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月头,浚束浚彦两兄弟才从翠屏山回来。小狐狸伺候着闷骚凤凰用饭沐浴,末了小两口躺在床头低低叙话,桑芷却是对白日土地庙一事只字不提。
浚束拥着妻子,轻声道:“今天和珛王他们查探了一日,依旧没有半点魔族的影子。桑芷你觉不觉得奇怪,当年王母娘娘明明已封结界将魔族赶回了魔域,让他们永世不能离开,可为什么在打开封印之前,翠屏山就有魔族出现?”
桑芷噤声,听闷骚凤凰的话脑子里转来转去的,却是别的事情。
浚束听桑芷沉默,以为她在认真思考,又道:“其实说来,真正说见过魔族的人也只有螭吻,他当初与魔族一战,就平白无故失了忆……”顿了顿,浚束才微眯眼道,“会不会,这事和龙族有关?”
听了这话,走神的小狐狸心底咯噔一声响,怔了怔道:“浚束,龙凤两族…到底是因为什么结怨?”
闷骚凤凰闻言背脊一僵,稍时眼眸流转,这才勾唇带过道:“傻瓜,怎么忽然对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感兴趣了。”
桑芷摇头,窝进浚束怀里撒娇,“哪有,随口问问罢了。”
闷骚凤凰叹口凉气,拍了拍小狐狸脑袋道:“桑芷,我想去寻魔眼。”
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听得桑芷陡惊,靡靡间只觉胸口轰地一声炸开,脑中霎时空白。
“如果他要去寻魔眼,岂不是正中下怀,应了哀家的猜测?”稍前,土地庙中王母螭吻摆明种种证据理由依旧无法让桑芷相信自家夫君就是解开平乐镇的罪魁祸首,纠缠不休之时,王母摆手道:“芷儿,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或许这真相该由你自己去解开,自己去说服自己相信。”
桑芷皱眉,“什么意思?”
蔓儿莲步轻移至桑芷身边,递过一个药瓶道,“和魔族有过接触的人,身上都会残留其气息,这是数百种仙草所致的灵镜液,滴在凤君大人的饭食里,若他真是清白,这药不伤其分毫,若他真与魔族有染,不到半夜,便出原型。”
桑芷懊恼,眼窜小火苗道:“你们想让我对自家夫君动手?好笑!”气急之下,小狐狸伸手便要拍掉那可恶的药瓶,却被王母娘娘一把握住手臂,笑意沉沉:“难道芷儿也不敢打这个赌?也对,他毕竟是你至亲至爱之人,可他若要去寻魔眼呢?如果他要去寻魔眼,岂不是正中下怀,应了哀家的猜测?到那时,你试探一番,以免他深入歧途,劝他早日归返,岂不是更好?”
………
小狐狸眼皮跳了跳,从回忆中清醒,心底疑云又多添上三分,“为什么要去找魔眼?浚束你是凡间御使,留在平乐镇保护这里的安危不是更重要吗?”
浚束摇头,“怎么说这事也是因你而起,善始善终,我一定要亲手找到魔眼毁掉。”闻此一言,桑芷犹如掉落深渊般难捱无措,不等相公再言,便闭眼叹息:“我累了,睡吧。”
小狐狸心里兜着事,翻来覆去哪有那么容易入睡,偏如此又不敢让浚束知道,好不容易熬到三更,才迷迷糊糊睡过去。正朦胧间,桑芷就觉身旁一团火热,似要烧起来般灼烫皮肤。从梦中的重重烈火中惊醒,借着月光桑芷便觉浚束眼眸闪着骇人的红光,似要吃人般厉害,面颊泛红,额头满是大汗,手尖还没触到其肌肤已疼得跳开。
“怎么这么烫?难道发烧了?”
浚束嘴唇半张半合,也不知道桑芷的话他到底听见没有,只一个劲地摇头,手抓着胸口呐呐道:“水……水……”
桑芷钻出被窝,赶紧去给他倒水,可人还没到桌旁,桑芷便见一道光闪进屋内,眨眼间还未看清,壁女已飘到浚束身旁,快掌一劈已斩向浚束脑门。小狐狸捂嘴惊呼,只见一道莹莹光束自壁女的掌间撑开,将浚束淡淡照耀住。
须臾,浚束便缓过劲来,幽幽睁眼。
壁女面色肃静,不等闷骚凤凰开口已亟亟道:“我和七水在外面撑上一时,时间不多,小凤凰你带着桑芷赶紧走!”说罢,七水也刚好探头进来,跺脚急呼:“壁女姐姐!!”
壁女呼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瞅桑芷眼,便又匆匆而出,弄得桑芷在旁一脸茫然。小狐狸道:“壁女姐姐和七水……怎么了?”壁女不是曾说,自她和闷骚凤凰成亲后,便绝不再随意进入里屋,可刚才……
桑芷暗暗觉得有些不对,偏又理不出头绪,依旧端倪着床头一动不动的浚束道:“浚束你好端端的,怎么说发烧就发烧?”小狐狸一面说一面便欲回浚束身边,刚一抬腿浚束也恰好抬眼,目光沉沉,只看向桑芷这边。
桑芷一怔,启口还未发出声便听外边呼天抢地,居然是姨母的声音,“浚束速速投降,不然莫怪哀家不客气!”
一时又是兵器打斗之声,只听蔓儿厉声,“来人呐,把清梧居都围起来,一个也不要放过。”
!!
小狐狸愣在原地,脚如生了根般再迈不动半步,眼神与浚束对视,只觉那星眸空洞无比,陌生而令人畏惧,哪还有半点亲密的样子?几个时辰前,两人还相拥而眠的景象更如几千几万年前的光景般陌生。
霎时,桑芷顿悟。“不,不……”小狐狸发了疯地摇头,想要解释的话太多,可越是这种时候,话越多越卡在喉口道不清说不出明,“我没有,我没有。”
因为王母的话对浚束是有所怀疑,因为最近接二连三的事情是有想过千种万种可能,但即便如此,桑芷也从没想过真正对浚束下手。她收下那个药瓶只是想安王母娘娘的心,想找个时机证明浚束的清白。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浚束会夜半发病,为什么姨母会突然带着天兵天将不期而至。
念及种种,桑芷一个跟头扑到浚束脚下,脸色苍白还在喊,“我真的没有,浚束你相信我……”
“壁女、七水,”桑芷话未毕,闷骚凤凰已平静开口,语气淡泊幽然,好似往常吩咐七水斟茶般安定,“束手就擒吧,王母娘娘处心积虑,连我妻子都收买了,还有什么后招想不到。”
话说到一半,闷骚凤凰顿了顿,如累极了般地叹口凉气,闭眼,“我终究是……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