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悦休息了一天，昨天又是许稚轮班，算起来已经有两天没来了。
跟着许舅舅和舅妈到人民广场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嚯，什么时候这么多人摆摊了？！”
不仅摆摊的人多，人也多，吴喜梅头都不抬：“摆摊挣钱，那可不都出来摆吗——别看了，赶紧过来帮忙，你妈要忙不过来了！”
“来了来了！”许悦也是给家里帮忙惯了的，迅速去车斗里把小方桌拿出来，又挨个用抹布擦了。
她这边忙活得热火朝天，好不容易才把所有桌子支起来，耳边传来稚嫩的声音：“哥，你看，我说刚刚好了吧！”
许悦抬头一看，一个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正拽着身边高个子男生的衣服下摆，一跳一跳地和对方说话。
“……”男生没说话。
小女孩哼哼两声：“以后听我的！”
“吃卤菜还是吃饭？打包还是就这儿吃？随便坐啊！”许悦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谁，麻利地把两个塑料椅子拖过来，“要吃什么，我去拿本子。”
“嗯。”谢厌无奈地看了眼身边活蹦乱跳的崽崽，“一天换一个称呼，你不累？”
“这叫保持新鲜感，你不懂。”谢若不以为意，自顾自坐进椅子里，往后一瘫，“唉，吃了这么好吃的卤菜，我真是错过太多啦！”
谢厌在她身边坐下来：“不用这么委婉。”
嫌弃他的厨艺完全可以直说。
谁叫小家伙不仅吃得精，还特别挑食。
肥肉不爱吃，空心菜老一点就不爱吃，至于这边的特产鱼腥草，更是看到就捏鼻子逃得远远的。
也不知道是谁把她养得这么娇气——
小家伙说是自己，谢厌是一个字不信。
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宠小孩？
谢若在塑料椅上摇来摇去，一不小心，脆弱的椅子就往后仰倒。
那椅子刚动，谢厌就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椅背，避免了谢若一次后脑勺着地的惨剧。
“小心点。”谢厌收回手，淡淡地说道。
他做得很熟练。
谢若笑眯眯地看着他，哼，嘴巴上说不喜欢小孩，其实很照顾自己嘛。
越来越有当爸爸的样子了，加一分！
另一边，许舅舅正好拌完一盘猪耳朵，抬起头，有些不确定：“喜梅啊，那是不是小禾她同学啊。”
吴喜梅接过他拌好的几盘卤菜，分门别类地装进客人自己带来的搪瓷钵里头，她一扫眼就看见了那个长得特别可爱的小崽崽，旁边那个正给她整理头发的，就是跟小禾一个学校的男孩子。
“哦哟，还真是。”吴喜梅咋舌，“这俩孩子今天怎么又来了。”
倒不是把进门的客人往外推，只是卤菜在这个年头，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精贵的菜，但也不便宜。
因为里面大多数都是猪肉，一般的人家也不会顿顿都吃。
夏天生意好，一部分是因为暑假，学生们回了家，这些处于生长期的孩子可管不住肚子里的馋虫，三天两头就缠着家里要吃。
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夏天喝夜啤酒的人多，对这些有收入的人来说，卤菜下酒是最大的消遣。
周围的小方桌上，大部分坐着的都是打着赤膊，或是穿着白色背心的中年男人。
像这一大一小连着两天都来吃，也没见有家长来，是很稀奇的事情。
“人家爹妈能挣，给孩子多吃点肉，也正常。”吴喜梅左想右想，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原因，反正来者是客，她也就八卦那么一下。
但交代还是要交代的，她冲着正从挂钩上把点菜本取下来的许悦，叮嘱道：“悦悦，那是你姐同学，你悠着点啊。”
不知道是不是遗传吴喜梅的优点，许悦特别会吆喝叫卖。
经常被她一说，一盘卤菜，就变成了两盘，还得捎一瓶饮料。
所以许悦一来，吴喜梅把招呼客人的活儿大部分都给了她。
“啊？那就是——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许悦刚说个开头，就赶紧停下来了，生怕被吴喜梅发现不对，“妈，我过去招呼人！”
好险！
差点在她妈面前说出“大魔王”三个字了。
“诶？”吴喜梅有些疑惑，还想说什么，许悦怪叫两声，把本子顶在头上，迅速逃出了亲妈的视线范围。
“……这姑娘，真是！”吴喜梅哭笑不得，一下也忘了之前要问什么“着急忙慌的，一点都不稳重！”
许稚没想到，谢家这一大一小，说“再来光顾”，竟然不是客气话。
她来的时候，小方桌上已经上完菜了。
今天换成了卤鸭掌和猪耳朵，还上刘叔那边烤了几个串——年糕、金针菇，当然还有烧烤必点的苕皮。
