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呜哇——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光是听着就能感到扑面而来的急切!
很快,省医大附属第二医院的急诊科门口,一辆救护车风驰电掣般的冲了进来。
哗啦一声,救护车车门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推着几台血肉模糊的平车疯狂往里冲!
“让让!前面让让!”
“急危重症!快!快!快!”
救护车声音呼啸,省医大第二附属医院急诊科里的挤挤挨挨的病人和家属,顿时像受惊的鱼群,呼啦啦地乱窜了起来。
急救担架飞快向前,两边的人群为了避开担架,忙不迭的向两边后退。推着轮椅的廖小月吓得半死,赶紧抓住轮椅的把手连连后退,生怕人群冲过来,把轮椅上的老爷子掀翻了去。
好不容易退到个安全的角落,就见急诊科前院又接连冲进了两辆救护车和一辆出租车。紧接着医护人员从救护车上跳下,推着急救担架,双腿几乎跑出了残影般的飙进了急诊大厅。
一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接了出来,大吼着确认:“肋骨断裂,血气胸是不是?”
“是!已经紧急开胸了!快!出血量太大,血压快测不到了!”
一张苍白脆弱且年轻的脸,从廖小月眼前迅速晃过。廖小月脑子里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使得她的眼皮狠狠一跳!心里不自觉的浮起个念头:是……我小时候的记忆吗?
可等她努力回想时,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唯有那不成曲调的、碎裂的旋律一直盘桓在脑海,十几年来,不曾忘怀。
血液滴滴答答的沿着救护担架的路径,形成了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线。又被后来的担架轮子压得不成形状。
“怎么了嘛?高速又发生连环车祸了?”急诊大厅内有个大妈探着头好奇的问。
“什么连环车祸!”一个穿着的士制服的师傅一边抹着脑门上的汗,一边气喘吁吁的往角落里走,试图躲开人群休息一下。
他刚巧站在了廖小月旁边,随口跟那位好奇探头的大妈搭上了话,“不知道哪来的神经病!开着台布加迪,猛冲进人家的院子里!当场把好几人个撞天上去了!我看那些富二代,统统该枪毙!”
大妈惊呼:“那不是死人了?”
的士师傅抹了把脸,道:“那可不是死人了?我送个老头儿去那,正准备停车,那个布加迪就跟疯了一样擦着我车头撞了进去。有个女的,反应快得很,把边上的靓仔推了一把,自己跟另一个男的一起上了天。
那个靓仔砸在了门口的石墩子上,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我车上的那什么老院长看见,当场厥了过去。好在离医院近,我顺手跟着救护车送过来了。”
的士师傅说着火气蹭蹭地往上飙:“踏马的,人老头儿都翻白眼了,我那200多块的车费也不知道跟谁要去。一下午尽白忙活!去踏马的富二代!我看他不是酒驾就是毒驾!一家伙撞死了好几个,赶紧抓起来枪毙了!”
大妈撇撇嘴:“枪毙?想得美!不搞个精神病证明无罪释放就不错了。”
的士师傅噎了噎,好半天后,忍不住叹息道,“那是个什么高饱和的研究院,都是高材生吧。可惜了的。”
廖小月垂下了眼睑,还在努力的想抓住点什么。
的士师傅原地转了好几圈,他不熟这家医院的布局,自己的钱怕是真要不回来了。只好呸了几声,骂骂咧咧的走了。
眼前的的士师傅一阵风似的刮过,廖小月回过了神,赶紧看了看轮椅上的老人。老人不知何时没了气短的症状,已是呼吸均匀的睡了过去。廖小月轻轻吁了口气,没被吓到就好。
作为一个专职看护病人的小保姆,廖小月再无心关注医院里的悲欢离合。推着轮椅,往呼吸内科去了。
轮椅上的老人叫蔡业崧,今年79岁,是个老慢阻肺病人。慢阻肺这样的慢性病没什么好看的,呼吸内科的医生给做了常规检查,没恶化,也没好转。中午起床引起的心慌气短实属典型症状,只能吃药养着,治不好的。
一番交流后,廖小月又推着轮椅往外走。蔡业崧自从六年前,慢阻肺发展到4级后,就隔三差五的跑医院。他儿子倒孝顺,索性在第二附属医院长洲分院的隔壁小区买了套房,一家人都住了进来,又请了专门的保姆照顾老人。
奈何现在保姆市场一片混乱,想请个好保姆那真不是有钱就够的,还得看有没有足够好的运气。蔡家一连请了四个保姆,都是丢三落四没半点责任心,全混日子那种。老爷子好悬没被照顾的蹬了腿。
直到蔡家因缘巧合找到了廖小月,家里才安稳下来。
廖小月16岁来蔡家,至今已经有5年。不仅跟蔡家大大小小混了个精熟,跟医院的急诊科和呼吸内科的医护也全成了老熟人。
只因医院隔壁是个成熟小区,很多医护人员为了上下班方便,或租或买的在此安家。
所以廖小月跟医护们,可谓低头不见抬头见。来医院跟回娘家似的,熟门熟路的给老人捡了药,就推着轮椅走出了医院大门,连马路都不用过的,往小区里走去了。
老人家的睡眠总是断断续续,刚进家门,蔡业崧又醒了过来,幽幽叹息了一句:“我看到那个后生了,长得好靓的,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廖小月柔声安抚道:“放心吧,附二多厉害的医院。只要进了医院还有气,总救得回来的。”
“唉……刚才那个的士师傅,说得是附近那家高饱和凝聚态物理研究所吧……都是国家的栋梁啊!那些人,怎么能开车撞研究所?”蔡业崧说着一个激灵,“怕不是外国的间谍吧!?快!小月!你快打个电话报警!”
