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香贝捶捶腰, 忙活一天脚不沾地还挺辛苦,怨叹一声,自己结婚的时候也没那么累。
可她不想想, 她结婚那会儿是别人在忙活,她只负责当美美的新娘就行, 哪会累呀。
邵鸿远让她趴在床上给她摁摁, 能松快点。
祁香贝没客气, 心安理得就这么享受着他的服务,“桃子请完客,咱们再待两天就该回去了, 也不知道爸妈在家过得怎么样?”
“前两天打电话回去, 说挺好的,就是想两个臭小子。”邵鸿远一会儿用手掌, 一会儿用胳膊肘, 力道掌握适中。
祁香贝下巴搁在胳膊上, 舒服得直哼哼。
“爸爸,我也想揉揉。”团团拉着圆圆进来, 麻溜爬到床上。
圆圆以为做游戏呢,翘着小细腿爬上床,还要接着爬,看那意思是想爬到香贝背上。
邵鸿远赶紧给他抱起来, 拍拍他的小屁股,“调皮鬼。”
圆圆左扭右窜躲着,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祁香贝坐到床边, 意思意思给团团揉了揉就让他起来了,小毛孩子,凑什么热闹。
“强国,你把这两个礼盒给你大哥送过去。”外面传来祁向南凶巴巴的声音。
祁香贝冲出门看,果然见祁强国手里拎着礼盒,磨磨蹭蹭,不太想去。
姚常玉从屋里出来,“强国,要是没人接,撂下就回来。”
“要不是怕跟他们冲突,折了宴席的喜气,我早就大扫帚给他们打出去了。”祁向南踹了一脚墙角,唾了口唾沫。
祁强国看着怒火冲头的祁向南,哪还敢怠慢,拔腿就往外跑,没多长时间就回来了,报告,“爸,他们不收,我给放门口了。”
“行,别在咱家待着就行,爱谁要谁要。”祁向南正在喝水,把茶缸往桌子上一顿,里面的水甩得到处都是。
他的怒火刚压下去,就见张有年拎着礼物推开院门自己进来了,“二叔,您这事做的可不地道,好歹是我的心意,您给退回来,可是把我的面子砸在地上踩,我张有年在芳林县也能排得上成功人士,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
说着,他把礼物盒摔在地上,里面应该是玻璃包装的东西,叮里咣啷发出破碎的声音,地面润湿一片。
祁向南啪地一拍桌子,指着张有年的鼻子就过去了,“干啥?干啥?来我家里耍是吧,谁让你来了?我请你了吗?”
“祁向南,你别给脸不要脸,我能主动上门,是你的造......”一块石头飞过来,直直打到张有年的嘴巴上,顿时嘴唇红润起来,还有血迹顺着流了下来。
他弯腰低头,捂嘴惨叫好几声,恨不得跳起脚来,良久才抬起头,看见祁向西站在窗户下,手里还惦着一块石头,随着石头上下,他的心也随之起伏,“祁向西,当兵的打老百姓是要受处分的,你打我,我告你去,非得扒了你身上的这层皮。”
“张有年,你告谁去?我还没告你呢,上家里来耍酒疯,吓唬老人,要是有个好歹你担当得起吗?”邵鸿远不徐不疾,慢条斯理走到张有年跟前,却扭头看向辛悦,“二嫂,你快去看看妈,是不是被吓着了?”
辛悦也是聪明人,进屋没半分钟,就传来老太太的哭嚎声,“活不了了,我心口疼,我喘不上气来,想起来我可怜的大儿呀,我,我,我......”
“妈晕过去了,快来人呀。”辛悦尖叫起来,一点没有作为护士长的冷静。
“好你个张有年,进来就把你奶奶气晕过去,不打你都显得我不孝顺。”祁香贝拿起大笤帚就朝张有年扫过去。
姚玲不甘示弱,从厨房抽出来铁锹也拍过来。
张有年被这一番操作弄蒙了,祁香贝的笤帚在他脸上划了好几道,才反应过来,忙抱头鼠窜,边跑还边骂。
被辛悦尖锐的嗓音吸引过来的邻居们以为张有年真的把姚常玉气着了,联想到祁向东的悲惨遭遇,对张有年鄙夷无比。
不知道谁趁机伸出腿,把跑出来的张有年拌了个狗啃屎,得,鼻子嘴都遭殃,哪还看得出来之前被石头砸过。
张有年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跑,将将躲过姚玲拍过来的铁锹,撂下一句你们等着,朝着祁向东家跑走了。
姚玲支着铁锹气喘吁吁,像是被气着了倒气,“这个张有年,害了我们大哥不算,还想来祸祸孩子奶奶,真恨不得敲死他。”
“桃子妈,你打得对。”邻居们有人挥舞拳头,支持姚玲。
姚玲大手一挥,“他要再来,我还打。”
说完,关上院门,进了屋,老太太姚常玉正惬意地窝在沙发上。
祁向南就坐在姚常玉旁边,“张有年被打,肯定不甘心,咱们得想个办法治治他。”
“他要再敢来,我就直接躺地上,吓死他。”姚常玉用力挥舞了几下拳头。
祁香贝拉住她的胳膊,别用力过猛再抻着,“妈,您是老将,我们解决不了再请您出马,其他时候就看着。”
“以前逢年过节都不来,我宴客他倒来了,就他那种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肯定有啥目的。”祁春桃冷静分析。
邵鸿远认同点点头,“目的?他现在做生意,无非跟他的生意有关,二哥,做买卖的人你接触的多,找人打听一下。”
“行,明天一早,我去趟县城。”
祁向南的应声,为今天的谈话划下了句号,晚上简单吃了饭都早早歇着了。
夜深人静,月亮升上高空,随着时间移动,向西倾斜,慢慢变白变淡,仿佛要跟天空融为一体。
村里有人刚刚醒来,大部分人还在睡梦当中。
突然,祁向东家里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哭喊声,祁保国抹着眼泪跑出来,直奔老房子,啪啪啪地慌乱敲门,“奶奶、二叔、快开门呢。”
祁向南正在院子里,趁着蒙蒙亮光算账,列出近几天需要进货的明细,听见声音,赶紧拉开门闩,“大早上哄哄啥,你奶还没醒呢。”
“二叔,”祁保国噗通跪在地上,边哭边给他磕头,“二叔,我爸没了。”
祁向南踉跄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扶住墙才站好,头有点蒙,“你说啥?你爸没了?昨天我去送菜的时候不还是好好的吗?”
