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amireux

基督山伯爵致克里斯班纳特:

Mon petit ami, 因为得以与你朝夕相对,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通信, 你的遣词造句使我心情愉快回忆起你曾经的三封信了。

你一直都是最优秀耀眼的, 我从未考虑过你不会入选国会的可能。

不过,你似乎很热衷向我普及英国的知识,虽然我很乐意了解并融入你的祖国, 但是在信里以这么长篇幅向你十天未见的好友分享竞选,你在远方这样心境安宁、理所当然,反而让我更加烦乱不平。

我是十分小心眼的,因为压抑不住对你不由自主的思念,受你邀请才来到英国, 这个客人本来得到了最好的礼物,却在山巅被你撇下, 连一句问候都只是草草提及。

尤其我那份巴黎的事业遇到了阻碍, 停滞不前,所以我不仅要空坐等待更多消息,好重新考虑计划,此外还不得不独自面对你的两位姐姐。

她们一个陷入情网, 以她的幸福凌迟我的孤独,另一个无法沟通,还先一步向你抱怨起我来了。

至于打通一楼,我认为很有必要, 在遇到你之前的那几年里,我专精了一些建筑工程技能。

我同样在四楼找到了灵感。

如果你不愿意, 请好好了结事务后,尽快回来与我面谈。

预计你收到信时即将出发前往米尔顿,不必在信里告知地址,有格里芬跟着,我的驿站随时可以发现联系到你,也能得知你的近况。

顺便提醒你一句,我看出我的男仆非常想讨好你了,但是巴浦斯汀只适合做点跑腿的事情,梳头和打领巾的手艺都非常糟糕,不要让他有碰到你的机会。

最后,随信附上我给达西夫人的贺礼。

六月,于摄政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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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丝正在恋爱。

到彭伯里的第一天伊丽莎白就发现了。

陷入恋情中的人根本无法隐藏自己,不论多想把心情藏好自己偷偷品尝,他们还是会变成一壶烧热的开水,就算没人去碰都会自动被各种翻滚的念头顶开茶壶盖,向附近冒出甜蜜烦恼的蒸汽,感染到所有敏锐的过来人。

心里清楚六妹性子,主动问只能得到只言片语,倒不如等她忍不住,自己倾倒从爱河汲取的蜜汤。

几天后,克莉丝拿着一封信找到了她。

头一次经历这样的感情,最近整个泡在爱尔兰和竞选事务里的人看着来信,只能感觉到语气有问题,完全摸不着头脑,又因为身份秘密限制,趁着看两个外甥吐泡泡时向二姐请教。

先前他倒也写过这种语气古怪的信,信里拐弯抹角说她朋友多生活丰富,那时候恰好逢上布沙尼神甫身份暴露,所以她就着那件事写信挖苦回去了。

伊丽莎白不懂法语,克莉丝又只好红着脸,跳过他们彼此才懂的秘密,把其他部分原原本本翻译了一遍。

二姐却没有那么快放过她,表现出了婚前爱说笑的坏心眼,以及婚后莫名生出的八卦心。

“所以,他知道你的秘密了?”“你们谁先坦白心意的?”“你们已经在一起多久啦?”三连问题问完,得知他们在一起第二天克莉丝就离开伦敦,还在当时那种气氛说出让恋人不要跟来的话,伊丽莎白强忍住了痛心疾首戳她脑袋的冲动。

达西夫人告诉自己,克莉丝从小就被当做男孩子教导,迟钝一些也情有可原。

伊丽莎白平静下来,对“弟弟”细致解释,你上一封信太公事公办了,人家一句够大度也非常顺着你了,结果你好不容易一封信,不是情书就算了,还通篇围着其他事写,不问候一句,确实非常过分。

克莉丝吞吞吐吐说:“可是我们明面上都是男人啊,就算我不走邮递写匿名信……我确实很想他,但是要写出来却很难为情。”

伊丽莎白也不劝她,只是说:“你说过,伯爵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友,他只有你一个人,以后也只有你能对他好了。”

