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完稿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看了眼闹钟已经是早上六点。
我捞起手机从网上下了条骚扰短信发给蒋言:您好,我们是佛教理事会,在您接到此短信时,我们已经从您的手机话费中扣除了100元作为捐助,为答谢您,本理事会决定授予您至高无上的法号——智障。一连发了十遍,我才快乐地去洗脸。
我可以想象,蒋言在那头听到不停的短信声,然后一脸暴怒地醒来,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不过我一点儿都不怕,他每天作威作福跟个阎王一样欺压我这个小老百姓,我唯一报复他的机会就是趁他睡着发点儿骚扰短信给他。蒋言是个超级易醒的人,而且变态地从来不关机。
我记得刚开始给他发骚扰短信时,他一个电话打过来,在那头愤怒得跟头狮子一样冲我吼:林洛施,你再这样,等着扣工资!
蒋言特喜欢拿扣工资威胁我,不过我知道他清醒后又特公私分明,纯粹一纸老虎,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把他的威胁放心上,骚扰短信依旧风生水起。
谁让我跟他比就只有这一强项呢,睡得少。
不过我站在镜子前,看着蹉跎的脸有些感慨,想想十六七岁时,熬个三天三夜,都照样生龙活虎,还能出去跟广场上的大妈扭圈秧歌。现在就熬了这一晚,眼袋都快掉下巴上了,我兢兢业业地在脸上涂了层粉底才敢出门。
临出门前,手机响了,是蒋言回过来的短信,我看了眼差点儿喷出一口血来。
他说:烧饼,带个烧饼给我。
蒋言知道我有一习惯,只要晚上通宵不睡,第二天早上必定赶到肯德基买俩烧饼补偿自己:一个熏鸡烧饼、一个培根烧饼。我就这点儿爱好。
我迅速地回他:智障,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然后,我骑着大宝马出了门。
我的大宝马是辆拉风的摩托车,我自小匪里匪气惯了——别的女孩儿玩布娃娃时,我在研究摩托车;别的女孩儿玩换装游戏时,我在打“暴力摩托”;别的女孩儿去电玩城玩跳舞机、抓娃娃,我直接朝赛车区跑。
所以,我自小的愿望就是拥有不同款自己喜欢的摩托车,但因为摩托车这玩意儿太拉风,我爸妈对我的想法特扛不住,所以这一愿望从没实现过。现在好了,我长大了赚钱了,回C市挑代步工具时,毫不犹豫地挑了这么个豪华代步工具。我爸妈知道后立刻持反对票:一是觉得危险不放心,二是觉得一姑娘骑一辆重型机车会找不到男朋友。
我从小擅长阳奉阴违,面上跟他们打哈哈说我就看看,就看看。回头立刻问了价格买回家。为这事,我爸每次打电话来没少教育我,不过生米煮成熟饭,而且天高皇帝远的,我也乐得听他几句念叨。
整座城市还没苏醒,街道空荡荡的跟刚被贼洗劫过一样。
街边的早餐店都冒着热腾腾的雾气,看得我肚子更饿了。
不过,我坚定不移地开到了肯德基,我觉得我每天的人生都是被这俩烧饼开启的。我坐在窗边,满足地咬着脆而不腻的烧饼,喝着豆浆,看着窗外渐渐开始人来人往。
回到C市俩月了,这俩月我工作写稿吃饭,过得比和尚都清心寡欲。
我做梦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成一写书的。我刚去新加坡时,因为情绪低落加上孤独,总在博客上写些伤春悲秋的东西,有天蒋言看到了跟我说,你写小说吧,我给你出版。
虽然现在文化产业遍地开花,网络四通八达,写书的也成群结队,但看书的少之又少。我说,我要写了没人看,那多没面儿。
蒋言打击我,你不是特牛吗?你不是张牙舞爪什么都不怕吗?你不是觉得自己走哪儿哪儿都有闪光灯吗?怎么现在当起了缩头乌龟?
蒋言几个反问句把我搞热血了。我说,嘿,蒋言,你还真别激我,我这人最讨厌别人激我,一激我就上套。
就这样,蒋言三言两语将我体内的文艺青年因子勾了出来。
这三年,我出版过两本书,一本小说,一本随笔,竟然卖得都挺不错。这超乎了我的意料。所以现在,我也算半个以写字为生的人,想想也觉得挺有成就感。
我这人有一毛病,就是吃饱了特容易困,我朝胃里塞了两个温暖的烧饼、一杯豆浆后,整个人困得像狗一样。我觉得若是拿根筷子撑眼皮上,我都能把筷子给眨断了。我琢磨着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两小时呢,我也不能这个状态骑车去上班是吧,那是对交通治安和本市人民的不负责。所以,我决定趴会儿。
我已经习惯了走哪儿睡哪儿,我刚从新加坡学习回来在北京蹲市场那年,有阵特穷,又不想老让我爸妈给我打钱,所以别说肯德基了,我连公园的长椅都躺过。更何况,肯德基这冬暖夏凉环境好的算五星级了。那时是深秋我躺在公园长椅上,只穿件薄外套,第二天醒来鼻涕哈喇的,冲进药店买了盒白加黑吞了两颗就去上班了,忙着忙着感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