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就连几乎没有春天的长夏也迎来了万物复苏。
连续多日的小晴天,让马路两边的柳树抽出了嫩芽。
春天是个好季节,连屋外的夜猫都开始了骚动。
可苏家从上到下还是洋溢着一种尴尬的气息。
这一边, 苏自有和白汇美的冷战没有结束,也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而另一边,苏雪桐和司南也加入了“冷战”的行列中,当然这是苏雪桐单方面认为的。
连续好几天, 她都有意地绕开他走路。可也有绕不开的时间,比如说周末。
苏雪桐磨磨蹭蹭十点钟才从楼上下来,厨房里有水声传了出来。
苏自有忙起来是根本没有周末的, 苏雪桐瞥见了桌子上搁着的两百块钱,就知道苏自有并不在家。
而白汇美一个月都没怎么在她面前出现过了。
冷锅冷罩,似乎已经成了苏家的常态。
这年头, 找保姆比找对象还难,听说苏自有托人找了好久,都没能找到可心的。
是以,并不用多想,厨房里的人一定是司南。
苏雪桐觉得自己要做个对美食有抵抗力的大人了, 再说了,她有钱, 什么好吃的买不到啊。
苏雪桐在心里盘算着十一点钟出门, 她听那个赵四正说春夏商场的三楼新开了一家自助烤肉, 她想了想焦香的烤五花肉, 不由咽了咽口水。
昨晚上就没吃饭, 一大早起来饥肠辘辘。
苏雪桐抬眼看了看表,要不十点半就走吧!
念头刚起,就只听厨房里传出了呲啦一声爆油的动静,紧跟着是飘香四溢。
实在不行,现在就得走。
苏雪桐才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司南就出现在了厨房门口,看着她说:“葱油拌面要辣椒吗?”
她坐回了原处,“要,少油,多辣椒。”
一有吃的,节操这个东西就直接下线了。什么冷战?傻不傻啊,又不是几岁的小孩!
苏雪桐一气儿吃了两碗葱油面,原先还会说句谢谢的,现在瞪了瞪眼睛直接往楼上走。
“晚上吃什么?”司南及时叫住了她。
“皮蛋瘦肉粥!”
“家里没有皮蛋。”
“那就白米粥!”
光吃不干,苏雪桐觉得自己没那个脸挑剔。
“去买吧!”司南放下了筷子,没等苏雪桐回应,又说:“一起。”
也不是第一次一起去逛超市了,购物车的轮子咕噜咕噜,这次是苏雪桐在推车。
她寻思着,自己不能光吃不干,也得有所付出。
比如现在,她很卖力地推着购物车,仿佛那车不肯受她控制似的。
“买袋大白兔吧!”
路过了食品区,她停下了脚步,货架上一字排开了各种美味的糖。
司南听见她的声音折返了回来,伸手去拿大白兔奶糖。
“等等!”苏雪桐咬着嘴唇,犹豫了片刻又说:“或者……买袋棒棒糖。”
司南一手大白兔,一手棒棒糖,直接扔进了购物车里。
苏雪桐早就见识过他买东西的简单粗暴,一点都不意外,跟上他的步伐之后,嘟囔:“我就是怕吃不完……”
“我吃!”司南直奔生鲜区。
皮蛋装在透明的盒子里,一盒十个,一盒一盒码成了长城的模样。
司南立在皮蛋长城前,选择了最顶上的那盒,放进了购物车之后,又转头去挑青菜。
嫩绿嫩绿的青菜上还带着泥土的腥气,他禁不住问:“桐桐,吃上海青还是小白菜?”
司南等了一会儿,后面并没有人答复。他一扭头,发现苏雪桐怔怔地看着水果区,注意力仿似完全被红艳艳的草莓吸引了去。
“买完了青菜,再去买水果。”
“嗯。”苏雪桐轻哼了一声,目光里的那个人消失在了货架后,她转回了视线。
这世上居然有人和她长得差不多!