她又将那次试探爱德蒙的话原本说了一遍。

——如果我有幸被爱情眷顾,这个人反而会成为我引路的灯塔,至少我在这个世界上,就永远有一个目的地了。

——只要能和那个人一起,不论去哪里都没关系。

克莉丝呆了一会。

“现在知道了吗?”伊丽莎白面露微笑,耐心问。

克莉丝用力点头:

“我以后要保护他,宠着他。我现在就去给他写情书。”

这个觉悟对克莉丝来说简直是思想上的飞跃,伊丽莎白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克莉丝已经走远了。

回到彭伯里给她常留的房间,克莉丝深吸一口气,在写字台摊开了信纸,拿出了写演讲稿的严谨,还有老师教的修辞。

……然后写出了一篇相当流畅的自我检讨书。

虽然最后收尾更像挑衅。

克莉丝突然发现,比起说情话,自己好像更擅长放狠话,本来试图在里面添几句我想你、蜜糖、亲爱的、宝贝,结果还没写上就忍不住头皮发麻。

不愧是法国人,心理素质也太强了,每次说那些话都不会脸红。

最后放弃了自己凭空造句,克莉丝试图找点委婉的句子参考学习一下怎么表达爱意,结果发现第一反应都是莎士比亚的句子,以她写情书的零经验和对方的文学水平,只会被轻松拆穿来源。

克莉丝开始思考什么类型书是爱德蒙一定不会看的。

最后她跑了一趟彭伯里巨大的藏书室,在一个积灰的高架上翻出了一摞书,接着打开了最上面的《Felicia》。

恪守教义的人肯定没看过这种书。

表情自然翻过那些不可描述的插画,她成功在词里行间搜寻到了不少床笫情话。

都是法语,足够火热。

就仿照这种调调,反正只是添进去润色,问题应该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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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斯一直为自己是个体面的管家自豪。

一个管家是很忙碌而且难当的,他是主人除了贴身男仆外最亲近信赖的存在,而且不同于贴身男仆只对男主人负责,管家还要经营打理偌大的庄园,管束所有仆役,主人任何吩咐都要布置到位,不会对要求提出任何异议,用尽一切尽力办好。

——区区无名的新上任管家给您一个忠告:当管家,比顺从更重要的是良心。

想起入狱那天收到的纸条,麦斯面露不屑。

他的父辈就为里的侯爵家服务,他自己从听差一步步做起,因为擦拭打理银器一把好手,得到了刚继承祖产的里德侯爵提拔。

受到如此任命,麦斯决定报答里德侯爵的赏识恩情,兢兢业业,将小主人也看做要服侍的下一位先生。

小主人城府不及侯爵,直来直去,容易冲动,感情用事。

麦斯却很欣赏这个性格,因为自己总能替小主人把事情办好,他也比侯爵更加信任自己,数次提出未来继承爵位后会将更多权利交给他。

这个重感情的青年甚至愿意亲自来监狱探望他。

麦斯刚看见熟悉的身影就忍不住叫起来:“少爷,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查到的,但是那个女演员真的不是我逼死的,当初您让我带她和您见一面,我也只是给了一些钱,绝对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您一定要替我向侯爵求情啊!”

“麦斯,”

里德上校看上去比过去憔悴了很多,走到铁栅前,攥着栏杆咬牙说:“母亲晕倒了!”

麦斯没得到回应,又猝不及防听见一个消息,不由惊讶道:“夫人怎么了?!”

里德上校沉着脸:“是你建议她买了附近那座石灰窑厂?”

麦斯忙不迭说:“是,夫人嫌弃那些村庄煞风景,我就想到了等城堡建好,那座厂子在那里更加煞风景,说不定还会污染河水,不如买下来,推平新铺草坪。”

“所以你就把那些工人都直接赶走了?”