许悦凑到许稚身边：“这就是那个，学校里疯传那个大魔王？”
“……嗯。”许稚点点头，又摇摇头，“和他们说的不一样吧。”
“他们”，自然就是学校里的很多学生。
也不知道流言一开始是从哪里传来的。
但许稚和许悦姐妹俩，都曾经遇到有人言之凿凿地肯定“谢厌肯定打过老师”。
“我也觉得是他们在乱说。”许悦指了指那边“忙碌”的谢厌，“你说是任劳任怨的大哥我还信呢。”
就在刚刚短短的半小时里，她起码目睹了谢厌给小崽崽擦了五次沾上辣椒油的鼻子和嘴巴，两次差点掉到地上的鸭掌都被他成功接住救了回来。
这能是大魔王？
真在学校里嚣张跋扈的人，会对对她这个点菜的服务员都很客气？
会对小孩那么温柔？
古惑仔看了都怀疑人生好吗！
想象一下山鸡带着凶神恶煞的兄弟们和其他帮派火拼，结果发现自家老大陈浩南在给儿子换尿布……
恐怕古惑仔只能宣布就此完结了。
“说起来，旁边那个小妹妹是谁啊？”许悦八卦之心熊熊燃烧，“是他妹妹？”
许稚有些不确定：“是……吧？”
从年龄上看，只可能是谢厌的妹妹。
但他们俩相处的方式，又和普通的兄妹不太一样。
“姐，你不是认识他们吗，去问问呗。”许悦怂恿道，“问问是不是兄妹！”
许稚下意识就摆手：“这样不好吧。”
“怎么就不好啦。”许悦亲热地环住姐姐的肩膀，“难道姐你不好奇？”
许稚：“……好奇。”
说不好奇是假的。
“那就问问呗。”许悦笑眯眯，“要是我跟他们熟悉点我就自己去问了，这不是第一次见嘛，姐你都和他们遇见好几次了，问问也没事儿啊！”
许稚被她说服了：“……好吧，我就问问。”
“那我去忙！”
许悦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继续招呼其他客人去。
许稚深吸了口气，走到小方桌前：“吃得还满意吗？味道怎么样？”
谢若一见她来，就开始狂拍谢厌的手臂。
她嘴巴里塞满了菜，“唔唔”了两声，把菜咽下去：“好次好次！”
她没想到许稚会过来，这会儿眼睛都亮了起来：“姐姐要不要坐会儿？”
“不用不用。”许稚连忙摇头，“等会还要招呼客人呢。”
这个崽崽真的是……太热情了。
看着她的眸子亮晶晶的，一脸幸福的笑容，不知道还以为是许稚亲手做的这一大桌子东西呢。
“姐姐真辛苦！”谢若戳戳身边的谢厌，“你说是不是？”
“嗯。”谢厌没反驳。
谢若笑容更大了：“姐姐，哥哥也觉得你很辛苦！”
她完全无视谢厌投过来的无奈目光，利用一切时间和许稚套近乎。
——还是拉上谢厌一起。
笨蛋爸爸，这是在给你帮忙呢！
崽崽嫌弃地想着。
许稚看了看谢厌的表情。
这次见面，他的表情更轻松了一些，整个人身上的气场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那个，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们。”许稚说道。
思来想去，直截了当地问出来，似乎有点太唐突了。
好像是质问对方不像是兄妹似的。
虽然现在这么问……倒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应该还是会好一点吧？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二人的表情。
谢家一大一小几乎是同时回答。
谢厌：“什么？”
谢若：“那我可不可以问姐姐问题？”
许稚：？
谢厌看了谢若一眼：“你说。”
他和小家伙应该是想到了同一件事。
——那个本子。
“姐姐，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问题，怎么样？”谢若道。
许稚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想也没什么不能回答的，还是答应她：“好啊？”
“那我先问姐姐。”谢若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小本子，一本正经地翻开，“姐姐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呀？”
许稚一愣：“遗憾？”
要说遗憾……
她脑海里迅速浮现出过去的一些事情。
父母？
曾经的学校？
似乎都能算得上是她的遗憾，但也许因为过去了太多年，那种刺痛感也慢慢淡了下来。
“现在的生活挺好的。”许稚看了一眼不远处忙碌的家人，“我没什么遗憾。”
“真的吗？”谢若看看本子，果然什么都没有，小家伙有点急了，“姐姐再想想呢？”
许稚认认真真想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确实没有什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