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的瞬间,桑芷脑袋轰地一声炸开。
刚才……那个……她和臭凤凰那样头挨头、耳贴耳的姿势,看在契乐和七水眼里,到底成了什么?桃树精刚才那副了然的模样,不会是想歪了吧?桑芷囧,心里如猫抓般地难耐,再一回头,却见浚束还眸子含笑地端视自己,两人依旧额抵额——靠得要有多近就有多近。
小狐狸炸毛,推开浚束就往桌子边走,本想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清醒一下脑子,没成想手脚并软没走两步就被凳腿绊倒,眼见就要摔在地上,腰间一紧,似乎……被什么东西圈住了。
桑芷上牙打下牙,腰间暖暖的一圈不用低头看也知道是只手,那么这只手的主人——
小狐狸脸臊了臊,泛起少女独有的嫣红,今天的事情都太突然了,完全超出了她能想象的范围。
“放……”桑芷回头,正想让浚束松手,话说到一半却又噎了回去,凤眼迷离、青丝流泻,这样放大又放大的凤君俊脸,桑芷还是头次见。彼时小狐狸未成精,就曾遥遥听宫娥们八卦说,这天宫之上,上仙们不是花白胡子的老头,就是如天狐帝君这般已有妻儿的人,独独这凡间御使气质非凡,清冷不失和气,淡雅不失颜色,俊朗不失雅致。
当时,小狐狸耸耸耳朵,赖在母后怀里继续撒娇泼欢,却不知这凡间御使到底何许人也,今时今日,两人却又机缘巧合,变成了如此这般纠结的关系。桑芷想得出神,却被浚束清咳一声,拉回思绪。
“桑芷。”
“嗯?”
“看够没有?”
“………”
“看够了,我要松手了。”
“………”
桑芷磨牙,刚才酝酿出的半点少女心统统消失殆尽,握紧拳头就要推开浚束之时,门嘎地一声又打开了。
桃树精契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颇为为难的模样道:“两位大人,实乃不是下官不懂事,只是、只是命格星君……”
话未毕,一旁的七水鼓大水汪汪的眼睛咂舌:“凤君,我们走了这么大半会儿,你怎么还抱着桑芷公主?手不酸吗?唔~好像也不对,换了个姿势。”
这边七水自行喃喃,那边桑芷已经尴尬到连摆什么表情都不知道了,推开浚束,桑芷站定,淬了毒的目光刺向契乐,“命格星君怎么了?命格星君拿火烧你屁股了!”
这个该死的桃树精,装什么为难?狗屁!就是再着急,敲门的时间总有吧?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来,分明就是八卦地想看屋里的进展。
浚束展开扇子,也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云淡风轻:“命格星君怎么了?”
话音刚落,契乐还来不及答话,命格星君已经跌跌撞撞地撞进屋里,见桑芷和浚束果然都在,拍着大腿嚷道:“出事了出事了,出大事了!你们……你们还在这打情骂俏。”
桑芷:-_-|||你才打情骂俏,你全家都打情骂俏!
命格星君有如此言语,委实不是他的错。
刚才,命格星君急冲冲地赶来平乐镇,却被契乐和七水一仙一妖挡在门外,愣是不让其去见浚束。
支吾良久,桃树精契乐才道:“星君莫怪,桑芷公主和凤君大人此刻……真的不适合见客,您、您再等等。”
命格星君火烧火燎,吹胡子瞪眼就差没跳起来了,“这都火烧眉毛了,还等!你们不通传,老夫且自己进去找浚束。”
见命格星君果真要往里屋走,吓得七水赶紧抱住其大腿,“星君,你真的不能进去。凤君现在,唔……”七水小娃想了想刚才的情景,措辞道:“凤君正抱着桑芷公主嘞,我们刚才进去通报,他们很不高兴的样子。契乐说,这种时候不能打扰。”
命格星君闻言,瞪大眼珠,刚才七水小娃说啥?浚束……浚束竟……
甩了甩拂尘,命格星君道:“你可看清楚?”
“怎么不清楚?除了我看见,契乐也看见了,桑芷公主脸涨得通红,见了我们就把头埋进凤君怀里了。契乐说,不论人妖仙,这种时候都会不好意思,所以拉着我走了。”
语毕,命格星君的脑子已不受控制,华丽丽地勾画出一副浚束和桑芷衣衫不整,半躺在床榻上景象。见七水闯进来,桑芷小公主含羞带嗔地躲进浚束赤裸的胸膛里,浚束则半掩着娇滴滴的情人,怒喝着门口的人离开。
这、这也太不靠谱了!
