的包,少则上万,动则上十万。这变幻莫测的人生。

  本来一开始也有挺多人看我的,我想着可能他们觉得一女的骑一重型摩托车稀罕吧,平时被看多了我也就习惯了。但我到达停车场才发现,我太自我感觉良好了。

  那个壮得像北极熊一样的保安把我拦下,从头到尾特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问,送快递?还是送盒饭?

  我差点儿一踩油门,骑他身上去。

  至于这么羞辱我吗?我说,我是来谈工作的。他详细问了我找谁什么部门,打了电话才放行。我本来特气愤,但进了停车场才发现,不怪人家保安斜着眼看我。停车场一水儿的豪车啊,特别是那些车牌,不是叠数,就是打头数,个个都是土豪级。我也不算没见过世面,但一停车场都像用人民币装点过一样,我顿时有种,如果说做娱乐的生在天堂,那么做出版就处在地狱的感觉,还是十八层的。

  我大宝马不管放哪儿都显得特扎眼,最后我索性就近停了,管它呢,我大宝马对我来说也是豪车。

  我从电梯一路上了三楼,电梯里一路酝酿笑脸,不是那谁说过,爱笑的女孩儿运气都不会太差。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我顶着热情洋溢的笑脸正准备往外走,然后瞬间面瘫了。我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我心里那一万头草泥马再次奔腾而过……

  没错,我看到了上午才被我敲诈了一笔的冤大头,他本身没有焦点、跟白内障似的双眼,在多看我两眼之后,突然冒出了森然的光。

  他眯着眼睛指我,你……

  我警觉地后退一步,我不认识你。

  说完这话,我差点儿自打嘴巴,这不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常常犯这种智商缺陷的事。冤大头估计也被我逗乐了,龇着大白牙笑得特得意。

  我不理会他,逃窜出电梯。冤大头却跟在我身后不紧不慢地问道,你来这儿干吗?

  这儿又不是你家,管得着吗你。我说。

  冤大头冷笑一声没讲话。

  我正愁找不到人,突然一顶着弯弯曲曲头发的女生伸出脑袋从门边冒出来,是概念出版社的林洛施吗?

  我跟看到救命恩人一样猛点头,是啊是啊。

  跟我来。女孩儿转眼缩了回去。

  我跟女孩儿进了房间,一回头跟见着鬼一样,冤大头也跟着进来了。

  不过,女孩儿看到他也跟见着鬼一样,她说话都结巴了,她说,安、安总……

  我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很快,还感觉到了上帝对我的恶意。

  这个被人称之为安总的冤大头,他截下了我跟双娱的谈判。

  我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山里冒出来的,但那些人都叫他安总,连我要见的经理都不例外,对他一味地点头哈腰,特没骨气。

  他不过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个事你们不用管了。那些人便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我不服。我说,你谁啊?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跟一头大象看着一小蚂蚁似的,装得特高深莫测。

  行,我知道了。反正肯定是一比我牛逼的人。

  认清现实,我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有些英雄气短,我侥幸地想,这么牛的人,肯定没时间跟我这小人物谈合作,也肯定不会因为我们上午的不愉快公报私仇,嗯,肯定不会的……

  我还没做足心理建设,冤大头却一回头伸出手粗暴地打断我,给我。

  什么?

  勒索我的钱啊。

  我面上还赔着笑脸,心里早风云变幻了,恨不得抽自己两大嘴巴,让你手快,让你装好心,现在遭报应了吧。

  不过我是谁啊,我假装镇定,义正词严,那是你赔偿我的修车费。

  行。冤大头鄙视了我一眼,你修完拿发票来给我看,多退少补。

  这次轮到我咬牙切齿了,我说,我精神也受到了创伤。

  冤大头意味深长地道,你知道吗?我们公司的企业文化第一点就是诚信。

  我本来想把对蒋言的那套操行弄出来,继续跟他贫,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诚实得让人信服。

  但想了想,毕竟不熟,而且这人掌控着我的生死命脉呢。我得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所以我特乖巧地闭上了嘴,以不变应万变。

  冤大头走进电梯,我也准备跟着,他却挡住我道,你有什么事情明天来找我谈吧,我今天有事。

  啊?好!我看这事突然有转机,害怕他只是应付我,立刻警惕道,那……安总留个联系方式吧。

  然后,我看到冤大头露出一丝邪恶的微笑,跟阴谋诡计终于得逞似的。

  他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让我恨不得给他上重刑的话,他说,你忘了我给过你名片……明天见。

  说完,他得意地按了电梯关上门,我在外面气得直挥拳头。

  我不得不回到原来的办公室,问那个卷曲头发的女生,安总让我明天来找他,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你能不能给我张他的名片……

  卷曲头发古怪地打量了我两眼说,你上七楼,跟门口的助理讲就行了。

  对了,请问安总叫什么名字啊?我又问。

  卷曲头发再次古怪地看了我一眼,终于吐出了三个字,安慕楚。

  安慕楚……我咬牙切齿,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