苏雪桐思索了片刻,偏头很认真地跟司南说:“我好像看见我哥哥了!”
“谁?”司南拿着一把上海青过来,下意识四处张望。
“已经看不见了。”
“你怎么知道是你哥哥?”
“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就是男版的我!”苏雪桐说话时,还拿手比划了比划,“比我的个子高,身上穿着校服!就是我没认出来是哪个学校的校服。”
司南道:“没准儿是你看错了。”
苏雪桐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
“你不好奇?”司南想了想,不大确定地问。
苏雪桐听懂他的意思了,推着购物车跟着他一起到了水果区,“没什么好奇的啊!虽然我和他是一个妈妈生下来的,可我都这么些年没有见过妈妈了,跟妈妈的感情淡的像烟云,又何况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他。”
“也不恨他?”
苏雪桐抬起了头,用奇奇怪怪的眼神看了过去。
司南也是那天的偷听者之一。
他还比自己大了十岁,对于苏自有第一段婚姻的来龙去脉应该比她更清楚。
她撇了撇嘴,随口道:“如果恨一个人可以时光倒流的话,那我愿意考虑!”
“你希望时光倒流到什么时候?”
苏雪桐想了想苏自有给她的那张照片,开着玩笑:“就……倒流到我三岁的时候吧!扎两个小揪揪,最爱吃糖的年纪。”
司南挑了一盒草莓放进了购物车,低头的那一瞬间,眉眼轻挑。
时光回溯的话,并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必要。
购物完毕,两个人到了结账区。
正值周末,超市一共开了十个收银台,个个收银台的旁边全都排成了长龙。
苏雪桐和司南站在队伍的末尾,她忍不住左顾右看,对上司南探究的眼睛,她像是干了什么亏心事被人抓了包,略显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司南哥哥,要吃口香糖吗?”
司南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周一上学。
苏雪桐到的比较早,教室里并没有什么人。
第一节 课上语文,苏雪桐打开了书包,掏出了文具袋和语文书。
书都来不及翻开,赵四正一头冲进了教室。
他大声喊:“桐姐!”
“干什么?”苏雪桐不快地扭了脸。
赵四正擦了擦头上的热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桐姐,我还以为我见了鬼!”
“什么鬼?”苏雪桐皱眉。
赵四正的思维还有点儿混乱,乱七八糟地叙述着刚刚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我刚才在学校门口看见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生,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剪了短发,我我我扒了他的肩膀,哎哟卧槽,他脾气可坏啦,回首就给了我一拳,幸亏老子躲的快。要不是看他长得像你,老子就还手了。”
苏雪桐愣怔了片刻,问:“他在哪个班?”
赵四正道:“不知道,我看见他去了教导处!”
苏雪桐将书包放进了桌兜里,二话不说从教室里走了出去。
赵四正越想越觉得稀奇,书包往凳子上一扔,跟了上去。
“桐姐,等等我!万一那小子要是跟你动手,我好保护你啊!”
“我稀罕你!”苏雪桐没好气地说完,一记白眼儿飞了过去,她拐下了楼梯。
桐姐这小脾气渐长啊!
不过,赵四正可没那么容易受到打击,他紧跟了上去。
苏雪桐在教导处门口停下了脚步。
教导处的门半合,她偏了头去看,只看见了一个男生的背影。
教导处方主任注视着新来的学生,越看越觉得他眼熟,“贺天顺,以前在广东上学是吧?”
“嗯!”贺天顺的眉眼下垂,解释道:“我爸在那边工作,现在回来了。”
方主任点头:“老师希望你能快速融入新集体。”
“好的,那我先去教室了!”
“去吧!”
贺天顺转了身。
赵四正尽管早有心理准备,可看清他的脸时,还是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
他小声咕哝:“就是他。”甚至四下转了转,想要找块镜子,好给桐姐对照一下。
苏雪桐立在原地没动,眼见着贺天顺从教导处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听见他问:“桐桐?”
