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 天光未亮, 生物钟的准时性迫使邵鸿远从床上爬起来, 揉揉太阳穴和发皱的眼圈, 用凉水洗了脸,精神不少。
回到卧室看香贝睡得香, 没舍得叫醒她, 自发去厨房做早点。
听见背后有动静, 回头看是邵大任, “爸,您不多睡会儿?”
邵大任倒温水洗漱, “醒了,再睡就难,你妈昨天晚上念叨想吃前街的油条,正好我排队去, 他们家的油条受欢迎得很,去晚了排不上个儿。”
一顿忙活下来,他拎着水杯出门了。
等邵鸿远早饭端上桌子,老爷子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兜子油条。
这时候, 正好团团迷迷糊糊从屋里出来,哈欠打了一半就蹦起来, 扭着小身板围着邵大任,“爷爷,这是前街的油条吗?我爱吃, 我也想吃。”
邵大任点点他的额头,乐呵呵地说:“爷爷知道你也爱吃,看,这么多,管够,快刷牙去。”
“哎,”团团窜得比兔子都快,三下五除二,完事,坐到餐桌前就要捏油条吃,刚伸出爪子,就被祁香贝拍下来。
“长辈没动手,你就吃,礼貌丢到地上了?”
团团立马缩起脖子,撇撇嘴,在祁香贝背后做了个鬼脸。
邵大任在香贝看不见的时候揪下来一大块儿塞到团团嘴里,得到孙子回应一个大大的笑脸。
祁香贝好似有所觉,扭头看,却见邵大任正捏着一小块儿吃着呢,团团嘴没动,轻哼一声,掩耳盗铃,她都看见团团嘴角的油渍了。
邵鸿远见着一家老小打着眉眼官司就想笑,香贝控制孩子们的吃食,啥辛辣凉的都尽量忌口,像这油条都好长时间才让尝个鲜,爸妈可不,我孙子想吃就得买,老两口现在手里有钱,冷的热的,传统的新鲜的,孙子想尝尝就尝尝,想吃够就吃够,反正不能受委屈了。
就为这,没少斗智斗勇,怎么说呢,胜负各半吧,总有香贝看不到的地方,何况,他也是惯孩子的一份子,又不是天天吃,尝尝而已。
“爸,是不是该叫妈起床了,再不起饭都要凉了。”邵鸿远咽下嘴里的饭,他得赶紧吃,免得误了上班点。
香贝坐到餐桌前,一直没看见婆婆米月红的身影,没奇怪,“妈昨天睡得晚,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她再睡会儿,我离学校近,来得及。”
“该起了,实在不行白天哄圆圆睡的时候补觉,这耽误了早饭,后面两顿都会往后错。”
邵大任放下筷子,推门去喊米月红,就听着他声音从小到大,从平缓到急促,可没听见米月红的动静。
邵鸿远担心,推凳子一马当先过去了,香贝紧跟着过去看。
邵大任还在摇晃米月红,“你妈咋叫不醒呢?”
“爸,您别着急,昨天我妈睡不着,就吃了睡觉药,估计药劲还在。”
“不会呀,你妈一般都吃半片,不会有这么大的劲,这么摇晃她连个反应都没有。”邵大任着急上头,眼睛都有些呆滞。
祁香贝摸了摸米月红的手和额头,“妈身上体温很低,肯定有问题,鸿远,别管了,快,送妈去医院。”
祁香贝给米月红穿衣服,邵鸿远拿上钱背着就往外跑,邵大任啥也顾不上了,跟在后面追了过去。
祁香贝送他们到门口,一把拉住要跟着去的团团,“团团,你回来,赶紧吃饭去学校。”
“妈,奶奶生病了,我要去陪奶奶。”团团哭出声,要挣开香贝的手跑走。
祁香贝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些,蹲下来给他擦眼泪,“妈知道你担心奶奶,妈妈也很担心,现在爸爸和爷爷带着奶奶去医院了,你还小,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爸爸担心奶奶还要照顾你,容易添乱,你乖乖去学校,奶奶不会有大问题的,说不动等你从学校回来就能看见奶奶了。”
“可是于鹏的爷爷就是睡过去再也没醒过来,他都没爷爷了。”团团哭得更伤心了,他还记得小伙伴说的过程,现在奶奶也睡不醒,万一呢。
祁香贝很无力,这才几岁,就开始讨论生死的问题了吗?
“听妈妈的,你去上学,只要奶奶那里有消息,妈妈就去通知你行吗?妈妈保证。”祁香贝就差诅咒发誓了。
“你保证奶奶没事。”团团提出硬性要求。
祁香贝要跪了,“这个妈妈没办法保证,但可以保证一定给奶奶找最好的医生,好不好?”