“好,好,我马上报警!”廖小月一边在入户花园处换鞋,一边哄着老人家,“我报警了!报国安了!一定不让帝国主义的阴谋得逞!”
听到廖小月的话,蔡业崧又放松下来。他年纪大了,难免有些迷糊。等廖小月换好鞋,他自己刚说了什么,又全忘了。
但刚才急诊科血淋淋的景象让他印象深刻,于是他开始了脑补:“那个厥过去的是后生的阿公吧?要是我看到孙子血糊糊的,怕是要一口气去了。”
“爸,你又乱说什么呢?去医院看了看,现在好些了吗?”一个中年妇女从客厅里迎了出来,正是蔡业崧独生儿子蔡逢生的老婆罗润妹。
蔡业崧年轻时趁着改革东风,白手起家,搞了个专做女装的服装厂。曾经也阔过一阵,但随着制造业的衰落,蔡家的静好服装也渐渐走上了下坡路,把现任总经理蔡逢生整了个焦头烂额。所以日常蔡逢生总忙得不见人影,家里全靠罗润妹照应。
罗润妹是典型的越省家庭妇女,一辈子没出门工作过。从娘家嫁到婆家来,一口气生了仨闺女,足足受了婆家七八年的气,娘家还不好说什么。
直到宝贝儿子蔡立林降生,才总算挺起了腰杆,从典型的家庭妇女,变成了个经典的网络名梗——太子妈。
天下所有的太子妈都差不多一个造型,到了儿子要找对象的年纪,但凡看见个母的都宛如坐镇九重宫阙的老太后,给太子爷选妃似的挑三拣四。至于不配为妃的贱婢,那百分百要严防死守的。
譬如对长相甜美的小保姆廖小月,绝对要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这个在家呆了足5年的贱蹄子勾引了她家宝贝太子。
正巧今天周五,罗润妹掐指一算,她那在农大数学与信息学院读研的宝贝儿子蔡立林要回来过周末。于是她毫不客气的对廖小月吩咐道:“今晚立林要回来吃晚饭,他年轻人,爱吃麻辣小龙虾,你等下去菜市场买三斤小龙虾做了。”
廖小月点了点头,把轮椅交给罗润妹,二话不说的转身出门,往菜市场买菜去了。
罗润妹要廖小月做小龙虾,是带着一点点心计的。越省人不太能吃辣,只有太子蔡立林跟同学混得喜欢上了小龙虾。没有这道菜,廖小月做一套家常菜就够了。
反正越省人的日常饭菜,蔡业崧那个病号也能吃。但添上个辣菜,且是小龙虾这种洗起来很麻烦的东西,不免要在厨房好一阵忙活。这样,能避免廖小月有机会凑到太子跟前,绝了贱蹄子想往上爬的心!
奈何事情总那么巧,今天菜市场的小龙虾品质属实不怎么样。廖小月找了好大一圈,才勉强买到满意的。等她再称上鲈鱼和芥蓝等家常菜,不免比平时晚了不少。偏偏太子蔡立林刚跟导师做完项目,提前下了班,两个人恰恰在小区大门口撞上了。
刚从出租车下来的蔡立林,看到廖小月后,赶紧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来,伸手要接廖小月手里的购物袋。廖小月连忙避开,笑着说:“不重,我自己提。”
蔡立林想着亲妈日常的各种警告,讪笑一声:“看着挺重的。”
廖小月没说话,两个人安静且尴尬的一路往里走。直到进入电梯,蔡立林又忍不住问:“今晚做什么好吃的?”
廖小月敷衍的道:“小龙虾。”
蔡立林立刻绽开了个笑脸:“我最喜欢吃小龙虾了。家里还有没有啤酒?回头我们一起喝两杯!”
廖小月笑了笑,懒得答话。心里十分可惜蔡家不够豪富,既整不出那种保姆有独立电梯和独立房间的居所,自然也摆不出世家大族的谱。家里老老小小带保姆,只得在一张桌上吃饭。可把可怜的太子妈委屈坏了。
尤其是太子妈听见动静走出来时,亲眼看见她家太子正屈尊降贵嬉皮笑脸的跟廖小月说话,廖小月却爱答不理,差点没气出口老血!
廖小月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念出了罗润妹未曾出口的台词:尔等贱婢,竟敢不敬太子!我看你不得好死!
换好拖鞋,廖小月拎着菜径直进了厨房。连太子带他妈齐齐无视了个彻底。再次成功把罗润妹气了个半死。
哗啦,小龙虾落入了水池里。廖小月冷笑一声,要不是蔡老爷子待我不薄,老娘今天就辞职!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才开坑,就收到了各位的霸王票和营养液,十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