“嗯,是我。”苏雪桐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贺天顺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你好妹妹,我回来了。”
苏雪桐犹豫了片刻,“我要说欢迎你吗?
贺天顺咧开了嘴,收起了手,揉了揉她的头:“傻丫头!”
他忽然间靠近,声音压得很低:“你得知道,这世界上除了父母,只有我和你是最亲近的了。”
他靠过来的时候,苏雪桐下意识往后趔趄了一下身子。
赵四正没有听见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倒是看懂了苏雪桐的肢体动作。
他越上前,猛地一推贺天顺,“说话归说话,凑那么近干吗?”
贺天顺迅速反击,一手揪住了赵四正的衣领,“我在跟我妹妹说话。”
“我呸!女儿大了,爹还得避嫌呢!更何况你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哥哥!”
赵四正手指点在了他的脸上,恶狠狠地说。
眼看两人快要打起来了,苏雪桐奋力将两个人推开。
她故意挡在了赵四正的身前,询问贺天顺:“你在哪班?”
“高三七班!”贺天顺淡淡地挑了下眼眉,觉得眼前的一幕很有意思。他的妹妹下意识不是护着他,而是护着那个傻大个儿。
“那你赶紧进班看看吧!”苏雪桐警惕地说。
贺天顺点了下头,“行,回见啊妹妹!”
那声妹妹他叫的轻浮,好像讽刺一般。
苏雪桐抿着嘴没有回应,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一转身,愤怒地说:“你傻啊!”
“我怎么……”赵四正委屈的不得了,帮她,怎么还傻了呢!
苏雪桐沉重地叹了口气,“你也不动脑子好好想想,平常人要是被别人认错了,只会否认,他为什么会出手打你?”
“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呗!”赵四正早就有结论了。
“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就离他远点儿。”苏雪桐心塞的要命。
大周一的要升国旗,耳边响起了广播的声音。
苏雪桐抬脚往操场走去,赵四正和他并排走在一起。
“桐姐,他到底是谁啊?真是你哥啊?”
苏雪桐抿紧了唇线,默然无语。
——
要不是苏自有心血来潮,提前下了会儿班来接苏雪桐,他不知道自己还得被隐瞒多久。
那个贺天顺小时候的长相就跟女儿如出一辙,没想到长大了之后,还是一模一样。
苏自有倚在汽车前抽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犹豫噩梦一样的孩子走到了他的跟前,冲自己鞠躬:“叔叔好!”
又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
苏自有倒抽了一口凉气,再抬起眼时,亭亭玉立的女儿就站在他的身旁。
他颤抖着嘴唇道:“你见过他了?”
苏雪桐就知道他这么一副见鬼了的模样,一定是看见贺天顺了。
她轻飘飘地说:“哦,见过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苏自有气急败坏地说。
“没什么好说的啊!”苏雪桐摊了摊手,“爸爸,他都高三了,就是回来占个学籍,参加高考。这都快四月了,六月份高考完,他就离开了啊!”
“那他有没有找你麻烦?”苏自有的脸色阴沉,使劲抽了口烟。
“他为什么要找我麻烦?”苏雪桐假装不懂地问。
其实想也能想的到,贺天顺对她的敌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她的妈妈,为了她,抛弃了他。
可扯平了不是嘛!
妈妈到最后谁都没有要。
苏自有呼出了一口郁结之气,他沉闷地叹息,“没有就好!”
“走吧走吧!”苏雪桐钻进了汽车,催促道。
一直躲在拐角处的贺天顺见苏家的汽车发动,慢慢地现身出来。
他的眼睛阴沉的仿似要滴水。
有些人生下来就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可有些人活该在烂泥里打滚到如今。
贺天顺就租住在九中对面的巷弄里。
这一片是老城区,房子很是破旧。他租的这间房子还算好,房主前年进行过翻修。
因为是一个人住,他只租下了一间房。
这个房间,几乎进门就是床。洗浴间是公用的,每晚十点之后热水就会没有了。
贺天顺趁着夜自习之前洗了个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踢得瓷盆咣咣当当响。
隔壁的婆婆从房间里探出了头,不悦地说:“唉哟,吵死人了!”
