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一声,她推开面前沉重的大门, 黑色的细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 发出清脆的声响。
“嗳!”只人还没出去,手腕就被门外的人一把拉住。门外的人稍微用了点力, 就将她往一拉:“合欢, 你做什么这么久?若是让刘妈妈等急了, 瞧她不骂你。”
叶莲生浑身没骨头一样, 被她拉得往前一踉跄,纤细白皙的小腿往前迈了些,开到大腿处的旗袍一抖, 露出一大段的雪白。
那双腿细致光滑, 欺霜似雪洁白无瑕。
她此时一手被她牵着,半靠在她身上, 脸上化着精致的妆, 乌黑的大波浪下一双红唇娇艳欲滴:“迎春姐。”叶莲生开口。
这具身体有一口好嗓子, 吴侬软语如同三月里下着连绵细雨的江南。
娇娇滴滴的三个字, 被她喊让人身子都软了。
迎春是这仙客来的舞女, 身材模样自然都是上等,可瞧了面前的叶莲生, 先是愣住,随后咂舌:“你这平日里是不打扮,忽然穿起旗袍来比那报纸上的摩登女郎还要漂亮。”
大上海有百乐门,北平有仙客来,都是舞厅交际会所。
叶莲生这次穿的身体叫做合欢, 仙客来的刘妈妈随意取得一个花名,舞厅里的舞女,虽不同于妓.女,但处于声色会所,吃饭的依旧是一张好皮囊。
合欢本是北平宋家的大小姐,但无奈生在战乱时期,在医院的时候与这个世界的女主宋玉莹抱错,宋玉莹代替她成了宋家的大小姐。
而她从小长在烟花柳巷之地,养母是年轻的时候是秦淮河的头牌,从小教她的只有抽烟,打牌,还有每天屋子里形形色色不同的男人。
从小打骂,挨饿自是常事,合欢从未想过要离开那个女人,直到后来……养母喝醉了酒,说漏了嘴,坦言当年抱错不是意外。
合欢从南京逃到北平,为的就是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十几岁的小姑娘如一朵花,何况合欢这张脸生的极好,刚跑出去就被人盯上,偷渡到北平卖到了仙客来。
仙客来不像是百乐门,维纳斯那般的舞厅,舞女等级划分,舞厅从中间抽成,仙客来原本是个窑.子,后来在统治下才挂羊头卖狗肉,取了个素雅的名字。
老板有本事,又有后台,一度成为北平第一声色会所。
这里的女人分两种,光陪男人唱歌跳舞的,这种算是仙客来的正式员工,不用出卖身体,跳舞的钱与仙客来抽成,可同时,这种也得是舞女中的佼佼者。
还有一种 ,唱歌,跳舞都不行,或者是被卖到仙客来的,那便只有陪恩客睡觉赚钱,‘梳头’之后,便没了人生自由。
合欢是被人卖到仙客来的,刘妈妈见她长得好,出了不少大洋。
原本是想好好培养,以她的容貌学个唱歌,培训一下跳舞一准又是仙客来的头牌,可她拒不配合,挨饿,挨打等手段都用了,刚被关进黑屋饿了三天,刘妈妈自然不愿养了赔钱货色,让人趁她昏倒给打扮好,准备今晚带将她卖个好价钱。
上辈子,合欢就是被这样卖了初夜的,后来无意间被宋家找回,宋夫人知道她辗转于男人之间,不止一次骂她下贱。
“呵——”叶莲生眼中闪过一丝冷漠,亲生女儿受尽苦楚,宋夫人却想的是她宋家的脸面,嫌弃她丢了自己的脸。