自上次给父亲祁山上过坟之后,祁向东慢慢有些神志,跟他说话也会有反应。
昨天宴客,祁向东坐不了席,祁向南就把所有的菜单独做软和些,盛出来给送到家里,让田水妮喂给他吃,当时祁向东听说是春桃的喜事,还从枕头底下拿出来两块钱,说是当大伯的给侄女的喜钱,出门祁向南鼻子都是酸的。
还没过一天呢,就来告诉他人没了,让他怎么能接受。
“你爸啥时候没的?”姚常玉被祁香贝扶着出来,身体有点晃悠,说话声音很虚。
祁保国跪着爬到姚常玉跟前,又是几个头磕下去,脑门都红了,“奶奶,我,我也不知道我爸啥时候没的,就早起我去看我爸,喊人没反应,我摸了摸,我爸身子都凉了。”
“你们晚上不都留一个人陪夜吗?昨天谁陪夜?”祁香贝问。
祁保国趴在地上呜呜哭,“昨天是,是大哥陪夜,我进屋的时候他睡得沉,都不知道,不知道……”
“二哥,咱们先过去吧。”祁向西穿戴整齐走出来。
祁向南擦掉脸上的泪,“走吧。”
男人们在前,后面姚玲和祁香贝扶着姚常玉,旁边跟着辛悦。
祁春桃和康晓军被留下来看孩子,有没有的,还是要忌讳些,毕竟俩人仪式还没完成,别冲了喜气。
就这样,祁春桃也自觉回屋,换下了喜庆的粉红裙子,穿着白衬衣黑裤子出来了。
祁向东家的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看见祁家人过来,忙让出一条道,让他们进去。
屋里,祁志国低头默哀,田水妮趴在祁向东的尸身上哭。
祁向南一马当先把她拉开,“懂不懂规矩,眼泪掉到我大哥身上,是想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吗?”
当地有风俗,死人不能沾亲人的眼泪,会让他灵魂总牵挂家里,不能安歇。
田水妮跪在地上给姚常玉磕头,“妈,妈,向东就这么走了,可让我怎么活呀,向东,你咋不把我一起带走呀。”
“活不下去想死很容易,喝药有老鼠药,上吊不缺绳子,你在我跟前呼天抢地干什么?向东的新衣服呢,赶紧拿出来给他穿上,不能让他带着一身污秽走。”
姚常玉颤抖着双手摸着祁向东的脸,终于,她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大儿子。
祁向南接过田水妮手里的衣裤,他认出来,这是开春的时候,他找裁缝给做的,干干净净,还没上过身。
“妈,我们给大哥换衣服,您……”
姚常玉闭上眼睛又睁开,去了别的屋,姚玲和辛悦都陪着。
等姚常玉他们离得远了,祁向西关上门,对祁志国说:“你昨天陪夜,难道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见吗?你爸不可能无声无息就没了。”
祁志国眼神躲躲闪闪,嘴里支支吾吾,话不成句。
祁香贝哼了一声,“三哥,你问他都白问,明摆着嘛,他嘴里的酒味多浓呀,昨天肯定没少喝,一个宿醉的人守夜,能守好吗?估计就算大哥喊了,他也听不见。”
“啥?喝酒了?”祁向南紧紧攥着衣服,眼睛瞪着祁志国,要他解释。
祁志国低着头,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挪,“是,我,我昨天晚上心情不好,喝了点酒,关灯之前我爸说话还挺顺溜,没想到早起他就,就没了。”
说着他声音哽咽,嘴唇颤抖着。
祁向南伸出巴掌想给他一下,被邵鸿远拦住,“二哥,外面有人看着呢,打在脸上不好看。”
“何必打他,就是把脸打肿了,大哥也活不过来。”旁边飘忽过来祁向西的几句话,“后面的丧仪他还大有用处,愣着干什么,还不给你爸换衣服,香贝,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