贺天顺勾扯着嘴角,和顺地笑:“对不起啊,陈阿婆,我不小心碰到盆子了。”
“你小心一点哦!这么大的孩子,又不是老人家,眼睛不好的哦!”陈阿婆嘟嘟囔囔地缩回了头。
但凡在这儿住的,就没有一个是富裕的主儿。
不过唯一的不同,陈阿婆不是租户。这个小院子,有一半的破房子都是她的。
听说政府已经规划好了,不出个三五年,这片老城区都得重建。
一间破房换一套新的,鸟|枪换炮,还有一大笔的拆迁款。
陈阿婆自打听到了这些消息,越发地觉得自己与那些租户不同,她怎么说也算是贫民窟里的百万富翁。
贺天顺面无表情地端着水盆回屋,关上房门之后,他满脸烦闷地从床下拉出来一个纸箱。
他伸手探了进去,里面的东西刺骨的冰凉。
他握住了刀柄,可忍了又忍,松开,又把纸箱推了回去。
六点还差五分钟的时间,贺天顺才从出租的小屋出来,直奔学校。
六点十分开始上晚自习,他走得飞快,与一个穿着风衣的男人撞在了一起。
“你走路不长眼睛吗?”贺天顺气势嚣张地大吼。
男人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叫嚣,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贺天顺心想,没准儿是个聋子。
他悻悻地转身,拔腿往学校的里头跑。
天逐渐黑透。
陈阿婆出来倒洗脚水,瞧见一个黑影站在贺天顺的房间门口。
“今天不上夜自习啊?”她冲着黑影问道。
黑影“嗯”了一声,推门进屋。
与此同时。
贺天顺坐在教室里如坐针毡,看着手底下的试卷,满心的烦躁。
二十六个字母他都认识,可合在了一起之后,他没几个认得的。
那个女人找到他,说想要弥补他,让他回来上学的时候,他想从初中开始上起。他缀学那年,正是初二。
可那个女人说,他的年纪大了,直接上高三,到时候就算考不上公立的大学,也能给他找个私立的大学,学一门技术,比什么都强。
可是现在,他越来越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听从那个女人的话。
他都这个年纪了,并且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要高考,他到底能学会多少东西?
那个女人还说了,他的妹妹很聪明,他也一定和妹妹一样聪明。
会吗?毕竟不是一个爸爸的孩子不是吗?
她的爸爸可是个官,而他的爸爸意外死亡之前,就是个农民工。
贺天顺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他来回翻着试卷,将所有的选择题乱选了一通,就扔掉了手里的笔。
人如果可以自己选择命运的话,该有多好!
他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他的母亲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而不是知青。
下了晚自习,贺天顺在学校的门口买了个炸饼,慢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出租屋。
小院子里一共住了六户人家,往常这个时间,只有他自己的小屋里是黑漆漆的,其余的房间里灯火通明,散发着穷却快乐的味道。
贺天顺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场景,他狠狠地咬着嘴里的炸饼,一摸口袋……卧槽,钥匙居然不见了!
这三更半夜的,他去哪儿找开锁的?
贺天顺气恼地踹了脚房门。
门居然应声而开。
什么情况?
他走前明明锁的好好的。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了房间,抬手打开了电灯,屋子里的摆设一如他走时一样。
那把拴着蓝色钥匙链的钥匙,就摆在房间里唯一的桌子上。
贺天顺仔细回忆了一下,忽地想起了那个穿着风衣的男人。
他又骂了一声,手伸进了床底拉出了那个纸箱。
纸箱里放了三千块钱,是那个女人给的生活费。
钱一分不少,他数了三遍。
可是纸箱里的那把刀却不翼而飞了。
贺天顺呆呆在床沿边坐了很久,再抬头去看书桌上的钥匙,这才发现钥匙的下面压了张字条。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你希望回到什么时候?”