团团抹抹眼泪,很委屈,“好吧,照顾奶奶肯定忙,那你给学校打个电话就好。”
“行,团团真体贴。”祁香贝奖励他,亲了亲额头。
被团团嫌弃地用力抹掉,“妈,我都是大人了,是小小男子汉,不能总被女人亲,你万一想亲,就亲圆圆吧。”
“是是是,妈不对,还把团团当小孩子。”祁香贝扯下团团的毛巾递给他,让他擦擦脸。
为了团团上课不迟到,祁香贝只能把圆圆从被窝里揪出来,晃悠醒了,打包他的用品,推着小车送团团上学。
回来的路上又去学校请了假,找别的老师临时带节课,还把圆圆托付给在学校熟悉的阿姨。
办完事之后,直接坐车去医院,先去了急诊科,打听清楚后,直接上楼去,果然看见邵大任在焦急地踱步。
“爸,妈怎么样?大夫怎么说?”祁香贝问。
邵大任眉头紧皱,脸上带着沮丧,“还在里面检查,大夫说你妈脑子里出问题了,哎,急死我了。”
“爸,您别着急,鸿远呢?”
“他缴费去了,也给你二哥和东庭他们打电话。”
祁香贝扶着邵大任坐下来等,老爷子屁股刚粘上凳子,又站起来走来走去,好像只有这样,才能释放心里的恐慌。
“哪位是米月红家属?”医生出来了。
祁香贝和邵大任拥上去。
“大夫,我爱人怎么样?”
“是呀,我妈情况怎么样?”
“病人颅内有血量,推测是毛细血管破裂导致,万幸是微量,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住院输液,输两个疗程下来应该就没事了。”
“谢谢大夫,”邵大任握着大夫的手猛摇晃。
大起大落,祁香贝都怕老爷子受不了,“大夫,我妈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今天肯定能醒过来,一会儿护士把病人推出来去病房,你们需要跟着她去办下住院手续。”
“好的,好的,大夫。”邵鸿远跑过来,听到大夫的话,“我们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不要让病人劳累,受刺激,她之所以成这样,跟她情绪波动太大有关系,尤其是冬天,血管本来就僵化,情绪过激容易导致血管承受不住破裂,病人已经出现这种情况,一定要尽量避免。”
“明白,明白。”
护士推着米月红出来,一家人跟着去了病房安顿,邵鸿远又跑出去办住院手续。
邵大任颤颤巍巍坐下来,握着米月红的手,“你说我咋一点没起疑心呢,早上起来咋没喊你一声,要这样,能早点送你来医院,说不定咱就不受这罪了。”
“爸,您千万别自责,谁也没想到会这样,大夫不是说了嘛,妈今天肯定能醒,输输液就好了。”祁香贝安慰道。
邵大任叹口气,握着手不放,自责的话倒是不说了。
噔噔噔,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邵泽元和甄甜甜、邵茹云和甄文龙、邵东庭鱼贯而入,围在米月红的病床前,七嘴八舌问病情。
邵鸿远在后面做了解释,也把后面的治疗实况说明白了。
大家瞬间都松了一口气,输液就能好,太好了。
突然,邵茹云站起来伸出手,来回指着邵鸿远和祁香贝的鼻子,“邵鸿远、祁香贝,妈是跟着你们住的,生病不可能一天变成这样,之前肯定有征兆,你们居然一点也没发现,可见根本不关心妈。”
“闭嘴!”邵大任听不得这话,先发火了,“指责你弟干什么?你干脆指着我的鼻子骂呗,我还跟你妈一个被窝呢,我都没看出来。”
“爸,我哪会说您呀,他俩是儿子儿媳妇,本来就该照顾父母,可他们就知道使唤妈,看了团团看圆圆,把妈当老黄牛使”
甄文龙扯扯邵茹云的袖子,不让她再说话,可邵茹云不领情,这些话还是吐露出去了。
邵东庭立马站到邵鸿远身后,“大姐,说话要讲公道,咱们都不在爸妈身边,三哥三嫂在爸妈膝下伺候很不容易了,至少我在外面工作心里踏实得多。”
“那是你,问问你二哥二嫂,为了不让爸妈劳累,可心都他们自己看。”邵茹云看向邵泽元和甄甜甜。
甄甜甜抿抿嘴,“嫂子,不要拿可心说事,我喜欢带着她,没想着给谁省力气。”
邵泽元自进病房,视线没离开过米月红,“我公司太忙,每次都是爸妈去看我,我很惭愧,冬管棉衣夏管凉,老三两口子付出很多。”
“哎,你们怎么都站在他们哪边呢,妈生病了。”
“你还知道你妈生病了?”邵大任实在忍不住,居高临下跟她说话,“咋呼啥,你有啥资格说鸿远两口子,他俩知冷知热,事事想到前头,别说看孩子累,我孙子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不看着我们心里难受,你知道吗?”
“看看,你大哥和东庭,离得远也知道隔三差五电话问候给寄点东西,泽元呢,忙得脚朝天,逢年过节也知道指使个人给我们老两口买点啥,你呢?”
“你,独生闺女,小时候我们最宠你,以前在部队还不显,自打我跟你妈搬到长春,除了上次你来过吗?来了忙得看不见人,还把孩子丢给我们,平时呢,难得见你打个电话,东西就别提了,你就是月月给我们寄个鹅毛,也是个情意,我穿不上棉袄,总能戴上个手套吧,屁,连个鸟毛都没有。”
老爷子这话一出,邵茹云一副不怕烫的样子,倒是甄文龙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