“合欢。”迎春见她低头发呆,拽着她的胳膊细细嘱咐:“你别难受了,咱们一穷二白只能认了命,听了刘妈妈的话,去唱歌跳个跳舞,总比她将你卖了去伺候那些老男人的好。”
她来的时候听见刘妈妈说今晚要卖了合欢,所以这才着急忙慌的来劝她听话些,胳膊拗不过大腿,合欢若还是这样倔下去,吃苦的只有自己。
叶莲生自然知晓,上辈子合欢就是吃了这个苦头,哪怕后来被宋家找了回去,也无人看的起她,最终应为嫉妒,郁郁寡欢,从而去欺负女主。
那些小伎俩一眼就被女主识破,次次拆穿。她不喜欢未婚夫,但又不敢悔婚,便在大婚当日污蔑合欢与她未婚夫陈少桦有染。
想到那忽然松动的楼梯,叶莲生眸子暗沉的神色闪了闪,片刻之后又骤然消失。涂满大红色的红唇勾起一股笑,她娇滴滴的开口,缠绵的语气就像是要将人融化:“我知道了迎春姐,这就与你一起去找刘妈妈去。”
迎春一脸欣慰,劝了这么久,打也打了,饿了饿了,只要听的进去就行。
这唱歌跳舞总比脱衣服强,再说……她笑了一声,跳舞也没什么不好的,她不过是个中等舞女,一晚上跳的钱够她一家人花上好几个月了,更别说那些红舞女,甚至名扬四海的交际花。
她偷偷撇过脸,瞧了瞧合欢。
乌黑的头发,大红色的旗袍,还有那张巴掌大的脸,柳叶眉,桃花眼,眼尾上挑微微泛着红,一颦一笑是惊心动魄的美。
她捂着颤抖的心口,合欢这张脸比头牌白露还要让人惊艳。
白露已经是北平第一舞女了,之前还因为美貌上过报纸,成为风靡一时的摩登女郎,而合欢……才刚刚满十六岁。
不知过两年,眉眼都张开了,这张脸是如何惊艳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她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多管闲事,合欢就算是什么都不会,光是凭借这张脸只怕也会成为舞厅的红舞女。
自己与她交好,日后也能跟着悄悄沾点光。
***
迎春带着她走到刘妈妈的屋子里。
刚推开门,就听见刘妈妈气急败坏的喊:“那个小贱人还没弄好?赶紧让人给我去将她带来。”
声音尖锐又细长,让人听着身子麻麻的,迎春脸上有些尴尬,身子一抖将身后的合欢露了出来:“妈妈,合欢来了。”
高跟鞋踩出两声细碎的声响,刘妈妈一抬头,就见合欢正软的没骨头似的,斜靠在门框上。
上挑的桃花眼往下垂,流光溢彩的桃花眼神色扑朔迷离,绣着牡丹的朱色旗袍裹在她身上,衬的那身子,胸口鼓鼓囊囊,腰肢是能一把就掐住的细。
旗袍往下垂,穿着黑色高跟鞋的大腿微微翘起,露出一大段雪白的大腿来,她扭了扭腰肢,屁股一动,大腿处露的更多了。
红唇勾了勾,她笑了一声,娇滴滴的喊了声:“刘妈妈。”
刘妈妈一度没有回过神来,那张脸脱下浓妆,分明是张清纯至极的模样,可此时却是风情万种。
“妈妈。”迎春看了看身后的人,讨好道:“合欢知道错了,您就别把她卖给王老板了,他都五十多了,一肚子的肥肉,合欢生的这样好,调.教.调.教准会大火,到时候赚的钱多少个王老板也给不起啊。”
若是以往,刘妈妈自然要生气,收了钱没有不给人的道理。
可如今叶莲生这身打扮实在是太惊艳了,她在这仙客来干了这么多年,瞧见的美女之多,却从未见过让她惊艳的挪不开眼的。
可当初合欢的不配合她也记得,见状狐疑道:“你当真愿意跳?”