“妈的!”贺天顺皱紧了眉头,他觉得自己被人戏耍了。
要是下回再碰到那个男人,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训他。
——
春季运动会开始了。
可是跟高三没有太大的关系,因为要备战高考。
但凡事总有例外,别管哪个年级,都会有几个不那么热爱学习的学生。
贺天顺初来乍到半个月,也没有对个暗号什么的,莫名奇妙就成了不爱学习的学生中的一员。
第二节 课下课,那些人的老大陈默敲了敲贺天顺的课桌:“哎,下节课去操场上看学弟学妹们比赛吧?”
贺天顺已经睡了两节课,再睡的话,晚上可就睡不着了。
他打着哈欠,懒洋洋地说:“行啊!正好我去看看我妹妹!”
“卧槽,你还有个妹妹?”
陈默瞪大了眼睛,“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那语气,仿佛他们是认识了多年的老友。
贺天顺扯了下嘴角,像是笑了一下,“不一个爹的。”
“怪不得!”
陈默勾了勾他的肩膀,“走,带咱们认识认识妹妹。”
贺天顺抖了下肩,不悦地紧皱着眉头。“我不喜欢别人扒我肩膀!”
陈默不以为意,笑哈哈地放下,轻轻打了他一拳,“我就喜欢你这种臭屁的样子!”
一行五个人,贺天顺只记得陈默的名字,其余的三个不跟他一班,也就是看见了稍微眼熟。
他们晃晃荡荡地来到了操场。
操场上聚集了两千多人,那架势别提有多热闹了。
贺天顺跟着陈默很快就找到了一处没有多少人的看台,乐呵呵地看着热闹。
此时在比的应该是女子八百米,陈默最爱看的就是这个,一个又一个的小学妹,跑的脸红气喘,引人遐想。
贺天顺才坐上看台,就在跑道上看见了熟人。
苏雪桐站在第六跑道,晃动着双脚,坐着准备动作。
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她站在了起跑线上。
说起来,都怪那个赵四正。
上个星期班委要求自愿报比赛的项目,赵四正趁她不在教室,给她报了个八百米长跑。
要不然,她才不会吃饱了撑的,来跑八百了。
想也知道,一个爱玩游戏的游戏宅,体育细胞肯定一般般。
不过,要是跑个倒数第一,就太没脸了。
苏雪桐的目标是倒数第二,好歹得保证后面有个垫底的。
发号哨声响起,苏雪桐龇牙咧嘴地往前冲。
风呼呼地灌进了耳里,还有跑道的两边乱糟糟的加油声音。
贺天顺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看出了苏雪桐不是个能跑的,他的心情没来由地好了起来,从看台上站了起来,大声地喊:“桐桐,加油!加油,桐桐!妹妹,我看好你啊!”看好你跑个倒数第一。
旁边的陈默也来了劲,跟着站了起来,“哪个是啊?”
其实不用贺天顺说,陈默已经发现了六号跑道上的惹眼姑娘,简直和贺天顺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贺天顺的皮相很好,才来了半个月,就听说班里有好几个女生春风意动,特别瞩意他,想跟他处朋友。其中就有沈秋,那可是整个高三男生的女神。
这事儿,他还跟贺天顺提起过。
可贺天顺什么反应都没有,一脸的冷酷。
贺天顺瞎起哄完,发现他坐的地方太高。怪不得吼了那么半天,那丫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他悻悻地坐下,听见陈默问:“你妹跟你一块儿转学来的吗?”
“不是!”
贺天顺闷哼着说。
陈默“咦”了一声,他很是奇怪高一有这么漂亮的女生,他居然第一次见到。
“卧槽,天顺,你妹妹也太赞了!”
其他的人附和,“长得真他妈跟你翻版一个样!”