“为了扩建,钱已经周转不过来了,如果客客气气请走是要花钱的。您放心,我查过了,他们都是我们的佃户在那里换班做活,只要他们还想在我们那待下去,肯定会听话。”

“可是现在有工会找上来,拿了协议,替他们索取赔款,还要将母亲告上法庭。”

麦斯呆了一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一步,这时候只能自己出血了。

他说:“对方为了躲仇家,急着出手卖窑厂,所以给了我好几个银行的本票,都在库房里,您可以申请提前兑现,拿去先赔给工人们。”

里德上校冷笑起来:“你以为母亲不知道你的那些小动作?她说了,你一点收了那个人的好处,不仅拿了现钱买,这还不够,连剩下的那几千镑都被人用本票套走了,反正今年翻修的款子结了,社交季也要完了,没有更大支出项目,你就想自己趁机吃这几千镑的利息。”

“我也是为了您和老爷啊,这笔利率很高,而且想要可以随时去提,不会耽误事情,我也亲自去确定过了。”

“你不用狡辩,我已经就派人去兑了,抬头是理查德布朗特银行这家大银行没错,但是条款里写的都是地方支行,还都已经被一个欧洲银行收购,除非截期,不然兑换都需要支付地域和国际的汇水,再零零碎碎缴一笔印花税,缩水后拿到的钱恐怕连给你收尸都不够。”

“你现在老实说,这座窑厂到底是从谁手里买的!”

麦斯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是威尔莫勋爵!”

里德上校下意识要拔枪,反应过来进这里之前卸掉了,只能伸进栅栏狠狠踹了一脚趴在上面的管家:“这么明显的陷阱,你明知道他和班纳特的交情……”

麦斯狼狈倒在稻草堆里,颤声说:“威尔莫说,他控制不住感情碰了班纳特的女人,被班纳特的朋友发现,他们甚至还为这件事决斗过,他证据齐全,又受了那么重的伤,绝不是骗我。威尔莫勋爵还说,怕被基督山伯爵追杀,为了筹款逃出国,所以才找上我,要将窑厂出手,我也只是抽了那一点好处。”

这件事当初闹得很大,国王都表态了不再与威尔莫勋爵来往,这样一看,又好像是威尔莫勋爵临走还不忘诈骗一笔钱。

里德上校却不愿意相信,一时间只觉得走到了一个全是岔路的路口,路牌全都指向班纳特,却没有一条路明确能让他找到答案。

实在想不明白,他又说:“你真的一点钱都找不出来了?”

“今年地租已经收过,再多的钱都让教会拿走了,佃农也没钱了,只能卖伦敦的房子。”

冷冷看了管家一眼,里德上校回到大街,决定找过去的朋友帮忙,结果吃了好几顿闭门羹,只有一个战友善意提醒他:“这时候还是多陪陪你的母亲……和父亲吧。”

他怒气冲冲走出来时,经过路边兜售报纸的报童,突然停住脚步,一把提起那个孩子,红着眼眶厉声道:“班纳特?他又干什么了,你再说一遍?”

报童白了脸,瑟缩着说:“窗户税后,塞西尔先生这次在德比郡竞选发表了演说,如果要规范地产税,提议按土地面积收税……”

那群没脑子的女人,说什么国王是英格兰第一绅士,也跟着他的叫法这样叫班纳特,居然就在这次社交季传开,因为这次窗户税后,连伦敦城都这样叫起来。

里德脑子顿时怒火中烧。

真要按土地面积收税,以他们家今年新买的地产,漏洞就彻底填不上了。

什么窗户税完全就是幌子,他一定是在针对他们家!

他脑中被这个念头占据,虽然没有证据,却因为执拗偏激,歪打正着更加认定了一切都是克里斯班纳特做的。

纳什就坐在街角,冷淡看着里德上校被一位老绅士指责欺负孩子。

纵马伤人的宪兵已经去服苦刑,真正指使驱逐村民的管家正身陷他自己犯下的命案,一命偿几命,倒算是他赚了。

侯爵夫人一个念头让那么多人流离失所,所以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地产出售抵债。基督山伯爵从他们那里骗的那笔钱,恰好帮他过去同村的人在附近的城市定居。

至于里德侯爵,老板向来不喜欢手下插手自己的私人恩怨,他今天已经回来,恐怕爱尔兰那边也已经成了定局。

失去这些庇护后,里德上校根本不用他们放在心上。

这出好戏即将谢幕。

纳什下一秒却变了脸色。

街道对面,里德上校翻身上马,向着摄政街的方向过去了。

好歹在军中这么久,里德上校马术相当不错,管也不管叫他的门房,直接纵马进了院子,发现那些男仆和女仆根本不敢上来拦自己,冷笑了一声下马,拿出配枪,更加有了底气。

“需要我结果他吗?”

