粱郴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道霸道的灵力掼在了墙壁上,他四肢挣扎着,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一双眼睛撑得很大死死的瞪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影。
陆渺渺动了动手指,一道凝成利刃的金光便洞穿了粱郴的肩骨,指尖一拧,金光随之转动。
只听咔嚓一声,那截肩骨竟被活生生的拧断拆下,森白的骨茬刺穿衣袖,鲜血喷涌而出。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石室,
冰棺碎裂,粱郴供给鬼气的丝线也尽数断裂,此时正耷拉在身上失去了光泽,被鲜红的血液浸透,串出颗颗凝结的血珠,悬而不落,在石门外透进的光线中泛着诡异而又瑰丽的光芒。
“不要!!!”
萧怀猛地挡在粱郴身前,他拼命扒住陆渺渺紧扣的手臂恳求道:“仙师,仙师,我知道师祖他做了很多错事,但您能不能看在……”
话音未落,一只染血的手从背后穿透了他的胸膛。
胸腔中还在跳动的心脏被人握住,萧怀僵硬的一点一点转过头去,对上粱郴眼底疯狂的光芒。
他动了动嘴唇,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师祖……”
眼珠艰难的聚焦在面前熟悉的脸孔上。
“为什么……”
体内的力量迅速的流失着,他在粱郴冷漠的目光中读懂了答案。
原来在师祖眼中,他跟这些残魂,跟长明宗里的诸多同门,跟尚在昏迷之中的仙师一样,
他们都只是师祖用来复活心上人的工具而已。
既然是工具,只管利用,又何必在乎死活。
他怔怔的看着,原本握着陆渺渺手臂的手忽然间松开,认命般的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是血液回流的声音。
他竟然奇异的没有感觉到痛楚。
难道做鬼都是不会疼的吗?
萧怀突然想起他从前是最怕疼的了,幼时他练功受了伤师祖都会特意赶来为他治疗。
明明是那么疼爱他的师祖……可是什么时候就都变了呢?
正胡思乱想间,衣领忽然被人攥住。
萧怀只觉得身体一轻,那只握着他心脏的手几乎毫无感觉的便从他的胸腔中滑出。
他惊慌睁开眼睛,正对上陆渺渺那双沉静的黑眸。
“仙师……”
他呐呐的开口。
陆渺渺皱了皱眉头,淡淡的嗯了一声。
她随手将萧怀松开,快步的走向墙边的玉无心,一边随手捏了个法决洗尽了那一身令人厌恶的血腥气。
萧怀这才看到方才企图抽干自己力量的师祖正无声无息的歪在墙边,胸口处不知被什么东西剜出了一个空荡荡的血洞。
血液蔓延出身体,在地上晕开一滩暗红的印迹。
粱郴死了,控制残魂的力量也已经消散,那些傀儡又恢复成一动不动的模样,抬着玉无心呆立在墙边。
远远看去,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了一张散发着蓝光的石床一般。
金色的光芒如同编织的细网,将傀儡残魂上躺着的白衣仙尊小心的带了下来。
陆渺渺看着怀中被鬼气侵蚀,脸色有些发青的玉无心,抬手贴上玉无心的心口运起灵力,从他的身体之中逼出了几道残存的鬼气。
“师尊,师尊。”
她环着玉无心单薄的腰身晃了晃,趴在他耳边喊了好几声师尊。
见他没有反应,又伸手攥住那只白皙如玉的手腕,将温和的灵力源源不断的输送到他的经脉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人才有了要清醒的迹象。
一声压抑的咳嗽声在石室中响起,玉无心侧过身去,正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师尊?”
琥珀色的眸子睁开,在一片暗色中,鲛珠朦胧的光亮映入眼帘。
忽然,一道熟悉的轮廓低下,遮住了光线。
陆渺渺低下头看着撞进怀中的美人仙尊:“师尊,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受伤?”
玉无心刚一醒来就被问了一堆问题,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扶着陆渺渺的手臂坐了起来。
闻到空气中的血腥味,忽然意识到什么般抓紧了陆渺渺的手腕:“渺渺,你受伤了?”
肩膀处的伤口仍有血迹慢慢涌出,陆渺渺这才抽空看了一眼,语气十分委屈:“嗯……”
——
偌大的石室中,被遗落在角落里的鲛珠散发着温柔的莹光。
陆渺渺柔弱的靠在玉无心的身上,一边和他说话,一边勾起他垂落在胸前的一缕发丝无意识缠绕在手间。
白衣仙尊的指尖从她肩膀处收回时,手中的灵药已经用了大半。
他垂眸看着不亦说乎把玩着自己头发的徒儿,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的额头,叹道:“怎么总跟没长大似的,还和小时候一样淘气。”
话虽这么说着,却没将自己的发丝收回来。
陆渺渺挑了挑眉:“小时候?”