贺天顺的心里翻滚着连他也不明白是什么的波涛,他抿着嘴巴,不再说话,倒是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苏雪桐的背影。
这时,耳边传来了特别混蛋的话语。
“如果有一天兄弟变成了女人,是兄弟的话一定要让兄弟爽一爽!天顺这个,完全不用变成女人,他妹妹……哈哈哈哈!”
贺天顺猛一回头,那人的笑戛然而止,悻悻地说:“你别介意,我开玩笑的。”
贺天顺冲他咧开了嘴,道:“你也别介意,我打人只打脸。”
“什么?”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贺天顺一拳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卧槽!你有病啊!”那人惊呼。
可接下来,他就喊不出来了,贺天顺骑在了他的身上,左右手开弓,一拳又一拳地砸了下来。
苏雪桐才不是没有听到贺天顺的声音,他叫的那么夸张,她只是懒得搭理他。
八百米,她已经跑完了四百,如蜗牛慢爬一般,向最后的四百米进发。
可是贺天顺在的看台骚乱了起来,好像是有人在打架。
她可以不管不顾的。
苏雪桐犹豫了片刻,偏离了跑道,拔腿就往看台上跑。
苏雪桐赶到的时候,陈默他们几个已经呆滞了,没有人敢伸手拉架。
也不知是贺天顺手上的血,还是被打那个人的,溅的看台水泥板上星星点点,红的恐怖。
苏雪桐的脑袋嗡嗡乱叫了一下,猛扑了上去,死命地抓住了贺天顺再次挥起的拳头,“哥哥!”
“妹妹,你来了?”贺天顺扭了头,冲着她展颜一笑。
——
讲真的,白汇美觉得自己付出了那么多,花费十几年建立起来的形象,一瞬间就崩塌,怎么想都不甘心。
她想要逆风翻盘,费了好几天的功夫,才查到那个孩子的下落。
又费了很多的口舌,才说服了那个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孩子重新回到学校。
其实她还没有拟好计划,不过是觉得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苏雪桐的妈妈丢开那个孩子的手时,才不过几岁的孩子,哭着叫嚣:“你不要我?你不要我,你会后悔的!我要摔死她!我一定要摔死她!”
那个她,不言而喻,就是苏雪桐,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了。
白汇美找到那个孩子的时候,他一如既往的暴戾。
人的脾气要是不好,不止能毁掉自己,还能毁掉自己身边的人。
白汇美真的是这么想的,可笑的是,首先被波及到的居然是她。
贺天顺的转学是她一手操办,监护人那一栏填的也是她的手机号码。
学校教导处的主任亲自打来了电话,说是贺天顺在学校里打架了。
白汇美刚刚参加完会议,不经意地说:“是需要赔礼道歉吗?”
话筒里传来了方主任严肃的声音:“家长,请你快速到第六人民医院一趟。”
“很严重吗?”白汇美的眉头蹙到了一起,她下意识扶了扶额。
“很严重,还在手术当中。所以,请您务必赶紧赶到。”方主任的口吻凝重。
白汇美沉吟了片刻:“是这样,我出差了,我会尽快赶回去。方主任,您别着急,我现在立刻就安排助理过去。”
白汇美揉了好久的太阳穴,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秘书小江,“你去第六人民医院一趟,去吧,花多少钱都可以,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摆平。”
白汇美还存了些幻想,心想着,不过是打断了胳膊打断腿罢了。当老师的,都喜欢危言耸听。
小江没敢耽搁,半个小时之后就到了第六人民医院。
可好死不死,在手术室的门口撞见了苏自有。
苏自有瞪着眼睛问她:“小江,你怎么来了?”
小江支支吾吾,一双眼睛不由看向了走廊上坐着的贺天顺,“我,我是贺天顺的……监护人……代表!”