桑芷小公主这才下凡几日,竟就被浚束这厮带坏了?那也就怪不得……此时此刻,命格星君已顾不得这么多,想到眼下紧要的事,忙又催促七水道:“那你且去门口唤唤,就说老夫前来,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桑芷和他,让他无论如何现在就出来相见。”
七水听了这话,瘪嘴不大乐意,“万一凤君再发火可如何是好?”他才不想再被扇子敲。
契乐眼眸闪亮,嘿笑着道:“不怕不怕,我陪你一同前去叫门。”
如此这番,才有了契乐和七水又闯屋的事情,这边命格星君见两人去而久是不返,这才跑来。不过桑芷小公主却还不知在契乐和七水两个白痴的“帮助”下,命格星君已完全误解了两人关系,叉腰道:
“命格星君,你不好好在天宫呆着,跑到这来干什么?”
命格与桑芷也算熟稔,免去繁文缛节的叩拜直接道:“桑芷公主,老夫前来,正是因你而起啊!”
浚束命了七水奉茶,笑称:“莫不是王母娘娘派星君前来探望桑芷公主?”
命格星君呷口茶,也总算缓下气来,摇头说:“若真是如此,老夫又何须如此着急,桑芷公主,我前来却是要问你一句,前些日子,你在平乐镇,是否做了什么有违命格之事?”
命格,即凡人所称命数。三界之中,除魔之外,人妖仙皆在这命格簿上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何时出生何时去魂,皆有理有据,出不得半点差错。小狐狸下凡之前,老爹千个万个不放心,却不知从何说起,独独特意吩咐了一句:
误插手凡人之事,若扰其命数有变,天打雷劈!
下了凡,契乐也常在桑芷面前念叨这么一句,就是生怕小公主少不更事,越了雷池半步。是以即使桑芷再怎么不上心,也知所谓“天意难违”是不可抗拒的。
可现在命格星君突然这么问起,桑芷还是怔了怔,才道:“本公主怎么会!”
浚束蹙眉,也一脸诧异地端倪命格星君,“星君可曾查阅清楚?”
“就是!”桑芷抱胸撅嘴,“命格星君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可以这样冤枉本公主?本公主做土地神以来,一直恪守本分……”小狐狸越说越发虚,但还是强咬着牙关不松口,嗯,对!只要自己不承认,看你能奈我何?
如此这般念想,桑芷又做贼心虚地偷瞥命格星君一眼,谁料命格星君恰也正凝着桑芷,一瞬不瞬。小狐狸被其眼神触了触,赶紧移到别的地方。
命格星君叹口凉气,不再言语地从怀里掏出命格簿,念诀后命格簿自动打开,哗啦啦翻到中间,终于停下不动。
星君拂尘一挥,便有苍老的声音传出:“景阿贵,平乐镇人士,于季月二十三日亥时,患天花而亡,留有一女在凡间。”
浚束听得眼眸微眯,就听契乐咦道:“这不就是景老爹吗?”
桑芷咬牙,悄悄踩了踩契乐一脚,桃树精却浑然不知,拉着桑芷又道:“桑芷大人你不记得了?前些日子她女儿还来土地庙孝敬您,供了只大母鸡。说是还愿……”
“还愿土地神保佑他老爹平安无事,闯过天花大劫?”浚束顺着契乐的话,猜测道。说罢,契乐便终于觉出不对劲来,顿了顿,埋头噤声了。
小狐狸依旧死鸭子嘴硬,瞪眼珠子道:“是啊,她是来还愿,感谢我保佑他老爹平安。可是,我什么事都没做啊!我怎么知道景老爹为什么得天花没死。”
命格星君闻言,摇头又翻了几页命格簿。拂尘一挥,这次,命格簿平立,直接幻化出景象来——漆黑的小道旁,借着月光可见,景乐抱着气息奄奄的景老爹哭得梨花带雨,而道路另一边,默默不语的桑芷却悄悄地、悄悄地打了道光将景老爹圈住。
………
命格星君摸摸胡子,捡好命格簿沉声:“桑芷公主,现在可愿说说,你那道光,到底是什么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