合欢浅笑出声,迷离的眼睛笑了起来:“不。”
眼看刘妈妈又要发怒,她总算是站直了,黑色的高跟鞋踩在地上,身姿婀娜,摇曳动人。
走到刘妈妈面前,弯腰从她身后拿了枝玫瑰花出来,两指捏着带刺的枝杆,她轻声道:“我唱歌。”
“你会唱?”刘妈妈眯着眼睛,一脸怀疑。
已经往前走的叶莲生转过身,头顶璀璨的灯光下那张脸美的让人呼吸都一瞬,她不屑的垂下眼,眼神轻蔑:“等会试试就知道了。”
***
仙客来平日里人就多,一轮到头牌白露上场,那更是人声鼎沸。
听闻白露巴结上了陈家三爷,两人有点苗头,故而最近白露来唱歌的次数越来越少,偶尔一个月来一次,仙客来都被挤爆了。
今日便是,开场曲白露唱了一首,热闹的到中场还没歇下去。
白露坐在休息室,整个屋子就她一人,四周是围绕的满满的玫瑰花束,身后两个人给她上妆,低下还有一人在给她整理裙摆,休息室的门关着也阻挡不住外面一叠声儿的呼喊,都是喊她的名字。
她却皱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不耐烦:“三爷还没过来吗?”她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人。
那人摇摇头,却听见门口传来的敲门声,白露惊喜的站起来,裙摆被勾到了也不在意:“是三爷。”
门被人打开,是个抱着玫瑰花的服务员,他走进来将花放在桌面上:“白露小姐,这是银行的赵行长送给您的。”
白露咬着牙,等人走后却一把将玫瑰花扫下去。
“小姐。”丫鬟在她身后劝:“外面都在叫您的名字呢,要不再去唱两首?没有您,今晚这场面只怕是没人控制的住。”
白露却气的眼睛都红了,一脚踩在玫瑰花上,赌气道:“我不去。”
叶莲生就是这个时候上场的,仙客来暗地里的规矩,只要是白露唱后没人愿意接她场子,因为上去了便等于是自取其辱。
下面一叠声儿的都是喊她的名字,你上去唱的不好,被嘲笑不说,还被人骂。
曾有人在白露唱后上台,被砸过酒瓶,脸都差点儿毁了。
“你当真要上去?”迎春看着身边的人,目露担忧,她只觉得合欢是初来乍到不懂白露的影响力,到时候唱的不好,丢了脸小姑娘只怕是要哭鼻子。
“上呀!”叶莲生笑了一声,手里拿着麦克风,走的时候忽然停下,随手拿起一边的黑礼帽戴上。
帽檐下垂着一大截黑色的蕾丝,遮挡住她半张脸,美的惊心动魄的脸骤然变得神秘起来,少了分扎眼的美艳,多了分风情。
“走了。”她扭头冲身后的迎春一笑,随后举起麦克风:“今夜有酒今夜醉,今夜醉在秦淮河畔——”
缠绵软糯的嗓音一开口,原本热闹的场上骤然安静了,那歌声如新莺出谷,字字清脆,歌声婉转。
如江南的烟雨,又如同灯红酒绿的秦淮河畔。
“谁唱的?”
“这声音太干净了,好像从来没听过。”
“仙客来的新人?”
只这两句话就震了场子,众人不停的在舞台上找着,却没瞧见人。
陈允之刚跨进仙客来就听见这两句歌声,原本往前的脚步顿了顿,他停下来。
“三爷?”身后的人出声,陈允之没说话,眼睛往舞台上看去。
副官跟着看过去,就见舞台上走出一个红色旗袍的女人来,黑色高跟鞋,上面一截纤细的小腿,大红色的裙摆微微晃荡。
舞台灯光没开,太黑了瞧不见模样,黑暗里只有那双腿,触目惊心的白。
等叶莲生走到舞台中央,工作人员才慌慌张张的将灯打开,头顶耀眼的灯光骤然间一亮,整个舞台如同白昼。
“月映波低灯照堤岸,如花美眷依栏杆。”清脆又带着些许沧桑的歌声,陈允之抬起头往舞台上看去。
黑色帽檐蕾丝下露出半张脸,瞧不见模样却依稀能看应当是个绝色,头顶的灯光骤然一亮,那双上挑起的桃花眼便下意识的半眯起。
眼睑半垂,那掩藏着不屑,倾泻而出。
麦克风后,那张红唇微微开启,余音绕梁的歌声从她喉咙里飞出,她扬起精致的下巴,目光放空。
分明是这般风尘女子,眉眼之间却都是漫不经心,仿若这底下的男儿都是这世间最浑浊的。
唯独只有她,风情慵懒的骨子里,皆是清高之气。
“呵——”他喉咙一滚,笑了。
接过手边的香槟,眯着眼睛一饮而尽,只那眼睛从始至终都放在舞台上,没下来过。
作者有话要说:歌曲《秦淮河畔》 ‘梳头’:卖身破处
这章发红包,爱你们,快评论,莲花教你们撩男主
笔芯,谢谢大家支持啊,阿楚爱大家,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