苏自有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还说那个白汇美最近怎么这么安静,原来她在憋大招。
苏自有是被苏雪桐叫来的。
那个叫李俊伟的同学一脸是血,送到医院的半道就休克了,她也吓得不得了。
贺天顺自和她说过那句话后,就抿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肯说了。
学校的领导问了打架的原因,陈默他们倒是如实说了。
“李俊伟出言不逊,拿贺天顺的妹妹开玩笑……”
校领导气急败坏地朝贺天顺大吼:“就算是他有错,你也不能把他打成这样啊!这叫故意伤害罪,你已经满十八岁了,要负法律责任的懂不懂!”
原来是因为她。
苏雪桐就更不好不管不问了。
李俊伟的一口牙被打掉了一半,颧骨断裂,这意味着基本毁了容。
李家报了警,警察局的人从医院里带走了贺天顺。
“爸爸,你得想想办法。”苏雪桐有点难以启齿,却还是开口道。
苏自有看了眼自己的女儿,又看向了小江,冷冷地嘲讽:“还不快给你老板打电话汇报工作!”
其实小江早就想打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拿出看手机,走到了走廊的尽头。
“白总,贺天顺被警察带走了,可能要起诉他!”
白汇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么严重吗?”
“是的。”小江停顿了片刻,带了些愧疚又道:“白总对不起。”
“这不能怪你,我也没有想到他居然暴戾到了这种程度!”白汇美幽幽地叹了口气。
小江艰难地说:“白总,不是那个,是我在医院里碰到苏厅长了。”
白汇美沉默了许久,才自嘲地笑了一下:“行了,我知道了。”
见鬼了,最近不管她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如愿过。
——
下午一点。
司南准时坐在汽车里,打开了音乐频道。
悠悠欢快的声音顿时传了过来:“爸爸,你和妈妈是不是要回来了?”
司南不答反问:“养养呢?”
“被我锁在了妈妈的乾坤袋里。”
“放他出来。”
“放他出来干什么?”悠悠不解地问。
“爸爸有事要跟他说。”
“好吧!”悠悠低头解开了悬在腰间的乾坤袋,打开了一条缝,只听里面传来了聒噪的叫骂声。
“你们这是违反了规定,我要去天帝那儿告状。我要让天帝剥了你们的神籍,让你们滚下天庭,生生世世历情劫!”
“还叫的那么大声,看来是没被关够!”
司南凉凉的声音传了过来。
养养缩了缩脖子,即使他不在天界,却也知道泽楚上仙的大名。
这位仙儿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亦正亦邪,连天帝都拿他没有脾气。
他弱弱地争辩道:“泽楚上仙,做仙家也是要讲道理的。”
司南闷哼:“告诉过你,我就是道理。”能够与现世通讯的时间并不长,他言简意赅又说:“系统重建,我要时光回溯到十三年前。”
养养正要反对。
可人家压根儿就不想听他发表意见。
“悠悠,他要是不同意,你知道该怎么办!”
悠悠乖巧又邪恶地笑:“放心吧,爸爸!交给悠悠你放心。”
养养就是一缕微弱的神识,天帝让他掌管情劫,说是等天上的神仙都历劫一遍,就给他造一个永世不坏的身体。而且,为了避免他遭受各路神仙的打击报复,还特地给他造出了一个没有任何神仙可以闯进来的虚空世界。
可现如今他的神识就被悠悠捏在了手心里,只要她稍稍一用力,他想聚齐神识得费上无数年的光阴。
养养微颤颤地道:“悠悠,有话咱们好好说行不行?”
“行啊!”
“那……”
“快点!”悠悠脆生生地说:“你得知道,小孩子的耐心很有限哦!”
养养抱着脑袋,纠结了很久,在悠悠的小手使劲聚拢之前,他投降道:“好好好!启动程序,时光回溯到十三年前!”
他发号完了指令,气呼呼地又说:“你个小丫头,也没比我好哪儿去。我好歹还有神识,可你呢,连神识都没有!”
悠悠不想听他废话,默念了口诀,又将他收回到了乾坤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