玉无心嗯了一声,琥珀色的眸子透出一抹光亮:“你小时候也最喜欢拽为师的头发玩。”
还总说他的头发比宗门里师姐们穿的绫罗绸缎还要光滑。
那么小小的一个小团子,就已经会说一些甜言蜜语来哄他。
他不在时,也能骗得大把的师兄师姐们心甘情愿来玉霄峰上陪她一起玩耍作乐。
导致玉无心总以为是自己管教不严,才将她养成那样一副喜欢拈花惹草的性格。
他将肩膀处的玄衣盖回,温声道:“还有哪里受伤了?”
“这里。”
陆渺渺抬手要指,刚一动就被一只手按下。
“不许乱动。”
“哦……”声调拉的很长,又被点了点额头。
“好好说话。”
陆渺渺扁了扁嘴小声反抗:“师尊。”
“嗯?”
“……没事。”
陆渺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动了动身体,侧头看向那片如玉的下颌:“师尊不是要去鬼域吗?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她此刻正枕在玉无心的腿上,这么一动,玉无心便觉得腿上传来一阵微痒。
他低声道:“不急。”
残魂入鬼域不出半月便会因无法遁入轮回而彻底消散,既要救人,又怎么会不急。
但渺渺受了伤,他自然不会让她在这种时候去鬼域冒险。
一旁一直沉默的像个雕塑的萧怀听到鬼域才有了反应,他有些恍惚的飘了过来,带着胸口处被陆渺渺胡乱封住的一团灵力在空气中晃了晃。
“我也要去。”
陆渺渺脸上的柔和的笑意敛下,一双黑眸透出几分凶狠和戒备,斩钉截铁道:
“不行!”
或许是刚才陆渺渺拧人骨头的场面太过深入人心,纵使她现在只是躺在那里,凶狠的语气还是把萧怀吓得一颤。
他还是鼓起了勇气大声道:“我要去!”
“不行!”
“渺渺!不得对萧公子无礼。”玉无心指节弯起,敲了敲她的头:“为师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
“可是师尊他……”后半截话在玉无心的凝视下不情不愿的咽了回去。
玉无心又怎会不了解自家徒儿的心思,渺渺必是觉得那粱郴心怀叵测,萧怀作为他的徒孙也难免沾染几分,对他有所防备也是人之常情。
先前发生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萧怀本性善良,一遭逢此劫难本就让他动了恻隐之心。如今长明宗已经不在,萧怀又变成了半魂,无处可去,跟着他们去鬼域寻找他的同门或许是最好的决定。
其实事情远没有玉无心想的那么复杂,陆渺渺只是单纯的看萧怀不顺眼而已。
她仰头看着玉无心的侧脸,听他清声应了一声好。
便是答应了萧怀的请求。
哼,独断专权。
她懒得再看,索性将头埋在那片柔软清香的白衣中,眼不见,心不烦。
鼻息间都是好闻的气息,也不知玉无心平日里用的什么熏香,陆渺渺总觉得这浅淡的香味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闻到过。
思绪流转间竟是不知不觉的靠在玉无心的身上睡了过去。
再睁眼时,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石室中鲛珠的光线依旧,只是好像被人清理过一般,粱郴的尸体已经不见,地上的血迹也被抹去。
肩膀处微微有些重量,陆渺渺一偏头就看到玉无心的手正搭在自己肩膀处,似乎是怕她不小心动作牵连到还未愈合的伤口。
“师尊……”
玉无心的声音从头顶响起:“醒了?”
他又道:“阿怀已经将那些残魂都引到外面了,他们被禁锢在这里太久魂魄已经无法转世投胎,或许只能困在这里做一辈子的傀儡了。”
等等……
“阿怀?”陆渺渺狐疑的一骨碌从他怀中爬起来:“他什么时候变成阿怀了?”
玉无心被她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有些好笑的看着自家徒儿冒失的样子,颔首道:“他年岁与你相仿,只比你稍微大上一些,既然以后要同行倒也不必那般生分。”
正说着,萧怀从外间飘了进来,兴冲冲道:“仙师,我已经把剩下的残魂都安置好了,你……”
蓦然间对上一双凛冽似寒冰的眼睛,剩下的话就那么卡在了嗓子里,不上不下,半魂的身体在半空中急刹车,尴尬的在门口飘了飘。
他情不自禁的反思了一番,他刚刚似乎好像也没有哪里得罪了这位凶神吧……?
一时间进退两难。
好在这时候玉无心开口了,他冲着门口那一团暗影点了点头,和善道:
“阿怀,过来歇一会儿。”
如果眼神能凝成实质的话,萧怀此时大概已经死了几百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