透过玻璃俯视楼下,看到那个影子冲进来,爱德蒙冷淡道。

“没必要和这种不理智的人当面对峙。”

克莉丝摇头,“他现在完全就像一个动物,不知道也不会度量后果,什么都能干出来,和他计较根本得不偿失。”

才刚到家的人忍不住侧头,扬眉说:“我打算避开他了。所以,你现在告诉我,你还是在四楼修了暗道,我可以勉强原谅你。”

爱德蒙沉沉看她,瞥见她身后的窗帘,忍不住笑了。

“我倒是知道一个更好的地方。”

说完,不等回答,他已经先一步将恋人抱了起来。

里德上校疾步往里冲,先因为被打通变得极其宽敞的一楼愣了一下,只能随便抓了一个人问,“班纳特在哪!”

被提着的男仆看到了上校身后同伴打的暗号,面露精准控制的害怕,哆哆嗦嗦道:“老大……少爷还没回来。”

里德明显没信,只是大叫着班纳特的名字,举着枪推开一扇扇门,让克莉丝出来接受自己的决斗。

他终于上四楼时,克莉丝也已经回答不了话,整个呆住了。

——连一位男爵已经约定过要来找她也忘了,我以为只是得到了回馈的欢愉,直到她看到了那位男爵的马车,啊,没错,当时我们在窗帘里。

——我们只好匆忙收拾了衣服,躲进她巨大的衣帽间,听着那位男爵在屋里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眼前一片漆黑,四下里全都是衣料,阻隔了气息传出,因为空间狭小,连手脚都要缠在一起。

感觉到怀里的人突然僵住的身体,他轻笑问:“记起来了?”

“小心眼。”

她咬牙说。

衣柜里什么都看不清,克莉丝只能感觉到他的闷笑,从相抵的胸膛传递过来,随即是温热的呼吸,逐渐凑近。

“你编的故事我都很喜欢,”爱德蒙用气音说,连气息也开始轻抚她的唇瓣,“但是这好像是唯一一个和我无关的?”

她被轻轻捧了脸。

“所以我要吻你了,我的佛罗伦萨小姐。”

——黑暗里,只有我们两个,我堵住了她的嘴,开始继续被打断的欢畅。

这次和那些小孩子玩闹一样的浅尝辄止不同。

两个人都是头一次接吻,一开始连鼻子也撞在一起,不得章法,因为柜中的空气稀少,一会就低喘着彼此试探,手游移到脖颈后,伸入短发里,将她迫近到避无可避。

彻底品尝过一遍后,缺失经验的人开始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在变重而急促的呼吸里,手逐渐心烦意乱下移,轻轻咬住她的下唇,被总要争上风的人也回敬过来。

明明都不是十几岁,也经历过很多,他们这会凑在一起就像较劲的孩子一样,谁都不肯先从这个游戏里认输。

门被拉开,发现只是衣帽间后,那个人又愤愤拉开了浴间的门,一面叫嚷起来:

“班纳特!你给我滚出来!”

被叫到名字后,注意力一下又被从粘滞中拖回来,瞬间连彼此的呼吸和亲吻声都变得明显,似乎下一秒就要发现,她下意识轻颤一下,被爱德蒙趁机入侵了。

——我们就伴着那位男爵的发怒声黏在一起,享受只有两个人衣帽间的荡魂消魄。

对方只知道乱来,即使有意温柔也带着猎食者的醋意和占有欲,因为黑暗感官和听觉更加明显,暧昧的声响搅得心跳怦然,自己也只有理论知识的人因为缺氧有些懵,只能在明显的下坠感里无力攀上肩膀。

不知道过了多久,四下里又恢复了寂静。

听力过好的小心眼终于摸出了一些门道,还能分神记起故事的最后一截,又将她从衣柜中带出来,即使这个时间也没放过她。

最后他们双双倒在了今天还没搬下楼的长沙发上。

克莉丝肺活量不及他,下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